《沧海神剑》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章 雪降边城 千里荒原,一望无际。寒冬腊月,了无生气。素雪缓缓降下,天际泛白,地面浮雪,北风吹起,天地雾茫茫一片。 从这雾茫茫中,缓缓行来一架牛车。驱车的老翁头戴斗笠,已经附上厚厚一层雪。他像是冰雕一般纹丝不动,而那牛儿也似乎通得人性,沿着遍布辙痕的小道上慢慢前行。 半响,那老翁嗄声道:”公子,前面就是英璃城了。“ 从车斗里面的那堆破衾中现出一张脸来,他看起来不过二八年龄,一身破布衣,脸上还挂着脏兮兮的泪痕,止不住瑟瑟发抖。这哪还算是个公子? 他呼着寒气,颤声道:”孙伯,那就是英璃城啊“眼睛里满是孤寂与痛苦,苦笑着,”原来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他脑海中似乎还隐隐闪现昨日光景。 吴家,中原芙蓉城百年望族,他是最小的男孩,生得温柔富贵之家,满身宠爱于一身,父亲给他取名单一个”雪“字,正是因为他是腊月出生。其母吴夫人无奈道:”这名字未免太女孩子气!“ 那时,老伙计孙伯笑呵呵站在一大家子之间,抱着小婴儿,驳斥吴妇:”雪字好,干净无瑕。这孩子白白净净,肤似白雪,配得上此名!“ 吴雪缓缓露出微笑,只是这笑容苦涩不堪,他的眼睛已经红了。现在陪伴他的,只有忠心耿耿的孙伯了。 十六载弹指一瞬,往日的浮华如梦,全成昨日黄花。 数日前,歹人寻仇,集结百余众好手,趁着吴家”迎夕会“灭了吴家满门,家中上下百人被屠戮殆尽,”冷梅山庄“被焚噬,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往日熟悉的一切,那些容颜,那些风物,再也不会重现。 吴雪缩在破被褥里,浑身发抖。 孙伯闻得后面断断续续传来的抽咽,神色顿时变得痛苦不堪,那张沟壑满布的脸上浮现复杂的神情。 他被仇恨的怒火覆盖,但听了吴雪的啜泣声心底顿时柔软起来,和声道:”雪容啊,你已经是我们吴家唯一的独子,你是重振我们吴家家业的唯一希望,男子汉不能哭!“ 雪容正是吴雪的小名。 因为生得无忧无虑,家中又女眷众多,徘徊在温柔甜蜜中的吴雪虽已十六,但心智仍如稚童般。闻言,终于止不住泪水,放声大哭起来。 孙伯也是被痛苦的哭声感染,心中一抽,顿时老泪纵横。 只见千里雪原上,一老一少哭声此起彼伏,悲戚万分。那老牛喷着热气,拉着车缓慢前行,此情此景,天地动容。 已至城内,寻个客栈,安顿好,已是傍晚。 看着眼前的饭食,吴雪却难以下口。孙伯安慰道:”行了这么久,吃点饭吧!“ 吴雪叹了口气,”孙伯,我吃不下,“他拾起一张油饼,”我吃点这就行。“ 孙伯担忧地看着吴雪,他终是不见了往日的神采。 这时,吴雪努力笑着,道:”孙伯怎么不喝点酒,往日里您可是三坛下肚不脸红的!“ 孙伯哈哈笑了两声,眼中闪着泪花,道:”喝不下了,喝不下了!人老了!“ 却见吴雪招呼来小二,上了一小坛酒,给孙伯倒了一碗,自己也呼呼倒了一碗,道:”孙伯,来,干了!“ 孙伯来不及阻拦,就见他一口下肚。 吴雪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口舌乃至到喉咙里都是火辣辣一片,不停地咳着。 孙伯笑道:”这是江湖人爱喝的烧刀子,烈得很呐,可比不上素酒佳酿!“ 吴雪道:”果然,这才叫酒!“他脸已经红了,酒劲已经冲上了脑袋,眼神也有些朦胧。 ”孙伯,你怎么不喝?“ 孙伯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不是不能喝,而是不敢喝。这条逃亡的路上艰难险阻光靠稚气未脱的吴雪是不行的,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盯防着周围的一切。 很快,吴雪又是一碗下肚,狠狠地将碗往桌子上一拍。 孙伯左右睃睨一眼,道:”雪容,你不能再喝了!“说着就要夺过他手中地酒坛。 这时不知从哪冷冷传来一声:”他想喝酒,为什么不让他喝?“ 孙伯一个激灵,猛地转向声音的出处。 只见客栈边上地一桌,四个庄稼汉模样的汉子正在喝着酒,身边还带着庄稼地里的家伙什。 ”年少人,不能喝这烈酒!“ 其中一人冷哼一声,道:”哦?那你为什么不喝呢?“ 孙伯道:”耄耋人,更不能喝此烈酒!“ 那人冷笑两声,把持着酒碗,啧嘴道:”如此好酒,不喝真是可惜。“ 他一旁的那人嗤笑道:”对于将死之人,这酒可能不太顺口,但更是要喝的!“ 说罢,四人拔地而起,手里持着农具合围过来。客栈里本就寥寥无几的人这下一哄而散,连掌柜的都消失不见了。 孙伯瞳孔猛缩,一把揪过不明所以的吴雪。 孙伯叹了口气,道:”逃了这么远,本以为已经甩掉跟屁虫了。“ 一汉子拿着镰刀,刀刃寒光闪闪,怪笑道:”我们这么可能让猎物就这么扬长而去,还是气味如此诱人的猎物?!“ 话音未落,四人就挥将上来。孙伯顾及手无缚鸡之力的吴雪,伸不开手脚,寒光飒飒间,渐渐落了下风。 几轮交手,孙伯已身中数创,鲜血染红了脏兮兮的破布衣,”快走!“ 吴雪含泪道:”我不走!“ 孙伯痛苦道:”不是所有逃避都是懦弱,待来日重整旗鼓,再一扫妖氛!“ ”真感人,可惜,你们没那机会了!“ 说罢那镰刀就带着肃杀腥风横扫而来。孙伯不退反进,因为他知道,现在已无可退路。 他左手一把抓住镰刀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右掌,那人躲闪不及,只得左臂作挡。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左臂直接被废。 ”小心,这老东西厉害的紧!“ 那人咬着牙,面容狰狞,冷笑道:”这老东西蹦踏不了多久!“ 孙伯此时才感觉体力不支,浑身发软,就连视野也开始发黑。 ”有毒!“ ”哈哈哈,这才发现?迟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受死为好,我给你们一个痛快!”说着几人再次攻上来。 孙伯拉起摇摇欲坠的吴雪,奋力将之往外一推,大吼道:“以后都靠你自己了,老头子只能陪你到这了!!!” “想跑?”一人将欲追去,却被孙伯一把拉回,一击碎石之拳直中那人胸口。那人就像面团一般胸口凹陷下去,登时一口血喷薄而出,倒地气绝。 他倚靠着门窗,气喘吁吁。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了,身体也开始发冷。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道:“只管向前跑,不要回头!!!” 吴雪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他最后只听到孙伯那一声怒吼。 那一声像是叮嘱,更像是激励。 雪下已久,未曾停歇。 他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只管奋力向前跑。现在起,就是他一人的路了。 不知跑了多久,脚下忽然拌到什么东西,一个趔趄,他头撞到了石头上,噗通一声滚落河中,顿时失去知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章 船家 漆黑的梦境,无边无际。吴雪四处奔跑,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那些如萤火般的光点在黑暗中摇晃,带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远去。 他伸出手,那些萤火却抓不住。 他想哭,但脑海里突然响起振聋发聩的话语。 “你是个大人了,要照顾好自己。” “你可以难过,但是一定不能流泪,因为只有小孩子才能哭,男人不行。” “向前跑,永远不要回头!” “爹,娘孙伯,大家”吴雪在如泥潭般的黑暗中挣扎着。 现在,他感到无比寒冷,最后一丝光亮也消散殆尽。 他忽然感到很疲惫,也很温暖。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和那些倒影一起消失。 倏忽,一股难以言说的憋屈和怒火涌上心头,冲击着他的胸腔。 他霍尔冲出死亡一般的梦境,俯身就吐了起来。 “嘿,爹,你看他醒了。” 吴雪这时才感觉好受一些,细细观望,原来是在一艘渔船上。 眼睛朦胧间,就看见一双水亮亮的,还带着稚气的凤眼。 她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惊奇又嫌弃地捂着鼻子,撇撇嘴。 闻声从船头来了一中年汉子,拂开步帘,露出了一张精干黝黑的脸,笑了一声,道:“呦,醒了?” 吴雪只呆呆地看着父女二人,有什么话,却又吞咽下去。 他已经不敢再随便说话了,也不能再像原来一样可以童言无忌了。 那汉子了然一笑,道:“你先来这边休息休息。兰儿,额啧,去把那收拾一下。”他向着吴雪吐出来的一片狼藉努努嘴,说着又回到船头,那里正炖着一锅新鲜的鱼。 兰儿娇声抱怨道:“诶!怎么又是让我干这些脏活累活?!” 吴雪在一旁手足无措,想起身却奈何身体娇贵,受不了一点颠簸劳累,加上头上挂了彩,顿时一阵晕眩。 “你就别起来了,好好歇着吧!”她哼哼一笑,“怎样,感激本姑娘不?” 吴雪虚声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兰儿瞪大了眼睛,道:“嗬,说得好像多不情愿一样。” 吴雪顿时脸红了,连道:“不不是对不起,冒犯姑娘了。” 可兰儿溜着眼,又道:“姑娘姑娘的,姑娘这么多,你说的是哪家的姑娘呢?” “这这,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吴雪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这么窘迫。 这时从船头传来一声,“兰儿,你就别折腾他了,他才刚刚醒过来!” 兰儿吐了吐舌头,忍着笑,拾起抹布水桶就去外面舀水。吴雪眼睛一直跟随着这个古灵精怪又干练的女孩子,她的皮肤晒成小麦色,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灵动的神采。 不多时,她提着水桶进了来,正好和吴雪眼神相对,吴雪脸又红了,扭开头。 她哈哈笑了两声,道:“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兰兰儿?” 她摇摇头,直直看着吴雪的眼眸,吴雪只觉得这姑娘太过大胆,不似自己以往见到的那些女孩子。 “兰儿只是我的小名,我原名叫泊火若生兰。” 吴雪诧异道:“什么兰?” 她又重复一遍:“泊火若生兰。” 吴雪瞪大了眼睛,吞了口口水,道:“那令尊呢?” 她眨眨眼,“泊火石业兰。” 吴雪彻底惊愕了,下巴差点掉下来。 兰儿微微一笑,神情有些隐晦的失落。 “你有这反应很正常,我和父亲本就不是中原人” “对对不起”吴雪连声道歉。 她忽而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道歉?” 吴雪龃龉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兰姑娘难受就想道歉。” 兰儿点点头,笑道:“你还挺会说话,嗯嗯,我接受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他已经好久没遇到这么个女孩子了,关键她看起来还比自己小个三四岁。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吴雪。”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小名雪容。” 雪容这个名字,只有他最亲人才叫过。 兰儿若有所思道:“你这名字挺好记的。那你是想让我叫你雪儿还是容儿呢?” 吴雪笑了,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开怀笑过了。 “随兰儿姑娘喜欢了,叫什么都可以的。” 雪不知何时停了,黄昏的残阳透过山脊照射到江面,一艘孤独的小船。 泊火石业兰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鱼汤递给吴雪。吴雪道了谢,喝了一口,却被鲜美的味道折服,连连喝了几碗。 逃亡以来,他好久没喝到这么美味的汤了。 原来中原吴家何等富贵显赫,锦衣玉食样样不差,可他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鱼汤。 “慢点吃,小心刺!”兰儿也是被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惊呆了。 半晌,泊火石业兰道:“小友可是中原人?” 吴雪道:“正是中原芙州城吴家人。” 石业兰点点头,道:“芙州我倒是知晓,可不知为何小友不远千里来此边陲之地?” 吴雪露出悲戚之色,石业兰道:“若是有难处,可以不说。” 良久,吴雪道:“我是被人追杀至此。” 他父女二人都不说话了。 吴雪自知没人想惹上麻烦,关键他自己就是个麻烦。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可他只能起身准备离去,那是他最后的自尊驱使着他。 “晚辈吴雪,多谢前辈、兰姑娘相救”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去。 “慢着”石业兰抬头叫住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要去哪?” 吴雪一怔,他还能去哪呢?他已经没有家了,从此就是孤家寡人了。 他说:“天大地大,我现在走到哪,哪里就是家了。” 这时兰儿在一旁咯咯笑了起来,“看起来倒是有点傲骨,不像先前那般软弱。” 只那么热血充脑一会儿,吴雪就认清现实了。自己身无分文,又从未独自出过远门,无依无靠,自己怎么能活得下去? 想到这里他又失神落魄起来。 良久,石业兰道:“小友可知我父女二人为何在此,靠一艘小渔船过活?” “晚辈不知。” “原本我们本是关外大月国人氏,因杀了人逃离本土,流落到中原。” 这下轮到吴雪不说话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章 江中夜谈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石业兰淡淡道。 吴雪不知所措,是走呢,还是静观其变?他好像没得选,因为他不会游泳。 兰儿笑道:“你怕我父亲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所以害怕了对吗?” 吴雪不语。 兰儿哼了一声,“那些奸佞之辈,残害忠良,就是多杀几个我还求之不得呢!”她留意到吴雪的狐疑的神情,“你觉得坏人该不该杀?” “这这”吴雪说不出话来,细汗已经沁满额头。 良久,他才道:“难道一定得杀戮不成?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兰儿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噗嗤笑道:“你难道跟举着刀对你的人讲道理吗?” 吴雪哑然。 石业兰在一旁显得心事重重,天色渐暗,他长出一口气,说:“兰儿,去把灯挑亮。” 兰儿“哦”了一声回到了船舱。 远处江面还泛着粼粼波光,小船随波缓缓飘荡。 良久,石业兰才开口道:“小友可曾听闻过三年前中原夏国与关外十六国的混战?” 吴雪回想片刻,道:“略有耳闻。” 石业兰道:“那场战役规模之大,死伤之惨,前所未有。”他独独笑了两声,“地处大漠之中的大月国本可避战但先王逝世,王子年幼,大权便落到了他母系一派之手。” 吴雪苦笑。 石业兰也笑了,“不是只有中原才有外戚干政这一说。” 吴雪像是听故事一般来了兴趣,迫不及待道:“那大叔你呢?” “我?”石业兰有些失神,眼睛穿过悠远的天空,好像回到了大月国。 每个人都有他的身份,可能不显赫,但绝不卑微。 “我是王子的老师。” 吴雪顿时有些讶异,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大叔会是异域国邦王子的老师。 可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能跟原本“吴家小公子”联系起来吗? 吴雪道:“大叔是教王子哪些课什?” 石业兰道:“我教王子体术武学。”过后,又加了一句,“也教他些中原的诗词书画。” 吴雪止不住笑了出来,他想不到大叔竟然还是个附庸风雅的人物。 石业兰也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一股股声浪在江面扩散开来,群山回响。 吴雪只道是被他这狂放的大笑震得心神不宁,头脑发蒙,心中又对他敬佩几分。 “爹,你又发什么疯!”兰儿气呼呼地从船舱里面出来,双手掐着腰,又看了看一旁捂着耳朵的吴雪,又对他比了个眼色。 兰儿把灯挂在船头,石业兰道:“爹想起当年之事,至今仍觉豪气干云,不减当年。”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千百遍了!”兰儿撇撇嘴。 吴雪看到兰儿略有愠色,忙道:“怪不得大叔,是我执意要听的!” 他慌乱地摆摆手,没想到身体失衡,盘着腿的他身体顿时后仰,头又碰到船舷边上。 “哎呦!” 吴雪摸摸后脑勺,雪白的指腹上有发黑的血迹。 兰儿道:“我们在江边寻得你时,你头部受了点伤,小心别又复发!”说着拿来纱布。 吴雪这才发觉浑身酸痛,记忆里他好像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摔倒了,伤了头部。 “多谢兰儿姑娘”吴雪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 兰儿倒也不拘束,贴近给他换了纱布。吴雪直盯着眼前那在衣服后面微微的凸起,连大口呼吸也不敢。 石业兰拿出酒坛道:“来,小友,既然相见,就是缘分,喝上几杯!” 吴雪登时觉得口中还发苦,那晚的酒太苦,那也是他第一次喝“酒”。 还没等他摆手,兰儿就道:“吴公子伤势未愈,不宜喝酒。” 石业兰挠挠头,古怪地看着吴雪,嘿嘿笑了两声。 吴雪慌乱道:“怎怎么?” 石业兰摇摇头,他一直觉得中原夏国男子太过女儿气,这吴雪皮肤白净,举止扭捏,在大月国可能会被 他哈哈笑着,道:“小吴是中原人,我们改喝茶!”说着点起小茶炉。 不多时,水已沸腾,咕咕地冒着热气,兰儿用湿巾端起壶柄,往二人杯中加了沸水。 茶叶在冲击下上下翻滚,渐渐舒展开来。 短瞬,兰儿把两人的茶盏水滤掉,再加温水。很快,茶色就沁了出来,呈幽幽的绿色,一时香飘四溢。 吴雪喜道:“想不到现在还能见到石观音!” 石业兰笑道:“小友懂茶?” 吴雪生于世家,自幼浸淫在各类风雅之物中,这茶多多少少还是懂得的。 吴雪道:“这个季节,难得见到石观音茶,可喜。” 兰儿道:“这茶自然是陈茶,没有当季的好。” 吴雪正色道:“何须细分?这种它季遇到往季茶,就如他乡遇故知般动人,自然会给它加分!” 石业兰爽朗一笑,道:“不料小友竟如此博学,我们外族人也算是感受到了中原文化的魅力了!” 吴雪顿时觉得自己不知谦虚,讪笑道:“现在想来,吴家虽为江湖大家,但我从未学得半点功夫,只整日沉浸在这些当中”说到这里,脸上突现落寞,叹了口气,“结果我只能做个无用的胆小鬼,任由歹人为非作歹!” 石业兰微微笑着,点点头,只说道:“请!” “请!” 茶杯举到一半,吴雪突然想起来,兰儿只给他俩备了杯子,自己却没有。 看到吴雪的眼神,兰儿了然道:“我喝不惯这东西,还是大漠中的奶茶好喝!” 随后她茫然失神,喃喃道:“若是能再回到大漠多好!” 石业兰沉默半晌,喟然:“恐怕我们再也没机会回去了。大月国的动乱仍未结束,对我们的追杀就仍会继续!” 兰儿哭腔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悠闲地看着他们被戕害吗?!” 吴雪不太了解大月国的情况,所以听得云里雾里。 实际上,他连自己家的事情都不太了解。 石业兰叹道:“我们泊火族是旧政权的残党,依然坚守着先王的习律。但当今王子的母妃一脉把持政权,推翻了先王归顺中原皇帝的政策,自立为帝。旧臣将被屠戮殆尽,剩下的要么归顺,要么远走他乡,再也回不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章 夜奔 吴雪闻言,暗自感慨,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这宿命似乎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你怎么改变已经成为历史的历史呢? 而石业兰开启了话匣子,兀自道:“有些事,恐怕只有年轻时才敢做。老了,就没那魄力了。” 吴雪带着笑意,眯着眼聆听着。他笑起来很好看,以前也一定有人这么觉得。 他说:“前辈何出此言?你行此义举不过三年,怎么会老呢?” 石业兰盯着指尖的茶盏,淡淡道:“刀若是闲置太久,是会生锈的。” 刀会生锈,人也会懈怠。 人若在精神高度紧绷过后,就会难以回避的放松警惕。 同样,人若是在温柔甜蜜之乡里泡了太长时间,他就很难再集中精力。 吴雪的神智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他对有趣的事情感兴趣,他对无趣的事情同样感兴趣,这就是他的优点。 他喜欢听别人说话,哪怕他说的话很无聊,他也会认真听完。 石业兰很喜欢这样的人。他也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以往虽然有女儿陪着,但总是不能比得上跟一个喜欢听的人说话尽兴。 兰儿难掩失落,默不作声给俩人更茶。 一时静默。 石业兰看到女儿这幅神情,就明白,她开始想念已故的母亲了。 他悠悠说道:“人年龄越长,就越念旧。这些时日往昔的画面又在脑海里徘徊。杀人的,被杀的人的脸,我至今仍无法忘怀” 三年前,玟罗家族掌管大权后的铁血手腕,令上下旧臣噤若寒蝉,首尾难顾。而泊火一脉早已人丁凋敝,无法对王权形成冲击。终于,他下了一个决定,只身潜入宫中将欲杀了王子的母妃玟罗闻婉的弟弟玟罗宇岁,却不曾想撞见了不堪的一幕。慌忙之下,行迹败露。撞见了王族的丑事,就算是不杀人也在劫难逃。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冲进去杀了那二人来个鱼死网破,却突然被人拉住,原来正是兰儿她母亲长孙珏。 她发觉自家夫婿近日来神情异样,便偷偷跟随,却没想到是来做如此危险的事。 顿时王宫里锣鼓喧天,火光四起,大内的高手迅速向这里围拢。 “你怎么会在这儿?!” “快走,我待会儿跟你说!” 石业兰怒道:“既然来了,岂能放过这对狗男女?” 长孙珏急道:“你若是死了,我们母女又岂会善终?今天你杀了一个玟罗氏,明天又会冒出一个玟罗氏,终不是长远之计!” 这番细想,石业兰顿时浑身冒冷汗。于是二人轻功登上宝顶,向宫外奔去。 石业兰自嘲道:“那我此行不是白来了吗?” 长孙珏机灵一笑,伸手拿出个包裹。 “这是什么?” “玉玺。” 石业兰疑惑道:“玉玺?什么玉玺?” 长孙翻了个白眼,道:“是夏国皇帝亲赐大月国王的玉玺!” 石业兰顿时大喜,道:“还是夫人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没了这宝玺,他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时侧面呼啸而来几道厉风,石业兰搂住长孙珏的腰身一转,“哒哒哒”几枚铁蒺藜定在琉璃顶上。 只见几个一身夜行衣的内卫正往这边追来。 “他们来了!” 石业兰道:“你先走,和兰儿带着玉玺去往大夏,他们见了你一定会出兵援助!” “你们一个也别想走!”那几个内卫抽出寒光闪闪的弯刀,欺身而来。 来势凶猛,石业兰带着武功不甚高强的长孙珏只得边打边退。 “快走,我随后就跟上!” 长孙珏虽然担忧,但自己在这只会成为他的拖累,所以当下点点头,低声道:“十里外,落云浦!” “想走?” 几个内位趁着间隙,飞手射出几枚暗器,直向长孙珏的后心! 石业兰脚下一用力,踢飞破碎的琉璃瓦,当当几声正好阻截下那几枚淬毒的暗器! 那几人见此,飞身向着她那里追去。石业兰闪身摆脱直逼胸口的刀光,腿部一用力,身体顿时激射出去! 太快了,那两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见一记飞腿以千钧之势横扫两人,直接踢断了他们的骨头!那俩人被踢飞出去,几个翻滚,立时没了生气。 “哈哈哈,想追她,先过我这关罢!”他站在那里,仰天长笑,气势难当! 一时间,内卫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石业兰见妻子远去,顿时安下心来,就欲抽身离去。 “再见,大爷没空陪你们玩了!”他展开轻功,几步间就掠出十余丈!这样一个看起来很笨重的汉子居然如燕子般轻盈!这得益于他的轻功极佳的妻子,她所传授的轻功法子弥补了石业兰武功上的不足。 可身后的十几个内卫依旧穷追不舍,不断地甩出暗器。 石业兰一声冷哼,他不想在这耽误太多时间,于是加快了脚步。 到这里,吴雪已经听得入神,但他随即想到一个问题。从先前的对话当中得知,兰儿的母亲已经亡故,吴雪顿时感到心中一阵抽紧。石业兰微微露出了一丝苦笑,难掩其中落寞。兰儿背过身,趴在船舷边上,强忍着眼中的泪花。那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待他到了落云浦,已是午夜,朗月照空,四周一片寂寥,妻女并没按照约定的在此等候。他顿时心急如焚,大汗浸透了衣衫,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突然他听到尖利的破空声,他一把抓住那支箭,这时那边的一个漆黑的破屋亮起了灯火。从里面穿出朗朗之声:“好,果然好轻功,比我预想的还快一点!” 石业兰一震,只见从屋子里走出几人。他眼瞳猛然一缩,冷声道:“是你!” 那人正是内卫统领卜喇钦,旁边跟着一人,他也认出来了,那阴鸷的男人是大夏国遣大月国使节方野! 卜喇钦冷笑道:“泊火,你脾气暴躁,接下来见到什么,可别急着发火!” 只见从屋子里走出来几个打手架着一个被绑的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长孙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章 偷功 石业兰怒道:“你若是敢伤她,就算你是那女人的表哥也没用!” 卜喇钦冷笑道:“你现在没资格谈条件,泊火!” 一旁的方野怪笑道:“多说无益,你若是还想跟妻子团聚,就该老老实实配合!” 长孙珏挣扎着,努力想要说什么,奈何嘴巴被堵住了。 石业兰疑惑着,怎么没见到兰儿,向着妻子发出询问的目光。 “呵呵呵,我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卜喇钦道,“否则你就会知道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刀快!” “你想怎么样?”石业兰咬牙道。 方野道:“把东西交出来!” 这时,长孙珏向着石业兰做了个眼色,突然吐出了破布团,开口喊到:“兰儿呢?你怎么没带上兰儿?!” 石业兰被妻子这一质问弄得疑惑不解,不是说好他断后,她先带女儿走的吗?但随后他捕捉到长孙珏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妻子何等聪慧,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呢?她必定是让他们以为女儿还在城中,来拖延时间。 方野露出古怪的笑。他的笑很恶心,也很阴暗。他笑起来那枯槁的脸皮,会让人觉得他还是不要笑为好。 卜喇钦立马分派人手,嘱咐道:“快去城内,一点定要抓住那个小鬼!” 得令,一个轻功不错的暗探向城内奔去。 突然间,只听两声哀嚎,却见长孙珏不知怎么挣脱了绳索,手中多了一柄软剑,原来那是她一直藏身的腰带软剑,在此间隙突发了奇效,当下刺死了两个看押她的暗探! 卜喇钦刚准备出手,才发现石业兰已至身前,只短短一个眨眼的功夫! 太快了,连卜喇钦都觉得有些超出预料! 一掌挟风袭来,卜喇钦却并未躲闪,只双拳紧握,交叉挡在胸前,硬生生挡下了此击。 顿时一股逆乱的气流扩散开来,掀起一股风沙。 石业兰眉头一紧,顺力向后拉开距离,惊道:“元贞至阳功?!” 卜喇钦仰天一笑,道:“不错,不错!好眼力,想不到连我体内的运息功法都擦觉到了,不愧是我大月国第一猛士!” 石业兰也有些惊愕,道:“你怎么会中原的功法?!” 长孙珏早已看出卜喇钦的运功方式跟大月国其他猛士不同,那是纯正中原正一派道士修炼的功法! 卜喇钦道:“这还得感谢方野特使!” 石业兰知道这方野原是中原暗器第一的天工阁的叛逃弟子,可一个天工阁的弟子怎么会正一派道士的功法? 方野嗄嗄而笑,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这俗话说,有不如偷。结了婚的夫妇能偷,那修炼者也能偷!” 长孙珏冷笑道:“你还真是能偷,不光能偷,还很会偷!” 方野脸上带着笑,笑也撑不起他下坠的脸皮。他看着长孙珏,良久,缓缓道:“你我本就是中原人,所以你自然对中原比你这木瓜丈夫了解。中原文化,讲究正统,派别之分尤其严肃。而我这种武功驳杂的人,是注定不能留在中原的。” “所以你就逃到大月了?” 方野咯咯怪笑,道:“就算是面对这么多中原门派,我也完全不需要逃,这你也是明白的,长孙公主!” 长孙珏自然知晓,就算是不可一世的武林门派,也不敢对皇帝的人轻举妄动! 长孙珏道:“那你还知道什么?” 方野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真不想杀你,有时候,离乡这么远的地方,有个故人倒也不错!” 长孙珏凑近石业兰,低声道:“我们从他们俩手中逃出去的几率有多少?” 石业兰道:“卜喇钦我倒是能自在对付,可这方野着实难以考量!” 长孙珏点点头。确实,她不知道方野集百家之长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这会是一个变数。 于是对方野道:“可惜这个故人,不是一个好的故人!” 方野道:“哦?长孙公主,你对我了解多少呢?你能否像我对你一般哪怕只有三分了解呢?”他好像情绪很激动,连喘气都开始焦躁起来,“公主,你可知道,在我还是个初入皇宫的小喽喽的时候,你的芳名就住在我心里了!”他努力压制着躁动的内息,接着道:“不知公主可还记得,那年秋天,皇家出巡,我就是担任你的护卫!” 长孙珏做了一个思考的神情,道:“不记得了。” 方野顿时心头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面容都呆滞起来。 不多久,他缓缓抬起头,阴沉诡异地笑着,自嘲道:“也对,像我这样的喽啰,一辈子也不会入公主的眼的!” 石业兰闻言,哈哈大笑,末了,道:“你倒是个痴情种!”他看着方野,一字一句道:“可惜,她是我老婆!” 卜喇钦在旁古怪地笑着,抱着双臂,对方野道:“我帮你解决泊火,你趁此去抢了日思夜想的公主如何?” 方野笑了,大笑。笑声凄厉诡谲如同厉鬼。 他说道:“卜喇钦,你倒是越来越像中原人了!” 卜喇钦在旁耸耸肩。 方野阴狠地看着石业兰,道:“我要用你们大月的方式来解决。” 卜喇钦轻松地站在一旁,道:“好!那我就帮你看着你的心上人罢!” 话音未落,方野身形一闪,爆射而出,直冲石业兰而去! 石业兰猛一惊,说:“珏儿,你先后退!” 说着冲身向前两三步,而这短瞬间,方野就到了跟前! 两人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以硬功夫悍了不下十来回! 卜喇钦很是吃惊,就只是看着,都看不清两人的出手! 同样吃惊的还有石业兰。他没想到方野的硬功如此强劲,自己反而落了下风! 百十回合过后,两人双掌交接,硬悍起了内功。 两人俱是大汗淋漓,咬牙切齿地倾尽全身内力,以命相搏! 他们明白,这场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股股气浪夹杂着爆裂声裹挟着风沙四泄开来,连天地都为之震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章 影子人 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石业兰却沉默了。 吴雪听得当年在关外大漠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犹如置身其中,也跟着紧张起来,浑身布满了细汗。 太安静了,安静的能听见船底潺潺的水流和心里的挣扎。 吴雪喜欢听,而且绝对是个好听众,别人不想说,他就绝不会问。 石业兰喟然长叹,看了一眼哭过后睡熟的兰儿,拉过长衫给她盖上。 剩下的,就只有他们俩人,和已经凉了的茶了。 石业兰幽幽道:“你们有很多咏月的诗词,其中不乏艾叹伤离之类。今天的月亮,就跟那晚的一样,很亮,很白” 吴雪也被感染,叹道:“月有圆缺,人有离合,世事变化无常” 石业兰道:“只怪我当年倚仗自己一身本领,高傲自大,终是害人害己,更是害了她。若我遇到事情,能更加冷静的话,她也可能不会死。若是我不那么一意孤行,多跟她说说的话,说不定我们一家还能圆满” 吴雪是个聪明人,聪明的人很会把握时机。 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是需要酒的,就跟他一样需要喝酒。 一种无比复杂的情感漩涡在心中久久不去,听了石业兰的话更是加深了伤别之情。 只不过,他是仇家灭了满门。 他拉起酒坛,仰着脖颈灌了一大口。奇怪,这酒却不像那天那么烈,那么难以下口了。吴雪感到烈酒划过喉咙进入胃部,一路带起的灼烧感,点燃了他的身体,也点燃了他的心! 石业兰见他一反常态的毅然,也是暗暗点了点头,一手赫然抓起酒坛,张开虎口,哗哗下去了半坛子! 于是,石业兰接着故事的尾巴,继续说到。 二人双掌相接互拚内力,斗得难舍难分,一时不相上下。 长孙珏转着眼睛,暗想这种死缠烂打终是浪费时间,而且,石业兰隐隐有下风的趋势。 她不担心自己丈夫会落败,就像她坚信他永远是大月国的第一勇士一样! 卜喇钦悠闲地看着,对长孙珏道:“公主还是别打什么心思了,方大人的功力,我也是得让三分的!” 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在这次场内力的比拼中,任何的分心,都会是致命的。 只见石业兰与方野二人俱是面现红光,大汗淋漓,两股气流形成了一股漩涡。二人十步内已是飞沙走石,虎啸龙吟,旁人根本参不了手! 这种打法,到最后只能是玉石俱焚,而他们都心知肚明。于是都从丹田运出一股气,相推出去,轰然一声,二人各自弹开五六丈! 方野喘着粗气,道:“不愧是大月第一勇士,内力果然雄厚!” 长孙珏道:“你们这种拚法,是分不出结果的。”她带着狡黠的笑,“不如,换种方式。” 卜喇钦一笑,道:“哦?怎么个比法?” 长孙珏道:“二人先后各自出一招,看对方接不接得住!” 方野道:“接住了呢?” “那就继续。” “哦?有点意思,那接不住呢?” 长孙珏依旧带着甜美的笑,淡淡道:“那就只能死了” 死字在她嘴里说出来居然有种残酷的甜蜜,那种魔力仿佛随时会令人为她而死! 死了,自然就分出胜负了。 石业兰不知道她弄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他倒是无所谓,只是他们不能在这浪费时间了! 这时,她笑了笑,说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长孙珏道:“比拼由你们二人,换成我跟卜喇钦!” “不行!”石业兰大惊。 卜喇钦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你想跟我比试?” 长孙珏点点头,娇然道:“对啊!” 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了一个笑话。 卜喇钦道:“我不打女人。” 长孙珏道:“不是让你打女人,是比试。” “公主,比试难免会收不住手脚,万一伤了你,方大人可是不愿我意啊!”卜喇钦摇了摇头,觉得是她玩心太重,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闻言,长孙珏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不张扬也不放荡。她的眼睛闪着光,依旧如少女般清晰透彻。 她傲然站在那里,似乎有压倒一切的气势。 只是她的神色很复杂,很克制,略过一瞬的悲戚,那是她掩盖不了的。 她不像仙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似俗人一般自艾自怜。 她更像是山间清隽的精灵,红尘媚猾的妖女。 她对石业兰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然后说到:“如何?” 卜喇钦道:“好,不过我会适当收手。如果你输了,那就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请吧!” “第一招,看好了!” 只见她端持着软剑,迈开莲步,犹如飞燕般轻盈的身姿转而便到了卜喇钦的面前。 卜喇钦知道她武功底子虽然不行,但是轻功极佳,所以也没有轻视。 长孙珏既至身前,却突然变了着儿,软剑在掌中一个打转,直划向卜喇钦喉咙! 卜喇钦缩身一退,反手欲擒住她手腕。而长孙珏反应也是极快,剑身一挑,弯成了一个奇诡的弧度,剑尖下弯反而刺向卜喇钦手腕! 他收过手,赫然一退,双指夹住了弯曲的软剑! “第一招,我接住了!”卜喇钦笑道。 长孙珏咬咬嘴唇,道:“好,换你了!” “小心了!” 二人来回几手,都有惊无险地化险为夷。卜喇钦不由觉得,这样切磋倒也是件乐事。 而一旁的方野却是面色阴沉,他已经完全明白了长孙珏为何如此! 她的第一招,玉燕衔月,乃是中原焚舞剑派的剑招。也是当年方野杀掉焚舞掌门人的招数! 第二招,二月梅,乃是天工阁同时双手发射暗器的招数。他当年就是用这一招,杀了在天工阁典藏库看守的大师兄,盗得宝典的招数! 第九招,血翼飞凤,乃是中原武林世家吴家功法“凤求凰”里的绝招!因为他完全掌握不到其中奥妙,被当时的吴家掌门人吴清晗打败,仓皇而逃! 他就是那个令全江湖人人唾弃的影子人! 方野已经红了眼睛,冷汗淋漓,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原来她一直都很了解他,了解他所有的丑事恶事!她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他的心都已经开始颤抖,也渐渐冰冷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章 二月梅开 冷汗划过方野枯槁的脸颊,他心乱如麻。长孙珏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可这笑现在看起来不是那么甜蜜了。在他看来,这是最恶毒最可怕的笑!是对他的嘲讽和轻视! 他目光霍然变得冰冷,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边,长孙珏与卜喇钦依旧斗得正酣,且观赏性十足,可石业兰没有丝毫的闲情逸致去看妻子跟人拚命。他紧张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落了下风。 可他同时也对长孙珏充满了钦佩。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虽然武功不行,但天资聪颖,见过的招式可以完美的印在脑海里。 卜喇钦也是钦佩道:“公主果然聪慧,竟会得如此多流派的招数。”说着,他抽出腰间的弯刀,那把散发着飒飒寒光的弯刀。这样一把刀,自然是有无数人成了刀下的亡魂! “那就让公主也见识见识我的刀法,小心了!” 卜喇钦说罢,竖起刀刃,飞身挥向长孙珏。 只见刀影过处,赫然拉起了一道白练! 石业兰心中一紧,暗想这卜喇钦是下了杀招了!这一招不是什么三教九流的刀剑门派的挥砍,而是大月武士刀法中的“龙吟振旗”! 破解这种刀法只能用两败俱伤的方式。石业兰脚步在沙子上划过一道痕迹,他已经不能再看下去了! 却见长孙珏也是竖起软剑,纵身向前,竟也是同样的招式! 石业兰大惊,用软剑施展“龙吟振旗”,比之坚硬无匹的弯刀施展出来的效果要差得太远了! 长孙珏却好似浑然不觉,就在刀剑短兵相接的瞬间,她突然像是握剑不稳,剑身偏移了几寸,而偏偏就是这几寸,就会让她命丧刀口! 卜喇钦大惊,却已是收手不及,眼见刀刃贴到了她的脖子上! 就在这刀尖舔血的一瞬间,石业兰出手了,方野也出手了! 不过,一个是想救,一个是想杀! 石业兰的轻功从未像现在这么迅捷,不过他没有思考的余地,他必须得快,更快! 刀几乎是贴着长孙珏的脖子过去的,石业兰拦腰拉回长孙珏的身体,后掠三四步,扬起一道风沙。 而长孙珏虽未中刀,却中了暗器!只见她左侧的小腹赫然中了两枚梅花形状的飞镖,几乎尽没肉身。那正是方野在刚才空隙甩出的飞镖。二月梅。 出人意料的是,方野胸前赫然也有两枚梅花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前胸,青筋暴突,顿时一丝丝黑线如游龙般攀上他的脖子延伸至他的脸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就在眨眼间完成。 卜喇钦怔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连刀也失去了光泽。 长孙珏缩在石业兰怀里,面色渐渐失去了光泽,变得像死人一般苍白,嘴唇也开始发紫,不停地瑟瑟发抖。 石业兰震怒,几欲冲过去把方野大卸八块,但突然被长孙珏的盈盈素手拉住了袖口。 这一拉本没有多少气力,但就是这轻轻一拉,拉住了一个狂怒的大汉! 她努力笑着,道:“没用的” 石业兰满头大汗,手也开始颤抖,道:“怎么会没用!只要拿了解药只要是毒,就一定会有解药!” 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这毒确实没有解药!” 只见方野缓缓拔出两枚梅花镖,他的声音好像都变了,变得怪异变得刺耳。 石业兰怒火攻心,道:“放屁!你的毒镖没有解药?” 方野缓缓道:“这是天工阁最毒的暗器,二月梅这镖淬的毒是麟角蝮蛇的毒” 石业兰像是也中了毒,双眼圆睁,表情也变得僵硬。 他知道传闻中的麟角蝮蛇是没有解药的,中了这种稀世罕见的蛇毒,只有死路一条! 长孙珏依偎在石业兰怀里,道:“我知道此毒无解药。”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比试?!”方野有些癫狂,嘶哑着低吼着。 长孙珏凄然一笑,道:“因为我没有把握能想到我们两个都安然离开的办法。而且我不希望我的丈夫双手沾满鲜血” 方野一惊,身体好似枯木一般扎根荒漠。 纵使石业兰再强,也不可能带着她从两个高手中逃脱。 “所以,你一开始就准备牺牲自己和我同归于尽?!” 方野连说话都开始已经有气无力,他在颤抖。 长孙珏却突然笑了,好像开了一个很好笑,很好笑的玩笑。她狡黠地笑着,道:“今天只会有我一人死去。” “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中的毒,是情花雨。” 闻言,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方野。 他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恶心,好像被人抽去了灵魂,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他没有看奄奄一息的长孙珏,而是呆滞地望着夜空。 情花雨,不是致命的毒药。但它会封闭中毒者的经脉穴位,使之无法运功,每逢阴雨天,全身经脉便如万针噬体。正如“情”这一字,缠绵悱恻,绵绵不绝。 方野武功被废,这样,石业兰即使面对卜喇钦,也能安然身退。 长孙珏感到有几滴温热的泪滴在了脸上,她看到自己的丈夫正如孩子一般在哭,压抑着不哭出声,肩膀却在颤抖。 她从未见到他这样过,更没见他流过一滴泪。 她想伸出手,却没了力气,石业兰宽厚的手掌抓住她的手,贴在了脸上,泪水便流到了她的手心里。 石业兰额头贴着她的脸,她气若游丝地说道:“兰儿她已经跟随商队去往中原了你若是赶得上,应该能在到中原前追上她”似乎有一股气堵着她,她努力地说:“今后,兰儿就只能靠你一个人照顾了” 石业兰快要无法忍受,他哽咽着,点点头。 他最后只听到一句话。 “不要哭我的丈夫,纵横大漠威风凛凛,是大月国第一勇士” 石业兰从喉咙深处发出诡异的一声抽响。 在场的三个男人,都好像丢了魂般。 不多久,远处飞身过来十几个身着夜行衣的内卫,禀报道:“大统领,城中没发现泊火若生兰的踪迹!”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石业兰浑身僵硬,他直挺挺地抱起香消玉殒的长孙公主,缓缓朝大漠深处走去。 内卫们见势欲加阻拦,却被卜喇钦止住。 “连我和方大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能拦阻他吗?” “请大人吩咐!” 他们疑惑地看着卜喇钦,又看看其余几人,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卜喇钦回身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喟然道:“回去禀报,逆贼石业兰逃向大漠,不知所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章 有鱼 吴雪默然,手中的酒也停了。他雪白的脸颊已经渲染上红晕,连眼眶都红红的。 石业兰神情复杂,但是他并没有流泪。他的眼泪只流过一次。他也不希望别人流泪。流泪的滋味他饱尝过一次,所以他绝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也不想让任何人品尝。 通过石业兰的表述,吴雪大致了解了当年的事情。 他知道以往夏国与大月国交好,两国在大漠交接处设立了“沙漠绿洲”的通商交易处,并渐渐形成了两国交流的重要处所。 夏国皇帝甚至先后将三位公主嫁给大月国王族。长孙珏更是当今皇帝的皇妹,由此可见,泊火族曾经是大月国的王族之一。 而最重要的是,他从石业兰口中得知,当年的使节方野曾用过吴家的功法“凤求凰”。 石业兰知道有很多信息需要他去处理,也很耐心,不觉间一坛酒已经下了肚。 吴雪神色阴晴不定,良久,他看向石业兰,道:“当年的使节方野用了是吴家的凤求凰功法?” 石业兰道:“正是。” 吴雪长长呼了一口气,道:“可凤求凰功法是我吴家秘法,就算是吴家中人,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传授的!” 石业兰点点头,道:“所以你认为他必定与你家遭此大劫有关?” 吴雪摇摇头,道:“我不敢妄下定论,可他必定是知道什么”然后,他喝了一口酒,道:“前辈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处,可是否仍在大月国?” 石业兰道:“自从我带兰儿到中原来,就再未听闻有关方野的消息。” 他看着吴雪的眼睛,接着道:“他是个危险的人,警觉性极高。若不是珏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趁此废了他的武功,只怕是我也不会在这了。” 防备心很强的人也一般只有在决定出手的时候,才会有一瞬间的机会伤他。 吴雪似乎醉了,坐在船头摇摇晃晃。虽然已是腊月,江上寒风习习,但他浑身炽热,连喉咙都热起来。 石业兰只会劝酒,不会罢杯,所以他看见吴雪难受,却没有让他停杯罢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吴雪倚靠在船舷边上,单手抓起酒坛,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未免有些太苦。 “前辈,尽饮此酒!” 石业兰想大笑,他喝醉酒总是想笑的。 兰儿已经睡熟,二人虽已酩酊大醉,但动静都克制的非常好。他们皆是示意一下,就扬起脖子将火辣辣的烧酒灌了下去。 又是一坛! 作罢,吴雪向后一仰,手臂搭在船边上,看着稀落的夜空,唔哝道:“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废物前生精力尽是花在杂七杂八的玩意上去了。身在习武世家,竟是毫无武功功底,反倒是让他人学去了吴家绝学” 他生性爱玩,各类好玩的事物他都想玩上一玩。但一想到自己在家人被屠戮,自己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落荒而逃,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只觉得自己可笑。 追杀他的人是谁,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作祟?吴家为何被灭门?吴家的敌人到底是谁?这些他竟是一无所知。 这时,石业兰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在他腕间捏来捏去,不时点点头,做思忖之色。 吴雪不解,道:“前辈这是何意?” 良久,石业兰笑道:“你虽未习武,但根骨不错,且还是个童男子” 吴雪的脸根都红了,结结巴巴道:“我自是如此的” 吴家虽不像江湖中的武林门派那么戒律严苛,但也是习武之家。习武之人讲究先天之资,更在乎后天努力。吴家男子向来会在冠礼之前打好根基。所以吴家子弟俱是不可婚前有任何男女欢狎之为。 吴雪尴尬无比,有些手足无措,讪笑着。 石业兰不时露出赞许之色,还“嗯嗯”地点点头。 吴雪顿时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瑟瑟发抖的小白,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高手握在手中一样。 这时,石业兰突然说了一声:“有鱼!” 吴雪被他这毫不相干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傻傻地问到:“哪里有鱼,难不成是我身体里有鱼?!”说着拍了拍肚子。 石业兰道:“江里有鱼!” 吴雪醉了,还醉得不轻,甚至忘了自己是个旱鸭子。 他霍然起身,左右环顾,道:“鱼在哪,我这就去捉!”说着撸起袖子就纵身往水里跳。 石业兰一把把他抓回,这时船身开始摇晃起来,吴雪酒后步履蹒跚,一屁股坐倒在船里。 船身摇晃的幅度愈加激烈,甚至开始旋转起来,只见水面赫然形成了一个漩涡。 吴雪醉眼朦胧,对石业兰道:“这鱼还挺大,我去叫兰儿妹妹小心!” 石业兰笑道:“不用,这丫头一睡起觉来,地动山摇也叫不醒!” 吴雪道:“那怎么办,这大鱼看起来是要吃人的!” 石业兰哈哈大笑,他也醉了,他知道醉了的人总是会做一些可笑的事,说一些可笑的话。 可吴雪喝醉了酒,倒是可爱了起来。 石业兰道:“看好了,任它是什么鱼,都得成为我的下酒菜!” 说着脚下一跺,船身立时平稳下来,竟然还是在漂浮不定的水面上! 接着他纵身跳进了水里,顿时没了动静。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吴雪呆怔地看着江面,只见水面上不时咕嘟咕嘟冒出一连串的气泡。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事情,顿时睁大了眼睛。一个醉酒的人下河游泳,酒没喝饱改喝水吗? 他跌跌撞撞跑进船舱,见兰儿睡相不雅地流着口水,急忙拍拍兰儿的脸,叫道:“兰儿姑娘兰儿姑娘?” 叫了半天兰儿果真没有醒来的迹象。 吴雪想,这可怎么办才好,他又不会游泳,难道就这么让自己救命恩人喂鱼了吗? 他可不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想到这里,他一巴掌抽在正在流口水的兰儿脸上。 只听“啪”一声脆响,响彻整个船舱。 兰儿睁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吴雪,吴雪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你想死吗?!” 兰儿把吴雪逼到船角,掐着腰,凶神恶煞地斥道,嘴角还挂着口水的痕迹。 吴雪连连摆手,想要狡辩,话却在嘴里打了结。 “狼狼二姑凉挺兀是” 兰儿脸色阴沉,道:“有屁快放!” 终于,顺畅了。 “泊火前辈下水捉鱼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章 江湖宵小 兰儿也是一顿,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捉什么鱼?” 吴雪道:“大鱼!”边说还边比划着,“船刚才晃个不停,水面还形成了这么大一个漩涡!” 兰儿暗暗生疑,这么大动静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没睡醒,一个醉醺醺,两人插科打诨间被突如其来的水花溅了一身,成了落汤鸡。 “扑通”一声,带起丈把高的水花,稀稀落落把船浇了个遍。 只见从水花中飞起一个身影,提着两条“鱼”落在了船上。 石业兰哈哈大笑,道:“以为在水下我就没办法了?”说着把那两条鱼往边上一丢。 吴雪被水一激,顿时酒醒了一大半,揉揉眼,嘴角挂起一摸冷笑:“好大的鱼!” 兰儿拍掌笑道:“果真是两条大鱼!” 只见是两个穿着贴身劲衣的贼眉鼠眼的两个人正在吐着污浊的江水,显然是在水里被石业兰折腾得够呛。 石业兰道:“说吧,大半夜的是何居心?” 那二人见面前带着诡异笑意的三人,慌忙道:“我兄弟二人是这江上的渔民,来打渔的!” 吴雪用小指扣扣耳朵,道:“寒冬腊月,大半夜下河摸鱼?” 兰儿道:“莫不是觉得我们睡不着,来给我们晃摇篮曲来啦?” 那二人暗自比了个眼色,转而眉开眼笑道:“正是正”但看到了石业兰手中明晃晃的短刀,顿时不说话了。 石业兰道:“不说是吗,我看行。”威胁地把刀在他们面前比划两下,“那就永远地当个哑巴吧!” 说着就卡着一人的下巴,把刀伸进了那人口中。 “我说——我说!” “我们是这江边生人,凭着水性好,就干了些谋财害命的黑活,没想到遇到了强人!”他连连喊到:“高人饶命,高人饶命!” 石业兰冷哼一声,厌恶地甩开手,怒道:“你们仗着自己有点本事,不去安居乐业,反倒干起了谋财害命的勾当!” 那二人连连求饶:“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着连连磕头,“高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吴雪和兰儿被这前后矛盾的话给逗笑了。 兰儿道:“只怕是前后你们没少害人,杀了倒也不怨!” 吴雪点点头,附和道:“指不定还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如干脆杀了了事,也省得他们贼性不改再为祸人间!” 那二人水性一直被他们引以为傲,但没想路遇侠士,欲将他二人杀之而后快,顿时胆寒,宵小本性暴露出来,更是连连求饶。 兰儿皱皱眉,道:“什么味?” 吴雪喜洁,对气味更是敏感,道:“好恶心的味儿!” 原来是那二人被吓得失了禁,全屙尿了出来。 兰儿顿时厌恶地白了眼,啐道:“尿货!” 石业兰得意地扬扬粗眉,啧啧嘴道:“我怎么觉得你们没对我说实话?!” “高人,大侠,我们说的句句属实!” 吴雪摆摆手,随口道:“这种恶人留着无益,前辈,我看还是杀了吧,也算是替天行道!” 兰儿转了转水亮的眼珠子,道:“你们是这江边的人?” 一人忙道:“正是,正是!” 那二人见有转机,立马磕头,“女侠高抬贵手!我兄弟二人也是无奈才谋此害人的行当!” 吴雪不知道兰儿卖什么关子,只见她一双妙目闪着狡黠的光,说道:“有什么难处说说,说不定本女侠可怜你,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能。” 其中一人哭丧道:“家中老母病重,急需钱来治病,近年来庄稼收成也不好,无可奈何才谋此下策!” 兰儿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倒也是可怜人,倒还孝顺!”说着他看了看吴雪,道:“我没问题,只是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 吴雪道:“兰儿姑娘,你可莫要被这恶人的巧言令色给骗了,近年来不甚太平,小心为妙!” 石业兰在一旁看这二人唱着双簧,只觉得这古灵精怪的女儿又在琢磨什么事情。 那人把求生的绳索抛向了吴雪,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哀求道:“吴公子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可话说完,却知道说漏了嘴。一时安静了下来。 兰儿耸了耸肩,石业兰在一旁怪笑一声。 吴雪一股怒火冲上了头,道:“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姓什么吧!你怎么会知道我姓吴?”他面无表情,却比凶神恶煞还要可怖。 那二人顿时心中一凉,如筛糠般抖起来。 “吴公子饶命,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吴雪冷着脸,长呼一口气,压抑下怒火,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个人颤声道:“是” 可话还没说完那两人睁大了眼睛。石业兰猛然动身,像是嗅到猎物气味的猎犬,只说了声:“兰儿保护好吴雪!”就如蜻蜓点水般几步掠过几丈远的江面,窜向岸边的密林! 吴雪道:“好俊的轻功!” 兰儿撇撇嘴,道:“这有什么高明,不过是行走江湖的人的基本功法罢了!” 兰儿看了看,只见那两人后心各中了一根细细的银针! 那二人顿时没了生息,缓缓瘫软下去。 吴雪咬牙切齿喊了一声:“可恶!”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为何要对吴家痛下杀手!可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狡猾无比,手段狠戾,丝毫没走漏一点风声! 可怕的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看不见的敌人。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会被他杀死的敌人! 吴雪顿时泄了气,脚下一软靠在船边。他感到无比压抑,整个世界好似遍布乌云。 兰儿见此,安慰道:“吴公子不必如此挂怀,定会有办法找寻出凶手的!” 吴雪露出一丝苦笑,喃喃道:“我是吴家的唯一幸存者,他们必定有什么理由必须杀了我。” “不错。”一声无比冰冷的声音响起。 吴雪跟兰儿心头一震,回过头。只见不知何时,船头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一个带着斗笠,漆黑的遮面后面只露出一双透着寒光的鹰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章 秘密 这一声犹如利剑划破了夜的寂静,嗄哑似削铁。 吴雪只觉得这声音犹如来自冤魂厉鬼,心头一震,似乎连腿都不由自主地发软。 兰儿上前一步,把吴雪挡在身后,警惕道:“你是何人?” 身体娇小的兰儿挺直了腰杆,气势不逞多让,让吴雪羞愧万分。暗想,仇家来寻,莫不是我还得躲在小姑娘身后瑟瑟发抖?说出去也是让人贻笑大方。就算死,也得光明正大的死。 他伸臂把兰儿往后一护,冲着那个神秘男子喝道:“我是吴家吴雪,你们要杀的人是我,跟她无关!”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在江湖上报出自己的名号,但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他不能总是靠别人保护,现在他一步都不能后退,他得自己挺身向前! 那男子兀自笑了两声,道:“吴家子弟果然有点骨气。不过”他眼中寒光一现,“你觉得我是来杀你的吗?” 吴雪一怔,狐疑道:“难道不是?” 那男子背过身,双臂交在身后,缓缓道:“我若是想杀你,你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兰儿道:“那你是来保护雪儿的喽?” 那男子也是一顿,良久,笑道:“我不是来杀他,也不是来保护他!” 吴雪神色严峻,不知道这人卖什么关子,道:“兰儿姑娘,此地凶险,你还是先行后退吧!” 兰儿给了他一个白眼,道:“你不会武功,还逞英雄。” 那男人道:“你们都不用躲。泊火已经去追那几个人了,周围已无敌人。” 兰儿诧异道:“你认识我父亲?” 男子道:“你父亲很难认吗?”他笑了两声,“一身关外功法夹杂着中原武学,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当年长孙珏嫁给你父亲看来没少教他中原武学。” 兰儿默然,红了眼眶,低垂着头。吴雪知道她心有所念,而自己何不如此呢?也染上一股悲凉之意。 旧事重提,总是令人黯然神伤。 可吴雪竟有种视死如归的豪情,自己已是孤家寡人,茕茕孑立独步于江湖,已然是无牵无挂。 吴雪道:“那你是何意?” 那人幽幽道:“我是来见故人。” 吴雪道:“故人?” 那人只是道:“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故人已逝,只有故人之子了!” 竟有种悲凉之意随风掠过。逝者如风,转身便不见了身影。 “我走了很多地方,故地重游,却已是人去楼空。” 这话同时敲打着吴雪和兰儿的心头。 吴雪道:“前辈认得家父?” 那人道:“我不光认得你父亲,还认识她母亲。”他把目光转向兰儿,“你倒是跟你母亲有些神似。” 吴雪急道:“那前辈可否告知晚辈究竟是何缘故,让我家遭了灭顶之灾?” 那人沉默良久,道:“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吴雪大声喊道,眉宇间满是愤懑与疑惑。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们曾一起发誓,要让那秘密永远埋藏在历史的尘土里,就算是粉身碎骨!” 闻言,吴雪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棍,眼睛出神,抬头看着那人,颤声道:“这其间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 那人却不置一言,回头睨了吴雪一眼,只淡淡道:“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也许对你来说死倒是一件轻松的事。” 说着起身轻功向岸边掠去,只见他身姿如叶,矫健似燕,几乎是沿着水面漂浮过去的,他抛下一句话:“你若是能活着,就来风月谷来找我吧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 吴雪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久久呆怔,回过头却见兰儿也是神情严肃,两人相视不由得苦笑。 不多时,又从岸边密林里窜出一个身影,正是石业兰。他脚步未稳,就把手中两团物事往边上一丢,啐道:“忒娘贼的!” 吴雪跟兰儿一看,只见是两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偶。那人偶面部表情浮夸只让人看着可怖诡异,嘴巴像是死人一般大张着,手脚关节诡异地弯曲着。 于是两边相互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俱是神情严肃。 原来,石业兰追着那个黑色身影不知不觉到了密林深处,树木高耸,枝叶繁茂,月光难以照射进来。石业兰把那个黑影逼到一片山脚下的死角。 他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怎么喊都没有回应,顿时来了火气,就欲上前。却不曾想突然看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听前面那个弯曲的身影突然发出怪声,就像是厉鬼的哀嚎,一团黑影缓缓分成了两个,背对着石业兰。就算是向来胆大的石业兰也顿时毛骨悚然,汗毛都炸了起来,冷汗簌簌地滑下。 太安静了,安静的能听到心跳声。那两个“东西”发出怪声缓缓地回过身。石业兰保持着身体的攻击姿势,就这么默不作声。静默了一会儿,一阵寒风吹过来,树影翕动,闪闪的月光照射在那两个东西的脸上,石业兰只心跳一停,暗骂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趁着短暂微弱的光,石业兰看见那两个东西面目狰狞,竟不似活人! 他心跳到了嗓子眼。他从来没怕过,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以往就算是面对强大的敌人都没有这么心惊胆战,现在面对着这个诡异的未知事物竟不敢动弹! 在他忖度的间隙,那东西好似懂得人心所想,突然抬起手。只见那四只手在月光斑驳下泛着平滑的光泽像是被蜡包裹着! “嗖嗖嗖——” 从那几只手臂的掌心,发出一串机括的运转的声音。 石业兰脚下一发力,往旁边翻滚这才勉强躲过突如其来的针雨!那些钢针犹如时雨一般激射出去,擦着他的身体定在树木上。 他心中大惊,暗想人怎么可能同时发射出这么多暗器?! 石业兰迅猛起身,放低身段直冲那两个东西飞速奔去,眨眼间闪身到了跟前。他握起拳头,管它是什么鬼东西,先给它来个肝肠寸断! 就在拳头飞出快要击中其中一个身体的时候,只听那东西肚子里骤然发出“嗡嗡簌簌”的怪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用指甲疯狂抓着墙壁一样,突然黑袍子被划破,里面凸出一个高速旋转的圆形钢刃!就在拳头快要碰到那个东西的时候,石业兰赫然收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在空中转换了身体,飞出一腿踢中了那东西的“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一章 食心偶 这一记腿鞭裹挟着劲风狠狠踢在那东西头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仅仅偏移了几寸,又发出一阵阴狠的怪笑。 那笑声在这样一个寂静昏暗的林间格外瘆人,若是旁人定然是吓得屁滚尿流,可他是石业兰。就算是面对着未知的敌人,就算是死,他也不能退缩。 只见那东西伸出手欲抓石业兰的腿,石业兰猛地缩身,他发现这东西虽然阴戾可怖,但是动作比人缓慢,每次攻击前都会发出机括般的声响。 想到这里,他已经有了些着落,悬着的心开始平复下来。 那东西又是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张开嘴,呲呲地喷出一股烟雾,眼见就要将石业兰裹挟其中。石业兰明白,着烟雾必然又是什么毒烟,被喷到必定遭殃,于是他猛然催动真气,调整内息,起身后仰的途中手臂着地,一个翻转拉开三寸有余。 石业兰对着空气,道:“中原果然是奇珍异诡之地,诡谲隐匿之物数不胜数,一个人形傀儡竟然机关如此精巧,某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那两具傀儡只垂着头,泛着诡异的光泽,赫然又是怪笑起来!只不过这阵笑声明显不是机括运转发出的,而是人的嗓子振动发出的! 笑声过后,缓缓从其中一个傀儡身后显现出一个身影。 石业兰笑道:“终于肯现身了?” 那人身着黑色的宽袖半臂,手上带着两个漆黑的鹰爪似的铁骨手套,甲鳞箭袖、鎏金登云长靴。他说道:“果然是泊火一族的勇士,居然面对着两具我的食心偶都未落下风。” 石业兰摸摸鼻子,朗声一笑道:“哦?我何时这么出名了,竟然都传到中原来了?” 那人欣赏似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淡淡道:“你的头颅若是被放在我的傀儡上,会更出名” 石业兰笑道:“哦?是吗?可我不想把我的头放在你这小孩子的玩具上,跌份!” 那人目光顿时一寒,冷声道:“我劝你还是离那个小子远点,你们父女好不容易逃到中原,别落到个尸骨无存的结果!” 石业兰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更讨厌别人威胁。 他霍然大笑,声震群林栖鸟走兽,道:“那小子弱不禁风、浑身没有二两劲,倒是个香饽饽,竟然如此抢手!”他又说道,声音很淡,也很决绝。“既然是香饽饽,那我自然也是要插一手的!” 那人闻言眼瞳猛然一缩,迸射出寒光,道:“你当真要插手此事?” 石业兰哈哈大笑,道:“来到中原,我闲的都快长草了。此事我不光要插手,还要传授他大月国功法。谁让我就爱找麻烦,就爱多管闲事?!” “好得很啊!”那人动了动几根手指,两个傀儡顿时身形消失在原地,转眼间就到了石业兰面前,目光无神,嘴上带着诡异的笑看着石业兰。“那就让我这小孩子的玩具陪你玩玩吧!” 太快了,快到石业兰毫无防备就到了跟前,跟先前慢悠悠机械的动作完全不同! 那两具傀儡高举手背猛地劈下,手指间还闪着寒光。 这傀儡简直就是武装到牙齿,全身都是武器! 石业兰不敢再接,面对这样的敌人,就得拉开作战距离,找寻机会攻击操纵者。他展开轻功,后撤几步,脚尖踢飞几枚石子,身子落在了树枝上。 石子以足以洞穿一切的力道嗖嗖飞射打在傀儡身上,只听几下“咔嚓”的声音打穿了傀儡的表皮,在体内碰撞出沉闷的金属声响。 这一切动静未落,那人就甩手飞出去数枚透骨钉,另一只手微微动弹,两具傀儡顿时从前胸里飞射出大簇暴雨般的毒针! 这攻击范围太大,封锁了退路,石业兰一咬牙,纵身一跃,越过傀儡,直向傀儡师而去!那傀儡师眼见欺身而来的石业兰,动了动手指,两具傀儡像是提线木偶般一拉扯飞身向这边飞来,同时他右手又飞出几枚透骨钉! 石业兰冷笑一声,这时从他手中飞出几枚急速而来的石子,哒哒正中飞来的暗器。眼见他就要扑到傀儡师的面前,那人也起身后撤,而石业兰反应极其迅速,在空中一个转身,一腿横劈向那人! 那人已在空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腿逼得没了退路,匆忙把手护在面前,被这力大无匹的一腿直接抽飞出去!他飞出去十余丈远才控制住身体。缓缓站起身,冷笑道:“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泊火石业兰内功外功都是一绝,没想到轻功也是如此非凡!” 石业兰大笑,道:“我这轻功可比我妻子的差远了!” 那人冷笑道:“原来倒是我小看了你,劝你好自为之,不要与那吴家遗祸走得太近!”说着身形竟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开去。 听完石业兰讲述的经过,吴雪和兰儿俱是惊奇,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打量起来傀儡。 石业兰看着吴雪,神色复杂充满疑虑。这小子的家族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吸引来这么多匍匐在暗处的恶兽? 他没有告诉吴雪那人对他说的那句话:吴家遗祸!又回想起先前吴雪和兰儿在他离开时突然出现在船上的神秘男子,顿时感觉疑云密布,百思不得其解。 对他来说,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等事情来了再一口气解决,不给自己留负担。与其惶惶恐恐度日,不如恣意潇洒快活! 他问吴雪:“小吴你久居中原,可知道这傀儡出自何处?” 吴雪忖度道:“中原玩傀儡的傀儡师很多大到武林,小道寻常街市,都有不少傀儡师。但像这样复杂精妙的傀儡我还是第一次见!” 兰儿撅噘嘴,道:“那你说说,江湖上有哪些门派是操控傀儡来攻击的?” 吴雪比划起手指,像是老师般看着兰儿,笑道:“抛去哪些杂七杂八的,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以暗器、机关独步武林的天宫阁。这第二嘛”他摸摸鼻子,悻悻道:“就是我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二章 吴家先辈 “你家?!”闻言父女两同声惊异道。 吴雪点点头,道:“我虽然对家中功法知之甚少,但唯独这傀儡,我是了解了很多的。” 石业兰抱着臂,道:“哦?那小吴你不妨说道说道。” 吴雪道:“吴家本不是专工傀儡暗器之家。”说着他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们父女俩。 兰儿撇了撇嘴,蹙眉而笑,道:“快说,别卖关子!” 吴雪苦笑,便接着道:“那是因为吴家有个人做起了傀儡。” 石业兰道:“那是为何?中原向来正视正统,这种外来的东西必然被认为是邪门歪道。” 吴雪道:“确实如此。那位吴家前辈是我一门小叔叔,本天资极高,门中对他极为看重,可没想到天公弄人。” 说起过往,总是充满遗憾,充满数不清的落寞。吴雪沉默良久,心事重重。泊火父女没有说话,他很感激他们没有说话。 良久,这才说道:“也许是天妒英才,也许是时运不济那位小叔叔的妻子先后亡故,就渐渐消沉了下去,不再过问家事。” 兰儿听到这,哎呀了一声,急忙道:“那后来他怎么样了呢?” 吴雪道:“我那小叔叔生性多情,家中见他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人也变得颓废消沉起来,实在是浪费一身才华,就想为他续弦。他整日悲痛欲绝,觉得是自己命数已定,执意不愿再娶。” 石业兰点点头,道:“倒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 吴雪看着那两具傀儡,道:“小叔叔后来整日闭门不出,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小时候我生性爱玩脸皮有厚就去缠着我那小叔叔。” 听到这儿兰儿止不住噗嗤一笑,只在心里道:“你现在看起来也很爱玩,脸皮也很厚!” “我那小叔叔为人随和,也不嫌我年幼粘人。有一日我去寻他,那时家中内外已经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上下大小都没人再愿意去他那死气沉沉的家。只有我去找他,看得出来,他见到有人来找他他很开心” 吴雪眼眶红红的,他从小就爱哭,其实现在也爱。 “每次他都独自靠在半山亭,在那里整日喝酒。他见了我显得很开心,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个地方。” 在小叔叔的儿子去世之前,跟吴雪也是要好的玩伴,吴雪也经常去小叔叔家中作客,而他那叔母为人也是仁慈温和,一个嬉闹的孩子整日去她家久了也从未生烦。叔母总是把他视如己出,就如自家亲儿子般对待。说到这儿,吴雪微微一笑,轻轻吐出一口气。 年幼的吴雪自然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好玩的地方,就连连点头。小叔叔也是一笑,把酒坛往旁边一丢,抱起吴雪道:“抓住我!”便纵身一跃,向山崖下浮掠而去。真是“步履山河,云袖拂风。”吴雪只觉得惊奇,被小叔叔抱着如飞燕衔月般掠过群山雾霭,到了一处山涧瀑布外。 石业兰从未听闻有人轻功如此高明,竟真如飞鸟般穿云踏月,就算是他调动周身内功来调整内息也完全做不到! 小叔叔把吴雪放下,眼睛泛着光芒,道:“就是这儿了!” 吴雪不解道:“这不就是后山的瀑布吗?我先前来过很多次。” 小叔叔朗然一笑,道:“好玩的自然不在这里!” “那在哪?” “你随我来。” 叔侄二人朝着瀑布走去,只听声嘈震雷。吴雪见小叔叔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那瀑布竟如刀割般从中间划开,分成了两条瀑布! 吴雪至今也未能弄懂小叔叔那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却见瀑布后面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小叔叔抱起吴雪,道:“里面路黑。” 兜兜转转行了半天,只见深处发出莹莹闪闪的光。进去一看,是个空间偌大的山中溶洞,里面溶柱倒垂,石壁光滑如覆鱼肤。吴雪惊奇万分。 里面有个工作台,放着大大小小的零件,沿着山洞放置着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具傀儡。 吴雪拍手笑道:“小叔叔说的定是这些人偶了!” 小叔叔笑道:“雪儿不光聪慧,也很明白小叔叔的心呀!” 吴雪跑过去,打量着傀儡,问道:“它们怎么动呢?我怎么没看见丝线?” 小叔叔道:“他们不用丝线操控。” “那怎么办呢?” 小叔叔走到桌前,拿起一个奇形怪状的手套,戴在手上。只见那手套黑底钢骨,延伸至小臂处。 “看好了!” 说着他轻轻一抬手指,其中一具傀儡竟然站立起来! 吴雪眼睛闪着光,惊奇道:“竟然可以不用丝线牵引就能控制傀儡,天下恐怕只有小叔叔一人能如此了!” 小叔叔哈哈大笑,道:“雪儿倒是会给叔叔脸上贴光!”他取下手套,帮吴雪带上,这手套竟然可以调和手掌的大小,严丝合缝地包裹在吴雪的小手上! “这傀儡也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只是运用了一种极其稀少的天外磁石。” 吴雪道:“天外磁石?” “正是。来,你来试一下。” 尚且年幼的吴雪努力抬着手臂,却发觉这磁石手套格外沉重,手指也像是被掌心拉扯着,伸展不开。他不服气,猛一用力,伸出一根手指,那傀儡赫然移动,到了跟前来,还吓了他一跳。 小叔叔拍拍手,笑道:“不错,一次就能发觉这其中的奥妙,怎样,好玩不?” 吴雪连连点头,裂开一个大大的笑,道:“好玩!” 于是在小叔叔的指点下,吴雪渐渐熟练起来。 “其三悬节,右星二移!” 小叔叔在一旁指点着,吴雪伺机动手,只见那傀儡靠近吴雪,半跪着缓缓抱住他。吴雪大喜,惊奇地回头看向小叔叔,却见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待上几个时辰,他们便回了家中,此时已是满天星斗,月华似带。 吴雪道:“下次小叔叔再带我去玩吧!” 小叔叔笑道:“好,下次再去!等到那时,给你看看我最得意的作品!” 没想到,仅仅两年,小叔叔也患病去世。而吴雪,也仅仅是把那天的奇遇当成了小孩子的玩乐,渐渐忘了那个山洞,就再也没有去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三章 传承 吴雪一声喟叹,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幼时贪玩,错过了万千风物,想来追悔莫及。”接着道:“后来小叔叔傀儡制作工艺愈发成熟,受其影响,傀儡技法在不受待见的外门子弟间流传开来。” “吴家有着传统的武林功法,于此邪门歪道自然是不能容忍,剥取了小叔叔的外门门主的职位”说到这,他沉默了半晌,“逐出族门,他独自一人深居后山,再后来就死了。” 兰儿也是面露苦涩,石业兰问道:“那天工阁与你小叔叔有无关系?” 吴雪道:“这就很难知晓了,天工阁的傀儡一般不露外人,见过傀儡的人也必然难逃一死,所以天工阁在江湖上的凶名由此而来。” 兰儿道:“你小叔叔的傀儡技法定是独此一家,天工阁的那些阴毒之辈怎能与开拓视野,拓宽武学路径的高人相比?” 吴雪一笑,很感激地看着兰儿。这眼神很温柔,像一泓秋水透亮清澈。兰儿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小脸儿也红了,不自在地扭过脸去。 石业兰拍拍吴雪的肩膀,道:“由此看来,过去确实疑团重重。” 一股北风吹过,月华四溅,铺洒粼粼江面,吴雪心中有股难以言说的荒凉之意,不由得颓然一笑。 石业兰看着吴雪,笑道:“看来你我相见不光是缘分那么简单,其中定有必然。你若是愿意,就跟着我学上三招两式也够防身。” 吴雪不可思议地猛然抬起头,“前辈愿意收我为徒?” 石业兰正色道:“怎么,不想学大月功法?” 吴雪忙道:“晚辈愿学!” 石业兰哈哈大笑,道:“好!我今日就收你为徒,传授我大月国纯正内外功法!” 吴雪当即跪地,道:“师傅,受徒儿一拜!” 兰儿在一旁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磕起头来了?” 吴雪道:“这是正宗的中原拜师礼,原本可以更加严肃正规,但现在在此处只能先行一拜!” 兰儿撇撇嘴,道:“你们这儿就是规矩多!” 石业兰仰头长笑,激动地扶起吴雪,道:“想不到某潇洒平生,竟收了个徒儿,甚好!甚好!” 三人都是喜笑颜开,不久却听见一直在那边的两具傀儡兀自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诡异,嘴巴也似人笑般上下开阖! 三人惊觉回身,兰儿先前听还没决得这傀儡如何如何可怖,当下亲耳听到这阴狠的笑声,顿时浑身汗毛直竖,一股凉气游遍周身。 “他怎么兀自笑了,这也是人控制的吗?” 只见那傀儡身体缓缓撑胀了起来,表面的木质外壳咔嚓咔嚓发出脆裂的响声。 石业兰大吼一声“不好,他要爆!”说着一脚踢飞小木桌,拦腰抱起兰儿和吴雪飞身向岸边掠去。 这时那两具傀儡赫然“嘭”的一声爆裂开来,所有暗器甚至爆炸碎裂的金属向四面飞射开来! 吴雪只感觉耳边风声作响,无数暗器擦着皮肤射过。石业兰变换着身姿躲避飞射而来的暗器,在空中的间隙飞脚踢飞几块废铁,有惊无险终于是落了地。 一颗傀儡的头也随着冲击波掉在了岸边。 三人一看不由得苦笑,全是一副狼狈破落样。这一折腾,天色也是渐亮,山岚之上升起苍白的太阳。三人到了最近的一个集镇,去汤池洗涤一番,换了一身衣物,这才有点精神。 吴雪的脸祛除污渍后,顿时又变得白了起来,且又身姿挺拔眉目英烁像是个公子哥巡游过这个镇子一般,引来不少姑娘侧目。直逗得兰儿发笑,石业兰摇头。 寻个茶馆,点了些点心,听得旁边一桌聊着江湖小道消息。 “哎哎哎,你听说了没有,前些天,英璃城发生了一场血案!” 另一个人道:“怎么没听说,斗得可惨了。嗬,听说一个江湖老叟独斗四名悍匪。” 茶博士闲来无事,也来凑热闹,道:“那结果呢?” “别提了,虽然那老也是个好手,奈何年纪大了,又是四个人合力围攻,被杀了!” 吴雪闻之心头一颤,面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你说若是被杀也就算了,可谁想到——”那人说着卖起了关子。 茶博士往杯子里加了些茶水,道:“怎么样?” “那老叟也是条好汉,老当益壮,直娘贼地杀了两个悍匪!” “敞快!” “哎,终究是老了,被歹人杀害后还被割下了头颅夜里吊在了城门上!” 吴雪一怔,低着头,身体都在打颤。兰儿见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向他摇了摇头,并投向他一个关怀的笑。那笑容淡淡的,却如写意山水画般在吴雪心中荡涤,晕开了轻柔的色泽,他这才忍受住快要迸发出来的情绪。在人陷入困境的时候,有这样一个淡淡的微笑,那会是怎样的安慰鼓舞,吴雪是切实体会到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他陷入情感漩涡无法自拔,他总会想到当初那个女孩子给他的微笑。 “这么大事?!”那人难以置信地停下来茶杯。 “这还有假?这事都惊动了刑狱司,连宋大人都亲自来断案!” “宋大人?哪个宋大人?” “嗬——提到宋大人,难道除了宋义宋大人还有第二个?” 那人拿起茶杯,摇了摇头,闷笑了一声,道:“居然是宋义宋大人,这下英璃城可有好戏看了!” 出了茶馆,吴雪依然神色恍然,走路都有点踉跄。兰儿双手轻轻扶住吴雪,道:“这宋大人我也略有耳闻,行事光明磊落,大公无私。有宋义主持,定会为孙伯讨回公道!” 吴雪苦笑着点点头。 石业兰道:“只可惜,宋义这条汉子,破案无数,洗去了数百人的冤屈,到现在却还是一个小小州府的提刑官。” 人人皆叹昏庸当道,腐败蚀心,百姓苦不堪言。若是这世上多点像宋大人这般秉公执法的好官,起码人害人的惨案会少上一半。 这时吴雪凛然道:“师傅,我想近日就开始修行!” 石业兰咋舌,道:“这么快?” 吴雪道:“我要亲自找到凶手,为孙伯和我吴家子弟报仇!” 石业兰反将道:“哦?你可不要趁一时之快,过后像个怂包软蛋一般见到歹人吓得浑身打颤!这事背后牵扯过多,少不了大鱼大虾!” 吴雪神色凛然,竟不像以往那般懦弱,道:“请师傅授我武功!”说着就是抱拳一拜。 石业兰立时扶起吴雪,左右睨了一圈,道:“好!你有此决心我这就传你功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四章 传功 三人在这集镇里找了家客栈,客栈地处偏僻,在集镇的边界。集镇名叫“孤鸢集”,来往商客并不多。客栈老板懒洋洋地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见人来了也没怎么招呼,就让小二给客人带路,来到后面的房间。 不过好在房间还算干净。安置妥当后,石业兰来到吴雪的房间,道:“我先打通你的奇经八脉,看你受不受的住!” 吴雪凛然道:“好。” 吴雪盘腿坐在床上,褪去鞋袜,只着内衣。石业兰竖起双指,催动内力首先灌输到吴雪的百会穴上。百会穴乃穴中之首,于头顶正中心,是诸脉交会之处。 只此一点,吴雪顿感一股劲力穿过头顶,延伸至全身经脉。一股内力在经脉诸穴横冲直撞,吴雪浑身酸痛难忍,只觉得元神震颤,汗如雨下。 石业兰点点头,道:“第一穴,三阳五会,五之为言百也。” 吴雪睁开眼睛,却发觉神识一晃,竟然差点倒下,他微微笑了一下,道:“师傅,再来!” 石业兰在他大椎穴一点,道:“第二穴,手足三阳,聚之而上行也。” 吴雪顿感呼吸困难,一股灼热之气往头脑上窜,他猛然一个激灵。 “第三穴第五穴” 石业兰露出笑意,道:“还有最后一穴。这最后一穴你若是能挺下来,内功将来定有所建树!忍住了!” 他赫然汇力,将全身内力聚集在指尖,点在了足心的涌泉穴。 “这最后一穴,肾出泉涌,灌之四体也!” 这最后一股内力灌入吴雪体内,石业兰运功收手,凝望着吴雪。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吴雪双目紧闭,大汗淋漓。一股股逆乱的气流在体内横冲直撞,犹如错经断骨般疼痛难忍。他咬着牙,竭力压制着那些气流,渐渐的,体力也近乎耗尽,一阵恍然就欲昏厥过去。 石业兰喝道:“固守心神,莫要分心!” 恍然间,却见一张张脸,曾经熟悉的脸,一声声情切的话语,犹如画般,被人付之一炬。族人死前的惨状印刻在吴雪脑海里,染上血色,哀鸿遍野!仇家丑恶的嘴脸在放肆大笑,笑他如胆小鬼般贪生怕死,仓皇而逃。 而他现在感到无比强大!内息广阔如海,内力气贯长虹! 他霍然放肆大笑,面目狰狞,眼睛蒙血! 兰儿被这凄绝狂放的笑声吸引过来,一推门就见吴雪双臂大张,盘膝而坐,一股股气流如野兽般肆虐,浑身的衣服被震颤成了碎布条儿。 而石业兰站在一旁,神情严肃。 兰儿道:“这是怎么回事?” 石业兰道:“他有心结,需要自己打开。” 兰儿见他面目狰狞,犹如孤魂野鬼一般,急道:“父亲你快压住他的内息,不然可能走火入魔!” 石业兰道:“我若是现在压制住他的内息,有可能会让他经脉寸断,永远成个废人!” “那怎么办才好?!”兰儿急得都快要哭了出来,眼中噙着泪花。 石业兰正色道:“看他自己了若是命中只能到这,也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兰儿哭腔地喊道:“吴雪,吴雪”希望能唤醒他,石业兰在一旁无奈地摇摇头。 吴雪陷入了泥潭般的绝境之中。身体渐渐失去了力量,他在向着无尽的深渊坠落。他嘴角慢慢挂起一丝笑容,那是怎样一种笑呢?是释怀的微笑?是无奈的苦笑?还是纯粹就是个自我安慰的笑?这些可能都不重要了。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蔓延的黑暗剥夺了一切生机。 就在意识逐渐消散之际,他听到了一声声呼唤。伤心吗?欣慰吗?痛苦吗? 那声声呼唤犹如梦境,如此遥远,如此陌生。 你又为何要呼唤我呢? 他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泊火若生兰” “那你是想让我叫你什么呢?” “雪儿,还是容儿?” “吴雪!!!” 他霍然睁开眼睛,道:“我叫吴雪。” 一股股力量直窜周身,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化作流星,向着那唯一的光明飞去。他伸出手,顿时有无数双手抓住他,将他向上托举。 他抓住那双手,无比柔软,无比温暖的手,霍然化作流星,扶摇直上,冲破迷障与黑暗,到达那光亮之所! “吴——”兰儿一怔,看见吴雪嘴角挂着笑,逆乱的气息顿时平复了下来。 他缓缓推手下压那股真气,将他们封在丹田里。他睁开眼,笑着,看着兰儿。她眼睛红红的,怔怔地看着吴雪。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这时石业兰咳了一声,打断两人交叉的视线,笑道:“恭喜了!” 吴雪猛一跳下床,跪拜道:“弟子多谢师傅指点!” 石业兰笑呵呵地扶起吴雪,道:“我已经打通了你的经脉,已经有了承纳功法的底子,接下来要勤加修习。” “弟子明白。” 说着他冲着兰儿一笑,道:“多谢兰儿姑娘。” 兰儿撇过脸去,抹了抹眼睛,道:“谢我什么?” 石业兰不自在地摇了摇头,尴尬地笑了两声,就径直走出门去,下去安抚受惊的店家去了。 吴雪道:“多亏兰儿姑娘那几声呼唤,若不是如此,我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兰儿道:“这有什么,我看到小猫小狗死了都很难过的,谁让本姑娘这么善良?!” 这下,她倒是有些扭捏了起来,低着头嘟着嘴,手无处安放只能胡乱摸索一阵,把玩起了衣裙。 吴雪衣物破碎,挂在身体上,裆部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兰儿一见那物什,倏而面色羞红,浑身燥热起来,“哎呀”一声惊娇,扭头跑出屋去。 吴雪缓缓往下一看,顿时大窘,关上门,赶忙将衣服换上。心想这下可是丢够了人! 静下来后,吴雪这才感觉到身体已然脱胎换骨。此刻他精神大振,步履生风,跟之前判若两人。他心生感激,想着自己定是不负师傅与兰儿姑娘的两次救命之恩。 他看向窗外锦绣山河,一派生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五章 袭马 晌午,一行三人坐在客栈里吃午饭,石业兰坐在上首,而吴雪与兰儿各执一边,只闷着头吃饭。气氛怪异的紧。 吴雪几次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口中又没了踪影。跟兰儿几次眼神触碰,两人都是强装着若无其事地挪开眼光。 吴雪不由得苦笑。 石业兰感受这尴尬的气氛,虽然想说什么,但也是说不出来,只顾喝着酒。 良久,兰儿吃完饭,道:“我先去买些换洗的衣物,你们慢慢吃吧!”说着就欲往外走。 石业兰道:“诶,这么急干嘛?” 兰儿道:“闲着无聊!” 这下只剩师徒二人在那大眼瞪小眼了。 石业兰端着酒杯,看着吴雪连连咳嗽。 而吴雪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也看着师傅。 石业兰暗中一叹,心想这小子怎么有时候看起来很聪明,有时候就看起来很傻呢? 他兀自说道:“这丫头,越来越难管了!你说大中午的不好好吃饭,偏要往外跑。这万一遇到个歹人怎么办?”说着还恨铁不成钢似的干了那杯酒。 吴雪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喜形于色,向石业兰一拜,道:“兰儿师妹尚且年少,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徒儿这就去照看照看师妹,师傅您再喝两杯!”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石业兰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年轻真好。他忽然想到,若是长孙珏还活着,会如何呢? 他不知不觉间发觉自己模糊了眼眶。无奈一笑。她若是还在的话,肯定会把他酒杯夺过去,酒也没收了吧? 出了客栈,吴雪顺着兰儿去的地方找去。 他这时感觉自己脚底生风,往日若是走了这么久,定是气喘吁吁,当下不由得感觉奇妙,脚步也加快了起来。 他寻遍了大大小小店铺,也跑了一家集镇上的织锦坊,却没有兰儿的踪迹。 他思忖了半晌,心想兰儿师妹定是觉得我孟浪下做,生了气。不由得一声喟叹。 他顿时想抽自己两巴掌。只恨自己打通了经脉,得意忘形。若是兰儿师妹真的不愿见我,我该如何?若是她路遇歹徒如何是好?如果 他不敢多想。 他沿着街直走,到了集镇的尽头都没见踪影。 就在他懊悔自责的时候,背后霍然传来一声:“喂——” 这一声如醍醐灌顶,吴雪转身,只见兰儿正站在他跟前,喊住了他,却没看他。 她双手交叠在身后,只好像在若无其事地看着街边一般,踢着脚,只说不出的可爱劲儿。 吴雪松了口气,笑道:“兰儿师妹,你在这里啊!” 吴雪找寻了半天也没见她,没想到她却一直在他身后跟着。 兰儿嗫嚅道:“我不在这儿,会在哪呢?” 吴雪道:“见到你就好啦!” 兰儿只闷闷“嗯”了一声,道:“你先前为何不与我说话?” 吴雪顿时语塞,只慌乱道:“我嘴笨又莽撞,冒犯了兰儿师妹,心里说不出来的抱歉” 他瞅向兰儿,却见她并无愠意。 兰儿只低低嘟囔了一声:“笨蛋” 这时,只听见远处哆哆声往这边袭来,渐渐声音越来越近。 吴雪和兰儿往那边一看,只见道上冲将着十几匹烈马,一帮子人骑马气势汹汹扬尘而来。 几个守卫懒洋洋地正喝着酒,突见大群人奔来,顿时丢了碗筷,拔腿就跑。 吴雪一时没搞清状况。 那群人直冲这集镇而来,大吼道:“不想死的,麻利点把钱交出来,人人有份!”说着分成几波,挨家挨户的搜刮去了。 闻言集中百姓一哄四散,只剩下了不明所以的吴雪跟兰儿。 几个骑马的人猛然勒马,马高高扬起马蹄,当下围住了两人。 为首的那人道:“给吧!” 吴雪看了看兰儿,道:“给什么?” 那人满面横肉,怒道:“你说给什么?这年头,除了给钱能让人开心,还有什么能让人开心?我现在就很不开心!” 吴雪见这些人一身短打,满是江湖匪气,明白了过来,顿时冷笑一声。 原来这是附近山上的土匪,专干抢劫的营生。他们定期都会下山搜刮民财,强抢民女的下作事也没少干。 兰儿眨着眼,眼波流转,看起来很天真,道:“靠钱买来的开心,真的开心吗?” 几个悍匪这下才注意到吴雪身后娇小的兰儿,顿时脸上浮现色眯眯的表情。 “呦,想不到在这破集镇也能见到如此水灵的姑娘!怎么样,跟爷去山上当个压寨夫人,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吴雪闻言顿时止不住笑了出来。 兰儿偷偷瞅了一眼吴雪,面无表情,道:“哦?听起来不错。” 这下可把吴雪吓坏了,道:“兰儿妹妹,他们是匪徒!” “我知道。”她没看吴雪。 吴雪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去山上,当那个,那个什么”他说不出口。 那悍匪揪起吴雪的衣领,凶神恶煞道:“小子,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滚蛋!” 吴雪像是没听见,任由他提着。 兰儿微微张口,看向吴雪。她心里怕他受伤,可又别着性子,只不做一词。 “大爷说的话没听见?!”说着那人大掌挥来,若是被这一巴掌打中,必然是鼻青脸肿。 兰儿见状一急,她只是跟吴雪怄气,没想到反倒害了吴雪。 却见,吴雪身子一滑,竟从那人手中脱出,那一巴掌呼了个空。 吴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兰儿。两人就这么相视,竟好似周围无物。 “诶,这小子倒挺滑溜,兄弟们,一起上,杀了这小子!” 说着几人操刀挥砍过来,夹在众人中间的吴雪看起来是躲不过这四面攻来的刀刃,成了刀下鬼了。 没想到,他一把抱起惊愕的兰儿,就这么到了他们外面。 那几人没看清怎么回事,吴雪就没了人影。 他们回头,向那边望去,却见吴雪久久抱着兰儿,纹丝不动。 兰儿脸上一红,娇嗔道:“你放我下来。” 可她任由吴雪抱着,未做挣扎。 吴雪道:“不放。” “你放不放手?!” 吴雪道:“死都不放手!” 兰儿眼里顿时沁满了泪花,含情脉脉地直视着吴雪。 吴雪以为又惹了她生气,顿时手足无措,道:“兰儿妹妹,我我” 兰儿轻轻依偎在他怀里,道:“我什么我?” 吴雪道:“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六章 过往 “有你这句话就够啦!” 兰儿绽开一抹笑,犹如玉兰般清新明丽,登时跳下吴雪的怀抱。 吴雪好似没搞懂状况,但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道:“兰儿师妹,你先后退,去找师傅来料理了这些为祸百姓之人!” 兰儿朱唇一撇,螓首晗光,蛾眉流彩,止不住莞尔一笑,道:“雪儿哥哥,我还是会些武功的,正好你我二人解决了这些祸乱百姓的恶人如何?” 吴雪总觉得她是个女子,又比自己小,自然是该保护她的。却没想到她自幼就随石业兰修习,武功底数他毫不知情。 吴雪点头,笑道:“好,那我们就赶快料理了这些恶人,陪你去买些换洗衣物去!” 那边几个山匪见他二人在一边郎情妾意,把他们晾在一边,顿时心下大恼。 那人举起鬼头刀,大喝一声“小辈猖狂!”便携众人劈将上来。 兰儿道:“雪儿哥哥你攻他们右路,我攻左路!” 吴雪一点头,脚下一用力,直蹿出三丈远,而兰儿不遑多让与他位置平齐。吴雪不由得感叹,自己倒是小瞧了兰儿妹妹。 双方逼近,吴雪喝道:“兰儿妹妹小心了!”说着身形一转,来回躲过横竖乱劈的大刀。 这大刀刚猛无匹,在一个个悍匪手里耍得虎虎生风。但刀重近四十斤,长约三尺,挥砍起来诸多不便,只适于马上作战,冲锋陷阵之用。 却见兰儿身轻如燕,步步生莲,面对数把大刀竟游刃有余,犹如林间灵动跳跃的小鹿,戏耍得几个大汉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于是边砍边腾出手去抓,但总能被恰到好处地躲开。 趁此时机,吴雪和兰儿在露出破绽的悍匪身上左点右挠,好不心烦! 几个大汉虽然如此却没有扔掉手中的刀。那刀好像已经和他们连在一起了。 这正合吴雪的意,他刚刚打通经脉,身体素质已经大为长进,但无供以其长期调动的内息和功法的加持,未免也有些吃不消,只能当下立断,攻其不备,身形来回流转,在几个大汉的肚子上就是狠狠一拳。 肚子是人的软肋,又是在毫无防备的瞬间中击,顿时身弓如脱水的虾米,跪倒在地上站不起身。 暂时解决了这些山匪后,吴雪看向兰儿,却见她那边几个悍匪已然躺倒在地上,没了动静,是死是活却不知道了。 兰儿笑着拍拍手,道:“我还没怎么发力,他们就倒了!” 吴雪摸了摸鼻子,不由得苦笑。 不多时,就先后面不远处,几个悍匪像扔皮球般被人丢出客栈。 石业兰醉醺醺地走出客栈,手中还拎着两个山匪。 他醉眼朦胧地看向吴雪跟兰儿,将两个昏迷不醒的山匪往边上一丢,就像是丢垃圾般简单。 他啐了一口,道:“就这点本事就敢来扰大爷的酒兴!” 兰儿无奈扶额,吴雪却哭笑不得。 三人把十几个大汉绑了起来,聚集在集子的路上,集中居民这才敢出来,一边感谢三位侠士路见不平,一边唾骂垂头丧气的匪徒们。 不多时,看热闹的人自动散去。石业兰这才开口道:“你们本该是军旅将士,为何自甘堕落,占山为王当起了山匪?” 吴雪闻之一惊,这下才明白过来他们为何与平常武林人不同。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何不愿丢下手中的刀。 刀就是他们的生命,人生刀生,人死刀死! 众山匪皆是面路苦色,满是心酸无奈。 良久,为首的那人才缓缓说道:“我们原本为军中将士” 兰儿叹道:“原来护佑百姓的官兵,却变成了祸害百姓的土匪,想来真是讽刺。” 那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喟然道:“我叫格尔木,原本是驻守关外的一队骑长” 这时一人喊到:“大哥,我们就是山匪,无恶不作的山匪,死就死了,兄弟们一块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来生还是条好汉!” 吴雪不禁为之动容,怅然道:“他们倒也是条汉子!” 兰儿道:“只是这赤胆忠心用错地了。” 石业兰道:“别废话,接着说。” 格尔木略微失神,好似又回到了兵荒马乱的战场。 “三年前,十六国入侵我大夏,烽火连天,边关告急。我们兄弟为快马骑兵,首当其冲出关迎敌。激战两年,大大小小百余战,长官战死,人数近折一半。上面派来新的长官督战。没想到” 格尔木说到这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人生吞活嚼。 “那人叫赵青争,是朝中五品大员,调遣至边关独握大权,却不干实事,私吞军饷,夜夜笙歌,竟对关外死战兄弟于不顾!眼见这样下去边关迟早失守,兄弟们就密谋杀了这小人,但杀了一个朝廷五品大员的后果你们也是知道的” 石业兰神色凝重。 吴雪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如此” 兰儿道:“所以你们是再也回不去了?” 格尔木苦笑着点点头,道:“军中早有怨气,加之连年征战,折损无数,士气低落,奈何他是官居五品。我们都是匹夫,只能用匹夫的办法杀了他,并将他头颅割下,挂在了海门关城门之上,以振我军士气!而我们是再也不能再待在军中了,也是不能回家的了,就占山为王,搜刮些过路富商、达官显贵的钱财。” 吴雪道:“可你们终究还是来搜刮百姓的钱财了” 闻言,格尔木一愣,道:“我们没有搜刮百姓钱财。从来没有。” 石业兰啧一声,道:“怎么回事?那你们来干吗?骑马遛弯?” 格尔木苦笑道:“我们来是抢些富商的钱财,但也没有尽抢,都给他们留了足够不亏本的钱。相反,我们还给镇民送钱。” 吴雪也是一愣,道:“送钱?那为何他们还如此怕你们?” “我们是贼,贼有贼道,明目张胆地给他们送钱,那还算贼吗?” 石业兰揪过一个贼头贼脑的人,他没想到偷偷看个热闹自己也搭进去了,连连叫苦:“大侠饶命!小人只是看看贼人的模样,以作防范!” 石业兰道:“我问你,他说的话可属实?” 那人贼眉鼠眼,溜滑着眼珠子,道:“小人时长在地里挖出些零碎财宝,本以为是天降财宝,就没跟任何人说” 石业兰冷笑一声,把那人拎起来往屁股踢了一脚,骂道:“赶紧滚蛋!看着就心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七章 突变 若是一个人突然在自家地里挖出财宝,那一定会认为是先人馈赠或者天降大财,自然是不会跟任何人透露的。若是一个人不透露,那所有人都不会透露。没人想要别人知道自家这等好事。 石业兰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暗自道:“一群糙汉子啊!”说着就去给格尔木解开绳索。 十几名大汉见洗刷了误会,各自欢喜,连连拜谢。 格尔木向吴雪和兰儿作揖道:“先前得罪了二位,甚是抱歉!” 吴雪笑道:“好说!在下刚才也未收手,多有得罪!” 兰儿道:“把误会解开就好嘛,别做了好事还让别人以为是干些偷鸡摸狗强抢民女的勾当。” 格尔木只道是自己先前冒犯了这个风姿绰约,却又伶牙俐齿的少女,她还在计较,不由得苦笑。 偷偷观望的镇民心里暗想,怎么这三人跟贼人握手言和了,不好,只怕这些人到头来是一伙的,先博取我们的信任,再谋我钱财!于是赶忙关门闭户,早早集上就没了人。 吴雪一众不知道,自己在人眼里,已经由侠士,成了贼伙。 当晚一众人来到客栈,顿时客栈里满了员,坐了五六桌。 客栈老板依旧懒洋洋地坐在门槛上,让小二招呼去了。 整个集镇一片寂寥,而这家客栈里却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众人把酒言欢。 格尔木频频向三人敬酒,石业兰酒量甚佳,豪饮了数十杯。吴雪虽不经常喝酒,但也喝了几杯。兰儿不喜喝酒,只举起杯子浅尝辄止,略启朱唇微微一沾。 格尔木笑道:“吴公子真是名师出高徒,虽仍年少,但已有一代大侠的风范。” 吴雪拱手道:“晚辈适才贯通经脉,只身体强健了不少,也无过人之处。” 格尔木道:“少侠不必自谦,你先前的身手,我可是都没看清就败了。” 吴雪苦笑,自己半斤八两,若是他们真的腾出手来对付自己,那他也不可能如此容易就取胜。 兰儿虽未怎么喝酒,但脸上也似蒙上红霞,小手托着脸,说不出的慵懒之意。 吴雪附耳问道:“兰儿妹妹累了吗,不成先回房休息吧!” 兰儿轻轻摇了摇头,蛾眉微蹙道:“累倒是不累,就是觉得胸闷。” 吴雪心想这倒也是为难她了,在场的又都是大老爷们,她未免觉得闷烦。 二人当下借故出了门,惹得众人喝彩,格尔木顺手将两匹马借给了他们。 骑上马,兰儿才觉得一阵舒坦。寒冷的夜风吹拂这面颊,先前一股灼热感也消散殆尽。 吴雪跟她一同骑着马,见她往镇子外面去,道:“兰儿妹妹,我们这是去哪?” 兰儿笑道:“想知道?跟上再说!”说着快马加鞭,沿着小路往山上去了。 吴雪无奈,只得跟着。可他从未骑过马,这马儿也很烈,左右摇晃想把他颠下去。 吴雪喝道:“好马儿!”双腿加紧,往它屁股上一抽,那马斯律律一声喷出一口雾气,跐溜一下冲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林间山道向山上奔去。 寒风凛冽,林木凋敝,似万千凄凄鬼影张牙舞爪。月华飞溅,似缕缕丝带般缠绕世间。 林间只听“嘚嘚”的马蹄声,没多久兰儿一拉绳,马儿斯律一声,在崖边高高抬起前蹄,停了下来。 吴雪好不容易赶到,额间已是细汗涔涔,道:“兰儿妹妹好骑术,这本是战马,性子骨烈,没想到你能驾驭得这么好。” 兰儿跳下马身,莞尔道:“这马虽好,但远不如我大月国的骏马。” 吴雪笑道:“兰儿妹妹自是懂得马儿的,中原虽有名马,但大都埋没,成了寻常之马。” 兰儿道:“那也真是可惜。良马总是让人发掘的,如果千里马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日行千里之资,与常马一般生死疲劳,那也难免落个悲惨下场。” 说完转而向吴雪一笑,道:“你本可不用来的。” 吴雪道:“我不大喜欢喧闹,酒量也不甚高明,留在那里也怕扰了师傅酒兴。外面清风明月,与兰儿妹妹出来走走倒也不错。” 兰儿眼中映着月辉,好似有万千星辰在其间闪动,吴雪不由得看得痴了,赶忙扭转了视线。 他二人都没说话,良久,兰儿道:“你适才打通经脉,需多加巩固,莫因一时兴起,半途而废了。” 吴雪笑道:“那是自然,多谢兰儿妹妹提醒。” 两人在山岚上聊了一会儿,已近午夜,二人皆感疲惫,就骑马往回去了。 沿路下山,到了集镇,一路无人,寂寥的街道上只有门户上的灯还亮着,被风一吹,火光摇曳,人影浮动。 二人相视一眼,下了马往客栈走去,一路上只说不出的荒凉,街道房舍好似在他们离去之间骤然度过了数载,长了荒草,斑驳不堪。 吴雪狐疑道:“这才走了一会儿,怎么就感觉像是过了几十年?” 兰儿也是疑上心头,环顾道:“这不就是我们来时的那个镇子吗?” 二人回头看向集镇门口处的牌坊,上面赫然三个字:孤鸢集。 二人止不住疑虑,往客栈赶去,到了门口,却发现里面死寂一片,哪还有此前的人影? 而桌子上却还留着残杯冷炙,好似他们先前还在这里喝酒,却突然之间消失无踪。 二人顿时心头一凛,汗毛直竖,急忙向后面跑去,却见马厩里格尔木他们的马匹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回到客房,却发现门窗都没锁死,进去一看,似乎还保留着他们白天的样子。 整个客房漆黑一片,窗外透过惨白的月光。 兰儿忽然觉得浑身寒冷。她看向吴雪,吴雪的冷汗已经划了下来。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又跑到街上,挨家挨户地搜寻,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 这个集镇没有一丝一毫的活人气息,除了他们两个。 吴雪凝眉思忖道:“整个集镇没有一丝一毫的打斗痕迹,看起来他们也不像是匆匆离开的感觉像是他们凭空消失了” 兰儿浑身一寒,怵道:“怎么可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多活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吴雪神情严肃,看向空无一人的昏暗长街,道:“这里倒像是传闻中的鬼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八章 鬼市 兰儿一个战栗,迟疑道:“鬼鬼市?” 吴雪点点头,长呼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嗄哑。 “你没听说过?” 兰儿只觉得吴雪神情诡异,支吾道:“没有。” 吴雪道:“这鬼市,我也只在传闻中听说过。” 吴雪给兰儿讲述了这个故事。 据说前朝某年间,有个世家子弟,名叫刘洵。这刘洵年过而立,却依旧未考取功名,而他又生性风流,加之好赌的恶习,日渐把家里的底儿给掏了个空。家中仅剩一老母,因久病无钱医治,也归了西。刘洵消停了段时间,就又陋习复燃,心里直痒痒。好在他读过书,文笔书画倒还有些造诣,就靠在寺庙前摆摊卖字画为生。若逢庙会时期,客流量大,富家的善男信女尤其之多,见他衣着褴褛,却又有些才华,就买过他不少字画。靠这个营生,刘洵还勉强过得去。有了钱,刘洵旧时的狐朋狗友就又纠结在了一起,出入那赌坊瓦当之所。 这一晚,刘洵又去青楼里寻欢,奈何兴时囊中已空,被赶了出来,好不扫兴。时值午夜,街上没什么人,又起了雾,刘洵醉醺醺地往家里回去。可这雾越来越大,近乎遮眼无法瞧得清路。 良久,雾气散去,却见不知怎么来到了片陌生的街市。这市上热闹非凡,虽是午夜,却行人众多,买醉的买醉,寻欢的寻欢,银子似流水般花,姑娘似玫瑰般艳丽。刘洵顿喜,只道是来到人间天堂。 不多时,却见一女子在那边哭泣,刘洵好奇走过去问询,那女子抬起头来,刘洵顿时心中一怔。只看那女子:云鬓懒簪,螓首蛾眉,雪肌玉骨,樱唇饱满。身姿似春柳般袅娜,眉眼若处子般清纯。 刘洵色心顿起,道:姑娘何故在此哭泣? 那女子悲色道:父母亡故,长兄欺我是女子,贪图了家财,赶我出门。小女子一介女流之辈,突然离家,怕是没了活路,只能到那淫乐之所以求猥全。 刘洵凛然道:某平生最见不得此等惨剧,正所谓浑身贫贱不怕,本本分分做人。某虽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但也识字断画,某个活路不成问题。 那女子喜上眉间,道:公子如此,姑娘愿以为妻。 刘洵大喜,只道是撞见了好事。遂带女子回家,又穿过了一片雾,这才来到熟悉的街道。归了家,二人欢狎彻夜,不就刘洵就取了这女子为妻。 婚后,刘洵倒也消停了段时日,但好景不长,赌瘾色心又蒙了心,日子渐渐过得穷苦起来。 那女子得知家中境况,总能变着法子弄来钱财。刘洵也是猪油蒙了心,竟毫不怀疑。 一日,他在街上走着,正准备去那青楼里找个粉头寻欢作乐,却被一老道拉住。 那老道观之神色,只道:施主怕是沾了晦气,阳寿不多了。 刘洵闻之大怒,破口大骂那老道。 只见那道人兀自掏出一面铜镜,对刘洵脸上一照,顿时把他吓得抖如筛糠。 只见那镜子里的脸:面如枯骨,遍布尸斑。 刘洵急求高人救命,那老道问了刘洵,才道:今晚你依旧如常,别打草惊蛇。 是夜,刘洵别了那女子,出了门躲了起来。不久,就见那女子出了门。 那老道带着刘洵暗中跟随,这时刘洵才发现又来到了见到那女子时的街市。 那女子到了一家当铺,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交与掌柜。 那掌柜打开包裹,掌中赫然便是一颗心,人心。刘洵顿时汗如雨下,只道是着了鬼道,小命难保。那老道道:这里不是阳间,乃是小鬼聚集的鬼市,专供小鬼窃取人的五脏六腑来卖。 于是二人定下计划,等那女子归来,设伏降了她。 那女子一进门,赫然大门紧闭,飞来两张镇灵符,老道冲将出来,将一盆公鸡血泼到了那女鬼头上。女鬼叫声凄厉可怖,一阵滋滋啦啦的烟雾过后,那女鬼顿时显现原型,只见青面獠牙,脖长如蛇,张开血盆大口就往老道袭来。那老道也不畏惧,冷哼一声,挑起一把沾了鸡血的长剑,与那女鬼斗了个难解难分。 那老道喝道:三清至宝,五蕴朝阳。只见周边屋檐上的一面面铜镜霍然照射出刺眼的光,将那女鬼包裹其中。 那女鬼身体扭曲,不停翻滚,发出诡异凄惨的叫声,没多久就成了一抔黑灰。 刘洵见此,奔出屋来连向道人拜谢。 那道人道:女鬼虽灭,但她窃取了你的五脏六腑,如若不补全,恐难逃一死。 刘洵哭天抢地,连连磕头求高人庇佑。 那道人道:也不是无法,你且取那狼心、狗肺、猪肝、蛇胆来,我将之封进你体内,可保无恙。 那刘洵活了下来,只不过时长发出狗吠猪叫,每到月圆之夜,就见他像蛇一般在地上蠕动,嘴里鬼哭狼嚎。一开始,人们怕极了这等异样的刘洵,但时间久了,也就当他是个傻子,不去过问了。 吴雪说完,诡异一笑,一股冷风突然吹过兰儿的脖颈,顿时吓得兰儿惊呼一声,扑进了他怀里。 吴雪安抚着浑身颤抖的兰儿,笑道:“这故事虽说听起来可怖诡异,但也就是说明一个因果报应。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怎怕鬼敲门呢?” 兰儿娇嗔道:“明知现在这么个境况,你还说这些来吓我!” 吴雪道:“只是我见这情况,突然想到了鬼市这个传闻。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再说,如果是鬼市的话,更应该热闹非凡才是。” 良久,兰儿才缓过来劲,从吴雪的怀中略微抬起头来,道:“不过这刘洵却也活该,活该他狗吠猪叫,谁让他坏事做尽,得了个狼心狗肺的下场!”而后,她唇间缓缓绽放出一个鬼魅妖异的笑容,媚眼如丝,甜声道:“雪儿哥哥,你就不怕兰儿是那般女鬼吗?” 吴雪淡淡一笑,拍了拍兰儿乌黑长发披帛的后背,道:“在我看来,那女鬼倒也非是坏物。有些在阳间的人,要比在阴间的鬼心黑百倍!再说”他在兰儿的鼻子上轻轻一刮,“就算兰儿是鬼,也是心地善良的鬼,又怎么会害我呢?要害我的终归是人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十九章 迷雾 兰儿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她只觉得这集镇气氛诡异阴森,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她,浑身都不自在,身体不由得紧紧贴合着吴雪的手臂。 兰儿道:“你说这么多镇民会去哪呢?” 吴雪思忖道:“这镇子虽然不大,但起码也得有几十户人家,一两百人总是有的。我们去时不长,这么多人离去总该会弄点痕迹动静出来。” 兰儿道:“可现在这里却是像是荒废多年的荒村野店一般。” 吴雪道:“这正是充满疑点的地方”他环顾了一下整个集镇,“而这集镇明明没什么不同” 兰儿一跺脚,气呼呼地说道:“就算是有什么急事,整个集镇的人非离开不可,总该给留下记号书信什么的告知我们一声!” 吴雪神色凛然,点点头,说道:“若真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师傅他定会给我们留下线索。除非” 兰儿见吴雪面色一黑,颤声道:“除非什么?” 吴雪叹了口气,道:“除非他们真的遇到了突发的事情,而这个事情也远远超出了师傅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不得不在极短的时间里跟整个集镇的人一起离去,甚至连去向也没有定。” 兰儿身子都有些打颤,道:“会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么多人突然离开还是像被风吹走了一般?” 吴雪笑道:“兰儿妹妹莫要慌张,师傅他武艺高强,绝不会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们。只不过,我们现在一定得先找到他们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吴雪环顾四周,道:“我们先去个最高点,看看这个镇子的情况!” 兰儿顺着吴雪的目光,转向了一座镇子边上的卫兵哨所。那哨所高约莫五六丈,是卫兵平时站岗放哨的高耸箭楼。于是二人把马拴在集镇牌坊外的石狮子上,动身向上爬去。 吴雪打了头阵,到了上面把兰儿拉起,二人向着四周眺望。 整个镇子尽收眼底,幽暗长街,鬼影重重,哪有一点生气?吴雪向镇子外望去,只见集镇被密不透光的树林包围,看不见外面一点情况,只一条歪歪扭扭逶迤蛇行的路连接集镇的主干道延伸至黑暗的尽头。只有风在耳边的呼呼声。 吴雪跟兰儿相视一眼,不由得苦笑。 兰儿道:“这夜晚太黑,看不清路况,我连去山上的路都找不见了。” 吴雪道:“若是不成,我们就等到天亮,再出了这个镇子到外面看看。” 兰儿顿时一惊,瞪着眼看着吴雪,忙道:“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一晚上,想想就瘆人!” 就在她说话间,一股异样的冷风邹然扑面而来,兰儿顺着风来的方向,不由得一声惊呼,立马缩在了吴雪身后。 只见刚才那一股寒冷刺骨的邪风过后,远处徐徐带来一团雾气。那团雾气似鬼雾迷障般席卷而来,所到之处,踪影尽无。那团鬼雾正是向着集镇而来! 这下连吴雪都有些害怕了。他心中惊惧,却不表现出来,暗想,这莫不真是如那故事一般,是到了那雾气弥漫的鬼市了吧? 这时下面的两匹马也好似被那团雾气影响,嘴里嘶律律不断,不停地扬蹬着马蹄,想冲破绳索的牵扯。 顷刻之间,那团鬼雾已近镇口,兰儿呆怔着,吴雪见状赶忙伸出左臂环抱兰儿的腰肢,右手抓住梯子,双脚支撑向下划去。掌心火辣辣地疼痛,但也管不了许多,手抚在兰儿的脸上,唤道:“兰儿妹妹,快走!” 被吴雪这贴耳一唤,顿时转醒过来,心噗噗直跳只觉得后怕。心想先前自己盯着那迷雾看了几眼,就好似鬼迷心窍意识全无。这迷雾好似有摄人心魄的魔力,待在那里绝无好事,当下和吴雪解开缰绳策马疾驰。 可这马儿却好似受了惊吓,载着两人在集镇里乱奔,左拐右兜,竟逃到一条死胡同里不走了。 吴雪苦道:“糟了,这马定是觉察到这雾里有什么,不走了,倒是把我们害惨了!” 疑虑之余,兰儿想到大漠里若是遇到沙暴,骆驼群会合围起来抵御风沙,却见这两只马儿像是骆驼一般紧紧靠在一起,屈蹄匍匐在死巷的地上,连连垂首,像是受了惊吓的臣子。不由得哀叹:“雪儿哥哥,我们怕是凶多吉少了,这雾太过古怪,连马儿都露出如此绝望神色。” 俄而那雾气就进了集镇,吞噬房屋沿着街道滚滚而来,其间好似夹杂着异响。吴雪和兰儿侧耳倾听,依稀听见好似街市的喧闹声传来,听起来好不诡异。吴雪见雾气来势汹汹,逃已经是来不及了,忙拉过兰儿二人扑倒在巷道里的装粮食的麻袋堆后面。 二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兰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只见那雾气所过之处,出现了幽幽幻幻的人影,整条街上喧哗吆喝不断,就犹如平常的街市一般。这些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是正常的活人!二人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忙用手掌捂住口鼻,怕漏了生气被这些“人”察觉。 二人只觉得度日如年,冷汗直冒,雾气带来的邪风冰冷刺骨,兰儿登时打了个寒颤,连看都不敢看了,忙把脸埋在了吴雪散开的衣襟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喧嚣的声音渐渐远去了,空气的温度也不似刚才那般冰冷刺骨,兰儿才感把脸抬起来,只见街上已经没了那些“人”的踪迹,连雾气也渐渐淡了。 吴雪也是不敢动弹,当下见鬼影遁去,邪雾退散了,这才松了口气。 兰儿鼻尖贴着衣襟开解的胸膛,闻着他贴身衣物的味道,胸口的温度也让她心安不少。 少倾,俩人站起,蹑手蹑脚到了巷口,却见整条街已经恢复如初,顿时如释重负,相视一个苦笑。 吴雪疑上眉头,连连跺脚,惊疑道:“怪了,怪了!难不成真的中邪了吗?” 兰儿哭丧着脸,就快要哭出来,说道:“真是邪门了,自从我到了中原来,频频遇到诡异之事,可算是把原来未受过的怕全受了一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章 暗道 吴雪道:“难道是师傅他们在我们之前也见到一次这鬼雾,所以所有人才紧急离开了这里吗?” 兰儿道:“你看那马在干吗?” 吴雪思忖间听到兰儿的话,顺眼望去,只见那两匹马在暗巷深处用蹄子在地上划拉着,光线很暗,从这里看不清楚。 俩人疑惑重重地慢慢走过去,想看清这两匹马到底在蹬踏什么。 吴雪疑道:“难道这马受了雾气的影响,癔症了吗?” 只听马蹄在地上划出一声声“哒哒”,声音空灵无依,绵绵回响。 兰儿反复听着声音,顿时明白了,拍手忽道:“我明白了,这下面是空的!” 吴雪一拍脑袋,道:“对了!我说怎么这马蹄在地上的声音这么空洞,不似寻常马儿在路上时声音敦实。” 二人相视,缓缓看向马蹄下的地面,把马拉开拴在了巷口。吴雪伏地,用手指反复敲打着地面,侧耳聆听。 “就是这了!”他大致敲定出一个范围,“这下面必然有个暗道。” 兰儿道:“会不会只是农家用来贮藏的地窖?” 吴雪道:“先打开再说。”说着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有了!” 他手指扣住一个铁环,用力往后一拉,缓缓拉开了一个长宽一两尺的方口。那地洞里漆黑一片,好似深渊魔口,只看着人一阵心寒。 吴雪往下面丢了一颗石子,一个喘息间就见了底,传来幽幽的回声。 兰儿嗓眼一动,连声音都有些惊栗,“你不会是想下去吧?!” 吴雪抬起头,笑道:“对啊,我们得下去看看,看能不能解开这鬼市之谜!” 兰儿睁大了眼睛,道:“这里面指不定是什么阴曹地府,看着就吓人!”她原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怕黑,这么怕幽暗封闭的环境,那洞口只看着就让人呼吸不畅。 吴雪哈哈一笑,道:“就算这地下真是阴曹地府,也比这上面这厉鬼横行的世道要好,起码在阴间都由阎王无常管着。” 他点燃了火把,探身往洞口里照了照,闻了闻,把火把往下面一丢,顿时整个下面的光景全被曝露了出来。只见下面是个三四丈宽的石室,里面空无一物,地上还倒着一架竹梯,显然不是普通农家的窖藏。 兰儿也凑过脑袋,惊疑了一声,道:“诶?这里面怎么如此光滑平整,倒像是人修建的房间一样。” 吴雪笑道:“这下放心了吧?哪有这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 兰儿连连点头,赞同道:“就是嘛,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鬼神全在人心里嘛!” 吴雪见她态度大转变,只觉得她挑脱可爱,不由得笑了一下。于这件事,他心里也大致有了底,接下来,就等着他们去考证了。 二人到客栈里寻来梯子,下了这石室,吴雪捡起在地上依旧燃烧的很旺的火把,这时兰儿呼唤道:“雪儿哥哥,你看——” 兰儿打着灯笼,指着墙壁,吴雪走过去,举着火把往墙上一照,只见上面画着鲜艳的壁画。那壁画里,一群人在向什么东西膜拜,吴雪仔细一看,只见画中那东西光芒四散,照耀着膜拜的人们。吴雪又看了看其余三面墙,又抬头往穹顶看去,心下顿时有了底,笑了一笑。 兰儿道:“这壁画里画的是什么意思?” 吴雪道:“这画画的是从前中原盛行一时的教派的事。” 兰儿不解道:“一个教派?” 吴雪点点头,眉间带着笃定的笑,道:“如梦。” “如梦?” 吴雪道:“就是如梦。”然后他忖度道:“不过这如梦教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吗,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兰儿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吴雪跟兰儿解释了一番,她才明白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兰儿笑道:“看来是有人装神弄鬼了!” 吴雪道:“看来这人不想让我们在这里待得太久。” 这间石室的角落,有个盗洞,吴雪道:“走,我们沿着这个洞,去看看究竟!” 盗洞太窄,二人只能嘴叼着灯笼蹲伏前进,走不多久,就见这个盗洞分成了三条岔路。二人停了下来,一时不知道往哪边走。 兰儿道:“走哪条道呢?”脚步停了下来,眉眼一动,喜道:“有风!” 吴雪道:“看来,我们离目的地很近了!”他把手伸出去,挨个在洞口试探了一下,道:“走这边!” 二人继续沿着中间的洞爬着,不多久洞中渐渐宽阔,兰儿爬起身却突然撞到了前面的吴雪。 兰儿不解,挪到吴雪身边,只见前面一个黑影蹲在洞口。兰儿顿时汗毛一炸,还没惊呼出声却见对面那人嘴里发出奇怪的一声,霍然倒在了洞里。 那人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农家地窖里,火把在墙壁上呼呼烧着,两个人一脸怪笑看着他。 原来这人正是先前被石业兰揪过来问话的镇民赵二狗,他悠悠转醒,却见自己被绑了起来。这赵二狗贼心很盛,奈何胆子小,突然看见两个面色阴暗,嘴里还叼着灯笼,一时以为是无常索命,登时就吓昏死了过去。 二人一番拷问,事件渐渐明了了起来。 原来这人是偶然间找到了如梦教的遗迹,得到了能令人产生幻觉的迷幻药,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吴雪问道:“那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集镇?” 赵二狗畏畏缩缩,一脸猥琐,道:“那也是迷幻药的作用。” 兰儿道:“怎么可能,若是见到鬼魂是迷幻药的作用还能解释得通。” 赵二狗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烂牙,兰儿只看着恶心,不由得皱起眉头。他面色诡谲猥琐,令人作呕,道:“那是因为你们就没离开过这个集镇,而是一直在原地像耍猴的一样团团转!” 闻言吴雪兰儿俱是震惊,道:“我们一直在这个镇子里没离开过?” 赵二狗道:“没错,自始至终你们都像是猴一般被耍了!”说完狂笑起来。 吴雪道:“那我们是什么时候中了这迷幻药的?” 赵二狗冷笑一声,道:“这就要问问你们的客栈老板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一章 骗局 吴雪道:“客栈掌柜的?”他想起那个无精打采,总是心事重重的中年大叔。他的话很少,动作也很少,只是懒懒地在门口晒太阳。 兰儿道:“怎么会是他?” 赵二狗恶狠狠地说道:“连你们也被他迷惑了?看来他伪装的很成功。” 兰儿心中一凛,暗想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平和无害的大叔原来是个坏蛋。 兰儿不自觉看向吴雪,他蹙眉思考着什么。 她问到:“他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呢?” 吴雪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是他下的药,那最好的地方就在酒菜里。可” 吴雪还有疑惑,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喃喃道:“一个迷幻药怎么会有这么大功效,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那触摸到的东西也是假的吗?” 赵二狗道:“不相信?你们自己出去看看不就行了?” 吴雪顺着梯子回到地面,顿时一怔,这不就是刚才的集镇吗?这下他也分不清楚了。 他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大叫了一声“不好”,霍然回头喊到:“兰儿小心,这人才是真的客栈老板!” 兰儿闻言抬头,不解地看着吴雪,这时原本被捆住的赵二狗倏的腾空而起,一爪朝着兰儿扑去! 这一转机谁都没有想到,连吴雪也是突然想到,这人怕是才是背后主谋,差点被他巧言令色给骗了。 兰儿这下也反应过来,但那爪已经到了面门! 吴雪动起,只怕也是来不及了,他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可就在这时,却传来了一声哀嚎,吴雪顿时愣住了。 他没想到兰儿的武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赵二狗的狠戾一爪已经到了兰儿面门,眼见就要盖在了脸上,却见她瞬间往后挪了两步,抬起左腿一弹,只听一声骨裂的声音,赵二狗当时被踢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上。 一切都是在电光石火间完成,吴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还是先前那个抓着自己手臂害怕的小姑娘吗?他只能苦笑,回到了下面,道:“兰儿你没事吧?” 兰儿古怪地笑着,看着倒地不起的赵二狗,道:“没事,只是没想到这贼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欺侮人欺侮到本姑娘头上来了!” 赵二狗狼狈地爬在地上,他已经起不来了。就此一腿,就已经踢断了他半数肋骨,胸腔一阵火辣辣的疼,登时吐出一口血。 吴雪道:“你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 赵二狗突然笑了起来,凄厉无比,道:“你们以为能出了这个集镇吗?没有人能离开这里!哈哈哈——”霍然吃下去一颗药丸,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叫喊,浑身抽搐着,很快没了气息。 吴雪一叹气,道:“这镇子虽然没有鬼神,但只教人心惊胆战,还不知道这里面埋藏着什么阴谋。” 兰儿知道先前的鬼怪只是幻觉,时下心里已经毫无惧意,道:“我们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吴雪走过去把惨死的赵二狗翻过来,不敢去看他死前挣扎的恐怖面孔。在他身上搜寻一阵,摸出来一张羊皮纸和一瓶药。 兰儿凑过来一看,道:“这图上画的什么,怎么看起来像个八卦图?” 吴雪也是疑惑不解,道:“看起来真是八卦图。他就算是如梦教的教徒,怎么会拿着道家的八卦图?” 二人当下疑云密布,不甚其解,只能先出了地窖,查勘情况。 这里依旧是个阴暗的暗巷,跟先前他们下去的巷子一模一样,只是他们拴在那里的马不见了。 吴雪道:“他说我们没离开过这个集镇一定是骗我们的,我不相信有什么药能让人迷醉到那种程度。” 兰儿笑道:“走,去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说着,二人出了小巷,来到了大街上,依旧是那个集镇的长街。 此刻夜以深了,他们向着客栈跑去,遥遥可见客栈门上挂着的灯笼依旧亮着,在风中轻轻摇曳。 二人脚步不停跑到门口,只见客栈里面一片狼藉,像是打斗了一番。 兰儿一闪身,已经急匆匆跑了进去,道:“在我们离开这段时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雪走进客栈,叹道:“看来我们是不小心来到了个鬼市了。” 兰儿道:“你不是说没有鬼市吗?” 吴雪看着狼藉一片的客栈,眼前还原着这里两个时辰前的模样,说道:“只怕是这里的人心里有鬼。” 到了马厩,格尔木他们的马还在,除了他们误入的那个跟这个集镇一模一样的“鬼市”的那两匹马。 吴雪就着亮光,琢磨着那羊皮纸。 兰儿跑到街上,这才发现家家户户的门都开着,却没有一个人。不由得心中焦急,看来这个真的集镇里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吴雪独自坐在那里,他现在忽然想喝杯酒,但这里的酒恐怕都下了迷幻药,只能作罢。 他弹开羊皮纸,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可是他不懂易经八卦奇门遁甲,就算是他曾经狩猎各家奇门异术,但只道家的不太明白。 不久,兰儿急匆匆回来了,道:“我看到了!” 吴雪道:“看见什么了?” 兰儿气喘吁吁,道:“我看到镇外道路上有大片脚印。他们一直向着一个地方延伸过去了。” 吴雪把羊皮纸收进怀里,道:“走,过去看看!” 二人为避免打草惊蛇,就徒步沿着痕迹追寻过去。 走了半晌,才发现这条路是此前兰儿和吴雪骑马上山的路。 兰儿道:“这不是那条山路吗?”她蹲下来,甚至都还能看见马蹄印。 吴雪道:“看来他们是上山去了,这山上恐怕藏着他们的秘密。” 奔袭了很久,突然间前面有火光,吴雪一拉兰儿,压低了身,躲在树木后面。 只见一个山洞外面,两个庄稼汉模样的人端着火把,直挺挺地看守着。 兰儿耳语道:“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了。” 吴雪轻声道:“我们把他们解——”话还没说完,只见兰儿已经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那两人身后,而那两人浑然不觉,就被兰儿点中了穴道,倒了下去。 这却惊扰了另一个看守,他见状就拔腿往山洞里跑。兰儿暗道不好,若是让他通报了进去,光以他们两人之力可不太可能对付这些来路不明的敌人! 就在这时,吴雪想不了太多,拾起一块石头,对准那人的头,用尽全力甩了出去,只听那人一声蒙哼扑倒在地。兰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吴雪一笑。二人就蹑手蹑脚地进了山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二章 山洞 山洞里两侧石壁上点着油灯,被细小的火苗照射得影影绰绰。石壁上的画五彩斑斓,一直顺着山洞绵延至深处。吴雪和兰儿踮着脚步,小心翼翼的沿着石壁朝着深处前行。 兰儿道:“你看这山洞的石壁上也有类似的画,是不是那个如梦教的?” 吴雪一路来已经注意到了,点点头,说道:“是的。不过这好像是记载教派历史事件的壁画。” 只见越往里走,壁画的内容越触目惊心。画风也似乎变化很大,多用夸张诡谲的笔法勾勒人物,多见牛鬼蛇神之形的人物。不久,兰儿停在了一段画前,拉拉吴雪的衣袖,道:“雪儿哥哥,你看——”声音里充满疑惑。 吴雪一看,顿时心中一惊,道:“怎么到这里,越看越不像人间,倒像是地狱的场景,人物也尽是些神神鬼鬼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心头,吴雪道:“这人似乎是首领之类的统治者,在练什么邪恶的功法。” 兰儿看着画中心那个身体硕大的“怪物”,张牙舞爪的像极了厉鬼,下面是尸体堆叠成的血海肉山,顿时一股凉意从脊背直窜上来。 兰儿担忧道:“我们的敌人不会是这个鬼神吧?” 吴雪笑道:“刚才还说没有鬼神,怎么现在又念叨起来了?”他拍拍兰儿的头,安慰道:“这只是一种画法,用来强调画中主人公的神姿,多半是夸张了的。” 兰儿心安不少,道:“也对,若是真有这么个怪物,只怕整个武林已经遭了秧,哪还会留到现在。” 不多时,这条路走到了尽头,有一阵阵铿锵有力的话音沿着石壁传来。二人靠近出口,压低了身姿。只见里面空间无比宽阔,火光绰绰,照亮了整个山洞。下面是个下沉的广场,从这里有一条石阶可以下去。在山洞里面,有个石台,上面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正念诵着咒语之类的话,台下跪着大概一两百号人。 吴雪道:“看来那些消失的人,都跑到这来了!” 兰儿低声惊呼,示意一下吴雪。吴雪顺着兰儿的指向看去,只见在这个山洞的最里面,有一排凿出的石室,外面的铁栅栏足足有一两寸粗,里面关押着人。 吴雪仔细一看,惊呼道:“师傅还有格尔木那伙人都被关在里面了!” 兰儿咬咬嘴唇,道:“我们定是到了如梦教的老窝了。” 吴雪道:“我们得像个办法,救他们出来。可光凭我们俩怎么办才好?” 到了这里,敌人人多势众,又不知实力底细,贸然强闯定是讨不了好处。兰儿一时也想不到救人的法子。 就在这时,台上的那人霍然停下了念诵“咒语”,抬头看向了出口处,正好和吴雪兰儿撞了个对眼。吴雪顿时一惊,道:“这人耳朵这么好,离这么远都能听见?!”这下好了,他们也不用思考如何救人了,只能硬闯了。 那人冷喝一声,道:“何方宵小,敢闯我圣教禁地?!”话音未落,几个抬脚就来到二人跟前。 吴雪一惊,暗想这人武功远超我们俩,今日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突然,吴雪灵机一动,把兰儿拉到身边,对着那人一拘,恭敬道:“坛主,我二人因为外面遇到了两个上山打猎的猎户,跟他们起了争执,所以耽搁了,请坛主恕罪!” 兰儿顿时明白过来,连忙作揖附道:“请坛主恕罪!” 那黑袍人面孔缩在斗篷的阴影里,看不清脸,冷声道:“哦?”接着他突然来了句,“四神五蕴照亮法。” 兰儿心中一凛,只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头领明显是对起了暗号,可他们哪知道暗号是什么? 吴雪略微思忖,恍然大悟,俯首恭谨道:“九州八脉表莲华!”话语铿锵有力,坚定无比,就连他的面色都有些狂热,有些邪魅。 那人点点头,道:“东西带来了吗?” 兰儿看向吴雪,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抬手呈了上去,道:“坛主放心,小的早已准备好了!” 那人赞许地点点头,道:“好,不错。小小年纪很有前途。”他向下指了指,道:“你们下去吧!” 吴雪和兰儿齐声道:“是!” 那人几个起身,就又来到了台上。 兰儿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密语?” 吴雪道:“还记得我从赵二狗那里拿了一张羊皮纸和一个小瓶子吗?” 兰儿点点头。 吴雪道:“那羊皮纸里的类似八卦的图我虽然没看懂,但是上面有一句诗,那句诗就是暗号!” 兰儿嘟囔了下嘴,道:“看你刚才那股狂热劲儿,我真以为你是这魔教中人。” 吴雪笑了笑,道:“既然演戏,那就要演得真实一点!” 兰儿心中一悸,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对面前这个看似温和善良的哥哥有些怀疑。她心中暗暗叹息,道:他是在演戏吗?他的演技很好,好得可以骗过一个教派的坛主。 台上那人又念了一段咒语,霍然停了下来,说道:“教主的功法已经练到了紧要关头,特嘱咐我来收取你们的供奉。” 下面那群人顿时欢呼道:“恭贺教主,教主圣明!” 站在人群外围的吴雪兰儿二人顿时一阵心悸,这群人像是中了邪魔一般狂热忠诚,不知这个教主又是何许人也? 那坛主又道:“近日不太太平,五派八脉的人已经注意到了我圣教的踪迹,追查的很紧,最近你们小心。一有风吹草动就要禀报,或者——”他冷哼一声停下了话语。 下面的人群接口道:“以死回馈圣教!以命奉献教主!” “很好,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说着他看向关在石牢里的石业兰等人,冷声道:“至于这些人全杀了供教主修炼!” “是!” 吴雪和兰儿顿时一惊,兰儿急道:“雪儿哥哥,这么多人,又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坛主在这,我们这么救得了我爹他们?!” 吴雪心里想着两个事情,一是如何救人,二是这如梦圣教的教主练的竟然是靠害人来提升功力的邪法! 他咬了咬牙,眼神狠厉地看着那些人,低声道:“实在不行就杀了他们!” 兰儿见他忽然间露出如此凶狠的表情,也是吓了一跳,一股疑虑划过心头。这个人,突然之间变得很陌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三章 禁地 只见几个人开了石牢,把昏迷不醒的石业兰等前前后后十几个大汉抬了出来。 那黑袍坛主从怀里取出一把刀,一把奇形怪状的刀。那把刀刃是反过来的刀。他把刀抽出刀鞘,走到一个汉子面前,在他心口划开了一个十字形的刀口,又用刀在他砰砰跳动的心脏上刺了一下,顿时血涌如注,喷了那个坛主一身。他取出个小瓶子,接了一小瓶心头血,浑身难以自持地战栗着,他享受似的长出一口气,接连又杀了几个人。 兰儿惊恐地捂住嘴,那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吴雪道:“看来只能硬来了!” 兰儿道:“我们能有胜算吗?这么多人。” 吴雪悄悄从怀里又掏出了个小瓶子,道:“刚才那瓶是假的。” 兰儿道:“假的?” 吴雪点点头,晃了晃小瓶子,嘴角挂着笑,道:“这应该就是能产生幻觉的秘药!” 兰儿道:“若是我们也产生了幻觉怎么办?” 吴雪神色凛然,看向那个坛主,道:“闭住呼吸,乘着慌乱把那个坛主先解决了!” “准备好!”吴雪猛一把那个瓶子抛出,碰在墙壁上撞了个粉碎,里面的液体泼洒在了下面的油灯里,登时滋滋啦啦窜起一股蓝色的火苗,烟雾四起,顿时人群慌乱,那个黑袍男子猛然往这边一看。 吴雪道:“不好,这不是迷幻药,是起雾剂!”兰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将计就计吧!”说着就冲进了蔓延的烟雾中。 吴雪抽出匕首,也进了烟雾,朝着那个坛主方向快速跑了过去,对着那个雾中人影狠狠刺了过去。 没想到,手伸出一半,却被一爪破开烟雾抓住了!他一惊,却发觉那手似铁钳,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只听到一声冷哼:“区区蝼蚁,敢对我出手?”只见那坛主的身影从雾气中显现出来,吴雪登时手腕被捏得疼痛难忍。他咬着牙,挥出左掌直对着那人面门,却没想到全被他看透了似的,顿时左手也被抓住了。 那人冷笑道:“你是谁,哪个门派派来的?正一,还是少林?” 吴雪额头满是汗水,死死咬着牙,道:“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吴家吴雪!” 那人闻言却是一怔,吴雪趁这短暂的时机,双掌一翻,反扭出他的掌控。就在这时又有两身影从雾中极速靠向那坛主,登时一腿一拳从左右各攻向他头、腰,俨然是无法躲避的攻势。可那坛主就在听到吴雪的话后短暂的惊愕中到被身后两人突然的夹击中瞬间反应过来。他身位未动,突地左右掌交互,各自挡住了两面的攻击! 就是这样一个奇诡的姿态,他双掌一用力,一股劲风划开大片烟雾,那两个攻击而来的身影被顶出身去。赫然可见正是石业兰和兰儿。 吴雪一喜,道:“师傅,你醒了?” 石业兰笑道:“师傅我就没睡过!” 那坛主冷声道:“哦?你居然能抵抗化生散的药力效果?” 石业兰道:“你那药虽然很药力很强,效果奇佳,但我在一开始喝酒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酒里有料。” 那黑袍坛主也是惊奇道:“所以你就将计就计,喝了酒,再用内力逼出了毒素?你的内力居然达到了这种程度?” 石业兰也是一笑,道:“我的内力远远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把大部分毒素逼了出来,但剩下的没想到能让我运功排毒排到现在。圣教的秘药果然厉害!” 那坛主冷哼一声,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见到内功如此精进的人。”然后他看向吴雪道:“这是你徒弟?” 石业兰道:“这正是我徒儿。” 那坛主哈哈一笑,道:“好。很好。居然有人敢收留吴家子弟。” 闻言,吴雪一惊,急道:“你知道我家是怎么回事吗?” 那人默然,良久,道:“这么说吧,不光是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对你感兴趣,就连”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冷冷笑了两声。 他说到:“而我们教主都开始对你有了兴趣。” 吴雪一怔,他顿时感到自己背后藏着太多秘密,觊觎这个秘密的人更多。 那坛主最后说道:“我就不陪你们玩了。”他黑袍一挥,一股雾气被袖口裹挟而来,他身影顿时消失在了雾中。“这里,就当是给你的小礼物罢!” 整个山洞里依旧弥漫着烟雾,这里只有一条出口,通风不好。 当下依旧慌乱,人群不停在雾气里冲撞,嘴里狂呼。 石业兰啧了一声,对吴雪道:“看好了,这招排山倒海!”说着他拉开下盘,双臂挥动运转起来,渐渐的,在他双掌的交汇处,形成了一个空气漩涡,整个山洞的烟雾被一股股劲风吸引过来,就连山洞石壁,也晃动起来,一阵地动山摇。 吴雪心惊,暗叹师傅他武功只怕一步就臻化境! 石业兰急转手中漩涡,将雾气压缩至一个小玻璃球大小赫然推出,打在了石道外面,登时整个山洞清晰了起来,一切恢复如初。就连原本骚乱的人群也安静下来,一脸呆滞。 吴雪道:“师傅好神功!” 石业兰哈哈一笑,道:“这不算什么,只要你铺垫好内功的基础,这就像小孩子拍皮球一样简单!” 吴雪苦笑,看了看兰儿,经过今晚的历险,她小脸上布满灰尘,脏兮兮的,只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清澈,她吐吐香舌对着吴雪做了个鬼脸。 吴雪和兰儿把今晚他们遇到的事情讲给石业兰听,他连连赞叹这如梦圣教的诡异奸滑。 吴雪还有一些疑虑弥漫心头。他看见那个人群中木讷的客栈掌柜,向他询问。 那掌柜像是吓傻了,但又很理智。从他的话语中吴雪得到了一些这个鬼怪集镇的秘密。 原来这孤鸢集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万千小集镇之一,只突然如梦圣教在此发展分坛,整个镇民像是发了疯着了魔般投身于圣教。 一个人在发了疯的环境里,只能装傻。客栈掌柜就是这样浑浑噩噩混在其间。他不想长生,也不想称霸武林,他只想经营他那家生意不怎么好的小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四章 羊皮纸 不久格尔木一众人醒来,见死了几个弟兄,不由得大哭,令人唏嘘。良久,和石业兰一起管控起这些镇民。 格尔木道:“石兄,这些人怎么办?” 石业兰一怔,这是他到中原来第一次有人叫他“石兄”。这本不是他的姓,但他觉得在中原叫这个“石”姓也方便行走。于是点点头,道:“把他们交给官府吧” 格尔木一个汉子眼中还有泪痕,虽然不是同父母所生,但他们情同手足,令石业兰也不禁为之赞叹。 格尔木气恨地猛一捡起一把刀,喝道:“这些人黑白不分助纣为虐,留着也是祸患,不如全杀了,也好祭奠我死去的兄弟!” 石业兰叹了口气,道:“乡民愚昧,轻信了魔教虚言,虽为祸一时,但罪不当诛,这个烂摊子就交给官府吧!”说着他把手往格尔木手腕间一搭。格尔木心中一惊,自己的手腕顿时使不上力,刀“当啷”掉在了地上。 格尔木喟叹道:“好吧,我们先看着他们,等官府来人吧” 石业兰赞同地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 另一边,吴雪和兰儿听了客栈掌柜的话,疑虑重重。赵二狗的话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吴雪问到:“那除了这个孤鸢集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按照这模板打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集镇?” 客栈掌柜好像听了一句玩笑话,道:“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连个集镇?不是多此一举吗?” 兰儿追问道:“你是说只有一个孤鸢集?” 那掌柜神情严肃,点点头,道:“只有一个。” 这下吴雪跟兰儿都陷入谜一般的漩涡中。难道他们看见的真是幻觉?可这秘药为免也太可怕了,不光会令人产生幻觉,连认知都可以扭转! 兰儿连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吴雪把她拉到一边,道:“我觉得赵二狗和这个掌柜其间有一个肯定在说假话。起码有一句话是假话!” 兰儿思忖道:“赵二狗说这一切都是掌柜的策划的。我们只是产生了幻觉在原地打转这一点已经推翻了,可见我们肯定是在中了迷药的时候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跟这个集镇有暗道连在一起!” 吴雪道:“根据掌柜的话,这一切另有其人在谋划。且根本没有第二个孤鸢集”说着他冷汗已冒出,“那我们中了迷药的期间,去的那里是哪?” 兰儿道:“难道这药的效力这么强,强到可以连我们的感知都受到影响?” 吴雪一时拿不定主意,拿出了羊皮纸又看了起来。 那八卦图看起来有点跟寻常的图形不太一样,在细节上略有出入,除此之外,他就想不到这张图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兰儿坐在他身边,伸过头也瞅着图纸,略微沉吟,道:“你说这会不会不是八卦图?” 吴雪道:“不是八卦图?” 兰儿点点头,道:“或许是图腾或者什么标志之类的” 听到这里,吴雪霍然顿悟,欢呼一声跳起来,搂过兰儿的娇躯对着她的额头就是一吻,笑道:“你真聪明!我只被这图迷惑了,认为它形似八卦就认为它是八卦图了!” 他停下来,看着被自己双手抓着肩膀的兰儿。她呆怔地坐在那,凤眼圆睁,脸已经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两人就怎么呆怔着对视了良久,吴雪顿时醒悟过来,慌忙松开手,暗骂自己一时激动就忘乎所以,做出了如此轻浮的举动。 吴雪手忙脚乱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兰儿——”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兰儿并没有愠恼羞愤,只是坐在那里,两只纤细透骨的脚踝交叠在一起,小脚不安分地轻轻摇摆着,唇间带笑,明眸皓齿,双颊一片绯红,凤眼似醺,正看着吴雪。 不远处的石业兰看了,只止不住龇牙咧嘴,一脸怪相。格尔木哈哈一笑,道:“你有个好徒儿,令爱看来很欣赏他啊!”说得石业兰哀叹连连,道:“看来,有一种东西,可以杀人于无形。” 吴雪连连道歉,而兰儿只嘿嘿地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直看得吴雪手足无措。 少倾,兰儿低下头,噗嗤一声娇笑,转而正色道:“那你说说,这个图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吴雪见她似乎没有愠意,当下松了一口气,道:“地图!” 兰儿不解道:“地图?” 吴雪道:“就是地图,是这个山脉一直到山下环境的地图。” 见兰儿还有些困惑,就解释道:“此前我们骑马上山,到了一片视野开阔的山崖边,我正好发现此山脉呈回环状,此山洞是其中一个东向对日出的阵眼对应‘阳’,另一山峰应该就是对应‘阴’,里面应该还有一个山洞,藏着什么东西。这下,连有两个孤鸢集的问题也解决了。我们去的那个鬼市般的孤鸢集,在我们站在哨所箭塔上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感觉这个镇子的布局古怪,形似八卦卦象而建,对应‘坎’,有人住的那个孤鸢集,应该就是对应‘震’。所以除了这两个集镇外,还有六个对应卦象环山而建的孤鸢集。只是在细节上我们仅凭一时的记忆发现不了它们的区别!” 兰儿只听得懵懵懂懂,道:“还有六个孤鸢集?” 吴雪道:“还有六个。” 兰儿道:“那他们为什么要建这么多孤鸢集?又为什么只有这个孤鸢集有人居住呢?” 吴雪道:“这些可怕只有找到另一个‘阴’阵眼,才能知道了。” 一旁“打扫”完毕的石业兰把被关在石牢里镇民交给格尔木兄弟们看着,走过来,听了吴雪的分析,笑道:“那看来只有你们去解开这个‘阴’字谜团了。” 吴雪道:“师傅你不去吗?” 石业兰挥挥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吴雪一眼,又看了女儿一眼,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道:“师傅我去找官府,派人来把他们的分坛给端喽”说着就摆摆大手,只留下一个潇洒孤独的背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五章 ‘阴’字阵眼 别了石业兰和格尔木等人,吴雪拿着羊皮纸和兰儿快速穿过灯火幽暗的石廊,来到山腰间。 兰儿打着火把给吴雪照着手中的图纸,吴雪手指在上面比划着,对照着周围的风水格局。 吴雪道:“这里应该可以直通西对阴的那座山峰。” 二人只见身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长绿树木,吴雪道:“应该是从这里走!”于是二人在林间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出了林子,到了西山的山麓。 兰儿疑惑道:“你确定是这儿啊?不是所有门派都该在山上的吗?” 吴雪也是有些困惑,看了看周围,是一片嶙峋崖壁,就连一条通往山上的路都没有。 “怎么回事,根据地图,这里应该就是入口所在地啊?” 兰儿道:“八卦玄机巧,会不会是误入了死结中?” 吴雪拿过图纸,凑到兰儿身边,道:“你看,这东为首,布局上看是锁,可以锁住整个地方的地蕴。这暗中藏路,就是连接东西山的气韵。而这西山,是运转这条地脉的咽喉。应该就是这儿了。” 兰儿道:“定是又像先前在鬼市里一般,有暗道的。” 吴雪点点头,道:“让圣教花如此大的功夫在两座山里设立分坛,这里面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们看向山壁,并无人工开凿的痕迹,一时二人也无可奈何。 吴雪和兰儿二人坐在大石块上,呆呆地看着月亮。朗月当头,山影料峭。此刻已经快到寅时,一轮圆月正挂在东山峰的山头上。 吴雪一拍掌,忽道:“我知道了!”然后站起来沿着山壁左兜右转,一时抬抬头点两下,又低下头看着影子。兰儿见月亮正好照射在重合的两座山峰上。 不久,他停在了山壁一处,这处山壁也没什么不同,与整个山壁浑然一体。吴雪像猎犬一般摸索着那块石壁,不久他忽然停了下来,用力在那一小块凸起的岩石上一按。 顿时,整个山壁摇晃起来,地下好似有无数的马匹崩腾,精妙当真是海涌山崩,斗转星移。顿时缓缓抬起一块石门,里面的通道两边豁然渐次燃起了灯火,下面是一个向上而去的石阶。 两人相视一眼,走了进去。这石阶倒还宽阔,并排走两人有余。他们二人快步向上奔去。良久,他们停在了一个石台前,只见面前是一面青铜门,门口两边各是一只青铜麒麟,血口大张,獠牙怒目,两只青铜麒麟各抬起左右爪,只这麒麟爪却像人手一般扭着,爪心霍然窜起两簇火。 吴雪兰儿觉得奇怪,从来没有一个镇门的青铜兽会摆出这么奇怪的造型,但当务之急是解开阴字之谜。 于是二人齐推青铜门,用尽了浑身解数都未动丝毫。 兰儿气喘吁吁道:“这可怎么办,这铜门重达千斤,门上又没有钥匙孔,这可怎么开呢?” 吴雪沉吟道:“这青铜门定不是这个开法。”于是他在脑子里回想一遍曾经看过的机关术的书籍。 《铸造》中的《机关篇》中曾说道:“机关者,机尽而关也。”有诗《玲珑》可解:“暗转星河千机变,浮生一叶斗妙法。” 吴雪道:“机关门机关”然后他跑去光滑的墙壁边摸索了一阵,却也是无果。 兰儿看着他兜兜转转,好生没趣。百无聊赖之下把手搭在青铜兽的头上倚靠着。 这青铜麒麟打磨的平整光滑,她暗想都说中原人才辈出,稀奇古怪的好玩事物层出不穷,你看,这青铜兽铸造的当真是工艺精湛,栩栩如生。 她舒坦地拍了拍麒麟的脑袋,在它爪见的火光照耀下,麒麟的眼睛里摇曳着烛火,熠熠生辉。她好奇地打量着青铜麒麟的两颗黑眼睛,暗想这必然是某种宝石镶嵌的罢。她伸出纤纤玉指,好玩地戳了一下黑宝石眼睛,却不曾想那眼睛被她“嗑哒”一声按了下去。她像是受惊的小猫一般倏尔收回手指。 “雪儿哥哥,我想我找到了机关所在。” 吴雪回过神,见兰儿正倚靠着青铜麒麟兀自对他甜笑着。 吴雪道:“找到了?” 兰儿指指麒麟的眼睛,道:“我刚才按了一下,这眼睛是能活动的。” 吴雪过了去,试了一试,喜道:“兰儿妹妹真是秀外慧中,我想了半天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当真是被一叶障目了!”女孩子总是喜欢被人夸奖的,兰儿也不例外,顿时笑靥如花。 兰儿吭哧了一声,嘴角还带着笑,说道:“这麒麟只有一只眼睛可以活动,另一处机关,应该就在那边那只麒麟身上了。” 果不其然,吴雪跑到那边,按了一下麒麟的左眼,两只麒麟发出一阵机括运转的声响,背后的那扇青铜大门缓缓往里开展而去。 兰儿吞了吞香津,道:“这里面黑黢黢一片,怪吓人的。” 吴雪安慰道:“有火把呢,既然来了,就该刨根究底。” 兰儿点燃火把,悄悄靠近了吴雪,两人一起慢慢走进了青铜门。 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连火把的火光也撑不起多少光亮,几近被黑暗吞噬。脚步声和说话声都消失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兰儿有些害怕,道:“这里怎么会这么黑,就连光亮都传不开,里面是什么情况都看不见。” 吴雪也是有些疑惑,道:“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这里面怎么感觉像是” 兰儿听了吴雪阴嗖嗖的语气,心里的惧怕又加深了几分,颤声道:“像是什么?” 吴雪道:“一片虚无。” 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一点声音,没有方向,没有尽头。无法用生死形容,它像是永无止境的“虚无”。 走不多久,吴雪霍然道:“怎么有股香味?” 兰儿道:“香味?我怎么没闻到?” 吴雪道:“确实有股香味,是你身上的吗?” 兰儿举起袖子闻了闻,道:“没有啊”她不自觉回过头,却突然怔住了。 “没没有了” 吴雪道:“什么没有了?” 兰儿指了指身后,道:“门没有了!” 吴雪回头一看,却见后面一片黑暗,哪还有来时的那个青铜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六章 如梦 吴雪心生疑虑,道:“这门怎么会没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往身旁一看,却只有一片漆黑,就连兰儿也消失不见了。 吴雪顿时焦虑不安,喊道:“兰儿,兰儿——”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兰儿好像是凭空消失了。吴雪脊背一阵发凉,他挥挥手,却碰不到任何东西。 这里就是一片“虚无”之地,好像在这里的每一件事物都会被黑暗侵蚀,最后连一点痕迹都消散于无的状态。 吴雪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火把“呼”的一声熄灭了,像是有怪物咧着嘴,蹲在暗处吹了一口气般诡异。他跑起来,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内心的恐惧。 他又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气,这香气像是从情人怀抱里散发的。吴雪感觉浑身的气力在被一点点抽取,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身体缓缓倒了下去,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在他闭上眼睛前,陪伴他的只有鼻尖那若有若无的香味。 不知过了多久,吴雪神智渐渐清晰,从虚无的黑暗中缓缓转醒,他睁开眼睛。 他顿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见:楼台亭阁,琳琅连绵;雕梁画栋,丝帘翻飞;清泉瀑布,环佩叮咚。各处是鸟语花香,各处是风和日丽。 吴雪懵懵懂懂,却又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仙境般的风物,沿着一条丝帘飘忽的长廊走着,喃喃道:“这是哪里?难道我死了?” 这时只听一声女音随着和风飘来。 “你当然没有死” 这一句话,慵慵懒懒,声甜似蜜,却毫不娇做,却犹如从梦里面传出来一般飘到了吴雪的脑海,他心头发颤,肌麻骨酸,不由自主地向着那话传来的地方去了。 只见转过长廊后,有一座亭台,四面素纱翻飞,隐隐约约可见里面有个袅娜娉婷的身影,卧在塌子上倚风懒懒。 吴雪站在外面,疑惑到:“是你在叫我?” 那女子道:“难不成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叫你吗?” 吴雪疑惑道:“这里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他脑袋有点疼痛,竭力思索着。 那女子懒声道:“是你自己来的,你不记得了?” 吴雪道:“我一点印象都没了。” 那女子又道:“没了记忆,就不要再冥思苦想了。有时候,忘记,能让人轻松愉快不少呢” 吴雪笑道:“你说的不错,忘记,确实能让人快乐。但一个人若是忘记了一切,忘了恩,忘了义,忘了情,那还是一个人吗?” 只听那亭中女子一阵咯咯娇笑,如鸣佩环,空灵悦耳,直直撞向了吴雪的心怀。他登时感到一阵晕眩,一阵美好,一股难言的甜蜜翻涌上来。 吴雪透过飘飘忽忽的素纱帘幕,隐隐约约看见她衣薄裙短,体态风骚。两条纤纤盈盈的长腿不加遮掩,交叠在一起。两只小脚未穿鞋袜,趾节细滑,安分妥协地微微弯曲着,轻轻接受微风轻拂。恰如三月春光,一派旖旎。 吴雪不敢再看了。他的心里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已经有了三分松动。 那女子道:“你为何不看我?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精” 吴雪暗暗呼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是妖精。” “那你是不敢看我?” 吴雪低着头,嘴角挂着一个苦笑,他确实不敢再看她了。 她缓缓起身,踮着莲步,走到近前。两人只隔一面素纱。 那女子魅声道:“你进来吧”她慢慢掀起纱帘,露出了一张无比美艳的脸来。 吴雪很听话的走了进去。那女子拉着吴雪的手,两人坐了下来,那女子看着吴雪,而他只是低着头。那女子只是痴痴笑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白皙似美玉般的腿靠向了吴雪。 吴雪顿时感到自己内息混乱,一股灼热之气从丹田窜至全身,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颤抖。 那女子贴近他的耳朵,道:“喜欢吗?”一股热气喷到吴雪的耳朵。 她像是展示一般慢慢将左腿搭在了右腿上,轻轻摆动着玉脚。 吴雪这时候开始佩服起来能真正做到四大皆空的人,是多么了不起。他要么是圣人,要么不是人。 吴雪很乖巧地点点头,笑道:“喜欢。但是” 女子道:“但是什么?” 吴雪轻轻一笑,淡淡道:“我突然想到,我先前是跟着一个人,来到了你们圣教分坛,可是漆黑一片,只有一股奇异的香味。”他看向有些惊异的女子,“我想,就是在那时候,你就对我们下了迷药了吧?” 那女子身体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惊奇,而后起身一阵娇笑。 “真是小瞧你了呢,小弟弟——”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庆幸自己压制住了身体里那股奇怪的热流。 “不过”她魅声而笑,“你早在进入圣地之前就中了毒。” 吴雪笑道:“哦?贵教的幻术手段还真是奇巧,我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呢?” 那女子笑道:“你真不知道?” 吴雪想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道:“原来在客栈里中的毒到现在还没有解。” 那女子眼中闪着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吴雪,声音慵懒绵绵,道:“那只是一种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毒——化生散。毒藏在你心里,我想让它什么时候发作就什么时候发作。” 吴雪苦笑道:“原来在青铜门后面闻到的香味,只是个药引子。” “你很聪明,也很理智。” 吴雪悻悻而笑,道:“若不是理智,我只怕已经成了亡魂了吧?” 那女子眉宇之间都散发着妖异的神采,倚靠在塌子里,道:“不错。毕竟,修炼功法可是要耗上不少心血。” 吴雪叹了口气,道:“你就是如梦的教主?” 那女子道:“恭喜你,猜对了,作为奖励,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她看着吴雪,丹唇轻吐,道:“秦、如、梦。” 吴雪喃喃道:“秦如梦情如梦?” 秦如梦轻轻一笑,娇声道:“我可是知道你的,你是中原吴家的吴雪,雪容弟弟对不对?” 吴雪苦笑,道:“我怎么感觉我这么出名,到哪里都有人惦记我。” 秦如梦媚眼如丝,道:“放心,我可对你家中的事没兴趣,我只单单对你一个人感兴趣。毕竟,你是第一个能跟我这么近距离,还没被我杀死的人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七章 释梦 吴雪轻轻一声喟叹,道:“兰儿她人在哪?” 秦如梦扬了扬眉,道:“你就这么想她?” 吴雪道:“她是我师妹,我总该照顾她的。” 秦如梦一阵娇笑,过后,突然道:“你喜欢她对不对?” 吴雪顿时气息一滞,蹙着眉头,不作一语。 秦如梦道:“看得出来,她也很喜欢你。” 吴雪感觉心事像被人看穿了一般。有的关系,捅破了窗户纸,才让人觉得尴尬。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却很矛盾。 秦如梦道:“放心,她没事。”说着,她起身来到吴雪面前,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这人,就喜欢成人之美”吴雪只觉得有一股气息如游丝般穿过他的七窍,到达他神海之底。 这时,只听身后倏尔传出一句:“雪儿哥哥——” 吴雪一怔,猛然回身,却是兰儿笑语嫣然地站在他身后,一身轻薄的红装,头发也用一支玉翠簪子扎了起来。 吴雪忍不住一笑,上前两步,道:“兰儿师妹你没事吧?你去了哪里?” 兰儿神色略微有些异样,勉强笑道:“我没事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来到了这个地方”她像是在竭力压住什么,就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气吐如兰。 吴雪只感受到她说的话,还有她的身体都散发着诱人的热度,身体不由得一颤,他的身体也开始热了起来。 吴雪口干舌燥,干巴巴地说道:“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兰儿却像是身子骨都软了,朝吴雪怀中一扑,娇声道:“雪儿哥哥我们怕是出不去啦” 吴雪感觉身体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在挣扎嘶吼,他的脑袋里,似乎压上了一块大石头,神智有点模糊,有点沉重。 他颤抖着说道:“怎怎么会出不去呢?” 兰儿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吴雪,哭腔说道:“兰儿好怕,怕永远也见不到雪儿哥哥了——” 吴雪微微往后退缩了半步,不敢去看她,他闭上了眼睛,说道:“怎么会见不到我呢?我就在这儿”他说着一些话,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情难自禁。而有时候就是因为一些不可思议,才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 兰儿忽道:“雪儿哥哥,你看着我。” 吴雪不敢看,他紧紧闭着眼睛。霍然,他的嘴上有种从未有过的、轻轻的触感传来,一股异样的甜美传到脑门和心坎。 他茫然睁开眼睛,却见兰儿踮起脚尖,闭着眼睛,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她红唇轻轻地在吴雪的嘴唇上贴合着。 吴雪忽然有种想落泪的感觉。他看着眼前神色祥和的脸,暗想,若这是梦境,那么也太真实了。若这是真实,那就真太美好了。 他霍然一把抱住兰儿的绿蛮腰肢,兰儿一声嘤咛,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两人都情不自禁,唇舌交叠,香津勾连。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兰儿眼中充满魅色,欲擒故纵似的将脸往后退缩,红唇微启,还拉着一丝茵茵津唾。 吴雪觉得自己失败了。他心底已经动力念想,动了情。可这种奇妙的感觉会让人心甘情愿的投降。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了。 吴雪双手抓住兰儿的秀肩,将她往塌子上一扑,兰儿娇呼一声,随着他的力气躺倒在塌子里。二人的身体就这么奇妙的紧贴着。 兰儿媚眼如丝,气吐如兰,好似果实般任人采撷,她浑身都散发着找寻的气息。 吴雪抓着她的肩头,眼睛已经红了,他浑身颤抖,蹙眉啖唇,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字:“不” 他咬着嘴唇和舌头,一股血顺着口舌滴落下来。 “不。你不是。” 兰儿神色间充满困惑,不可思议地看着吴雪。 那一滴滴血滴在了兰儿的胸口,吴雪看着那血红的印记,脑海中的雾霭顿时一扫而空。 只见他双手抓住的,哪里是兰儿,分明还是秦如梦。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吴雪,叹道:“我以为你是个君子” 吴雪后退两步,抹着嘴角的血,神态间充满疲惫,笑道:“我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 秦如梦好似方梦初醒,缓缓坐起身,指尖抹着胸口的血,往唇间一抹,享受般地伸出舌头,说道:“和我亲吻如何?你喜欢吗?” 吴雪一声长叹,苦笑道:“你真是个魔女” 秦如梦咯咯娇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她的?” 吴雪淡淡道:“眼睛。” 秦如梦道:“眼睛?” 吴雪点点头,吐出一口气,道:“她的眼睛里没有那些东西。” 秦如梦一愣,接着冷哼一声,慵懒站起身,走到亭子边,往下看去。 “雪容小弟弟,你倒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吴雪冲破了迷雾,心中的困惑一扫而空,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一切都是幻境吧?” 秦如梦回过身,阳光照射在她背后,吴雪看不清她的神色,道:“不错。这里还是在我的幻境中。你就当这一切是做了个梦罢” 话语刚落,这一切事物都开始像烟雾一般被阳光驱散,了然无痕。 最后秦如梦笑着说道:“雪容弟弟,这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希望再见到时,你能更令我刮、目、相、看哦” 吴雪缓缓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妖异的没人旖旎的风景?眼前是在山腹中的一个高大山洞,只见自己是置身在一座高耸巍峨的楼宇下。门匾牌上以鎏金大字写道:浮光如梦。 吴雪不由得微微苦笑,神色疲惫,急切地环视一眼,见身后的青铜门大开着,这里面灯火如昼,哪里还是先前那漆黑一片的虚无?吴雪心中暗自感叹这如梦圣教着实鬼魅邪乎。 他看向不远处倚靠在亭子里的兰儿,跑过去喊道:“兰儿,兰儿妹妹——” 兰儿小脸倚靠着手背,显然还没有从那如梦幻境中苏醒过来。 吴雪再次喊道:“兰儿妹妹,醒醒——”兰儿这才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睛,见到面前的吴雪,顿时面色一红,“哎呀”一声,扭过脸去。 吴雪莫名其妙,说道:“你醒来就好啦,这圣教幻境着实可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八章 圣地 兰儿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呢喃道:“这梦确实确实可怕”说完长呼一口气,才平缓下来。 吴雪摸不着头脑,但能从这幻境中挣脱出来,心里稍许安歇下来。 “这如梦圣教的幻境太过真实,恐怕不只是幻觉这么简单。”吴雪叹了一口气。 兰儿默然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掌声,吴雪和兰儿看向青铜门处,只见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他缓缓走进来,拍着掌,一阵激动万分的狂笑,道:“好,好!太好了!” 吴雪眼瞳一锁,道:“是你?” 那人缓缓走过来,道:“不错,是我。” 那人赫然便是客栈掌柜的,他面带微笑,道:“想不到吧?” 兰儿叹道:“你演的太像了,让人都以为你是个忠厚无害的人。” 掌柜环视着圣地,面色狂热,哪还有那种木讷愚直的模样?说道:“我龟缩在这荒村野店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如梦圣地!” 吴雪道:“你才是这一切的策划者?” 掌柜冷哼了一声,道:“我也只是借助着如梦死灰复燃才有机会。” 吴雪道:“如梦教果然覆灭过。” 掌柜道:“就算是名振一时的圣教,面对五派八脉的围剿,也只能暂避锋芒。七十二分坛近乎被剿灭殆尽,只剩教主一脉。现在五大派日渐式微,才有圣教光复的机会!” 兰儿道:“你也是如梦的人?” 掌柜呵呵一笑,道:“我?我当然不是圣教的人,想当年我追查圣教,偶然听闻圣地一说。据说那里藏着如梦的全部财富,全部秘密,甚至连如梦的武功秘法都尽数藏在其中。” 吴雪疑惑,试问道:“你是朝廷的人?” 掌柜不置可否,道:“我还得感谢你们,我才能找到这圣地。”他冷冷一笑,“而这个地方是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的” 吴雪苦笑道:“所以你要杀人灭口?” 掌柜向着他们缓缓走来,脚步轻健,道:“放心,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说着,手腕一翻,手掌忽地弓成爪状,呼地向吴雪面门盖去。吴雪好在有所准备,脚步微撤,身子恰好侧过,他狠戾地一爪呼了个空。 虽然躲过了这一击,但心口一阵发闷,暗自惊叹,心想若是被这一爪拍中脑袋恐怕当时就得被拍得七窍流血而死! 掌柜趁此欲接上攻势,左爪也狠戾抓来,这下却被兰儿横手一切,切中了手腕,掌柜一顿,回身收手,向后退了三步。说道:“好,你们一起来吧,省的我一个一个收拾你们!” 兰儿轻声道:“小心。” 吴雪点点头。 只见那掌柜的振动双臂,来回流转着,中心下移,岔开双腿,嘴里憋着一口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吴雪忍不住青笑道:“他这是在干什么,像是在变脸一般。” 兰儿见他手势面色,顿时一阵心惊,道:“他在运功!” 吴雪道:“运功?” 兰儿惊叹道:“没想到他的内功竟然如此深厚,恐怕你我二人不是他的敌手!” 闻言,吴雪神色也凝重起来,仔细观察着掌柜,心中暗想这是哪支哪派的功法。不久,脱口道:“这是北方神风堂的宁息功!” 兰儿道:“这是什么鬼功法?”话音刚落,掌柜赫然身形弹出,脚下的青石地板“咔嚓”裂开一个凹陷。吴雪一惊,道:“快躲开!”说着两人身形向两边躲闪,那掌柜的猛然冲到了后面,一爪抓在了檐下木柱上,刺啦一声抓起一片木刺。 兰儿心口狂跳,道:“这功法竟然如此刚猛!”说着掌柜衣袍翻飞,霍然转身弹出,速度迅捷无比,转眼间就到了吴雪身前! 吴雪躲闪不及,只能硬接下,一拳挥出,拳掌相交,只听“嘭”的一声,吴雪只觉手臂酸麻,身子一飘,被轰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出好几丈撞在了廊柱上,面色一红,啃呲咳出一口血沫来,单膝支撑,跪在地上 兰儿急道:“吴雪!” 掌柜面容冷峻,霍尔仰头狂笑,道:“你底子不错,可惜你们若是能在我手中走过三招,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只废了你们武功,饶你们一命!” 兰儿一怒,一声娇斥,抬腿向掌柜脑袋横踢过去。掌柜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只见那一腿正好踢在他头上,却纹丝未动,竟好像踢在了一块石头上! 兰儿一惊,赶忙缩身回退,身在半空,却见掌柜又是一弹腿,猛然间冲到了兰儿身前。兰儿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他一掌推出,兰儿只能应手抵挡,却不料他霍然变招,左手如匍匐的野兽般扑出!就在这眨眼的短瞬,两人已经交手了几回合,兰儿一咬银牙,勉强抬起腿准备将他踢开,如此缠斗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却不曾想那人霍然将爪变指,在她腿间点了两下,她顿时腿上一麻,没了力气。就在这间隙,他一把抓住她的腿,猛地将她甩了出去! 吴雪见此,咬着牙,几个阔步来到了兰儿身后,接住了她。吴雪顿感一股劲力传来,半跪着向后划了两三尺才稳定住身体。 兰儿气喘连连,急切道:“雪儿哥哥你没事吧?你受了很重的内伤” 吴雪一笑,道:“并不大碍。”他悄悄在兰儿耳边说道:“我发现他功法上的缺陷了!” 掌柜见他俩耳语着什么,冷笑道:“不用再挣扎了,你我功力相差太大,任你耍什么诡计都弥补不了实力上的差距!”抬起脚步,缓缓向他们走去。 兰儿听完,疑惑道:“这样能行吗?” 吴雪微微一笑,道:“相信我,能行。”说着他站起身,冷眼相看,神情严肃。 掌柜道:“有意思,有意思!受了我一掌居然还能站起来,你比我想的要坚韧!不过——”他下盘一用力,身体弹射而出,“再挣扎也是蚍蜉撼树!” 吴雪居然没有退却,而是引身而上。 “没用的!没用的!受死吧!” 吴雪竖起拳头,毫不相让地挥身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二十九章 弱点 吴雪似乎并不打算退让,掌柜喝道:“受死吧!”两人拳爪瞬间近乎咫尺时,从吴雪身后霍然出现了兰儿的身影。原来她在吴雪与掌柜正面相交的时候,她却从他身后侧向助跑,起身在柱子上一蹬,一脚踢向了掌柜的后心!掌柜猛然一惊,腹背受敌,而他又与吴雪正面相碰,当下回转不及,收回手中的内力去抵挡后心的那一腿。顿时他顿感后身力重千钧,被狠狠向下一劈。吴雪趁此间隙,一个变招,“嘭”的一拳打在他脸上。他“唔”一声闷哼,狠狠砸向了地面。这一切太过突然,他根本无法防备两个人的进攻,狼狈地缓缓起身。 他啐了一口,身体内息翻涌,恶狠狠地看向二人,心里暗想,他们竟然能在仅仅几个交手间就看破了他功法上的弱点。 吴雪和兰儿眼睛一会意,他们明白,只有一次机会将他重创。原来吴雪在和他那一交手间,发现他每次运功的时候,都会将内力聚集在进攻的一处,身体其他地方就曝露了出来。也正是这样,才和兰儿制定了一个诱敌深入的法子,没想到很成功,被兰儿这一脚直接踢的他气息翻涌,内力紊乱。 掌柜缓缓站起身,幸好他危机之下赶忙调动内力防御才不至被两人一招解决了,可这足以重创了他。 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二人又攻了过来,他体内内力赫然一振,喝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了?!”吴雪和兰儿知道和他硬碰硬定然是无法取胜,所以采取了骚扰点打的办法,搞得掌柜好不心烦,其间受了不少攻击,虽然无法将他击溃,但也已经有些无法招架了。他想还是找到那个“东西”要紧,不能与之缠斗,当下后撤两步,向殿内跑去。 吴雪和兰儿见此,赶忙欺身追赶过去,兰儿脚踢地上的几根木刺,顿时飞射出去,掌柜起身一躲,心中暗恨这俩人犹如附骨之疽摆脱不了。于是赶忙加快脚步,轻功一展奔进了如梦殿内。 只见大殿中间的石台上,赫然有一个鎏金玉盒。“就是那个了!我找了快二十年!”他扑向那个盒子,吴雪和兰儿迟了一步,却见他已经着了魔般端着那个盒子,眼睛里射出贪婪的光,已经缓缓打开了盒子。 令他们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打开盒子后表情突然僵住了。他呆呆站在那里,像是一块木头一般。接着,只见他从七窍中缓缓流出黑血,眼睛暴突,嘴里憋着一股气,道:“如梦的妖女你——”话未说完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谁也不知道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吴雪和兰儿也是不解,就见一个活人突然殒命,心里止不住发寒。 就在他死后,周遭的光景一转,好似时空错位一般,他们却还是在殿外,而掌柜身体僵硬躺在地上,手里像是抓着一团空气,哪里还有那个鎏金玉盒? 吴雪一声喟叹,道:“原来刚才还是在幻境中”这一切都在秦如梦的眼底,他们一直被她监视着,犹如猎人看着笼子里的白兔一般。他好像看见了她媚眼如丝巧笑嫣然的狡猾模样,却又隐藏不了那股心狠手辣! 兰儿叹了一口气,道:“为了那个什么秘密,居然连命都搭上了” 吴雪道:“这个如梦教主果然很厉害,好像她连别人的心都可以看透。”他想起先前在幻境中被她玩弄的模样,心中满是无奈。 兰儿只好像在想着心事,眼睛出神。过不多久,吴雪喊她,她才猛的回过神,不自然地笑了笑。 吴雪感到莫名其妙,心想她怎么从幻境出来后就一直奇奇怪怪的,好像连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他说不上来是哪种奇怪,反正就是很奇怪,看得他心里发毛。 吴雪道:“走。” 兰儿呆怔道:“去哪?” 吴雪微微一笑,柔声道:“当然是去大殿里面看看了。” 兰儿霍然蹦了起来,显得很抗拒,道:“你还没被她玩弄过瘾?” 吴雪笑道:“就是被她玩弄了这么久,才更要从她那里找出点什么东西弥补弥补。” 兰儿嘟囔着嘴,道:“好吧” 吴雪点点头,道:“以防万一,你还是在殿外等我吧,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就”他嘴唇霍然被她指尖压住了。 兰儿眼波流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要胡说。我跟你一起。” 吴雪讪讪的哈哈一笑,道:“好,我们且去看看那圣教女魔头还能搞什么鬼!” “” 在一处幽暗的宽敞闺房里,一个打坐女子缓缓睁开了眼,兀自站起身,走到窗台前。风拂丝帘,亦如她婀娜的身段,她便是如梦圣教的教主秦如梦。 只是她现在看起来不像以往那般慵懒沉静。此刻她眉目含嗔,银牙紧咬,气呼呼地来回在屋子里走动着。 “女魔头女魔头——” 秦如梦眼眸微藐,恨恨地咬着牙,喃喃道:“居然说我是女魔头”好像还不解恨,又加上一句:“好你个吴雪,若不是我几次饶你,你又怎能逃脱我的手掌心!” 这时两个女子走了进来,俯首恭敬道:“圣女,怎么了?” 秦如梦扬了扬眉,嘴角上扬成一个危险的弧度,魅声说道:“你们说,若是有个男子占有了你,而他却在外勾三搭四,当如何?” 二女搞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在她们印象里,圣女从来没有提到过男人,她只对下人发号施令却从来不过多接触。当下两人疑惑的相视一眼,道:“杀了他,挖他心肝!” 秦如梦啧了一声,蹙着眉头,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没事不要再进来了。” 二女退去,微光透过的房间里,只有秦如梦一人了。她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们倒是郎情妾意我就先让你们开心一会儿”她指尖划过嘴唇,体会着在幻境中那个吻的触感。 “至于那个东西嘛就当做是给你的礼物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章 明光殿 如梦大殿并没有门锁,吴雪轻轻在门上敲了敲,侧过耳朵听了听,这才推门,抬腿越过门槛进到大殿内。 兰儿不解,问道:“这里又没人,门也没锁,敲门干吗?” 吴雪面色一变,惊惶地左右扫视了一遍,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窃声说道:“嘘——我们是来客,敲门是尊重!” 兰儿看他那副模样,心里发怵,道:“来客?”她看了看空旷的殿内,除了一些被灰尘布满的摆设和一个画着《孟女漱玉图》的壁画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哪有什么主人之说?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呀”得一声惊呼,又赶忙捂起了嘴。原来吴雪说的意思,是来此古旧尘封之地,依旧得像在外面一样,敲敲门,以提醒里面的“人”,免得惹怒主人怪罪降祸于唐突冒犯者。 吴雪见她瞪着惊恐的眼睛,霍而哈哈大笑,道:“兰儿妹妹莫怕,我是说着玩的!” 兰儿一跺脚,娇嗔道:“明知人家胆子小,却还总是说这些鬼话吓唬人家!” 吴雪见她面带红晕,扭着脸气鼓鼓的模样,笑着安慰道:“好啦兰儿妹妹,抱歉抱歉,我跟你赔不是,你莫要再生气了。”见兰儿愠嗔之色消解,才道:“我刚才敲门,不是没有原因的。” 兰儿道:“什么原因?” 吴雪道:“按照掌柜的所说,这里藏着如梦的宝藏。既然是律守敛艳之地,难免会有什么机关暗器之类。我敲门,就是听听里面是否暗藏玄机。” 兰儿道:“这如梦圣教虽然不使暗器机关,但魅幻之术实在诡谲多变,咱们当须小心谨慎才是。” 吴雪笑道:“兰儿妹妹说的是。” 于是二人朝里面走去,一路上除了些茶几凳椅,就是些屏风照壁之类,向上沿着石阶穿过了几个庙堂才来到了最后一栋大殿。牌匾上写道:明光殿。 一路奔袭,加之惊吓劳累,又受了轻微的内伤,吴雪此刻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喘着粗气。兰儿知道他经脉贯通不久,内功底子尚且薄弱,当下二人略做休息,才动身朝里面去。 一连串的寺庙楼宇,到了这里才算的个头。一进门就见里面幽光闪闪,墙壁上浮光掠影,甚是漂亮。 兰儿眼睛里闪着光,欣喜道:“好漂亮!” 吴雪只道是她往日那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此刻却见她一副小女儿的惊喜模样,心下也是惊奇万分,深感慰然。 这楼宇中却有一池连贯厅堂的清水,幽光正是从那里发出的。兰儿走过去,朝水中一看,忙道:“雪儿哥哥快过来,看这个——” 吴雪正在看着墙上壁画,听到兰儿的惊呼,走了过去,张眼便见清澈池水底部,有七个台座,上面镶嵌着七颗泛着幽光的珠子。那珠子每颗都约莫有孩童的手掌般大小,在水底泛着冰蓝色幽光。 吴雪看着那七颗泛着幽光的珠子,略做沉吟,便惊喜道:“这莫不是稀世罕见的夜明珠?!” 兰儿见他欣喜若狂,问道:“夜明珠?” 吴雪点点头,道:“夜明珠本就稀世罕见,最近出现的一颗是海外乌陀国进献夏国皇帝的,没想到在这里一次就出现了七颗!” 兰儿道:“这我倒是听说过。” 吴雪看着这七颗夜明珠,在水底摆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只是这北斗七星的摆放方向却很令他疑惑,但也一时不知道哪里不对。 二人借着荧光在殿内看了看。兰儿跑到一边,只见是一片灵位木牌,她凑近一点,看到每一块上面都镌刻着人名,心想也许是如梦教的故人罢。 吴雪来到一个石台前,只见台中有一个盒子镶嵌在石台里。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想起了先前掌柜动手打开了那个盒子结果七窍流血而死的惨状。 这盒子却不是那个鎏金玉盒,这个盒子古朴无华,吴雪闻了闻,还隐隐散发着香味,才确定这是一个檀木的盒子。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开还是不开呢? 过了会儿,只听兰儿一声惊呼,吴雪抬起头,见兰儿面带惧色,手指着墙。 只见墙上的壁画竟然动起来了。画中的几个白衣女子衣袂飘忽,披帛翻展,身姿袅娜,好似在舞蹈般。而每个人的动作都不一样,却又像是衔接般接连舞动。 吴雪疑惑道:“她们是在跳舞吗?”接着“咦”了一声,暗想“难不成这又是那个秦如梦的诡计?” 兰儿却摇摇头,犹豫片刻,道:“她们好像不是在跳舞” 吴雪道:“不是跳舞?” 兰儿道:“这这好像是在练功!” 吴雪忍不住一笑,道:“这练的是哪门子功,如此绵软轻柔,遇到劲力强大的对手还不得让人一把撂倒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所怀疑。 他看着画中舞动的女子,只见她身姿蹁跹,掌花飞兰,脚尘生莲,丝帛暗含劲力,变化多端。 吴雪惊叹道:“这还真是一门功法,而且这还是哪家不知名的上层功法!” 兰儿笑道:“这怎么能算不知名呢?我们不是身处如梦圣地吗?” 吴雪叹道:“这如梦圣教称霸武林数十载果然是有它的底蕴的。不光精通幻术,就连内功功法都如此精妙独到。” 舞定,那壁画中的女子霍然风逝,整面墙的颜色进数散去,如丝缕般随风飘远,闪着亮晶晶的光。就在这时,吴雪只听背后“呵哒”一声,回身一看,只见那石台上的檀木盒子赫然打开了! 二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良久才发觉并无异动,稍加放心,才靠近过去。 只见那盒子里静静的放着一本书。吴雪身手去拿,兰儿道了声“小心”,也止不住好奇,这无数人为之送命的“如梦宝藏”究竟是何物。 吴雪连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旧旧的古籍。只见书面上写着三个字:如梦令。吴雪疑惑地翻开书,却突然一愣,接着沙沙翻着书页,良久露出了一个苦笑:“这就是一本诗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一章 如梦令 吴雪的笑有点发苦,叹道:“这只是一本诗词”说着将书卷递给了兰儿。 兰儿打开第一页,扉页上有一行蝇头小字,写道:如梦一百二十八篇。往后一翻,却见草黄色纸页上,一篇篇以《如梦令》为词牌名的格律,足足写了一百二十八篇整。她虽幼时生活在大漠,但母亲是中原人,还曾贵为公主,对此风韵之物自然是自幼耳濡目染。所以她也教了很多诗词给女儿泊火若生兰。 她顿时有些茫然地看看吴雪,无奈一笑,说道:“原来这些年来,这么多人苦苦追寻的如梦秘宝,竟然是一本诗词。” 吴雪哭笑不得,道:“而且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为之丧命,若是被他们知道了,骨灰都得蹦起来!” 兰儿有些失神的眼眸闪烁着,宛若星光,一声轻叹,道:“贪念太深太重,到头来还是伤及自身” 二人忙活了一天一夜,可谓历经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有人丧命,有人受伤。激动过,也失落过。勇敢过,也害怕过。但没有一种心情像他们现在这般,如鲠在喉,难以消解,不免一阵唏嘘,怅然若失。 吴雪一声嗟叹,他现在突然明白,如梦圣教的教主秦如梦,远比他在幻境中见到的还要厉害。她似乎完全懂得人心,抛出一点饵食,就能引来一大群游鱼来争相夺食,岂不知自己只是她眼中的玩物。 吴雪摇了摇头,叹道:“好笑可笑” 兰儿嘤咛着伸了个懒腰,道:“雪儿哥哥,我们出来已久,既然事情已解,我们回去吧!东奔西走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这下回去好好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嘻嘻” 被兰儿这么一说,吴雪顿时也是浑身疲软,胸腔内部还在隐隐作痛,笑道:“好,我们回去好好吃一顿,在温点酒,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吴雪懒懒地一伸胳膊,说完却见兰儿脸红了,径直走了出去。当下觉得奇怪,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追了上去。出去之前,他看了看躺在盒子里那本《如梦令》,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把那本书操进了怀里,心想,就当是闲暇之余的消遣吧 二人刚靠近青铜门,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说话的人七嘴八舌,踏着阶梯往这里靠近了。 兰儿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吴雪心念一动,叹道:“恐怕是掌柜传唤来的罢。”心想如果是掌柜来之前传唤的帮手,那对我们肯定不利,而且他们的掌柜已经死了,更不可能善了。于是赶忙拉着兰儿躲在了首殿里静观其变。 只见进来了十几余众,皆身着官服,打着火把骂骂咧咧地目视这圣地。 一兵卒向着为首的一人谄媚道:“林队长,你看,这传说中的如梦圣地果然玄妙,里面宝物定也是堆积如山,待会儿嘿嘿” 林队长拍拍他的肩膀,扩声道:“放心,兄弟们见者有份!” “好!”众兵卒一阵欢呼。 躲在门后面的兰儿低呼道:“糟了,怎么会是官府的人?!” 吴雪冷哼道:“我先前就有些怀疑这掌柜是官府的人,现在看来,他们还真是沆瀣一气的一伙子了!” 兰儿道:“他们人多势众,又都是官府的人,我们不好动手” 吴雪道:“别急,暂且到最后的明光殿去,这里面也没什么传说中的宝藏,只有那七颗夜明珠是传世之宝,可不能落在这等鸡鸣狗盗之流的手里!” “队队队——队长,你你看前面”一官兵说道。 林队长大手往他脑袋上一拍,骂道:“你他娘的给老子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说说说话!” “老大,你看前面躺着一个人!” 众人走过去,林队长见了,呵嗤一笑,道:“呦,这不是叶掌柜嘛,诶诶诶,你们看,瞧他这副德行,嗨,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对他们来说,少一个人,就能多分一笔财宝。 林队长啐了一口,一脚把他的尸身踢开,道:“嘿嘿,先前我们受制于你,完全是为了一份宝贝,现在你死了,这些宝贝可都归我们了!”说着一挥手,道:“兄弟们,走,见到什么拿什么!” 吴雪和兰儿见了只一阵心寒。兰儿怒道:“这些人果然真是狼心狗肺,竟能丧德败品到如此地步!” 吴雪叹道:“这些人虽身着官服,为官府办事,但底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流氓败痞,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兰儿推推吴雪,道:“走,他们往这边来了。” 众官兵走了一路,过了好几个殿堂,却还是一无所获,哪里有传说中的大批金银财宝? 林队长惊疑道:“他娘的,怎么到现在一点宝贝都没有,难不成是这贼老叶骗我们?!”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争论起来。半晌,一歪眼鼠牙的兵差说道:“老大,现在还没到山重水复的地步,你看,前面不是还有最后一栋楼吗?” 林队长道:“走,去看看。去他老嬷的,我就不信老天让我空手而归!” 进了明光殿,众人顿时四散开了,搜刮起来。 “老大,你看——!” 林队长走过去,和众兵差一样,被七颗夜明珠给闪晕了眼睛。 “大哥这这鹅蛋是娘的什么东西,看着挺值钱的!” 林队长骂道:“教你平时多读读书,尽是不听。这他娘的是夜明珠,不是你家老鹅孵的蛋!” “夜明珠?!” 林队长眼神贪婪,抹着口说,道:“去,给老子挖下来!” 说着只听殿内一出“啪嗒”一声,惊的他猛一回头,发怵道:“谁?谁在那边?!” 原来是躲在大片竖着的灵牌后面的吴雪不小心提倒了一面牌子,心里叫道不妙!那些人顿时往这边合拢过来。 一人说道:“大哥,你你看那边是灵牌吧?” 林队长满头大汗,吼道:“灵牌怎么了?不就是一群死人吗?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说着他霍然目露凶光,道:“他娘的,敢吓老子,把它们给我砸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二章 暗流 一行人在此昏暗幽深的山中古地,忽闻背后的大片整整齐齐的灵牌发出异动,心中顿时一慌,围了过去。 吴雪暗道看来是无法避免跟他们交手了。一旁的兰儿灵机一动,只见她掐着嗓子,怪声道:“何方宵小,来此禁地,扰我圣徒清净?!” 众兵忽然听到灵牌发了声,吓得连滚带爬往后退缩。 “老大,这东西说话了!” 林队长冷汗淋漓,破口道:“一群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我不信他们还能爬出来害人?!” 吴雪见兰儿装神弄鬼的模样,忍着笑。这时兰儿又道:“我如梦圣地近沉睡百年,除了教内供奉,就无人来此,尔等可是来此面见祖宗?” 一行人顿时腿都软了,不知所措。 林队长忍着惧意,道:“何方鼠辈在此装神弄鬼?快显现原型来!” 只听那灵牌后面又道:“你们不是来孝敬长辈的?看来,今天又会多几具尸体了。” 林队长一听,想到外面惨死的叶掌柜,心中一惧,立马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爷爷饶命,小的无意冒犯爷爷休息!” 众人见带头的都这样了,也忙着跪下去,连连求饶。这时只听见一股窃笑,众人顿时抬起头来,林队长霍然明白过来,暗想自己被人当成了驴子,跳起来,骂道:“好啊,敢骗老子!”说着一股热血上涌,冲过去,就将灵牌乱砸一通。 吴雪和兰儿见身迹暴露,一下越身跑了出去。 众人一看,只见是两个人躲在灵牌后面,心中生恼,就追了上去。手脚并用,和他们缠斗在一起。只他们身手太过灵活,也不跟他们厮打,一会儿骚扰,一会儿后退,趁着他们收手的时候又忽出一拳一脚。 “老大,这两个小东西厉害得紧!” 林队长骂道:“妈的,平时就数你们吃的多,连两个小屁孩都搞不定!”但心中也是暗暗生疑,这两个人的身手很是不错,恐怕在拖下去必将生变。当下就喊到:“你们拖着他们,我挖了这七颗珠子就撤。” “老大,你快点,我们可是在宋老儿眼皮子底下溜出来的!” 林队长咬着牙道:“知道了!这贼老宋,自己不想发财还拖累我不发财!”说着就下了水池,动手去拔夜明珠。 吴雪心想,他们说的老宋,应该就是指民间口碑很好的提刑官宋义了。恐怕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一生清廉,手下却是藏污纳垢。 吴雪见他直冲夜明珠而去,当下就闪身向里冲去,一行人又拦身上来,虽然武功不甚高强,但人多势众,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林队长用里一拔,就拔出了一颗夜明珠,他呆呆地笑着,眼中闪着光,看着手中那科硕大的夜明珠,说道:“老子这回大发了!”他已经想到良田千亩,广厦万间,美女环绕的快活了。 可就在这时,脚底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声,地面开始摇晃起来,就连站都很难站稳。 外面山洞已经开始崩塌了,重达千斤的巨石一颗颗往下掉落。 “老大,快跑,这里就要倒塌了!” 林队长一看,赶紧把其他几颗也拔了下来,往袋子里一抄,道:“走!哈哈哈,发财了!”说着就背着袋子和一众人向外跑去。 兰儿道:“雪儿哥哥,我们也快走吧,在不走这里就被压垮了!” 可吴雪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已经没了夜明珠的那七个底座,他叹了一口气,道:“走不了了,青铜门已经关了。” 兰儿听闻,跑了出去,却见果然如此,而那些兵卒被巨石砸的死的死,伤的伤,在门前拼命推着,却毫无动静。 兰儿心中一凉,道:“雪儿哥哥,只怕我们要给贼人害死在这儿啦!” 整个山洞内地动山摇,巨石簌簌抖落,很快这里就将是一片废墟,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了。 吴雪苦涩一笑,道:“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兰儿见他如此沮丧,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他的手,眼中泛着泪花,道:“能跟雪儿哥哥死在一起,兰儿也别无他求了。” 吴雪紧紧抓住她的手,那小手温润如玉,慌乱绝望的心绪也安慰了不少。 兰儿幽幽道:“雪儿哥哥知道兰儿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吗?” 吴雪笑道:“看到了什么?” 兰儿羞红着脸,将欲开口,却看见那边水池子里的水像是烧开了般咕嘟咕嘟沸腾起来。 只见那水池里的水翻腾过后水位下降不少,水从北斗七星指着的方向流了下去。 吴雪一喜,道:“这是活水!” 兰儿瞬间明白过来,道:“这下面有暗河!” 二人相视一笑,下了水池,原本狭小的出水口,因为地震的原因,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吴雪道:“我们就从这里面走!” 兰儿道:“抓着我的手,你不会水!” 里面水流湍急,暗石又多,二人顺着水流漂着,搞的晕头转向。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远处有一个小光点,隐隐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 吴雪苦道:“是瀑布!” 二人沿着水流一下子冲了出来,然后直竖竖下坠,吴雪身形未加防备,一下子砸在了水面,当时头昏脑涨,向水底缓缓沉了下去。 他不会水,又吃了这么几大口,只觉得鼻腔喉管里火辣辣一片,他想屏住气,但已经没了力气,连意识都开始模糊。水里面无比冰冷而他的身体也已经开始冰冷。 他眼中最后的画面,好像看见了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灵活得像一条人鱼一般向他游来。 兰儿从瀑布落下后,因为和吴雪冲散,呼了一口气后,潜入水里找寻吴雪。她焦急的找寻着,终于见到了吴雪的身影,于是赶忙游过去,拉起他的身体,向上游去。 把他拉到岸边后,她运功将他口鼻中的水给逼了出来,她眼含热泪,在一次一次地重复过后,吴雪吐出一口水,咳嗽了一阵,就又晕了过去。 兰儿见他恢复了呼吸,已无大碍,放下下来,环视四周,却见是两山只见的一片峡谷中。此处却不似外面肃杀一片,这里气温要比外面高,就连花草树木都还开着花张着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三章 幽谷 吴雪昏迷了三日才悠悠转醒。他因连日劳累,又受了内伤,冷热一激,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连发几日高烧,在病榻上修养了很多日。 他醒来只见是在一间破旧得山间旧庐中。他想起身,才发觉浑身酸软,竟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不多久,兰儿端着砂壶进来,一见吴雪醒了,笑道:“你醒了?来,先喝点水——” 她服侍着吴雪,吹了吹碗中得水,吴雪喝完,这才感觉有了点生气。他笑道:“多谢兰儿师妹了,不然我可能就在那冰冷水底沉睡下去了。” 兰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用谢我”说着就出了去,蹲在河边浣洗沾染血迹得纱布。吴雪起身来到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她挽着袖口,露出半截光滑手臂,额间布满细汗,几缕青丝黏在额头上。吴雪不由自主地笑了。 兰儿听到笑声,回过头,道:“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休息吧!” 吴雪甩了甩手臂,笑道:“我哪有这么脆弱,这点小伤都不算什么”说着却哎呦一声,他一看,袖间渗出血来。 兰儿道:“你身上被石头划伤了几处,还是先不要活动了,以免伤口撕裂。” 吴雪尴尬地笑了笑,任由她给他换了药,包上干净得纱布。 不久,二人吃了点兰儿捉的鱼后,吴雪看了看四周,道:“没想到这山外面贫瘠荒凉一片,里面却又是一番神采。” 兰儿道:“这里僻静避世,温度也不似外面寒冷,你就在这里先把伤养好,我们再出去找父亲他们。” 吴雪问到:“我们在这里几天了?” 兰儿估摸道:“大概三天了吧,也许四天了。” 吴雪喃喃道:“原来这么久了”对于兰儿照顾他这么久,心里又感激又愧疚,只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若是老老实实把那些如梦的同党抓到官府,这事不就结了吗? 这时兰儿道:“哦,对了,你怀里的那本书被水泡了很久,我晒干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兰儿努了怒嘴。 吴雪拿起那本《如梦令》,被水泡过后,字迹消散了许多,而且有些纸页黏连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一页页分开,但还是有些破损。 兰儿笑道:“你还是真是风情之人,一本诗词也如此爱惜。” 吴雪苦笑道:“这就是我们辛苦一路换来的教训,怎么能随便就把教训丢了?” 二人又在幽谷里修养了几日,其间吴雪打坐调息,体会内功之法,闲来无事就帮帮兰儿烧烧水洗洗碗,身体也渐渐康复起来。他运了运息,感觉内息通过几个经脉时总有阻碍。那些经脉穴位犹如阀门一般,原本像是一泓泉水的内息从丹田出来后,通过穴位的只有一点点了。如此重复,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完毕已是大汗淋漓,累的气喘吁吁。 心里烦闷,就拿出那本《如梦令》看了起来。虽然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纸页也邹巴巴的,勉强还是能知道诗词的大概。 吴雪靠在大石头上,看着看着突然蹦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嘴里喃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如此!” 兰儿不解,就见他把那本书翻开,在一旁对照着比划起来。 兰儿疑惑道:“怎么了?” 吴雪喜道:“这不光是本诗词!”兰儿此前没有仔细观摩里面的内容,所以不太了解。 吴雪道:“写这本书的人真是奇才!他把内功功法以一首首诗词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兰儿也是不禁苦笑,道:“所以说这其实是一本武林秘籍?” 吴雪点点头,激动地说道:“我们都被耍得团团转,幸好我随手拿了出来,若是其他人见了,必然认为是白跑一趟,就把它丢在那里了吧!” 于是兰儿也不打扰他,任由他自己摸索了。 吴雪看第一首词,名字叫《如梦令·踏雪寻梅》,看了内容,却是打通下身的方法。只里面用了很多生僻古怪的词字,吴雪也理解不甚透彻,只单单照葫芦画瓢,摸索这本功法里说的内容。 又过了两日,吴雪已经领悟到了不少运功的要诀,脚下步子越发轻快,兰儿见他三两步就可窜出去两三丈远。 兰儿恭喜道:“雪儿哥哥的掌控内息的法子越来越熟练了,武功也似精进了不少。” 吴雪笑道:“多亏了师傅他打通了我的经脉,我才能这么快的吸收了这些功法。但现在也只是照着模仿一遍,要说到理解,还差的远呢!”霍然他想起来一个问题,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兰儿见他原本是喜上眉梢,却又突然阴云密布,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吴雪想到了,自己已经是拜了师父的,此番再学这本秘法里的武功,岂不是算背叛师门,偷学他人的功法?中原尤其讲究正统,师门之见尤其严肃,自己所作所为,不正是武学大忌嘛?自己这岂不是欺师灭祖吗? 想到这儿,他霍然停下来,神色痛苦,一声叹气,就把练了几日的功法往旁边一扔,不练了。 兰儿不解,以为他领悟不了其中奥妙,心慌意乱。待了解了其中缘由过后,笑他太过愚直,满脑子都是中原的礼教观念。她说她父亲向来开明,自己也是修习的大月国内功,但也吸收了长孙珏的功法,补足了自己轻功上的缺陷,这是扬长避短的招儿,为什么要排斥呢? 吴雪一听,虽然很有道理,他也明白闭门造车远不如博纳百家有用,奈何自己从小深受教诲,门第之间太深,当下忧郁不决。 只这日,安静的山谷霍然热闹起来,一大群动物窜了出来,往这边来。看得吴雪和兰儿暗暗惊奇。不久,只见从外边,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短打,衣着破旧,戴着烂了边的斗笠,竹篾都翘了起来。脚下蹬着一双草鞋,奇怪的是,山间溪边泥泞,他脚上居然没有沾染上一点泥巴。一手拿着一根竹仗,一手拎着一个黑黢黢油花花的酒葫芦,肩膀上还蹲着一只小松鼠。 吴雪兰儿二人无比惊奇的看着他缓缓走来,正是朝着他们这边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四章 怪人 吴雪和兰儿看着那人悠闲地走过来,身边还跟着大大小小的动物。那人走过来,看到有两人在他的破茅屋,也是一愣,冷声道:“你们是谁?怎么来到这里的?!” 吴雪拱手道:“前辈,我师兄妹二人负伤流落到此,借用了前辈房舍。” 那人扬起头,这时他的脸从斗笠后面显露出来。那是一张坚毅无比的脸,已经被岁月打上了一道道烙印,但他的眼神无比精明,好似刀子一般锐利。 吴雪一惊,暗道这必然是某个不出世的高人隐居在此。 那人道:“是嘛”然后他怪笑一声,身形一动,霍然就来到了吴雪面前,伸出粗大的手往他头顶上拍去。 吴雪睁大了眼睛,却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太快了!他只不过眨了下眼,他就来到了他面前,做出了攻击手势。 兰儿见现在出手过去已经迟了,只能一脚踢飞几颗石子向着他手上的穴位射去。 那人一顿,一挥手,一股劲风席卷着飞来的石子,那些石子弹道一反,反射向兰儿。 吴雪趁此间隙,也做出了反应,右手腕一收,左手握拳,这正是一攻一受的招式。 那人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左拳直直冲出,对着吴雪的胸口打过去。 兰儿躲过了那劲射而来的几颗石子过后,立马运息将速度提升了一个档次,飞快地冲向那人。 吴雪用来防御的左手,翻掌抵挡那打过来的一拳,右手也攻击出去。那人头微微一偏,吴雪的左手已经和他的拳头两两相碰。 吴雪顿时感到一股无比强劲的劲力传过来,一瞬间振荡着全身的筋骨,他身体好似风中的落叶一般,被向后掀翻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吴雪知道这人是收手了,若是不收手,他必然会被这暗含气劲的一拳震得经断骨裂。 兰儿身子轻健,腿脚并用,连连打出几招,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或躲或挡,完全不起作用。 那人抓住兰儿横踢过来的腿随手丢了出去。兰儿感到这一甩并无太多劲力,这一丢更像是扔一朵花般。 那人喝了一口酒,道:“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他好像喝迷糊了,又嘟囔着来了一句:“好累,好累,打架干嘛,喝酒多好!” 吴雪和兰儿哭笑不得,心想先出手的不是你吗? 吴雪道:“前辈,晚辈们无意叨扰,我们来此,完全是出于无奈。” 那人道:“说说,你们怎么来的。” 吴雪说了一遍如梦圣地里的情形,那人听完笑了两声,道:“你们果然是从那里面出来的。能来这个山谷,只有从圣地里过来。” 吴雪暗自疑虑,心想他怎么会如此了解如梦圣教的情况。 那人看了吴雪一眼,道:“小子,你是我圣教的人,看样子也得到了如梦内功的真传,怎么会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吴雪知道他应该是如梦圣教的某个长老,却被后边句无根据的话搞得莫名其妙,惊疑道:“前辈,晚辈并非如梦中人。” 那人冷哼一声,道:“放屁!你身怀我如梦内功,用的招式也是如梦功法的外功,怎么可能不是我如梦的人?” 吴雪这下明白过来,刚才短兵相接,那人实力莫测,在情急之下他不自觉地用了这段时间来修习的如梦功法,实在是无心之举。 吴雪哑然,他现在心情复杂。他已经拜了师傅,又怎么可以偷学他人功法?而且,自古正邪不两立,他既投明主,又怎可与邪魔外道同流合污?一时自责万分,不免兴意阑珊。 兰儿见吴雪神色痛苦,接口道:“前辈,我们真不是如梦的人,我们只是无意之间进入了圣地,因为突遇官兵歹人窃取了夜明珠,触发了机关,无路可走之下我们二人才到了此处。” 那人一愣,道:“你们真不是我如梦圣教的人?” 吴雪和兰儿齐声道:“不是!” 那人连酒都不喝了,把酒葫芦一丢,站起来兀自转圈,良久,叹了一口气,道:“我如梦创立数载,在那次劫难之后,就一蹶不振。近日见有个身怀我如梦功法的小辈来见我,以为是来请我这个老头子出山重振我圣教,唉,没想到又是空欢喜!” 吴雪和兰儿听了他的话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安慰两句。 那人看向吴雪,问到:“你既然不是我如梦的人,又为何身怀我如梦的功法?”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晚辈贪功冒进,急于求成,在贵教圣地里偶得到一本《如梦令》。晚辈发现里面不只是诗词,而是用运功法诀编撰成的词句,情不自禁就操练了起来” 那人像是挨了一棒,道:“你说的那本书在哪,拿来我看看!” 吴雪赶忙把破旧不堪的手抄本《如梦令》拿给他,没想到他看过以后哈哈大笑,像是老朋友般抚摸着书籍,眼神也生动了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啊!”他站起身,呼呼打着法诀,足足一百二十八式,拳脚所到之处,空气震荡,虎虎生风。 “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这本笔记。” 吴雪惊异道:“笔记?” 那人点点头,道:“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吴雪和兰儿连连摇头。 那人哈哈笑道:“这是我写的!” 吴雪也是觉得不可思议,道:“这竟然是前辈写的?” 那人道:“正是!”说着他抬头看向天空,好似往日种种又回到了眼前。“这是我在二十岁自我琢磨出来的功法,当时因为酷爱诗词,所以就用这种方式记载下来了。” 吴雪心中一紧,断续道:“前辈你是开创这派功法的人?!” 那人好像很奇怪,看着吴雪,道:“我写的这《如梦令》难道还会有别人开创这门功法?” 吴雪一惊,冷汗都流了出来,颤声道:“前辈是如梦圣教的开创者?” 那人道:“不错。真是我开创了如梦教。” 吴雪和兰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登时心头一凉,暗道这下真是时运不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先是见到了如梦的当今教主秦如梦,这下有见到了创始人,真是羊入虎口,想保全都难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五章 秦霖 吴雪此刻坐立难安,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他自认为是个无名小辈,面对着这样一个“元老级”的人物心里是既尊敬又恐惧。兰儿也是拿捏不了眼前这个如梦创始人,他看起来并无攻击性,也不像以往想象的那般凶神恶煞。武林正派人氏口中的“歪门邪道”皆是穷凶极恶无恶不作的邪佞之徒。今日一见,却出乎意料,相反,这个看起来很冷淡的大叔倒还蛮可爱的嘛。 那人坐下来,这时那只小松鼠又抱着坚果跑到了他肩膀上。他懒洋洋地伸出粗厚的手指,在松鼠的毛皮上挠了挠,而那松鼠也毫不避讳,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皮毛,还很亲昵地靠了上去。 良久,他淡淡道:“自我创立如梦,看它发扬光大,再到它没落,已经几十年了时间真快啊” 吴雪道:“前辈也不必太过感伤,现在如梦想必已经重振,此次误入贵教圣地,也是见到了当今教主。” 那人怪笑了一声,道:“哦吼,你说说,如梦当今教主是何许人也?” 吴雪想到在幻境中被秦如梦捉弄的窘态,不由得苦笑,说道:“她说她叫秦如梦,是当今圣教的教主。” 听了吴雪的话,那人一愣,半晌,泄气般地嘟囔了一声:“原来是她啊” 吴雪和兰儿一怔,看来这两人是认识的。 兰儿道:“大叔你认识她吗?” 那人冷笑一声,继续和小松鼠玩着指尖游戏,说道:“我自然是认识她的” 那人又问道:“怎么,她也来了吗?” 吴雪想到了这一路上的种种,无不是秦如梦梦魇般的幻境,道:“晚辈是经历了重重幻境,到了圣地内部最深处的幻境中见到了她,她本人并不在此地。” 那人自嘲地笑了笑,道:“看来她已经忘了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吧”然后他说道:“她还在玩幻术这种小把戏?” 吴雪和兰儿听见他们遇到的种种诡异幻境,相视苦笑,怎么在他这里就成了小把戏? 吴雪道:“她的幻境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假假真真难以分清。” 那人道:“哼,当初就让她勤加修习经脉,调理内息,想不到竟是当耳旁风了。”然后他看着他们,说道:“怎样,她现在是个什么样?长大了没?” 吴雪和兰儿各自想到了在幻境中的情形,脸上顿时都红了。 吴雪讪笑道:“长长大了” 那人道:“没想到她成了如梦的掌教”他笑了一声,说道:“这小丫头,竟然成了如梦的掌教,我如梦想必已经是被她玩得面目全非了。” 吴雪暗想他叫她小丫头,想必是年长她很多的一个长辈。 吴雪疑惑道:“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他懒懒地看着小松鼠,它跳到了他的手掌里,正亲昵地在他掌心摩蹭。他淡淡说道:“名字嘛这么久了,好久都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了我想想哦,我好像是叫秦霖吧?” 吴雪和兰儿见此,不由得苦笑,暗想这人太过有趣,连自己名字也要想。可转过来一想,一个人若是避世太久,与鸟兽为伍,以山谷为家,难免会如此。 兰儿斟酌道:“秦霖秦如梦” 那大叔眼眸一转,看向兰儿,笑道:“怎么,想到了什么没有?” 兰儿天真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人哈哈大笑,道:“不用想了,她就是我的小女儿。” 虽然有了这两人会有关系的猜测,但听到秦如梦是眼前这个邋遢大叔的女儿,还是有些讶然。 秦霖看着兰儿,道:“那小丫头若是有你一半可爱就好了,而且你武功底子很好,看来是修炼过的,不像她,总是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反而是舍本逐末了。” 兰儿乖巧地嘿嘿一笑,道:“大叔既然是如梦创始人,又为何隐居于此,而不去掌管如梦教?” 秦霖转而一笑,卖了个关子,拍着肚子,连道:“啊好饿啊,说了这么半天,肚子又饿了。” 兰儿笑道:“大叔别急,我瓮中煲了鱼汤,应该快好了罢!” 秦霖一笑,道:“哦,不错不错,比那小丫头强多了”接着他嘿嘿一笑,吹了一声口哨。这口哨声不大,却传遍山谷,浑厚无比。吴雪暗自感叹,前辈的内功高深莫测。他心里怪怪的,并不想跟邪魔外道为伍,但迟迟又没有离去。 只听哨声过后,整个山谷逐渐沸腾起来,群鸟鸣啼,猿猱肆叫,过不多久,从各处奔来。 吴雪只见天空中飞来了一片黑压压的鸟群,嘴里叼着野菜。林子里窜出数不清的猴子,爪子里皆拿着山果甜瓜之类。 吴雪和兰儿不由得惊呼。秦霖却哈哈一笑,道:“他们都是我朋友,招呼客人来了!” 不多久,只见猴子们把桌子凳子都支好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几桌,沿着河滩铺开,上面摆满了奇异的鲜果。 秦霖问猴首:“那东西带来了吗?” 猴首居然像人一般向他一拘,嘎嘎叫了两声,后面来了十几个猴子。只见它们三两扛着一个个木桶,端正摆好。 秦霖也是一抱拳,笑道:“谢过猴兄。来,请兄弟们入座!” 那猴首叫了两声,只见大大小小几十只猴子各自围坐在了桌边。 吴雪和兰儿惊奇不已,相互使了个眼色。兰儿小声道:“大叔可真是神人,与鸟兽为伍,皆如兄弟般,当今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吴雪苦笑着点点头,说道:“请客来了!” 秦霖笑道:“怎样,我这些兄弟,可算神俊?” 吴雪笑道:“前辈是当世高手,就连兄弟朋友们也是神采丰隽,晚辈开了眼界!” 秦霖哈哈大笑,道:“好!”接着他看向兰儿,道:“接下来,可就要考验考验兰儿小闺女了!” 兰儿笑道:“前辈请讲。” 秦霖道:“考验考验你的厨艺——”他一挥手,鸟儿成群飞掠过河面,兰儿睁大了眼睛,只道是群鸟在洗涤野菜。 如此来回几次后,群鸟站在河滩,飞快地转动脑袋,把水甩干,将野菜丢进了猴子们搭建好的锅台上的一个个小砂锅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六章 翠铃谷 秦霖笑道:“朋友们已经准备妥当,接下来就看兰儿小闺女的了!” 兰儿莞尔一笑,用一根细长的草绳将头发一拢,挽起袖子,道:“晚辈献丑了!” 说着脚下一蹬,身体轻轻跃起,手执长勺,手腕一转,灵巧地从水缸里拉扯起一条水龙,那水龙好似舞龙的人手执棍棒牵引着舞动般,飞入排成一排的砂锅中。 秦霖道:“精巧!” 兰儿又将几块洗好的石头挨个放入锅中,壶盖一放,点了火,算是大功告成。 兰儿道:“因为材料所限,说着能用这些野菜来做成汤,望前辈包涵。” 秦霖道:“很好!” 过不多久,众人皆坐,开始宴席。却见群猴敞杯豪饮,皆喝的面红耳赤,好不尽兴。 吴雪看着手中的果子,觉得它奇形怪状,从来没有见过,味道也有些酸涩怪异,不免有些犹疑。 秦霖道:“这些鲜果,都是猴兄们从深山里采集来的,皆是新鲜异果,小吴兄弟可得多吃点啊!” 吴雪只能笑着咬着牙吃下去,见下肚也无不适,就稍稍放心些。 秦霖这时随手抄起一个木桶,往竹子做的酒杯里倒酒。只见那酒酒色清亮,微微呈琥珀色,刚一倒出,顿时酒香四溢,闻着就教人微醺了。 吴雪和兰儿各自喝了一口,觉得并不太烈,只是后味有些怪异,有股药草的味道。 秦霖道:“这酒可是天下见不到第二家的,两位小友可要喝得尽兴!” 吴雪道:“这酒真是好酒,酒劲绵柔,后味独特,真是独一家绝有!” 秦霖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这酒可是猴子兄弟们采集百种药草,百种毒虫,用山间最清列的泉水泡制而成,自然是没有第二家!” 吴雪听了顿时胃里一阵翻涌,一股酒水翻了上来,但奈何是客,顾及主人情面,只能强忍着又咽了下去。 秦霖笑道:“这酒,猴子兄弟们平时可舍不得拿出来,这不来了客人,我也才有口福一尝其味,莫要推辞,再喝一杯。” 吴雪和兰儿只得再喝一杯。这一杯下去,肚子里突然生起一股热气,蔓延至全身,也窜到了头上,吴雪顿时感觉有些醉了。 却见兰儿也有些微醺,淡淡的笑着,好不可爱。 酒过三巡,群猴已经喝高了,有的躺在河边,有的爬树乱叫,有的兀自比划了起来。 吴雪只觉得惊奇万分,看这些猴子的拳脚,竟跟人的功法路数有些相似。便问道:“前辈,怎么这些猴子朋友们拳脚如此了得,功法看着比一些寻常武林人还要高深?” 秦霖道:“他们身居深山,与天敌相争,与山河为伴,身体自然就很强健。而他们并不像寻常武林中人般闭关自守,而是相互交流切磋,虽然看似毫无章法,但却是最直接有效的御敌手段!” 听言,吴雪只默不作声,纠结着眉头,好似也在做一场搏斗。 兰儿见他如此,便接过话来,笑着说道:“猴子大侠们果然是避世的高人,倒比我们这些混迹于江湖的人武功还高。” 秦霖大笑道:“可不是吗?想我每日与鸟兽为伴,倒也有趣。” 兰儿道:“大叔身为如梦创始人,为何不出关重振圣教,以大叔身手见地,定是武林之福。” 秦霖叹了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一杯酒,缓缓说道:“那次五派八脉的所有门派好手,围攻我圣教。原本凭我圣教地处险要,分坛众多,本该是不足为惧的。但没想到出了一个叛徒!” 兰儿道:“大叔可知那叛徒是谁?” 秦霖冷哼一声,道:“那贼人的面目,我死了都能记得!他年纪轻轻却面容枯槁,我只道是被胭脂水粉榨干了身体。但他脑子挺好,屡屡建功,所以就给了他一个把头的职位。没想到他在我教大典,所有坛主聚齐的时候,放了五派八脉的人进来。一场混战过后,虽然成功击退了他们,但是我教七十二坛主近乎死伤殆尽,自此实力大损,一蹶不振。而我因为轻信了佞贼,于兄弟们理亏,所以我就卸去了教主之职,让他们去管理了。” 兰儿道:“所以前辈在这山谷久避不出?” 秦霖点点头,无奈道:“没想到兜兜转转,这教主之位又到了我女儿手里。如梦估计也被她大换血了一通,已经变化太多了吧!” “我在这谷中,也有十年了,都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兰儿道:“前辈何不前往一探究竟?” 秦霖长叹道:“我无颜再去面对那些死去的兄弟,只能守在这里,给他们守灵!” 闻言,吴雪和兰儿面面相觑,原来在圣地明光殿里见到的那些灵牌,都是当年战死的如梦高手。没想到死后也不宁静,被人砸了灵牌,二人侥幸逃脱,来到这避世山谷,见到了如梦当年的教主,听他述说当年的事。 秦霖转而笑道:“我初见你二人,见两位后生神姿照人,以为是我如梦的人来见我的,没想到他们是真的把我忘了。” 吴雪和兰儿连连安慰,不久就又问到:“来此山谷是否只有通过暗河那一条路?” 秦霖道:“此山谷四面环合,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大坑,山壁高百尺,只有从如梦圣地进来。所以我见你们二人,就以为是我圣教的人了。” 吴雪道:“原来如此” 秦霖眯着眼,看着面色复杂的吴雪,道:“我那本《如梦令》丢失已久,不知道是谁又把它放进了圣地,而圣地我又很长时间没有进去了。这兜兜转转竟然是被小友得去,自然也是缘分。怎样,我看你们根骨不错,想不想入我圣教,跟我学上一招半式,足够对付那些江湖杂碎了。” 兰儿见他不似江湖人所说的那般邪恶恐怖,是个魔教大魔头,心里一喜,暗想这是个可以提升雪儿哥哥功力的好路子,当下便道:“前辈愿意,那自是我小辈的福分,愿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愿学呢?” 说着她胳膊肘顶顶吴雪,却见他神情恍然,好像在做思想上的搏斗一般。 秦霖哈哈一笑,转而看向吴雪,道:“兰儿小闺女真是可人怜爱。怎样,小吴意下如何?” 吴雪只支支吾吾,满头大汗,说道:“我我” 秦霖霍然面色一变,道:“怎么,你不愿意?” 吴雪拱手道:“不是晚辈不愿,而是晚辈已经拜了师父,不能再入他人门下了!” 秦霖听了,顿时一愣,转而大笑,说道:“看不出来,你倒对师门很是坚贞。不过”他笑了笑,“我有说过是收你们为徒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天外之物 吴雪一愣,道:“不是收我为徒?” 秦霖道:“不是。” 吴雪一时拿不定主意,心神慌乱,眼神犹疑着。 秦霖眼睛里的光芒一闪,道:“我说了,只是武功上交流,并不是从属关系。我如梦圣教的人,都是兄弟,我们统一一个目标,所有人都在为它努力。” 兰儿暗想雪儿哥哥是中原世家,正统观念根深蒂固,此番犹豫不决,不光会错失良机,还可能惹得秦霖不开心。便笑道:“如梦可也真是个心胸开阔,眼界高明的派系。” 吴雪苦笑着,道:“晚辈愿意。” 秦霖哈哈一笑,道:“好啊,好。你们即日起就随我在这山谷中修炼。” 吴雪道:“可我们还有人在外面等着,若是长时间见不到我们恐怕着急。” 秦霖道:“这有何难?你且写一封信。” 吴雪和兰儿分别写了一封信,秦霖换了一个声调吹响口哨,只见林子里缓缓飞来两个黑影,到了近处,却见是两只猫头鹰,叼着他们的信飞向山谷外。 吴雪没搞明白,用猫头鹰怎么送信,难不成它还能认出人来?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吴雪和兰儿都在山谷里跟秦霖学着武功。兰儿学得很快,基本招数看一遍就能记下。而吴雪根底不足,只能反反复复练着。 秦霖将《如梦令》中的功法路数尽数教授给了吴雪,正好弥补了书中的缺漏。吴雪先前对照这本书修炼时,有很多无法理解的地方,再被她秦霖讲解过后,立马开悟了不少。 他练得入神,倒也忘了条条框框规规矩矩,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先把这本《如梦令》研习个透。 在秦霖的讲解和兰儿的帮助下,三天后,吴雪已经记住了书中全部内容。五天就开始依照书中描述,开始打坐调理内息。六天开始调理气血,疏通经络。七天开始完整地运用功法,自行研习。 第九天,吴雪清晨打坐完毕,缓缓收回神识,放缓内息。他站起身,只觉得浑身轻松,好似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接着他将功法打练了一遍,兰儿看了,拍掌欢呼道:“好!雪儿哥哥于此功法愈加熟练了。” 兰儿这些时日也没有过多练习功法,只是起早贪黑洗刷做饭给秦霖和吴雪二人。吴雪看在眼里,嘴上谢着她,可心里还是不光感激。 秦霖不久也从山谷里出来,晃晃悠悠地往河滩走来,手里抬着一块疙疙瘩瘩的黑石头。 他往地上一丢,“嘭”的一声响,把河滩砸出个坑来。 他拍拍手,注意到了吴雪和兰儿惊愕的目光。 秦霖哈哈大笑,道:“兰儿小闺女近日来细心照顾,我无以为报,就将这块石头送给你了。” 兰儿顿时哭笑不得,心想这有又不是什么金钗玉钿头,反而送给女孩子一块奇奇怪怪的黑色大石头,秦霖真是思路奇特。 兰儿笑道:“兰儿也没做什么,前辈不用如此。” 秦霖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石头?” 兰儿道:“晚辈不知。” 吴雪觉得那石头虽然丑陋黝黑,笨重一坨,但隐隐间闪露异光,且从地上的坑来看,质地必然特殊。他凑近看了看,秦霖眯着眼,笑道:“看出来了没?” 良久,吴雪惊叹道:“这想必就是天外陨铁吧?!” 秦霖大笑,道:“好眼力。这正是天外陨铁。” 吴雪惊道:“这山谷呈凹陷的坑状,绝非大自然鬼斧神工,必然是受外力而成。这山谷是陨石砸下形成的坑!” 秦霖道:“不错,这山谷四季如春,冬暖夏凉,连果实药草,甚至是动物都有了超出根本的变化,实乃是天下一奇。” 兰儿道:“这天外之物居然有如此奇效?” 秦霖叹道:“大千世界,人穷尽一生所见也不过万一,奇怪的事情还多着呢!所以要有传承,一代代人接过旗帜继续向着未知的奥妙探索,人生代代,代代相传,终有可能发现那万般归一的奥义。” 吴雪道:“万般归一?”他想到了道学中提到的“道生一”的问题。 秦霖略微一笑,看着苍翠的山谷和蔚蓝深邃的天空,道:“我一直思考天地大同之法,道家称之为道,佛家称之为佛。但无论作何解释,核心都是万般归一。” 看着吴雪和兰儿怔怔的神情,转而一笑,道:“这些问题太过深远,不是一个人就能顷刻间领悟的,就连我穷尽半生,也还是无法参透。人生在世,蜉蝣一瞬,当须怡然自乐,不用过多挂怀,以免生虑,徒增烦恼。” 他接着说道:“这块陨铁就当做兰儿小闺女近日来的辛劳的礼物罢!” 兰儿这时才知道这块不起眼的石头的宝贵,忙道:“此乃天外之物,我只是做些凡事的普通女子,万万受不起的!” 秦霖哈哈一笑,道:“这东西也不是多么精贵,你就莫要推脱了。拿了去,打造几件好玩的小物件,也不至于让它沉睡于此幽山深谷。” 兰儿笑道:“那兰儿就谢过大叔啦!” 清晨,晨光熹微,谷内郁郁葱葱,清风徐来,吴雪只感觉每个毛孔都大张开来,呼吸着山谷中的灵气。 吴雪问到:“前辈,晚辈这十日修炼,时日很短,练武又讲究日积月累,可我为什么感觉脱胎换骨,刚才调理内息,感觉丹田处好似翻涌着汪洋大海,筋骨连接,气力贯通全身,内功也好似长进了大半截” 秦霖了然地点点头,笑道:“前几日猴兄带来的瓜果酒水你可还记得?” 吴雪点点头。秦霖道:“那些瓜果和泡酒的药草毒虫,都是受奇异山谷的影响异变的物类,它们的药力功效比之原来,强了千百倍,对身体可是大有裨益。” 吴雪惊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晚辈这几日好似脱胎换骨,原来如此!” 秦霖道:“这就是大自然的造化,奇妙无比。” 兰儿已经去准备早餐了,先别了二人。 秦霖道:“学之不武,纸上谈兵。今日,就开始实战训练。” 吴雪也是跃跃欲试,道:“好,请前辈指点。 秦霖摆摆手,笑道:“欸,你的对手可不是我。” 吴雪一愣,道:“那会是谁?” 秦霖一笑,双指在口中吹了个呼哨。只见树林里一阵翻腾,一个东西在密林里穿梭着过来,站到了秦霖身边。 吴雪哭笑不得,只见是一只如人般站直,神姿矫健,神采奕奕的大猿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八章 帝猿 吴雪冷汗直流,面容古怪,说道:“前辈我的对手是一只大马猴?!” 秦霖哈哈大笑,伸手在猿猴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当然。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位猴兄,他可是猴群的首领,号召力统治力可都是有一手的,当做对手,正正合适。” 那猴子眼神充满鄙夷,鼻子里喷着气,打量着吴雪,看得吴雪浑身发毛。 秦霖笑道:“猴兄,这个小辈,劳烦你照顾照顾啦!” 那猴子好似能听懂人话,伸手拍了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吧!”的豪情。 吴雪左右为难,想和他握握手,可那猴子只是一弯腰拘礼,瞬间目露凶光,龇牙咧嘴地弹身向吴雪功去! 吴雪一惊,心想这猴子的速度真是太快了,若是掉以轻心恐怕得不到好处,当下下盘一展,重心下衣,调动身体往旁边一侧。 经过这几日的修炼,无论是身体强度,还是内功都大为长进,他信心满满,原本以为定是可以躲过这一击的了。 却不曾想那猴子变招其快,到了他身前一招不中,立马换了一手,双手并用从两边往吴雪两腰一打,吴雪收紧内力,却发现这一击力道恰到好处,真是切磋切磋,点到为止。 吴雪这下也严肃起来,毫无轻视之意,他已经开始尊敬这只猴子了,它是一个强大的对手,甚至比一些自以为是的半吊子要强的多。说道:“多谢猴兄手下留情,再来!”说着一人一猴拳脚相加,顷刻间打出了不下几十个来回。 秦霖笑着点点头,喝了一口酒,哼着小调,倚躺在大石头上,单手支着头,边喝酒边看这场武斗大会,若是这一人一猴打出了奇妙的招儿,就呼和道:“好,这一招巧妙!” 兰儿正在做饭,脸上细汗涔涔,用手背抚了额头,抬头一看那边的武林大会,不由得噗呲一笑。 只见吴雪和那猴子打得有来有回,互相都很客气。那猴子强在可以手脚转换,吴雪不能像猴子一样连滚带爬,只能手脚并用加以抵挡,但也时不时被挠一下腰间,踢一下屁股。兰儿见了,只当是一人一猴玩杂耍的,顿时巧笑不止。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吴雪心中暗暗叫苦。这大马猴无论身法还是气劲都属上层,眼睛洞若观火,自己一丝一毫都逃脱不了它的掌控,只能陷入被动。 不过,好在吴雪吃了谷中异果,喝了山间药酒,身体筋骨已被重塑,加之这段时间的修炼,内力大涨,虽然被动,但还没有落败。 吴雪见这猴子如此强劲,体内一热,丹田里一股股气流窜至全身,大喝一声,拳脚的功速瞬间暴涨。那猴子见此,也看似很兴奋,龇着长长的獠牙,双手在胸前一拍,怪叫一声,冲身过去。一人一猴又扭打在了一起,难解难分。拳影霍霍,云步生风,兰儿在一旁甚为惊叹,也由一开始好玩的心态变得严肃起来。 这人与猴拳影交错,腿脚带带风,打得越来越快,最后近乎是肉眼看不清打斗的动作,只见人猴身似鬼影,拳如流星。 秦霖晃了晃酒壶,已经没酒了,他兴意满满,仰头喝下最后一滴酒,笑着看着他们。 他点点头,看着吴雪。无论是他的身法,还是内力都大为长进。 他闻了闻,道:“什么味道好香啊!” 兰儿笑道:“早饭已经做好了,大叔就先吃点吧!”说着给秦霖盛了一碗。 秦霖忙着跑过去,端着碗,蹲在门口,津津有味地看着吴雪和猴子的交手。 而吴雪已经忘了时间,越打越有劲,一股股热气流变全身。 一人一猴一直从晨光熹微,打到日照当头,足足打了好几个时辰,秦霖已经吃不下了。兰儿也有点困倦,靠在石头上打着盹。 终于,一人一猴同时大声怪叫,两拳直对,狠狠撞击在一起。只听“嘭”得一声,一股模模糊糊的气浪在他们手臂间扩散开来,一股疾风乱动,树木弯腰,百草垂首。过后,人猴都落在地上,双拳还抵着。 兰儿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见他们忽然齐身倒了下去,于是赶忙跑过去。 吴雪和猴子躺在地上,衣衫像是被水洗了一般,浑身大汗淋漓,皮肤脸色通红,身上冒着烟。 一人一猴侧过脸,相互笑了了一下,气喘吁吁地难以动弹,皆是气力用尽,体温过高,再也动弹不了了。 过后很久,吴雪才回过劲,那猴子扛起酒桶,张开大嘴倒了一大口,交给了吴雪。 吴雪接过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这酒正是猴子们用毒虫异草泡制的酒。喝完过后,身体好似瞬间就有了力气。 一人一猴你一口我一口喝完了一桶酒,相互一看,不免一阵惺惺相惜之感,皆仰头狂笑。吴雪笑得像猴子,猴子笑得像吴雪。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猴子跟吴雪练习武功,吴雪长进飞快,加之天地精华的辅引,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兰儿惊喜万分,秦霖看在眼里,也是点头称赞。 过了半个月,吴雪和兰儿就欲告辞。 兰儿道:“大叔,家父在外等了半个多月,该着急啦,我们也该走了。” 秦霖一叹,道:“日子过得真快,这样半个月就又过去了。”他点点头,道:“好吧,我送你们出去。” 于是吴雪和兰儿打点好物什,那块陨铁由猴兄抬着,只见它抬着这么重的陨铁竟然如此轻松。 秦霖道:“抓着我的胳膊,我轻功送你们出谷!” 吴雪和兰儿一抓,秦霖说了声:“走了!”脚下一蹬,霍然起身带着两人窜向天空,真是踏叶扶风。那猴子也紧随其后,丝毫不差,吴雪和兰儿暗自感叹。 不久便到了谷外,秦霖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位小友沿着这山道一直走,便可以出了山,回到外面了。” 吴雪和兰儿齐声道:“多谢前辈!” 吴雪接过陨铁,却没想到居然如此轻巧,不像在山谷中那么沉重。他疑惑满满,到底是这块石头变轻了,还是他有力气了呢? 秦霖道:“正好,在英璃城,有一个铸造高手,名字叫白玉斗,你拿着这块牌子去找他,他会明白的。”说着他递给吴雪一个黑黢黢的牌子,上面三个字:如梦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十九章 目转琉璃 秦霖目送着吴雪和兰儿二人离开,突然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和猴子缓缓回到了山谷。 出了山谷,吴雪和兰儿沿路回到了孤鸢集,却发现已经被重兵给封锁了,整个集镇被翻了一个底朝天,镇民已经被押送至官府审问去了。 吴雪问一个领头的官兵,那官兵说前几日报官的人已经离去了。 吴雪和兰儿一阵惘然,没想到这一历险前前后后已经快二十天了。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去英璃城的时候,那官兵突然叫住他们,说道:“哦,时间太久,我都忘了。那人自称叫石业兰,留给你们一封信。” 他把那份封信交给二人,便回到岗位上去了。 吴雪道:“官爷这里可有去往英璃城的马车?” 那官兵说道:“这里偏僻,又被封锁了,民路已经不通了。” 吴雪和兰儿有些为难,这里离英璃城有些距离,在抱着这块大石头的情况下,二人不可能步行走过去,而他们的轻功远不及秦霖那般高深。 吴雪对兰儿说道:“看来行走江湖,得先把轻功练好。” 说起轻功,他至今所见要以两个人为最。一个是小叔叔,还有一个就是秦霖。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思考着怎么去英璃城的时候,那官兵突然喊他们,说道:“二位请留步。”说着只见一个兵卒牵来一匹官马,给他们架了一个简陋的马车,并且把干粮和清水准备好了。 那官兵笑道:“此行不便,这匹马你们就牵去吧!” 二人见了,顿时大喜,连连告谢。兰儿对吴雪说:“原来我一直不喜欢官兵,以为他们都是欺民霸市的恶棍,现在看来是我太过偏激了。” 吴雪笑道:“看来这世上还是不缺好人的!” 吴雪想到自他逃亡以来,一路上见到过不少人。有穷凶极恶的人,也有伸出援手的人。他看着兰儿,想到了在自己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们父女冒着风险帮助了他,还有身为世人所谓的邪魔外道的秦霖,都让他以全新的目光去看待世间。他暗自握住拳头,坚决道:“孙伯,还有大家,我一定会挖出凶手,为你们报仇!” 兰儿被他看得面色羞红,扭过了头,向官兵说道:“谢谢官爷啦!” 那官兵摆摆手,笑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位大人罢!” 吴雪和兰儿相视一眼,问到:“哪位大人?” 那官兵笑道:“只要在英璃城提到那位大人,就自然是宋义宋大人啦!” 吴雪和兰儿有些疑惑,心想他们并不认识宋义,可这宋义却好像认识他们,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他们来了。 那官兵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解释道:“宋大人原本在处理城中的一件恶性杀人事件,而这里又突然爆出魔教复燃的消息,所以就派我们来此。正好见到了那位石大侠,料理了这些江湖祸患。” 兰儿问到:“那位石大侠有说去哪了吗?” 官兵道:“他跟着押送歹徒的车队去英璃城了。” 听完,兰儿和吴雪松了一口气,便向他告谢,二人架着马车就往英璃赶去。 吴雪架着马车,兰儿坐在后面,打开了那封信。不久吴雪只听到她惊疑了一声,便问到:“怎么了,信中说些什么?” 兰儿把信交给吴雪,只见里面只有一行字: 事情有变,速来英璃。 石业兰 吴雪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疑惑道:“怎么回事?事情有变?” 兰儿神色严峻,道:“肯定是在我们去往如梦圣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雪把信交还给兰儿,道:“看来,我们得加快脚步,赶去英璃城了!”说着他一抖马缰,马儿嘶律一声,四蹄飞蹬,沿着官道快速奔向目的地。 一路上二人风餐露宿,行至第三日,终于见到了英璃城高耸的城墙和城门。 到了城门口,却发现城门已经戒严了,驻有重重官兵,一派严肃森然的气氛。 吴雪和兰儿疑惑看了对方一眼。兰儿道:“英璃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这么多官兵?” 吴雪神情也凝重起来,抬头看向城墙,只见上面也是排了一排手持长矛的官兵,说道:“走吧,我们且去一探究竟。” 进入城门,得先通过排查。来往的客商排了长长一对,官兵仔仔细细地查看着他们随身携带的每一件事物。所以队伍行进缓慢,等到了吴雪二人已经是天色变暗。 那官兵头子喝道:“停下,下车排查!” 吴雪和兰儿遵照指令,下了车。一群官兵应声而上捉拿下了二人。 二人顿时不解,急道:“你们这是何为?” 那官兵一捻胡须,冷笑道:“你们两个草民,却架着官府的马。说,这马你们是从哪得来的?” 无吴雪道:“这马是一个官兵送的。” 兰儿道:“我们从孤鸢集而来,是带头的那个官兵送给我们的马!” 那鲶鱼胡须的官兵歪着嘴,冷哼一声,厉声道:“胡说!孤鸢集是魔教之地,已经被查封了。你们定是那魔教余孽,杀了官府的人抢马逃遁于此,妄想蒙混过关,真当官爷我长了针眼?”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吴雪兰儿二人磨破嘴皮子都没用,真是百口莫辩。 吴雪挣扎道:“我们不是魔教的人!” 鲶鱼胡须道:“给我搜!” 那两个官兵顿时伸手摸向吴雪和兰儿。兰儿见那官兵图谋不轨,猥琐地笑着,摸向她的胸口,顿时一怒,反手一掌抽了个噼啪响,那官兵直接被抽翻在地,脸登时就肿成了猪头。 鲶鱼胡须脸色一变,喝道:“武功居然如此高强,出手又心狠手辣,还说不是魔教中人?!” 这时,两个官兵又从吴雪怀里搜出一块牌子,吴雪想起来那是秦霖交给他的信物,顿时暗道糟了,这下真是百口莫辩了! 那官兵把令牌交给鲶鱼胡须,他一见,上面三个字:如梦令。顿时厉声道:“还说不是魔教中人,这下有此物在,看你们还敢狡辩。来人,把他们给我押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章 蒙冤入狱 吴雪心中一凉,暗道这下完了,这块令牌可真是铁证如山了。 鲶鱼胡须一声令下,一群官兵手持长矛,把他们围在了中间。他说道:“魔教余孽,还敢来我英璃城,我看那些事也定是你们做的!” 吴雪不解,道:“什么事?” 鲶鱼胡须道:“什么事?你还有脸问官爷我是什么事?” 一圈长矛抵着他们的脖子,吴雪不敢动弹,鲶鱼胡须上前就是一巴掌,吴雪雪白的脸上赫然多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吴雪咬着牙,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兰儿见此,顿时怒从中来,就欲动手。 吴雪一股气憋在胸口,强忍着怒意,向兰儿摇了摇头。 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官府动手,只能是安稳了逆贼的帽子。 兰儿见了,凤眼怒睁,骂道:“狗官,你眼中真是蒙了牛屎,看不清黑白了?!” 鲶鱼胡须一听,冷笑一声,道:“你们现在在我手里,还敢如此猖狂?!”他看见吴雪和兰儿二人目露凶光,道:“魔教果然凶狠,呦呦呦,这眼神是想吃人啊?!” 说着伸出一脚踢在了吴雪的肚子上。却见吴雪没动,却是他往后一倒。他暗自心惊,这小子怎么身体硬得像一堵墙? 吴雪刚才见他一腿踢来,调动内力,集中在腹部,内功不深厚的鲶鱼胡须踢了,顿时一股暗力弹来,他顿时被弹了出去。 鲶鱼胡须恼羞成怒,道:“把他们给我关到大牢里!” 吴雪和兰儿二人被上了锁链,押向了大牢。 待他们走远,鲶鱼胡须冷哼一声,道:“把他们看紧,我得晚上我可得亲自审问!” 他把“亲自”说得很重,旁边的兵卒立马会意,猥琐地笑道:“奇哥放心,那还得您来亲自审问。” 长着鲶鱼胡须的奇哥一笑,嘴都歪了,拍拍他的肩膀,道:“跟着哥好好干,学着点儿,好处少不了。” 那官兵陪笑道:“是,是,奇哥您说了算!” 奇哥道:“今天没白忙活,抓到两个逆贼,嘿嘿,那姑娘可真是细皮嫩肉。魔教看来可真是会拉拢人心,连女的都这么漂亮。哪像我们,一天到晚喝西北风。” 旁边的一众官兵立马愤慨起来了魔教之恶,强抢民女,欺压良善。 奇哥一笑,大摇大摆地走了,末了说道:“诶诶诶,看紧了啊,可别放过一个!” “是是是,奇哥,你准备向哪位大人请功啊,宋大人可是正在盘查魔教一案,请了功,可别忘了兄弟们!” 奇哥怪笑一声,道:“宋大人,哪位宋大人,我英璃府将来还有宋大人?他现在惹了麻烦,上面的人要搞他,他现在是自身难保喽。我自然是要向赵知府和胡通判告知一声了。”说着心满意足地去了。 吴雪和兰儿被押到了府衙的大牢。他们从未感觉官府之地如此冰冷,如此恐怖,就算是你有一百张口,一身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一纸令下,还不是沦为阶下囚? 吴雪和兰儿被分开关押,兰儿被关在了女囚区。 犯人们一见有新人进来,顿时欢呼呼哨四起,手抓着牢门,想一睹新人的芳容。吴雪跟着衙差,他低着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在这些犯人的欢呼声中,他究竟是愤怒,还是悲哀呢? 他心里反而不像先前,那么愤慨,那么混乱了。他冷静下来,心如止水,脑子里瞬间变得清晰了。 他被押到一间牢房,里面已经有了三个犯人。 他轻轻松松地进去了,就好似散步一般,谁也不看,一句话都不说。 一阵锁链的声响,牢门被从新锁死,从此,这里跟外面就是两个世界了。这里是罪犯的天下。你在这里可以看见形形色色的犯人,他们可能因为各种事进来,但他们都不觉得自己有罪,哪怕是真犯了罪的。残暴的人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罪。 吴雪进了牢房,兀自往边上一坐。那三个先进来的一见这新来的小子这么猖狂,顿时来了脾气。走到吴雪面前,围着他。 吴雪见光亮变暗了,缓缓抬起头。那三个人一怔,因为他们很清楚那眼神的意思。那冷静,自若,却又暗含杀机的眼神,只有狼在看着猎物时才有。 但既然进来了,就都是犯了事的,都是残暴之徒,哪还在乎这种无意义的挣扎? 一个刀疤脸道:“小子,起开。” 吴雪没有动。他好像没听见。 一个络腮胡道:“妈的,这小子不给我们一点面子啊!” 另一个斜眼人道:“嘿嘿,这小子脾气臭是臭,可生的细皮嫩肉的,送给那边的老赵一定能大赚一笔!”说着他就伸出手往吴雪肩头抓去。 可就在快要碰到他肩头的时候,吴雪突然眼神一凛,一股寒芒射闪,就被吴雪抓住了手腕,用力一挫,“咯吧”一声给扭脱了臼。 斜眼男子顿时疼得大喊,躺在地上连连翻滚。 别的监狱此刻也沸腾起来。 一个男子道:“我赌一壶酒,这小白脸能赢!” “怎么可能,他虽然看起来有一手,但伤的只是不会武功的斜眼,那两个的身手你忘了?” “我赌三袋烟!” “我赌我婆娘!” 闻声众囚犯哈哈狂笑,道:“你那婆娘都快被你赌坏了!” 吴雪只充耳不闻,他神情呆滞,好似丢了魂,只呆呆坐在那里。 刀疤脸道:“妈的你倒是有种,敢在这里发横!” 他猛地一挥拳,砸向吴雪的鼻头。若是被这劲力的一拳打中,恐怕吴雪漂亮的小鼻子就要变成塌鼻子了。 可他连躲都不想躲。那拳贴近了鼻尖,他只微微一歪头,飞出一脚,那刀疤脸一声闷哼倒飞了出去。 外面牢房的囚犯一阵惊呼。 “哈哈哈,这小子真有种,我赢了!东西快拿来!” 视野受阻的,连连询问战果,也是大吃一惊,议论片片。 络腮胡冷眼看着吴雪,道:“小子,你很有种,老子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可吴雪好像有点不正常。 他像个傻子一般张着嘴,古怪地笑着,眼瞳猛缩,咿咿呀呀发出一阵怪声,喃喃道:“名字,你是问我吗?” 说着他霍然抬起头,瞬间来到了络腮胡的面前。 那络腮胡比他高出一头,他怪笑着,像一个痴呆的小孩子。 那络腮胡一惊,太快了。他根本没看见他是怎么来到他面前的! 吴雪霍然挥出一拳,正中络腮胡的肚子,只见一股劲力从他背后窜出,连衣服都破了一个大口子。 这下牢房里安静了。 牢房里安静了,也许这也是第一次他们自主安静下来。 吴雪低着眼,一脚踩在那人身上,神情犹如厉鬼,道:“名字嘛好像是叫吴雪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一章 狱中 “名字嘛好像是叫做吴雪吧” 吴雪解决了那三个人后,又径直坐到干草堆里,发起呆来。 他神情呆滞,只好像已经傻了。 那三个人挣扎了好久才缓过劲来,络腮胡带着两人站起一抱拳,道:“雪公子,我们兄弟三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那两人也连连拘礼,吴雪抬起头,像是聊天般,说道:“你们进来多久了,又是因为什么进来?” 三人相互一视,见他口风放松,神情也不似那般凶恶,都稍稍放下心来。毕竟,进了大牢,多认识一个人,总比不认识人要强的多。 刀疤脸一抱拳,说道:“雪公子,在下刘大海,江湖人都叫我刀疤子,草莽一个,因为杀了人进来。” 吴雪一笑,道:“哦?杀人?杀的什么人?” 刀疤脸神色凛然,道:“在下杀了一对官府里的奸夫!” 吴雪好似来了兴趣,嘴角一咧,一种奇怪的笑挂上嘴角,说道:“有点意思。” 刀疤脸接着道:“那奸夫乃是英璃州下曲城县的一个武执,也不是多大的官。但官民殊途,天壤地别。他仗着自己有点小权,经常干出些调戏民女的事。” 吴雪道:“也就好色了点,罪不当死吧?” 那刀疤脸哼了一声,道:“雪公子有所不知,若是那屋执也就好色点,兄弟我也不会在这了!” 吴雪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刀疤脸道:“我那结拜兄弟,一生精明,但没想到还是栽在了女人手里。他那婆娘生的水灵,年龄又比他小上数载,这本是好事,只盼着他二人好好过下去,也不用过我们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 吴雪一蹙眉,叹了一口气,于此事也有了结果,说道:“过去就过去了,人杀也杀了,罪也定了,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免得怀古伤今。” 然后吴雪看向络腮胡,那络腮胡会意,抱拳道:“雪公子,在下杨晖,若是公子愿意,就叫我一声大胡子就行了。” 吴雪喃喃道:“杨晖”转而看向络腮胡,说道:“好,大胡子,你说说吧!” 络腮胡道:“在下是混英璃魏水河畔的江湖商帮的。” 吴雪道:“你也杀了人?” 络腮胡笑道:“我没那么豪气,但跑船靠水吃饭,大大小小商帮也是免不了争斗的。我因为求财心切,贩卖了朝廷禁物而被关进了大牢。” 吴雪明白了,点点头。 斜眼男抱拳道:“雪公子,在下没有名字,认识我的就都叫我斜眼。”说着他嘿嘿笑了两下,“我原本就是个孤儿,没见过什么亲人,是道上的兄弟收留了我,我就跟他们混了!” 吴雪道:“道上的兄弟?” 斜眼一笑道:“这看似太平的地方,其实藏污纳垢,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再亮的光也有照不透的黑。而这英璃城黑道说得算的,自然要数白帝!” 吴雪道:“哦?白帝?” 斜眼道:“这都是道上的人叫的称呼,白爷本名白玉榷!” 吴雪心中一凛,转了转眼睛,道:“若是我说的不错,那他还有个兄弟吧?” 斜眼笑道:“雪公子果然见识过人。白爷确实有一个兄弟,但他们二人早已经决裂,不再来往了。” 吴雪点点头,道:“你犯了事,怎么你家白爷不来搭救兄弟一把?” 听到此言,三人都安静了,相互看了一眼。刀疤脸从干草堆里取出一坛酒,于是三人坐了下来。 斜眼凑近吴雪道:“雪公子可信得过我们兄弟几人?” 吴雪拿起酒坛,一口就下了一半,道:“我既然都在这了,还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 络腮胡道:“爽快!” 刀疤脸也拿过酒坛灌了一口,然后酒就见了底,他跑到牢门口,透过粗木栅栏向对面喊道:“小四,别他娘的睡了,来四壶酒!” 对面的小四闻声立马蹦起来了,小声道:“欸,我说你个死刀疤,你这个月都欠了兄弟我多少酒了?” 刀疤哈哈一笑,道:“这不来了客人了吗?放心,等那事成了,兄弟我还你四缸酒!” 小四看向吴雪,而吴雪也看着他。小四顿时心中一凛,暗想这小子身姿英朗气度不凡,定也是个人物,就说道:“好,我看在雪公子的面子,就再借你四壶酒!” 说着他跑到角落,从干草堆里拿出四个小酒壶,跑到门口,向那边一滚,正好到了刀疤脸的手中。 刀疤脸笑道:“谢了小四兄弟!” 而那小四哼了一声,往草堆里一靠,翘着二郎腿,悠闲道:“我都破费这么多了,可别让兄弟我失望!” 刀疤脸只说道:“放心!” 于是狱中四人围坐下来,一人一壶酒。 吴雪看到他们这阵仗,也是不由得一笑,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斜眼道:“刚才雪公子问小的为什么兄弟受难,白爷不来搭救?” 吴雪道:“不错。” 斜眼道:“不是白爷不救,而是他在等。” 吴雪道:“等什么?” 斜眼微微一笑,神情凛然,说道:“他在等待时机成熟!” 接着他说道:“雪公子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时日了?” 吴雪在深山老林里待了半个多月,每日练武修习,早已经忘了时日,便说道:“不知。” 斜眼嘿嘿一笑,道:“今天晚上可就是除夕了!” 吴雪一惊,道:“除夕?” 斜眼道:“不错,正是除夕。” 吴雪一阵惘然,都已经除夕了? 斜眼道:“白爷等的就是今天!” 吴雪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斜眼道:“这除夕之夜人人都在想着过年,就连官牢也会疏加防守,趁人人都在被新年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嘿嘿” 说着四个人都接连笑了起来,举起酒壶,干道:“来,兄弟们,成败就在今晚,愿新年我就兄弟就是在外面见了!” 吴雪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朋友,也被关在了这里。” 刀疤脸一拍胸脯,道:“放心,白爷来了,整个大牢会乱作一团,到时我们去救了他。” 络腮胡也道:“朋友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朋友,包在我们身上。” 斜眼道:“不知雪公子的那位朋友,被关在了何处?” 吴雪向他们说了兰儿的情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二章 除夕闹天牢 闻言,三人俱是一怔,神色有些异样地相互看了一眼。 吴雪道:“怎么,白爷不管女囚?” 斜眼忙道:“兄弟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吴雪不解,道:“什么意思?” 刀疤脸一叹气,道:“那女子是雪公子的朋友?” 吴雪道:“正是,我们是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妹的。” 络腮胡道:“雪公子,你有所不知,你那朋友如果是女人的话,恐怕” 吴雪神色一变,凛声道:“大胡子兄弟你但说无妨!” 络腮胡叹了一口气,道:“你那朋友,恐怕已经被糟蹋得不成人样了!” 闻言吴雪顿时怒从中来,手上一用力,酒壶“咔嚓”一声碎了。 看到吴雪这副神色,三人都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摇着头叹着气。 吴雪已经无法冷静了,喃喃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刀疤脸叹道:“雪公子,兄弟我这么跟你说吧,女人若是落到了这里,肯定会被那些牲口狱卒给糟蹋的!” 一股血已经冲到了吴雪的脑门,他咬着牙,握紧拳头,手心已经渗出了血。 他不敢想。 但是他想到了兰儿的笑靥,她的一举一动都还透着一股天真的味道。而现在居然要给这副鲜艳的画作涂抹上晦涩,吴雪无法接受!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血液在全身极速流淌,甚至可以听到剧烈的心跳! 吴雪大喊了一声:“草!” 这恐怕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说脏话,也是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 吴雪跑到牢门前,抓住牢门,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撼动这牢门一丝一毫。 他用拳头砸着,不停地砸着,木门上面已经沾染了血迹。 良久,他靠着牢门,缓缓坐了下去。 三人见了一阵唏嘘黯然。 刀疤脸厉声道:“雪公子,等白爷来了,兄弟们陪你一起救过那女子,杀了那些杂碎!” 吴雪哈哈笑了一声,他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无能。无能到只能在这里等着,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现在明白过来,进了大牢,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情,而只有心里有想的人,时间才会如此难熬。 汗水一滴滴从他脸上划落,三人也是默不作声,静等着时机来临。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嘭”得一声,众人往窗外看去,只见一颗颗的烟花升上天空,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吴雪也缓缓抬起头,烟花在他眼里闪着绚丽的倒影,他呆呆的,看着它们升起又落下。 不久,只听外面传来一声狗叫,先叫三声,后又叫了两声。 “来了!” 刀疤脸惊叫一声,难掩激动。其他众人立马站起来,道:“是暗号,时间成熟了!” 络腮胡道:“一会儿趁乱去女囚区救了兰儿小妹妹!” 众人齐声叫好。 这时只见一颗硕大的烟花像蛇一般拖着尾巴,缓缓爬上了夜空,“嘭”得一声响,绽放出耀眼冰冷的白光。 “白爷来了!!!” 整个牢狱都沸腾了,都在放肆大叫。 过不多时,只听外面狱卒叫到:“来人啊,有人劫狱!!!” 顿时外面打成一团,吆喝声,厮杀声,叫喊声不绝于耳。 只见几十个手持大刀的强人冲了进来,挨个砍大牢的铁锁,喊道:“兄弟们,杀出去!” 牢里顿时沸腾,都红了眼睛,大叫道:“兄弟们,杀出去,白爷来了!哈哈哈!” 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就往外杀去,拦路的通通杀死! 牢门的锁被砍断,络腮胡道:“走,雪公子,我们杀去女囚区!” 刀疤脸激动地浑身颤抖,道:“他妈的,老子今天要多杀几个痛快痛快!” 斜眼一笑,道:“白爷一向准时,走,我来带路,咱们杀过去!” 四人随着沸腾的人群向外冲去,几个看守的狱卒被砍翻在地。 到了外面,只见偌大的天牢已经是混乱一片,打的打,杀的杀,所有男囚的犯人已经杀了出来,跟看守的狱卒杀成一片。 “快叫人来,劫匪太多,防不住了!” “哈哈哈,兄弟们,杀了他们,杀一人赏金百两!” “哈哈哈,老子今天要发财了!” 吴雪跟着他们三人沿着道路向女囚区而去,这时突然冲出几个拿着大刀的狱卒。 吴雪大喝道:“滚开!” 说着身形一动,已经到了他们身边,惊掣一拳直接把一人打翻。 刀疤脸三人拿起刀姐连把他们砍翻在地。 斜眼道:“雪公子快走,这边!” 于是四人向着一处地下通道走去,吴雪暗想这女囚区为何要安在地下?可他很快就明白了。 只见一些牢狱中的女囚,赤身裸体,浑身血污,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吴雪暴怒,一咬牙,拿起刀和他们三人砍断锁链,解救了那些女囚。 吴雪向里走去,急得满头大汗,可无论怎么找,都没有兰儿的身影。 他心头一凉,喊道:“兰儿!兰儿——” 女囚区也沸腾起来。 “呦,这是哪家小公子来救他的小姐妹啦?” “好俊的公子。” 把牢门打开后,她们也冲了出去,道:“姐妹们,拿起家伙,看这些畜生还能怎么办!”说着一哄而上,到外面加入战局,杀成了一团。 这时,又从里面冲出几个挥刀而来的狱卒。 而吴雪现在没把他们当人看,长刀一挥,顿时一个人的喉咙就喷出血来。 刀疤脸他们也砍翻几个,说道:“雪公子,找到了没?官兵的增援快到了,到时候可就不妙了!” 吴雪继续找着,可大牢里已经空了,哪还有兰儿的身影? 他满怀着期望,可这期望却被瞬间浇了冷水,化成了一团灰! 吴雪顿时像是发疯了一般,大叫一声,神情犹如厉鬼,冷声道:“杀光他们!!!”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久等的命令,刀疤脸、络腮胡、斜眼顿时一振,举起刀,他们像野兽嗅到了血腥味,已经快要发狂,道:“雪公子,我们先杀出去了,兄弟们外面见!”说着就冲了出去,加入了混战! 吴雪像行尸走肉一般,提着滴血的长刀,缓缓向外走去,此刻他就像从地狱里逃出的野鬼! 他从没像现在一样绝望。 这种绝望的气息弥漫着他,他从晦暗的画中走出,提着染血的刀! “雪儿哥哥?” 吴雪一怔,只听背后突然发出轻轻的一声。 他以为是幻听,摇了摇头。 这时又只听一声惊呼:“雪儿哥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三章 雨夜奔逃 “雪儿哥哥!” 吴雪一怔,身体停了下来。 这轻轻的一句话好似万道锁链一般,重新将他内心的魔鬼锁在了不见天日的地狱。 吴雪猛地一回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兰儿轻轻地笑着,双手背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知怎么的,眼泪好像失去了控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滚落。 “兰儿——” 兰儿莞尔道:“雪儿哥哥,你找到我啦!” 吴雪任由眼泪流淌,他看着兰儿,她就在自己面前! 吴雪有些不可思议,道:“兰儿,你怎么在这儿?我刚才没找到你” 兰儿道:“梅娘救了我,我和她躲在暗道里。” 吴雪疑惑道:“梅娘?” 这时从兰儿身后又发出一阵娇笑,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俏女子探出头来,她笑道:“看你们郎情妾意,我都不好意思出来了!” 吴雪有些惊愕,梅娘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说着她向外跑去。吴雪一怔,只见她三两步就窜出去四丈远,乃是轻功的好手。 兰儿拉起吴雪的手,笑道:“雪儿哥哥,我们走!” 吴雪看着两人拉起的手,随着兰儿向外奔去。他有些恍惚,头脑有些发蒙,但手中柔软温热的触感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到了外面,情况变得更加混乱。除夕夜有人劫狱,触怒了府台高层,派出大批官兵前来镇压。 而囚犯和道上的人加起来有两三百口子,阵仗愈来愈大,整个英璃城的大牢内外全部陷入混战当中。 兰儿拉着吴雪,展开轻功,跟着身形矫健的梅娘,越上房檐,快速向外奔逃。 英璃城除夕夜的欢乐气氛,此刻已经完全被厮杀覆盖,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冰冷刺骨。 吴雪跟着她们轻功逃遁,沿街看见下面混乱的景象,不由得说道:“这闹大了!” 梅娘一笑,道:“就是要闹大才好!正好砸了这黑牢的大门!” 吴雪道:“梅姑娘,我们这是去哪?” 梅娘道:“自然是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吴雪道:“这劫狱风波事态已然失控,哪里还会有安全的地方?” 梅娘笑道:“只有一个地方最安全!” 吴雪道:“哪里?” 梅娘道:“十二琉璃庄!” 吴雪不明所以,疑惑道:“十二琉璃庄?它居然敢和官府对抗?” 梅娘道:“嘿,你这小子,刚才见你杀伐果断,像极了热血男儿,怎么现在又开始婆婆妈妈了?” 吴雪听了,顿时脸上一热。 兰儿看他,心中也是一暖,两人视线不自觉地碰撞在一块,这次兰儿可没有退缩,笑意绵绵地看着他。 吴雪被她热烈的目光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嗫嚅道:“我只是从没听说过这十二琉璃庄,有点好奇” 梅娘先前已经和兰儿在狱中交谈过了,了解了他们此行的情况,笑道:“到了不就知道了?” 三人在屋瓦顶上飞越,马不停蹄向城边奔去。 可突然梅娘脚下一收,停了下来。 吴雪和兰儿见前面的屋檐上,已经站着一个人。 那男人头戴乌纱帽,身着红色麒麟圆领长衫,腰间系着玉带,手里还拿着黑金的长刀。 他好像是刚从庆典里赶过来一样,一身礼服还未下身。 他静静站在雨中的房檐上,好像就是在等他们来。 梅娘一见来者,停下了脚步,说道:“是你?” 那男子冷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梅娘也笑了,说道:“怎么,堂堂余伴尘余大人也有闲心来趟这浑水?” 那个叫余伴尘的人说道:“闲来无聊,不可以吗?” 梅娘冷哼一声,道:“这是白爷的意思,你也要违抗?” 余伴尘抬起头,看了看云雨浑浊的夜空,说道:“白玉榷果真是好胆色,连府州的大牢都敢劫。” 梅娘道:“白爷的名字也是你这朝廷鹰犬能叫的?” 说着便对吴雪和兰儿低声道:“此人武功高强,我们定不是他的对手,且战且走,切不可恋战!” 吴雪和兰儿了然,于是三人起身向他那边冲去。 余伴尘叹了一口气,把黑金长刀往天上一扔,飞身而起,推掌和三人交打在了一起。 只见此寒雨之夜,漆黑的屋瓦顶上,四道黑影鬼魅般闪现。余伴尘同时挡下了他们三人的进攻,内力一振,逼退了他们三人。 就在此间隙,三人立马变了方向,飞身离去。 余伴尘缓缓抬起手,接住了长刀。看着他们离去。这时他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那人说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余伴尘提着刀,微微一笑,道:“我是宋大人的手下,没必要和十二琉璃庄作对。” 那黑影说道:“宋大人情况如何?” 余伴尘摇了摇头,道:“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黑影道:“那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你要接管这件事吗?” 余伴尘道:“那就与我无关了,我只听命于宋大人。”说着就衣摆一转,跳下了房,消失在了黑夜里。 另一边,三人脚步不停,很快就来到了城南外的十二琉璃庄。 此刻偌大的庄园却是与城中的混乱完全不同,这里面正在度除夕,迎新年,一派热闹的气氛。 吴雪和兰儿都看呆了,他们第一次见如此奢靡华丽的庄子。只见高楼百栋,十二座琉璃宝塔赫然耸立,画廊连绵。又见那男人们衣冠华丽,器宇不凡。娇娥们娉婷袅娜,珠光潋滟。庭中花开娇艳,香气纵横十里。 吴雪兰儿跟着梅娘,一路上所有人都向他们投过致意的目光,而梅娘似乎身份很高,所过之处,人群无不避让躬身行礼。 吴雪和兰儿面面相觑,跟着她来到来到了一栋楼前。楼门上写着:春涧沐华。 梅娘笑道:“到了十二琉璃庄,就都是自己人了。天气寒凉,你们且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服,等会儿,白爷就会回来了!” 说着她一招手,来了十个娇艳的婢女,吩咐道:“服侍雪公子和兰小姐沐浴更衣。” 那十个婢女躬身行礼道:“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四章 十二琉璃庄 十个婢女整齐划一,五五分别将吴雪兰儿引向左右两处。穿过一条圆弧状的长廊,便到了头了。两个婢女拉开门帘,吴雪走进去一瞧,只见一偌大的水池,里面已经备好了洗浴物什。池上氤氲袅袅,一个婢女将一种吴雪都不知道的花瓣倒入池中,伸手试了试水温,便笑道:“请公子入浴吧!” 吴雪一愣,两个婢女过来便要为他宽衣。吴雪忙往后一缩,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婢女一笑,道:“梅娘吩咐过,公子若是不满意,岂不拂了她的心意。” 吴雪忙道:“这就可以了,你们不用多花时间在此。” “那好吧,我们去准备衣物,公子可宽心沐浴。”说着她们向吴雪躬身福礼,退了出去。 吴雪长出一口气,整个浴池只有他一个人,这才觉得放松许多。 他脱下那身布衣,放在木架子上,用水桶冲了全身,这才下了池去。 水温合适,一个龙头的出水口还在往池子里注水。吴雪觉得浑身松软自如,一连串的疲惫劳累顿时消去了几层。 他缓缓调匀呼吸,让温度灌满每一个毛孔。 半晌,两个婢女拿着贴身的中衣放在了架子上。待吴雪换好,带着他来到了一房间,只见架上一件玉狐白绸的大氅,焚香熏染。几个婢女给吴雪穿上外衣,在腰间系上一条璎珞玉佩,将他头发梳拢完毕,吴雪这才感觉有点像自己。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似又回到了曾经在吴家的生活。自从逃亡一来,自己何时看起来这么像一个吴家子弟呢? 吴雪跟随着五名婢女来到了外间,不多久兰儿也出来了。 她一袭红衣,像一团烈火。头发精心梳理过,两边插着珠花钿头,黑色长发如清波一般自然垂下。她有些扭捏,见到了吴雪,做了个鬼脸。 于是一众人向外走去。 吴雪眼前一亮,他第一次发觉她原来穿上云袖燕服这么好看,即不失美感,又平添了几分柔软的雅韵。 兰儿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吴雪笑道:“见是见过很多,可兰儿妹妹却是第一次见。” 兰儿道:“我也是第一次穿中原的礼服,原本觉得太过繁缛,但没想到却意外的合贴。” 此刻雨已经停了,众人到了一处楼台,正可放眼尽收十二琉璃庄。只见下面灯火通明,已近午夜,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庆典花灯,热闹非凡。 吴雪很想见一见,这传闻中的“白帝”白玉榷是何许人也。他在脑子里似乎已经有了构想。拥有这样一所庄园的人,恐怕也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 这时梅娘来了,看见容光焕发的二人,笑道:“我当是哪家的俊艳后生在这赏景说情,近了一见,却是吴公子兰儿妹妹。” 吴雪笑道:“多谢梅娘盛情款待,初来乍到还真是大开眼界!” 梅娘笑道:“来了十二琉璃庄的,就都是客人了。尽管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三人闲聊了一阵,梅娘道:“马上就是午夜了,我得去看看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白爷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们可已随便走走,跟他们玩一玩。” 吴雪和兰儿站在楼上的栏杆边,看着下面的热闹景象,也是有些恍惚。 吴雪道:“这一路来,可算是什么样的事都遇到了,但如此繁华盛景,除了在主城,其他地方都没有如此宏达,更别说是私人的庄园了。” 兰儿道:“我先前在牢里就听梅娘说了,说十二琉璃庄怎么怎么好玩,说白庄主如何如何通达。现在虽然还没见到人,但也可以想象这白庄主是何等气魄了。” 吴雪深以为然,这时他问到:“我们莫名其妙入了监狱,幸好正逢白庄主劫狱,如若不然,恐怕” 兰儿莞尔一笑,又想起他先前不顾一切冲进监牢救她的模样,心中一暖,柔声道:“雪儿哥哥,你冒着得罪官府的风险也要来救我,我” 吴雪挠挠头,笑道:“当时也没多想嘿嘿” 这时兰儿见他手心手背都有很深的伤口,手骨的皮肉甚至都翻卷了起来,她顿时明白了。 她好像看见一个少年在黑暗的牢中用拳头砸着门墙,徒劳无功,却又不肯放弃。 兰儿拿起他的手,眼睛沁着泪花,道:“雪儿哥哥,你的手” 吴雪笑道:“哦——我这是那会儿跟歹人打斗的时候擦伤的,不要紧。” 兰儿偷偷抹了一下眼睛,道:“你等会,我去给你拿点药。”说着就轻快地跑了起来。 吴雪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不由自主地笑了。原来被人在乎的感觉这么好。他想起从前在家中,所以有人都拿他当宝贝,无论上下都对他格外恭谨,这让他很是不解,却又无可奈何。 他突然笑了,喃喃道:“自由自在地感觉倒挺好” 这时旁边突然穿出一声,“原来雪公子也是个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 吴雪抬头一看,只见是个长身玉立,身着描金黑夜袍,手中端着一把闪着金属光泽的折扇,正微微笑着,点头向吴雪致意。 吴雪有些讶然,心想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忽然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玉榷。” 吴雪一惊,他不敢相信他们一直说的“白爷”原来就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位。 他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潇洒,嘴上时长挂着微笑,悠然自得地扇着那把奇特的黑骨扇子。 吴雪惊讶道:“你就是这十二琉璃庄的庄主?!” 白玉榷笑道:“正是在下。” 吴雪道:“你就是江湖人口中凶神恶煞的白爷?” 吴雪真的有些惊愕,他完全没想到他们说的“白爷”居然是个公子哥般的年轻人,哪里是像他想的一般,是个黑道的恶魔头子? 白玉榷苦笑道:“我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吧至于白爷,那是江湖人妄自给我强加的名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五章 白玉榷 白玉榷说完把黑色折扇“铮——”得一展,悠闲地晃着扇面,吴雪看见扇子的绢布扇面上画着《雨燕浣花图》。 吴雪有些惊愕,他知道,这副画是一位著名的画师刘秉溪最出名的画作,已经消失了很久,没想到这幅画到了白玉榷的扇面上了。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次声势浩大的劫狱也是白爷你策划的?” 白玉榷笑了笑,说道:“正是。” 吴雪笑道:“也真是多亏了白爷,我师兄妹二人才能逃脱出这宛如地狱的黑牢。”说着抱拳拜谢。 白玉榷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兄弟们有难,我自然是要搭救的。” 吴雪道:“我们师兄妹初来英璃城,就被抓进了大牢,看城内外兵马众多,气氛严肃,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白玉榷道:“前些日子,英璃城的一家酒馆发生了一起恶性的杀人事件,原本以为只是仇杀或者激情杀人,但没想到自那日后,又接连发生数起杀人事件。” 吴雪一愣,道:“发生的第一起事件是什么样的?” 白玉榷目光放远,思忖道:“这第一起事件嘛,大概在月初。那家小酒馆发生了火并,死了三个人。” 吴雪心头一颤,道:“白爷可知道死者是谁?” 白玉榷道:“其中有两个,是本地的流氓匪类。” 吴雪急切道:“还有一个呢?” 白玉榷道:“他的身份怀有疑问,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吴雪道:“是一个老者?” 白玉榷眼瞳一缩,看向吴雪,说道:“看来接下来就要雪公子说道说道了。” 吴雪道:“那老者正是在下家中的老管家。” 白玉榷惊疑了一声,说道:“他是你的管家?”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是。” 白玉榷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接着他问到:“那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吴雪把被灭门的惨案到他和孙伯逃离到这英璃城全告诉了白玉榷。 白玉榷听完后蹙起眉头,良久才说道:“原来雪公子是吴家的小公子?” 吴雪点点头。 白玉榷斟酌道:“你们逃离中城到了这里,没想到遇到了仇家。那后面那几起事件是怎么回事呢?” 过不多久,兰儿拿着药膏来了,见吴雪身边多了一个人,二人正在说着什么。 吴雪道:“兰儿你来了。” 兰儿笑道:“多亏梅娘,好不容易找来了这药,不然,这么大的庄子我不知要跑到哪里呢!” 吴雪道:“白爷,这是我的小师妹兰儿。” 兰儿也是一惊,道:“你就是白爷?” 白玉榷苦笑道:“白爷这个称呼也不好听。” 兰儿道:“听梅娘说我还不信,没想到这里人人称道的白爷居然如此年轻,原以为能被江湖好汉叫白爷的,会是个不怒自威的中年大叔呢!” 白玉榷哈哈笑了两声,摇了摇头,道:“原来我在你们想法里是这么个模样。” 白玉榷道:“兰儿小妹妹先给雪公子敷药,在下去问问他们,城内如何了。”说着就微微躬身一礼,向下走了去。 吴雪和兰儿坐下,兰儿拿着药膏给吴雪涂抹伤口,吴雪感到伤口一阵冰冷,说道:“谢谢兰儿妹妹了,这药还真管用,摸了伤口立马就不疼了。” 兰儿笑道:“要谢就谢梅娘吧,这可是她从库房里找的秘药,效果能不好吗?” 吴雪嘿嘿笑了两声,道:“这白玉榷当真是出乎意料。” 兰儿道:“恐怕我们都猜错了,谁能想到原来白爷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吴雪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真会猜错。这江湖人,又有几个人能猜的准,摸得清?” 兰儿看了吴雪两眼,突然说道:“我听梅娘说,英璃城最近又发生了几起恶性杀人案。” 吴雪点点头,说道:“我也听白爷说了”他神色有些落寞,蹙着眉头。 兰儿想定是他又想起了孙伯那件事,柔声说道:“雪儿哥哥这事与你无关的,也许只是巧合。” 吴雪道:“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在孙伯被杀后,又发生了几起案件。” 兰儿道:“这其间又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雪儿哥哥莫要过多猜测,再说,不是还有那位宋大人坐镇吗?” 吴雪道:“可我感觉自从我们来了英璃,误打误撞来了十二琉璃庄,这期间就没有听说任何关于宋大人的消息。” 兰儿道:“你是说这宋大人可能跟那些鼠辈其实是同流合污?” 吴雪道:“不是。我突然觉得这英璃城阴云密布,暗藏杀机,谁好谁坏都难以分清。宋大人就算是有心杀贼,但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也无力回天。” 兰儿笑道:“不过好在我们出了那牢笼。若不然恐怕真会”说着她摇了摇头,戛然而止。 吴雪悄悄地吐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去走走吧!既然来了这十二琉璃庄,总得见见其风光不是?” 对于吴雪的心事,兰儿心知肚明,可却又无法帮他排解,只能陪伴着他,分担着他的矛盾和痛苦。 他们俩下了楼台,沿着左边的长廊走着。 长廊檐下挂着花灯,画着花鸟奇珍,灯光莹莹。走道上还有雨的水痕,两人缓缓地走着,风很轻,暗月朦胧。 吴雪道:“不知师傅怎么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兰儿心中一抽,勉强地笑道:“放心吧,爹他没事的,他皮糙肉厚武功高强,一般人哪是他对手?” 吴雪道:“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至于往后那就再打算吧” 兰儿点点头,说道:“算啦,苦恼的事就不要想啦,我们不还是没到穷途末路吗,至少我们在这十二琉璃庄内暂时是安全的。” 吴雪苦笑道:“现在看来,恐怕我们真与魔教扯不开关系了。” 兰儿轻快地跳到他面前,握起小拳头,说道:“哼,这可是他们冤枉我们的,大不了假戏真做!” 吴雪失笑道:“假戏真做?” 兰儿道:“嗯,他们不是说我们是魔教吗?那我们就是魔教!看看是他们是道高一尺,还是我们魔高一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夜话 听了兰儿的话,吴雪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兰儿道:“你这是干吗?” 吴雪忍着笑,忍着忍着眼中好像就有了泪花,说道:“怎么听起来有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兰儿佯装生气,小鼻子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说道:“怎么就自暴自弃了?如梦虽已式微,但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上了这个府台,还怕下不了台?” 吴雪摇了摇头,笑道:“不是下不下得了台,而是如果跟如梦牵扯不断,恐怕真的会被江湖人认为是魔教中人,这辈子也别想与它分开了。” 吴雪叹了口气,若是让他一辈子戴上“魔教”的帽子,不光后生难以安稳,就连自己恐怕也难以接受。 兰儿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形色各异的花灯,道:“哼,我看魔教未必就是魔教,正派也未必就是正派!” 吴雪听了,身体一僵,断续道:“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见的只是一小撮,江湖还没看个遍,怎么可以以偏概全?” 接着他道:“人心难测,正派里固然是有心术不正之人,魔教也有心怀善念的人,哪有善恶分明,忠义两全的人呢?” 兰儿看向他,霍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雪儿哥哥还真是迂腐的可爱!快意恩仇侠肝义胆本就是江湖人的秉性,不能跟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相提并论。” 吴雪道:“可——” 可他还没说完,兰儿就拉起他的手,笑道:“雪儿哥哥,你看那边好热闹,我们也去看看吧!” 吴雪心中一阵失望,心不在焉地任由她拉着。 十二琉璃庄很是繁华,繁华的不像是一个私人庄园,却像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市集,一个缩小的江湖。 你可以在这里见到各种人。商贾,官员,布衣,甚至是匪徒都可以见到。他们其乐融融,就好像是一家人,都是好朋友好兄弟一般。 而这一切的组织者白玉榷更是在江湖上人称为“白帝”,而他们更喜欢叫他一声“白爷”聊表敬意。能进十二琉璃庄,那就是朋友了。 可他们很多连白玉榷的面都没见过,都是冲着“白爷”的名号慕名而来。好像在这里,总是得跟白爷扯上一点关系才算是江湖人。 吴雪感到一阵糊涂,他们蒙冤入狱,然后逃出来,稀里糊涂进了十二琉璃庄,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那边一群男女正在看着热闹,只见中间一个身着短打的三旬左右的汉子正在耍着拳脚,到了精彩之处博得一阵喝彩。 吴雪仔细一瞧,这不正是先前在狱中认识的“络腮胡”吗?他正欲退去,却被络腮胡给瞅见了,吴雪一愣,暗想糟糕。在这样一个地方,他尽可能不想被人认出来。 络腮胡两步跨过来,一把搂住吴雪的肩,在他粗壮的臂膀里,吴雪像个温顺的雏鸟。 兰儿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雪儿哥哥,你们认识吗?” 络腮胡笑道:“雪公子乃是我狱中良友,当时他听说小师妹可能有危险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兰儿看着吴雪,他在他臂膀里尴尬地笑了两下。 吴雪讪笑道:“兄弟们安全出来了就好” 络腮胡道:“当时白爷一放信号,雪公子可是一马当先,接连撂倒几个拦路的杂碎,我们跟着他一起去女囚区救他小师妹啦!”说着他回味无穷地大笑着。 兰儿轻声道:“我都不知道雪儿哥哥这么勇猛” 络腮胡道:“怎样,雪公子,小师妹找到了吗?” 吴雪无奈道:“这位就是小师妹” 络腮胡也是一愣,随后哈哈讪笑了两声。原先他只当是吴雪在这里遇到的女伴,没想到这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小师妹,这下才注意起来。 他见兰儿巧笑嫣然,唇红齿白,英气柔情毫不冲突,眉眼间还隐隐透露着一股子狡黠的味道,心下想到,这么个小姑娘,怪不得雪公子如此牵念。 兰儿笑道:“多谢这位大哥如此挂怀,兰儿拜谢了——”说着就是轻轻一福礼。 络腮胡道:“不用不用,不用雪公子说一句话,我们就该帮忙的!” 吴雪苦笑,兰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围的人奇怪地打量起吴雪,见这小生面白如雪,眉眼照人,笑起来那狭长的凤眼充满了柔情蜜意,顶多就是个富家公子哥,哪至于让魏水河畔的一霸大胡子这么念叨称赞? 兰儿道:“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络腮胡道:“兰儿小妹妹若是愿意,就叫我胡子大哥就行了!” 兰儿一笑,暗想这人真是随意,不过他的胡子倒是茂密,倒也是标志性的胡子了。 络腮胡这时对周围人广声道:“这是我朋友,雪公子。他可是武功高明,远比我强多了。” 周围突然有个声音道:“那能如何厉害,露两手瞧瞧?” 络腮胡“啧”了一声,道:“雪公子,这是有人不信啊!你来露两手给他瞧瞧,也好让他们服气!” 吴雪心里一阵苦,他不太喜欢干这么人前显露的事,当下苦笑着连连摆手,道:“都是雕虫小技,入不了眼!” 周围人一阵呼和,兰儿想雪儿哥哥不喜欢在这么多人前像个被人以这种方式看,心下一动,有了主意。 兰儿眼睛一转,突然叫了声:“啊——我的钿钗!” 吴雪道:“怎么了?” 兰儿气呼呼道:“不知是哪只好事鸟儿,把我的钿钗给叼走了。” 吴雪道:“它去哪了?” 兰儿指了指两三丈高的飞檐,道:“那鸟飞到上面去了!” 吴雪道:“兰儿妹妹别急——”说着身形一动,踏着廊柱,三两步就立足于飞檐之上。周围一阵惊叹,此等轻功绝非常人。 吴雪看了一看,拾起钗子,向着兰儿招了招手,道:“兰儿妹妹放心,钗子还在!”转而动身,雪衣飞摆,如燕子般落了地,众人这下是服了气,连连称赞。 吴雪径直走到兰儿跟前,把钗子往她发间一插,笑道:“若是再有烦人的鸟,我去赶了就是!” 兰儿微微低首,心满意足地浅笑,柔声道:“谢谢雪儿哥哥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七章 银花红绫 看到他们俩人这副模样,周围的人一片喝彩,络腮胡也拍着掌,点点头。不知道他们是在为吴雪的轻功高妙喝彩,还是别的什么? 吴雪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兰儿低垂着脸,微微地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不多久,三人向人群外走去,沿着花道信步漫游。 吴雪道:“胡子兄,刀疤他们去哪了?怎么没见他们。” 络腮胡道:“雪公子放心,他们也已经出来了,他们有些事要跟白爷汇报。” 吴雪笑道:“原来如此。” 不多久,络腮胡古怪地笑道:“雪公子,兄弟我也去面见白爷,向他道声谢。” 吴雪道:“好。” 吴雪和兰儿坐在了花亭下。兰儿显得懒懒的,用手支着小脸儿,眼睛也是微眯着。 吴雪道:“兰儿妹妹你可是累了吧,要不就先回去休息吧!” 兰儿微微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不累呀”转而一笑,“这不是除夕夜吗,我们不还是要守岁的吗?” 这几日接连劳累,难免心力交瘁,吴雪总想着让她早点休息,但她好像并不想早早入睡。 她心里有些不安,却又藏着隐隐的期待。至于不安什么,又在期待些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可就是不想睡觉,她害怕睡着的那种感觉。 睡着了岂不是会错过很多东西?比如庭前的月色,比如满间的花香,比如子时的爆竹烟花。她想的是这些吗? 吴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喝点吧,晚间还是有些冷的。” 兰儿捧起小茶杯,轻轻地啜饮着。她的眼睛里泛着光,吴雪眼中也泛着光,就在他们想要开口的时候,不远处的天空突然一声闷响,然后是一片光彩绚烂的烟火。 钟楼鼓楼接连敲响,烟花四起,人们欢呼雀跃,新年到了! 吴雪和兰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向天空绽放的花朵。 满天的烟花升起又落下,漆黑的夜空瞬间闪耀了一下,两个人的眼眸也闪耀起来。 吴雪和兰儿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一眼,转而一笑,同时作揖道:“新年好!” 借着烟火,两人似乎又恢复了气力,汇入了庆祝的人群,穿着红色短打的人群舞狮玩龙,穿过熙熙攘攘的热闹人群。 兰儿激动地拍掌叫好,吴雪看着兰儿开心,似乎也开心了不少。 在这宽阔的中庭,有一棵百年的白玉兰。未见雪下,却是满树银花,亭亭玉立,风雅自然。 树枝上绑着一条条红绫,是人们在新年许下的愿望,它们随着随风微摆,白红交接,一片梦幻。 兰儿道:“雪儿哥哥许一个新年愿望吧!” 吴雪也来了兴致,道:“走,我们也去写一个吧!” 来到案前,二人个取了一条细长红绫,分别提笔写下心愿。 兰儿突然凑过来,笑道:“雪儿哥哥写的什么啊?” 吴雪突然一遮,红了脸,道:“不能说哦,说了就不灵了!” 兰儿道:“哼,真小气!”接着她狡黠地笑了,媚眼如丝,道:“雪儿哥哥想看兰儿写的什么吗?我给你看哦——” 吴雪突然闭上了眼睛,道:“我不看我不看” 兰儿似乎有些略微的失落,委屈着声腔,说道:“雪儿哥哥不想看吗?” 吴雪见她如此神情,暗骂自己愚钝,在这愉快的佳节氛围坏了兰儿妹妹的兴致,连忙道:“不是——不是!” 兰儿见他手舞足蹈的傻模样,忍不住一阵恰若风吹银铃的娇笑声,玉指掩红唇,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吴雪微微吐了一口气,微笑道:“等你愿望实现了,再告诉我吧!” 兰儿道:“好啊,那雪儿哥哥的愿望实现了,也要告诉我哦!” 吴雪笑道:“一言为定!”说着他伸出了小拇指,微微摇了两下。 兰儿一笑,伸出小指,两人勾勾手指,齐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兰儿道:“谁变谁小狗!” 吴雪笑道:“谁变谁变成大肥猪!” 兰儿噗嗤一声,忍俊不禁道:“谁要变成大肥猪!” 吴雪道:“我不要!” 兰儿连连摇头,道:“我也不要!”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都笑了起来。 写完后,二人拿着红绫来到树下,兰儿道:“这下面都挂满了。” 吴雪道:“那我们就挂在上面吧?” 说着二人同时展开轻功,正是脚踏白花,衣袖拂尘。 吴雪的红绫系在兰儿的旁边,二人小心翼翼的确认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落到地面。 众人见这俩人神色照人,身形飘摇,只赞叹道是江湖高人,神仙眷侣。顿时又是一阵欢呼声。 兰儿红了脸,吴雪傻傻地笑着,看向兰儿,兰儿只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二人闲下来,在庄中悠闲地漫步一番,不多时又是一阵绚丽的烟火绽放在夜空中。 兰儿脸上也缓缓绽放出一抹微笑,望向色彩斑斓的夜空,吴雪在一旁看着她。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在笑什么。 吴雪突然自己也开到笑了,原来笑这种东西真的会传染。他也笑得莫名其妙,可是他就是想笑。 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为什么,自己怎么会开始在意她在想什么了呢? 兰儿嘿嘿笑了两声,呆呆的,傻傻的,吴雪也微笑着看着她。 突然兰儿开口道:“雪儿哥哥先前说过吧?” 吴雪一愣,说道:“我说了什么?” 兰儿眨眨眼,笑说道:“雪儿哥哥说江湖很大,人心叵测。” 吴雪长出一口气,道:“是啊,江湖太大,人太渺小。黑白难辨,善恶难分,人很容易就摸不清自己的定位,会很容易丧了自己的初心。” 兰儿突然轻快一踮脚,到了吴雪的面前,双手乖巧地背在身后,语笑嫣然道:“江湖那么大,人情风物数不胜数,若不去瞧瞧,可真是遗憾。倘若是雪儿哥哥有一天失了初心,叛离正道,那我可要及时敲打你,到时你可别怪我哦!” 吴雪傻笑着,他忽然觉得今晚的兰儿好像跟以往有些不一样,她笑着,那么乖巧,那么温驯。 在兰儿眼中,吴雪是否也会不一样呢? 吴雪琢磨着她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微笑僵在了脸上。 他太笨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最大的大笨蛋,大傻瓜。 他如果不说点什么,恐怕就像是装傻。 吴雪真挚地看着她,神情严肃,道:“好,若是有那么一天,兰儿妹妹尽管敲打我,若我失了初心,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你你就” 兰儿很期待他的回答,向他凑近了身体,道:“你就什么?” 吴雪道:“你就拿剑杀了我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八章 他是谁 吴雪一说完,兰儿突然不想听到他的回答了。她期待的并不是这个答案,她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哪怕他真的做了错事。 兰儿霍然愠恼,啐了一口,道:“说的什么不吉利的丧气话!” 吴雪却轻轻笑了一下,眉头间却藏着忧虑,对兰儿说道:“我只是”可他也说不出口了。 他苦笑着越来越头。 兰儿道:“只是什么?” 吴雪道:“有些事情很复杂” 兰儿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什么事情,浑身都被一种看不见的情绪笼罩,眉间有融不化的冰雪,嘴角有放不开的春花。 她很想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如果他不想说,又怎么可能强迫他说呢? 兰儿道:“你不想说,也罢” 吴雪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不也总说吗,没来的事情就不要想。来什么事情就解决什么事情,不是吗?” 兰儿道:“你若真能做到这样就好啦!” 不知怎么的,这个年不像往常那般寒冷,甚至连雪也开始温柔起来。 又飘起了雪花,轻柔地落在庭院的池塘边,悄无声息,慢慢消失。细腻又温柔。 兰儿也忽然开始喜欢雪了。她见了雪,总是欢喜的。 她在大月的时候从未接触过雪,就算是偶然的机遇下了雪,也很快就会消失在沙隙间。 好似一阵寒风忽来,雪接着就来了。 她不由自主地抱起双臂,虽然穿着火红的狐裘,但衣料单薄,受不了酷寒。她被风吹得一哆嗦,嘴里吐出两股寒烟。 吴雪见了,把自己的白色罩衫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兰儿道:“你不冷吗?” 吴雪笑道:“我也不知怎么的,原来这么怕冷,现在居然不怕了。” 兰儿猜想是在翠铃谷中,秦霖给他传授的如梦内功在生阳护体起了功效。便也不推辞,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吴雪道:“好,烟花也看得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 二人往客房归去,走不多久,只见迎面走来一人,正是梅娘,她见了二人,便笑道:“可把你们给找到了!” 吴雪道:“梅娘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吗?” 梅娘道:“我受白爷之托,来请二位一叙。” 吴雪和兰儿相互看了一眼,道:“白爷要见我们?” 吴雪想到自己与他是有过短暂的会面的,其他也无过多接触,白爷会有什么事找他们? 梅娘笑道:“白爷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莫要被江湖上的风传给吓唬了。” 吴雪道:“实不相瞒,我们先前已经和白爷打过照面了。” 梅娘喜道:“那感情好,倒也省去了很多闲话麻烦,你们随我来吧!” 吴雪和兰儿二人跟着梅娘来到了一座楼阁前,只见这楼阁高十几丈,其间栈桥勾连,连着好几个稍矮的楼阁。 到了门前,门楣上挂着一块匾,写道:白帝阁。 吴雪和兰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心想这可真是明目张胆。 三人来到顶楼,花了不少的功夫。 梅娘敲了敲门,对吴雪和兰儿说道:“白爷就在里面了,你们且去吧!”说完就悄然离去了。 二人推开门,目光扫了一圈,心中一咯噔,顿时愣住了。 只见屋内只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脸上已经攀附了皱纹,头发也夹杂着几丝白发,他正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见到二人进来,也没抬头,只是淡淡道:“来了。” 吴雪震惊万分,但也没有表露出来,和兰儿一拘礼,道:“晚辈们听说白爷召见。” 他居然没有反驳,吴雪倒是想听到他说自己不是白玉榷。 可他就是白玉榷! 真正的白玉榷原来是个年过半百的粗犷老头子! 那他们先前见到的那个是谁? 白玉榷停下笔,抬起头,突然厉声说道:“你们为何要来我英璃城屡次行凶?!” 吴雪和兰儿一怔,原来他也把他们当成凶手? 吴雪忙道:“晚辈和师妹只是途经英璃,来找寻我们的师傅。” 白玉榷道:“哦?那你们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兰儿想了想,说道:“师傅他名叫石业兰。” 白玉榷冷哼一声,面上带着冷笑,道:“没听说过,天下有这么号人吗?” 兰儿悠然道:“师傅他是不出关的隐士,为了历练我们,所以带我们行走江湖,前辈不曾听闻倒也正常!” 白玉榷突然道:“还敢狡辩!看着是什么东西!”说着只手对着吴雪面门甩出去一个东西。 这看似随手一丢,却暗含劲道,像一道黑线直扑吴雪面门。 可吴雪没动,只轻轻伸出一只手,就用双指夹住了那个东西。 那黑乎乎的东西正是秦霖交给他的,用来找寻白铸匠的信物,如梦令! 吴雪一看,心中一惊,暗想这东西不是被入城的时候被官兵搜寻了去吗,怎么到了面前这个白玉榷手里? 吴雪看着那黑乎乎的金属令牌,不由得苦笑。 白玉榷冷声道:“这下不敢狡辩了吧?!” 兰儿刚想辩驳,但衣袖突然被吴雪拉了拉,吴雪轻轻摇了摇头。 白玉榷又道:“没想到这么久了,还能看到如梦魔教的崽子余孽。说吧,为什么要来我英璃害人?” 兰儿道:“白爷以为英璃城最近几起凶杀案件是我们所为?” 白玉榷道:“难道不是?” 吴雪道:“不是。” 他简简单单地回答,他现在不知道相信谁,所以不再多说话。 多说话总是无益的。话说多了就成了废话。吴雪现在深以为然。 白玉榷冷笑道:“在我的名头下,只有魔教中人才敢为非作歹!”他暴怒地一拍桌子,那桌子登时四分五裂! “我现在就料理了你们这些魔教杂碎!” 还没等兰儿说话,吴雪就只淡淡道:“江湖败类,又怎么有底气料理魔教杂碎呢?” 白玉榷一愣,顿时面目变得狰狞如野兽。 他好像听了一个笑话,一个魔教小崽子敢说自己是“江湖败类”? 兰儿心中一惊,看向吴雪,只见他面无表情。而他向来是爱笑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但他现在不笑的模样只教人觉得可怕! 兰儿感觉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气息,那股气息像是野兽一般在他体内嚎叫! 白玉榷冷笑道:“好——很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十九章 针锋相对 白玉榷冷笑道:“好!看来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魔教是又想翻了天了!” 吴雪玩味地低垂着眼,淡淡道:“我们可没说我们是魔教中人,只凭一块牌子能证明什么?” 白玉榷咆哮道:“你们天杀的魔教杀了我四个兄弟,今天还胆敢来见我白帝?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就算是一方当官的也得给我白玉榷几分面子,你个魔教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兰儿只心突突直跳,又见吴雪道:“魔教杀了你四个兄弟?” 白玉榷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吴雪叹了一口气,冷笑道:“你怎么见得就是魔教所为?你们行走黑道,自立为帝,为祸一方,得罪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有几个仇家很正常吧?你们一方为霸,比贪官污吏更加可恶该死!” 说到这里吴雪的面容似乎抽动了几下,压抑着某种可怕的表情。 白玉榷霍然大笑,咆哮的气流瞬间弥漫整间屋子。说道:“我那几个兄弟惨死,墙上还画着魔教的标记,这分明是向我耀武扬威来了!” 吴雪道:“就是如此,也不见得就是魔教所为吧?若是有人像陷害如梦教呢?” 白玉榷道:“你们魔教重出江湖自然是需要重振名头,杀了我的兄弟,岂不是很快就会蜚声江湖?这难道不是你们精打细算的目的?!” 吴雪也突然笑了起来,他抱着肚子,笑得很恶毒,说道:“江湖匪类居然还自立牌坊起来了!你们名头越大不应该是越担心吗?” 白玉榷已然怒极,咬牙切齿道:“我用得着担心?果然是初出茅庐的小崽子,居然连我的威名都不知道?” 吴雪笑出了眼泪,好玩地看向哭笑不得的兰儿,道:“你知道这个什么白帝的吗?一个为祸江湖的败类还自立为帝了,笑话!!!” 兰儿只听得心惊肉跳,她可从来没见过如此针锋相对,言语如刺的吴雪!他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她向吴雪做着眼色,心想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么看来,是不可能善了了! 可他们的胜算有多少呢?在一个江湖黑道的总部“十二琉璃庄”,那些看似衣冠华丽的人,实则是改头换面的暴匪! 白玉榷霍然大笑,声音震颤的整栋楼都在颤抖! “好!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我白帝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兰儿干着急,可吴雪像是没看见,吴雪笑道:“你一个江湖败类都自称是白帝了,我叫自己一声雪皇不算过分吧?”说着他看向兰儿,说道:“看来兰儿妹妹也得起个响亮的名号,要不就叫兰帝吧?多好听!” 这时只听一声爆裂声,白玉榷已经窜了过来,脚下的楼板给踩了一个凹陷! 吴雪一拉兰儿,道:“小心!” 可白玉榷的飞腿已经到了吴雪的身前! 吴雪直直得被踹飞,身体犹如断线风筝,砸碎了门板,狠狠地撞在了外面的墙壁上! “雪儿哥哥!” 白玉榷像是暴怒的野兽,喝道:“别急,我马上就杀了你,取你们狗头来祭奠我的兄弟!” 这时只听一冰冷的声音说道:“你说杀了谁?” 只见吴雪缓缓站起身,“咯吧咯吧”扭了两下颈骨,向这边走来! 白玉榷也是一怔,他直直中了我一脚居然还能站起来?他看起来就是个弱不禁风的雏鸡! “好!你是第一个中了我怎么重的攻击还能站起来的!” 说着他又动起来,吴雪也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喘息间,两人已经来回数手。 兰儿只看得心惊肉跳,吓得不敢动弹。 白玉榷伸出一手,吴雪偏头,却没想到这只是变招。那一爪又忽地拍下来,一把抓住了吴雪的肩头。 只在他肩头轻轻一捏,吴雪顿感一阵酸麻,半身失去了力气。 吴雪一咬牙,运息内力,右肩一抖,白玉榷突然感觉一股气劲直震手臂,那一股劲力犹如无数蚂蚁一般,攀附在他手腕间的要穴,顿时一阵痛胀,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去。 白玉榷被震地退后两步,暗想这小子功法如此古怪,内功也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他冷笑道:“果然魔教都是些歪门邪道的路数!” 吴雪也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他的半身已经麻了,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他微弯着腰,紧急运息重新调理右半身的气血。 吴雪玩味地笑着,说道:“原来江湖匪类的身手也是有点名门的功法在里面。” 白玉榷一怔,面色一变,狠戾道:“你说什么?!” 吴雪悠然道:“呵,少林二十六式万佛手加之内功罗汉功,不错,不错。” 白玉榷心头一震,几滴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那是他竭力要埋藏的过去。 自己也已经很小心翼翼地埋藏了此前的功法,可这初出茅庐的小子怎么会知道? 此子不除,日后必成祸患! 白玉榷咬牙道:“你怎么会知道?” 吴雪道:“很简单,你运功的时候总要慢上两秒,那是因为少林罗汉功讲究刚猛至坚,所以在调息上会比平常的功法满。你已经掩藏地很好了,可惜——”吴雪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匪就是匪,就算是学了名门再多功法,也终究是匪!” “小崽子,白爷我今天就要取你狗命!!!” 没有人,没有人能知道我的过去,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都必须死! 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楼阁里传出打斗的声音,都抬起头往那边看。 这时只听“嘭——”得一声,顶层的窗户轰然震碎,激起一股浓烟。 只见从浓烟里直直地飞出一个火红的身影。 刚才那一切太快了,吴雪甚至无法顾及自己,就用一股内力将她送了出来。她急切地看向里面,只有浓烟一片,整栋楼不断地发出古怪地声音,楼身似乎也在摇晃! 不多久,吴雪也飞身窜了出来,压低身体划趔几尺才停下。 兰儿急切道:“雪儿哥哥,我们快走吧,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敌众我寡,恐生变数!” 吴雪邈眼盯着那团烟雾,忽然说道:“来了!” 只见一根木柱冲破烟雾,从里面飞面而来! 那木柱惯力气大,向着兰儿砸去,吴雪赶忙侧步一动,伸出手一转,抓住了木柱的圆头,大喝一声向里推去! 这时白玉榷也飞身出来,甩起一脚踢在了另一端,一股劲力直蹿向吴雪。 吴雪一咬牙,闷哼一声,硬抗下来这股冲击力。 那木柱在两股力量的作用下,顿时咔嚓一声碎成了几段木棱刺。 白玉榷抓住时机,衣袖一卷,一根尖锐的木刺直刺向吴雪! 吴雪眼眸一缩,他刚刚集中了精力抵挡下那一击,这突如其来的木刺眼见是无法腾出手来抵挡了! 就在这时,兰儿跑到吴雪身前,伸出手去横抓那根木刺。 那木刺尺把长,虽然兰儿抓住了它,但劲力奇大,那木刺滑着她的手,直直刺穿了她的肩膀! 吴雪心中一抽,赶忙扶住兰儿。只见她手心肩头满是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甚至眼瞳! 吴雪道:“你别动,我给你止血!” 兰儿在他怀里痛苦地皱着眉头,道:“雪儿哥哥,快走吧” “走?!你们一个也别想走!”白玉榷面目狰狞,犹如发疯的野兽一般,一拳向吴雪打来! 吴雪一手抱着兰儿,动作施展不开,只能一拳硬撼下这一击! 两拳直直对击,少林功法刚猛无匹,硬碰硬绝非理智,但眼下吴雪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必须接下这一击! 他闷哼一声,一股暗劲在他胸怀里乱撞,顿时喉头一甜,一股铁锈味弥漫鼻腔。双手抱着兰儿向后倾滑出几丈远,借着惯性脚下一点,向外逃去。 白玉榷暴喝一声:“别让他跑了!杀了他们,赏金万两!” 闻言,原本下面站定的人群忽然动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追击逃遁的俩人。 吴雪抱着兰儿,轻功在檐上飞奔。奔出好久,吴雪蹲下,兰儿靠在他的臂弯里瑟瑟发抖,她的红衣上面已经染上了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吴雪知道现在不能贸然把这木刺给拔出来,只能抓住底端,另一掌一削,削短木刺,撕开衣服先做包扎。 吴雪道:“没事的没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 兰儿虚弱道:“雪儿哥哥,你快走吧,带着我跑不远的” 吴雪眼中已经涌出了泪,道:“不可能!我永远不可能把你抛下的!” 兰儿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你不算把我抛下我伤得太重,怕是治不好啦” 吴雪嗓子里顿时哽咽了一声,道:“你总说我说不吉利的话,怎么现在你也说起来了!” 他已经目睹了太多人在他眼前惨死,他的家人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就连孙伯也为了他而死! 他不可能再让人死在他的面前! 兰儿顿时也哭了起来,道:“我好害怕,好疼我我我若死了,雪儿哥哥会想我吗?” 吴雪给她包扎着,脸上挂满泪痕,就如他以往一样,说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章 碍 吴雪点了她几个穴位,暂时减弱了血流的速度,而他只能看着兰儿愈加虚弱。 吴雪再次抱起她,在英璃城四窜。他现在才发觉怀中的这个姑娘身体居然如此轻,轻的像猫一样。 “怎么一家医局都没有?!”吴雪暗骂着,四处张望,却徒劳无功。 眼见兰儿失血过多,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他却只能干着急。 兰儿已经气若游丝,躺在吴雪怀里,手轻轻地伸出去,指尖抚摸着吴雪的脸颊。 这一幕何等的熟悉! 兰儿知道,吴雪也心知肚明。 可吴雪不能就这么让她的一缕香魂消散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 兰儿说道:“雪儿哥哥兰儿真地想和你再多待一段时间。你说江湖那么大,一个人会不会寂寞?”说着她眼泪颗颗往下掉落。 吴雪的心在刺痛,努力微笑道:“寂寞啊,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种江湖上游荡的话,我一定会寂寞死了。所以你不能有事,先别说话了,稳住内息。” 兰儿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话:“我若是能像母亲一样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怀中的话,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吴雪一怔,他好像也憋着一股气,从刚才中了白玉榷的暗劲以后就在憋着。他感到浑身炽热,可他的心在变冷。那股气上来,嘴角和鼻孔顿时溢出了黑血。 “在那——”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吆喝,只见月下屋檐上嗖嗖蹿来不下三四十个黑影,将他俩围在了中间的屋子上。 “哈哈,还想跑,得罪了白爷,你们还有见第二天太阳的机会?!” “兄弟们上,提着他们的人头见白爷,兄弟们就发了!” 白玉榷给的条件很诱人,足以让人疯狂,他们红了眼,一阵吆喝就围功过去。 吴雪猛一抬头,眼中寒芒一闪,咬着牙,瞬间来到一人跟前,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像一张纸一般被风掀翻。 吴雪的声音很冷,很淡漠,道:“你们敢拦我?” 那些人脚步一顿,面面相觑,都不敢首先上前一步。 这时候从人群里走出一个人,吴雪认出了他,那人正是络腮胡。 络腮胡面色为难,说道:“雪公子,你不要跟白爷作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先跟我们回去,把话说开不就行了?” 吴雪冷哼一声,道:“事已至此,这话已经说不开了。” 络腮胡叹了一口气,道:“雪公子,兰儿姑娘身受重伤,你也应该为她考虑考虑吧?!” 吴雪道:“我自然是要带她看医生的。” 络腮胡“唉”的一声嗟叹,说道:“雪公子,你也看到了白爷的实力,他若是让全英璃城的医馆都关门,那就没有人敢接收兰儿姑娘!” 吴雪一怔,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这白玉榷虽然不是官府中人,但在暗地里指不定跟某些贪官污吏有所勾连。他权势熏天,难道兰儿妹妹就没有救了吗? 吴雪心中一抖,看向兰儿。只见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雪儿哥哥莫要再轻信这帮匪徒的话了兰儿就算死了,也不要雪儿哥哥再回那流氓聚集地” 吴雪却开始动摇了。因为这是唯一救兰儿的方法。他看着兰儿,雪花夹在她的发丝间,正如她的脸颊一般苍白。 这时一声道:“我说大胡子,你跟白爷的对头多说什么废话?” “就是啊,直接杀了他们,回去领赏,兄弟们去那风流地喝上一杯暖酒,岂不快活,何必在这地方受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二和,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恼怒,然后把莫名其妙的怒火转向了吴雪兰儿二人,摩拳擦掌就冲了上来。络腮胡阻拦不住,急得满头大汗。 吴雪双手抱着兰儿,贴在她耳边说道:“兰儿妹妹,看来今天我们是走不了啦。” 兰儿感受到他的愤恨,他的遗憾,他的脆弱。他的身体在颤抖,抱着她的力气在加大。 天气寒冷干燥,兰儿的肩头血迹已经结痂,暂时止住了流血。但她虚弱无比,意识已经快要模糊。 她强忍着,不要闭上眼睛,只呆呆地看着吴雪,眼睛里的光芒也似乎在渐渐减弱。 吴雪心灰意冷,他的心瞬间也变得坚硬起来。若是后来吴雪自问,自己是何时变得铁石心肠,也许他会想到这样一个绝望的雪夜吧? 他在兰儿耳边说道:“你且等着,我杀了这些猪狗蛇鼠,就来陪你!” 他缓缓站起身,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泽,那是死水一样的死寂。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一运功整个胸腔就如锤子重击般疼痛,可他已经感受不到这种疼痛了。 这种疼痛,相对于心痛心死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脚下一动,冲着围过来的人群,直接一拳打在了那人的鼻子上。只听一声脆响,那人顿时挂了彩,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吴雪现在无比冷静,冷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杂七杂八的小惊吓过后,最后面对真正的恐惧还会觉得恐惧吗? 他好像神出体窍,攻防交替,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迎面抓住两个人的脖子,脚步往后一扯,那两人的喉咙登时被他捏碎,在地上挣扎一阵,就没了生气。 吴雪出手,招招索命,不出几个来回,四十多人已经死伤过半。 他浑身是血,却面无表情。他的双手像鬼爪一般弓曲着,还在滴着血。他也中了好几处刀伤,可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 好像有用不尽的力气,在他身体翻涌。好似有说不完的痛苦,在他心里沸腾。血气冲向了他的大脑,现在只要有人向他靠近,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那些人一时不敢再贸然前进,但他们是刀尖舔血的亡命徒,先前的惨状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 络腮胡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原本一身白衣的吴雪,现在已经是浑身血红,站在那里,好似没有魂魄一般,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他想帮助吴雪,但他明白跟白玉榷作对的后果!所以他也像一块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去向白爷报告,说我们已经牵制住了这两个崽子,请他来做决断!” “上!一鼓作气,杀了他们!”说着他们就又冲了过来,吴雪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他已经流了太多血。 他站在那里,但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俯下身,抚摸着兰儿的脸颊,她闭上了眼睛,生死不明。 吴雪抓住她的手,那双冰冷的手,跪在了她的面前。 他闭上了眼睛,耳边依稀听见歹人的嘶喝声,越来越近。 现在,他可以安心地和她在一起了。 可突然只听几声惊呼,几声哀嚎,一阵噗噗踏踏的破风声传来! 只见几点星光在黑夜里闪过,接着就是一片哀嚎,扑倒一片匪徒。 一个身姿轻盈修长的身影落在了飞檐上。那人身着夜行衣,蒙着面,只两只眼睛在寒夜里闪着光! 他们一见,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开口了,只听是一个冷厉淡漠的女声:“雪公子和兰姑娘,我带走了。” 听了她的话,一人顿时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这两人的命是白爷要的?!” 那女子道:“我知道。” “我劝你识相的话,还是赶紧滚蛋吧,你可知道与白爷作对的后果?” 那女子看向了吴雪,吴雪也茫然地看着她。 她说道:“白玉榷怎样我管不着,但是人我是一定得带走的。” “好,有种!”说着就一哄而上。 那女子冷声道:“找死!” 只听一阵金属声,犹如花朵绽放一般甩出一片飞刀,那些毫无防备的人又霍然到下三四个。 那女子看向吴雪,道:“你还能动吧?” 吴雪疑惑地点点头。 “那你就跟我来吧!” 话音一落,她就如燕子般轻身而起,向着城北奔去。 吴雪一肚子疑问,究竟会是谁,敢冒着与只手遮天的白玉榷作对?她又是否另有所图? 可他现在别无选择,他背起昏迷的兰儿,追着她的身影而去。 深夜的寒风冰冷刺骨,原本火辣辣的伤口被寒风一吹,疼痛缓解了不少。 他的衣服给兰儿穿着,感受着背后依稀的体温。 不多久,三人就来到了城外一片树林的山脚下。 那里有一个小山洞,里面通风良好,火堆烧得正旺。 吴雪把兰儿轻轻放在干草铺上,看着她。 那黑衣蒙面女子道:“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们就先在这里修养,然后速速离去。” 说着她扔给吴雪一个小玉瓶子,说道:“这是清神玉花膏,涂抹在她伤口上吧!” 吴雪道:“多谢。” 那女子道:“你就不好奇我是否居心叵测?” 吴雪微微笑了一下,道:“如果居心叵测,那为什么还要就我们呢?” 那女子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吴雪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你是谁” 那女子好像也有点好奇,道:“那你说,我是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一章 刺杀之迷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的光芒,道:“哦?那你猜猜我是谁?”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我想我们在如梦圣地的幻境中见过面。” 那女子好似很期待似的,身体微倾,贴近了吴雪,道:“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吴雪佯装似的挠了挠头,良久,道:“好像是叫什么秦” 那女子暗自一咬牙,“哼”得一声跺了跺脚,道:“你还是先给你的小情人涂抹药膏吧!” 吴雪早已经蹲了下去,向着兰儿的胸前衣襟伸去。可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要不还是你来吧!” 那女子冷笑道:“看不出来,你倒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喽。” 吴雪无奈一笑,说道:“起码基本礼数还是懂得的吧” 那女子道:“我为什么要帮她,我巴不得她——” 说着她突然停下了。她心里忽然也有种失落。因为她看见吴雪看兰儿的神情,若是无意,又怎么可能有那种表情? 她突然结果手来,道:“好,我帮你!” 她气呼呼地把面罩一扯,往地上狠狠一摔。 吴雪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面若春雪,唇如朱砂,额前一点梅花妆,鼻鞘玲珑;眉眼汇神,含情脉脉若有所思。 她正是幻境中的秦如梦,可她现在身着一身修身的黑色夜行衣,乌发盘堆,尽有一种奇特的娇态。 吴雪不由得笑出了声,道:“又见面了,秦姑娘。” 秦如梦只咬牙切齿地白了他一眼,娇斥道:“你还想不想救你的小情人了?想救就赶快让开!” 吴雪识相地退了两步,滑稽地一抱拳,干脆地说道:“请秦姑娘指示!” 秦如梦一勾嘴角,眉梢上扬出一个娇媚调侃的笑意,道:“去打水来,要干净的水,然后再烧一下。” 吴雪拎起铁桶,道:“遵命!”就麻溜地跑了出去。 秦如梦却突然叹了一口气,因为她很明白,他这么顺从只是有求于我,想让我救他的兰儿妹子罢了。 她脱去兰儿的外衣,里面衬里白色衣物已经被血染红一片,揭去吴雪先前包扎的衣条,暗自说了声:“笨死了!” 不久吴雪提着水桶急匆匆地来了,把水烧热后,秦如梦拿起纱布将兰儿的伤口浸湿,慢慢的揭开她的衣物。 秦如梦向后看了一眼吴雪,他正睁大眼睛盯着兰儿的伤口,两人对视一眼,吴雪识趣地扭过身。 秦如梦给她擦洗了伤口后,将药膏涂抹在兰儿的伤口,兰儿一皱眉,嘤咛了一声,吴雪赶忙回过身,道:“怎么样了?” 却见兰儿紧闭着眼睛,酥胸半露,额头沁着细汗。吴雪赶忙又回过头,脸上一热。 秦如梦微微一叹气,看着神色渐渐放松下来的兰儿,突然有点嫉妒。 若是一个人能突破重重枷锁也要救一个人的话,怎么能说俩人没有情意? 秦如梦想,你们这一路卿卿我我,好不甜蜜,他恐怕早已经把我忘了吧 良久,秦如梦抹了抹额头的细汗,道:“好了,只要能稳定住,应该没事了。” 吴雪看着睡熟的兰儿,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多谢秦姑娘。” 秦如梦看他,除了谢意别无他意,良久,说道:“谢我,怎么感谢?就凭一句话?” 吴雪苦笑:“那秦姑娘还要如何?尽管吩咐,我去办就是了。” 秦如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神一灰,暗想他一定是把我忘了。 秦如梦终于露出了她标志性的笑容,娇媚魅惑,摄人心魄。 吴雪又见她幻境中的笑容,顿时浑身一抖,身体也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秦如梦道:“我救的是一条人命,所以” 吴雪心中一寒,道:“所以——” 秦如梦媚笑道:“你也要还我一条命!” 吴雪蹙起眉头,道:“好!”说着把脖子一伸,“一命抵一命,就用我的命换兰儿的命吧!” “你!!!” 秦如梦一咬银牙,霍地甩出一巴掌,一声脆响,正抽在了吴雪的脸上。 吴雪被她一巴掌打蒙了,摸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秦如梦。 秦如梦心里骂他看起来很聪明,怎么现在倒像个榆木疙瘩? 你又怎么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傻呢?他若是装傻,你又怎么能让他聪明起来呢? 她说道:“你以为我真的要杀你取命?” 吴雪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有点搞不明白了。他一直心系兰儿安危,真当她要取自己性命,所以就真打算给了换取兰儿一命,却不知道秦如梦是另有所指。 吴雪道:“不是?” 秦如梦叹了一口气,道:“我若是愿意,你怎么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吴雪天真地点点头,看着她。秦如梦真想再给他一耳光! 她干脆不再接着说了。 秦如梦悄悄瞄了一眼吴雪血淋淋的衣襟,转而悠然道:“你也受了伤” 吴雪这时才发觉,原来自己身上也是受了伤的。这伤不光很多很深,还很疼。 他道:“我都忘了!” 秦如梦看他手忙脚乱地脱去上衣,不算健硕的身躯已经有了成熟的雏形,几条刀伤在他雪白的身体上格外醒目。 秦如梦不由得吸了一口气,看着吴雪的身体,心里暗叹,他果然长大了 她低着眉眼,轻轻说道:“我来吧,后面的伤口你够不着” 吴雪这下也老实了。静静地端坐在那里,任由秦如梦用沾了药膏的纤指在他后背来回游走着。 他大气也不敢出,浑身燥热起来,脸也已经红了,好像喝了令人陶醉的佳酿一样。 秦如梦突然淡淡道:“就凭你这浑身二两功夫,就敢和白玉榷为敌?” 吴雪“嘿嘿”一笑,道:“我也不想,可他诬蔑我是魔”他想起来堂堂魔教教主就在自己身边,又怎么说诋毁魔教的话?于是赶忙收了话语。 秦如梦了然于胸,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有骨气。你若真是我圣教的人,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吴雪道:“你是不知道,他口口声声说魔教之恶,说我杀了他四个兄弟,我也是气不过” 秦如梦道:“哦?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为我如梦正名了?” 吴雪叹道:“他说魔教是恶,如梦究竟是不是恶,我不知道。但他统领黑道暗地称王,才是真正的坏蛋!” 秦如梦失神地给他涂抹伤口,一条伤口好似抚摸般,来来回回,她自己也没发觉。 她说道:“你若真是报上圣教名号,他只会把你当做兄弟,而绝对不会对你们出手了。” 吴雪也是有些疑惑,道:“他明知我有如梦令牌,可还是对兰儿打下杀手”突然他一拍脑袋,道:“我知道了!我初来乍到,白玉榷并不知道那令牌就是我的!” 秦如梦引诱道:“所以——”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我被人当作了替死鬼啦!” 秦如梦一笑,道:“你也不算笨。他十二琉璃庄的兄弟被杀,怎么都找不到凶手,于兄弟们理亏,定是要找个替死鬼的!” 吴雪叹道:“所以他就找到了初来乍到的我们了。” 秦如梦道:“他虽然发现了如梦令,但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但他会不由自主地把凶手往如梦圣教头上推想。” 吴雪淡淡道:“何况凶杀现场真的发现了如梦的标记。” 秦如梦在他身后,两只素手好似在抚摸着他,眼睛出神地看着他,道:“你觉得真是如梦所为?” 吴雪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愿相信,也不愿相信秦如梦就是凶手。她虽然看起来妖媚诱人,行事不按章法,又是魔教出身,但他却还是不愿相信。 所以他说了一句他往后都会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比起道听途说,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人准不会差。”说着他兀自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 秦如梦娇媚的俏脸上也轻轻浮现笑容,她越发觉得他的可爱,只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才好。 她贴近吴雪耳边,魅声说道:“那就谢谢雪容弟弟的信任啦” 吴雪听她以这种方式说话,浑身一颤,苦笑着。 不久,他问到:“那这四起凶杀真的与如梦无关吧?” 吴雪一声一声“如梦”的喊着,直教人觉得是在呼唤秦如梦的名字,就连她也这么认为了。 她娇笑道:“如梦为何要与这偏僻地的黑道有关系?” 吴雪道:“那就好”他思忖着,“看来凶手另有其人。” 秦如梦将身体贴近他的后背,吴雪突觉背后有一种让人害羞的柔软,浑身一热,动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僵在了那里。 秦如梦道:“那这件事,雪容弟弟是怎么看的呢?” 吴雪有点不自在,神情有些怪异,嗫嚅道:“我猜也许是江湖仇杀吧!” 秦如梦点点头,伸手从后面给他前面的伤口涂抹药膏。 吴雪浑身一颤,他们现在的姿势,就像是一个女子在身后紧紧搂住了他一般。 吴雪不敢看她指节纤秀葱白的手,那双手正在他的胸口,像是爱人的抚摸,抚摸着他的伤口。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伤口一阵冰凉,疼痛渐渐消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二章 修养 秦如梦喃喃道:“仇杀?” 吴雪道:“嗯,目前来看,只有这种可能了。” 秦如梦霍然一笑,脸悄悄地贴在了吴雪的耳边,道:“这就要看雪容弟弟你了。是去是留,自己定夺吧!” 吴雪急忙道:“你要去哪?又怎么会在英璃城?” 秦如梦在他耳边轻轻一吹,一股异香弥漫着他的神识,脑子也似乎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吴雪意识消散之前,只模模糊糊看见笑着的秦如梦,她说道:“好好睡一觉吧” 吴雪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家了,又回到了芙蓉城中,回到了吴家。 他睁开眼,就在自己的大床上。他伸手一摸,却见手指尖缠绕着缕缕秀长的青丝。 吴雪有些疑惑,向边上一看,只见有个女子背对着他。那女子香肩玉背,发如云集,吴雪有些疑惑,就在这时,犹如穿过一片迷雾,在雾中,画面又渐渐拼接汇聚,逐渐清晰起来。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家中向来热闹无比,高朋满座,道僧聚集。 他小时候向来是只喜欢女孩子的,也可能是因为家中女眷过多,男丁不旺的缘故吧。 他好像回到了儿时的庭院,在葡萄藤下,他的手被一个人拉着。那人比他高出一头,手中还拿着葡萄枝,指向皎洁明月,说着月宫故事。 吴雪只觉得如梦似幻,那个人的话语,还有长相,他全部都不记得了。这一切好像都只是在梦中。可为什么会感觉如此真实呢?真实的就像是曾经经历过一样。 他回想很久,从梦中醒来,坐在自己的床上,手指上缠绕着像是葡萄嫩芽一般的秀发。 吴雪看着头发,有些惘然。 他想看看当时的自己,也想知道旁边的女子是谁。 这时候,房门突然开了,兰儿踮着轻快地脚步进来,喊到:“雪儿哥哥——”见了床上的女子,突然愣住了。 那女子也缓缓坐起身,吴雪见她绝美无比的侧脸,顿时大叫一声“不好!”但已经迟了,那女子的头发像海藻一般蔓延,将他死死捆绑住。 吴雪不停地挣扎,越挣扎意识越模糊,终于,在经历了一片黑暗的隧道后,他霍然见到了光芒。 吴雪猛地坐起身,浑身都是虚汗,他喘着气,放眼四周,还是在原先的那个山洞里,外面晨光熹微,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跳跃的火星点点。 原来只是一个梦。吴雪松了一口气,见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缠上了绷带,也不再疼痛。 秦如梦已经走了。 来的时候似一个梦,离去的时候也似梦一般消散无痕。 吴雪却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秦如梦总给他一种压迫的不自在感,这种感觉很近也很远,隐隐之中又很熟悉。 兰儿依旧在熟睡,吴雪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很庆幸她没有病变,现在已经稳定了下来。看着她安静的脸庞吴雪就觉得安心下来。 接下来两天吴雪悉心照料兰儿,直到第三天她才悠悠转醒。她醒来发现是只身在山洞里,吴雪不在她的身边。她看了看自己的伤。虽然还很虚弱,但她还是坚持站了起来,扶着洞壁慢慢走到了外面。 只见吴雪赤着上半身,在河边洗着衣物。衣物染血,并不好清洗,吴雪却像练功一般把他们拧成一条,搅动着河水,赫然形成了一个深陷的漩涡。 兰儿看着他已经有些坚实的身体,突然笑了,只轻轻一声,犹如秋蝉的低吟,吴雪一怔,回过头来。 一见兰儿面色苍白正站在洞口笑意嫣然地向这边看着,吴雪顿时大叫了一声,然后衣服往边上一丢,跑了过来,惊喜道:“你醒啦!” 兰儿点点头,笑道:“我们这不是在阎罗殿里面吧?” 吴雪道:“瞧你,这里山明水秀,怎么可能是阎罗殿呢?我们还活得好好的呢!” 说着,吴雪赶忙扶过她,在一个简陋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兰儿看着那些简陋的凳子椅子衣架,好奇道:“这些都是你打造的吗?” 吴雪嘿嘿一笑,道:“山洞里多有不便,我就打造了这些东西。” 兰儿不由得一笑,道:“你还真把这里当家了?” 吴雪见她面色苍白略有病态,却映着一片绯红,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若是有个安稳的家倒也好啦这样兰儿妹妹你的伤情就能得到更好的照料了。” 听完兰儿也是一阵娇羞,一阵欢喜。 吴雪看着她细嫩纤秀的香肩,顿时扭过头去,拿来了她的衣物,道:“兰儿妹妹赶紧穿上吧,容易着凉。” 兰儿一笑,接过衣服慢慢地穿上,吴雪不敢看她,扭过身去。 今天阳光和煦,风暖如丝。 兰儿道:“那天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吴雪道:“是秦教主帮忙的。” 兰儿有些讶然,道:“秦教主?”她想了想道:“秦如梦?” 吴雪点点头,把那天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兰儿听完,若有所思,说道:“我们是被白玉榷故意陷害的?” 吴雪道:“嗯。我们很有可能就是他无奈之下找的替死鬼。” 兰儿还有些疑惑,思忖道:“这一切都太巧了。我们收到父亲他的书信,一来到英璃,就被抓捕入狱,当晚就恰逢白玉榷劫狱,我们就进了十二琉璃庄,然后就被他认定是魔教并且是我们杀了他的四个兄弟。这也太巧合了吧?” 吴雪苦笑道:“我也觉得太巧合,总感觉我们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人玩弄。” 兰儿道:“我们进城见到的那个鲶鱼胡须的官兵,定是跟白玉榷有所关联,也许就是他向白玉榷通报的我们身怀魔教令牌。” 吴雪点点头,笑道:“这事诡谲莫测,幕后推手究竟是谁,看来突破口就是这个下三滥跟黑道勾结的官兵了。” 兰儿道:“父亲他估计也是被卷入了这四起凶杀案,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吴雪道:“师傅他武艺高强,又心思缜密,也许他也已经发觉了什么,所以躲在了暗处,等着这个幕后推手的现身。” 兰儿叹了一口气,略微失神,喃喃道:“还有一点” 吴雪道:“什么?” 兰儿道:“我们那天一开始见到的白玉榷究竟是谁?” 吴雪一怔,道:“他为什么要装成白玉榷呢?” 兰儿道:“也许,找到他,事情就真相大白啦。” 吴雪笑道:“好了,你才苏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莫要过多劳累。来,喝点水吧,嘴唇都有点干裂了。” 兰儿赧然一笑,悄声说道:“谢谢雪儿哥哥啦,照顾我这么久。” 吴雪看着她,笑道:“你照顾我这么多次,从我第一次在船上醒来,见到了你,你都来来回回照顾我这么多次了,难道我照顾你一次不是应该的吗?” 兰儿只双手捧着竹节做的杯子,小口地啜着水,眼睛出神,呆呆地笑着。 吴雪见她这种模样,只说不出的可爱劲儿,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兰儿妹妹就先在此静养,我今天去城里打探打探情况。” 兰儿道:“我们得罪了黑道头子,恐怕他正在全城追杀我们呢,你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吗?” 吴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抚拢她额前的散发,兰儿脸一红,乖巧地缩了缩脑袋。吴雪笑道:“放心吧,我要易容一下。” 兰儿惊奇道:“你还会易容术?” 吴雪赧然道:“我原来不学无术,只爱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兰儿掩唇一笑,说道:“看来你也不是不学无术,曾经的功夫现在已经派上了用场啦。” 吴雪曾经看过一本叫《明相易术》的书,里面详细介绍了如何伪装如何破除伪装的方法。其中如何伪装的物什更是详加介绍。 吴雪跑到河边,挖了一点泥,在鼻尖嗅了嗅,摇了摇头,道:“这土太腥了,得要农家长年躬耕过的黄土为佳” 兰儿见他忙活了半天,找齐全了材料,就开始在脸上、手、手腕处进行伪装。他又穿上一身破旧脏兮兮的短打,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一个中老年庄稼汉。 兰儿拍拍手,笑得合不拢嘴,比起大拇指,赞叹道:“厉害!” 吴雪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连神情也似一个憨厚老实的庄稼汉了。 他说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破绽?” 兰儿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我总感觉还有哪点违和感” 她想了想,突然道:“是头发!” 吴雪也明白过来,说道:“可现在也找不到能染白头发的东西,这该如何是好?” 兰儿思忖片刻,灵机一动,说道:“用鱼骨粉!” 吴雪也明白过来,这下终于是大功告成了。 他像是告别妻子的庄稼汉一般走到兰儿身前,笑道:“那我就先去地里看看了。” 兰儿噗呲一笑,拿起斗笠戴在吴雪头上,娇声说道:“好,那我就料理好家务活,等你回来吃饭啦!”她娇羞贴心的模样真像个小媳妇一般,吴雪心头一热,道:“切记不可劳累。今天太阳不错,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城中过一个好年。” 兰儿俏脸一红,向他挥了挥手,道:“说好了啊!” 吴雪道:“说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三章 刺探 吴雪跟随着人群,这时守卫官兵没有阻拦他,跟其他小商贩庄稼汉一样,正眼也没看一眼,只手一挥,嘴巴一撇就放他们进了城。 吴雪进了城,不由得苦笑,喃喃道:“这种态度可找不到凶手的。” 他走到城门口的公告榜上,令他惊奇的是他和兰儿竟然没有在名单上。上面只有入室偷窃还有犯了通奸罪的几个逃犯的肖像,除此之外就是英璃城的政务公告,其中赫然一条便是“加强边城新年通关检查”的告示。 吴雪站立片刻,思忖道:“怎么不光我们没有被通缉,连四起凶杀案都没有通告?按照常例应该是提醒居民加强防范才对” 他仔细看了看城边关卡,却没有见到那天入城见到的那个长着鲶鱼胡须的官兵。 吴雪带着疑问随便在城中热闹的地方逛了逛。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一条长街宽宽阔阔,两边商家店铺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头上两边楼台勾连挂着一排排花灯,吴雪眼睛发光,喃喃道:“居然连宫灯都有,上面的侍女图惟妙惟肖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他沿着主街道向前走着,大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 吴雪只见到这古朴考究的楼宇,精气神饱满的城民,热闹安详的气氛就觉得心情自在了。不由得遗憾:“若是兰儿妹妹也能来看一看这新年之气就好了” 吴雪想到此处,难免兴意阑珊,暗想在这热闹之地也打探不到什么情报,于是就边走边看,到了城南的一家小茶楼,准备稍作休息再走。 这家小茶馆地处东西第七大街、南北第六大街的交界处,此地虽依旧是繁华处,但已经不似城中心处的建筑式样、人物风情那般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魄。这里虽为传统建筑,但大多充斥着一股江湖的简朴肃杀气息。就连到了这里的人,看起来虽然是布衣平民,但也给人一种神秘流痞之感。 “看来,已经到了白玉榷的地盘了。”吴雪走进茶楼,摘下斗笠,在边上的桌子一坐,此时茶馆人稀,一个小二就笑脸迎了过来。 “哟,这位客官,点点什么?” 吴雪掂量着荷包,比起三根手指,压着嗓门道:“琉璃三绝。” 小二一笑,道:“客官有品位!请稍等——”说着就先拎着茶壶给吴雪呈茶。 这琉璃三绝,大多是指—— 一绝:琉璃玉肘冻。是为主食。取上等童子猪肘,加味料蒸煮凝练两个时辰,化成肉冻,口感细嫩弹滑,毫无腥臊之味。 二绝:酥油馓子花。是为小吃。取现炸的花形馓子,出锅浇上新鲜汤汁,金黄脆亮,吱吱作响,伴以葱花,香气四溢。 三绝:西域琥珀光。是为酒水。取西域日照充足的葡萄酿制而成。酒色通透无杂色,莹莹闪闪如同琥珀,香甜醉人。 不多久,这三绝就依次呈了上来。吴雪一看,也是暗自惊奇,这三物无一下乘,皆是新鲜上品。 吴雪一动筷子,品尝一口,又喝了一口酒,说道:“不错!” 小二笑道:“那是自然,”掩饰不了自傲之意,“嘿——我敢说,就算是城中的那些厨子,都没有我们这里的大厨好!” 吴雪道:“哦?这是何故,难道你们这里给的酬劳比较诱人?” 那小二噗呲一笑,说道:“客官您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我看您就很面生。” 吴雪嘴角动了动,想到自己现在是易容装扮,便说道:“不错,初来乍到,多有不解之处。” 小二眼睛不自觉地在酒菜上一溜,吴雪了然一笑,道:“小兄弟,农家请你喝一杯如何?” 那小二顿时眉笑眼开,呲溜往边上的凳子上一坐,吴雪给他倒了一杯酒,他一饮而尽,好似回味无穷地一啧嘴。 良久,说道:“你可听说过十二琉璃庄?” 吴雪沉吟两声,说道:“略有耳闻。” 那小二又道:“那你可知道这十二琉璃庄的庄主是何许人也?” 吴雪摇了摇头,开怀而笑,说道:“不妨说说!” 小二眼睛贼溜溜地看着吴雪,“嘿”了一声,凑近了说道:“这十二琉璃庄的庄主乃是江湖人称白帝的白玉榷所创。”说着抱起拳头,对着空气敬仰道:“就算是我,也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白爷!” 吴雪好似来了兴趣,说道:“哦?那这白爷如何了得?” 小二讶异道:“这你都不知道?” 吴雪讪讪而笑,道:“老农是偏僻生人,今给家中婆娘买药才来了这繁华之地。” 小二捋着两撇胡须,道:“这也难怪”接着他凑近吴雪,说道:“不过嘛小的也不是不识人的货色。” 吴雪心想自己制造出来的矛盾,他终于是抓住了。 一个长年躬耕于荒僻之地的农家老汉,又怎么会有财力吃这“琉璃三绝”呢?这一顿饭,恐怕就会吃掉普通农家半年的口粮。 吴雪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小声说道:“果然慧眼识人。” 小二自满地嘿嘿一笑,又喝了一杯酒,舒畅地说道:“那是当然,我在这将近二十年,见过的往来豪强数不胜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吴雪叹了一口气,喝着酒,说道:“唉,老汉我因为杀了人逃到此处,听闻英璃有位高人生性豪迈,颇有一代大侠的风范,所以打算前来投靠。” 小二睨着眼,说道:“那你可就找对人了。白爷向来不以白帝的名号托大,对每个人都是真情实意,你投靠他准没错。” 吴雪心中窃喜,忙道:“那感情好!不过” 小二瞥瞥眼,道:“不过什么?白爷的名头还有假?” 吴雪笑道:“老汉当然不怀疑白爷的名头,只是不知道白爷势力究竟如何我杀的人是个县官的儿子,我怕” 那小二笑道:“这个你放心,别说是个县官,就算是一府之尊,也得给我们白爷三分面子!” 吴雪小声惊叹道:“白爷居然如此了得?” 小二左右看看,贴近了说道:“白爷可是认得上头的人!” 吴雪道:“上头的人?” “嘿嘿,你说,有这么坚实的靠山,寻常的小官吏巴结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与他作对?” 吴雪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接着就又问道:“我听说白爷还有个弟弟,怎么没听人说过他的名号?” 那小二闻言一惊,赶忙把食指按在了嘴上,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可是不敢提的!要命的!” 吴雪也是神情一凛,道:“怎么回事?” 小二面色为难,吴雪这下不光给了酒,还悄悄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小二。 那小二见此,顿时眼中一亮,把钱揣在兜里,赔笑两声,接着又小声说道:“白爷其实有个弟弟,名叫白玉斗!” 吴雪道:“白玉斗?” 小二点点头,好似提到这个名字就会要了命一样。他说道:“这城中原来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城南的渡河木,城北的浑天裘!” 吴雪斟酌着,兀自点点头,道:“那为何现在只闻白爷之号,不听斗玉之霞?” 小二道:“咳,可别提了,两兄弟闹了矛盾。” 吴雪道:“兄弟阋墙而御外辱,有点小矛盾很正常,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 小二苦笑道:“那可不是小矛盾了,那是真刀实枪地干起来了!” 吴雪道:“但说无妨!” 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那小二说道:“唉,这原本是英璃的禁忌,但今天客官豪爽,我也就卖个命,说上一说!” 他扯下一把馓子,嚼得格吧格吧响,良久,叹了一口气,眼神放远,好似又回到了当年的血雨腥风之中。 他说道:“当年,这英璃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帮派争斗不断,真的是白天不见故人头,晚间成了孤魂鬼了。直到白氏兄弟异军突起,以铁腕一统英璃武林。” 吴雪点点头,道:“唉,就算是亲兄弟也是只能共患难,却不可同享福啊!” 小二接口道:“可不是嘛!” 吴雪道:“那他们又为何大打出手,闹到这么个下场?” 小二无不遗憾道:“这还不是因为白二爷入了魔教啦!” 吴雪闻之神色微变,忙道:“白玉斗跟魔教有关联?” 小二显得痛心疾首,喟叹道:“原本可以坐享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白二爷偏偏剑走偏锋,着了魔啦!” 吴雪道:“难不成是练功练到走火入魔?” 此刻酒已见底,吴雪又阔绰地叫了一坛,并亲自给小二斟满酒杯。 小二道:“若真是练功走火入魔英璃后来也不会发生那样的大乱子啦!这白二爷就该跟白爷学学,钟鼓馔玉香车美人要多少有多少,可他偏偏去思考人生的意义去了!” 听到这里吴雪顿时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道:“白二爷难不成是看破红尘剃度为僧了?” 小二也是笑了,好像在笑一个傻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落发为僧,但也跟那些碎碎念的秃驴差不多啦!白二爷整日念叨着一些奇怪的问题。起初白爷也没太在意,可后来白二爷出走天涯,三年后再回来就已经是魔教中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四章 从前的事 听到这里吴雪有些惊愕。他不知道从前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他喜欢听被人讲故事,哪怕这些事都只是被认作是故事,他也要听上一听。若是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岂不是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事情?既然错过了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去抱怨天公不厚呢? 笑一笑吧,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了的。问题就是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 吴雪不是顿悟的僧佛,也不是红尘浪子。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跟每个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的普通人。他有看似不切实际的愿望,但从来没有放弃过。不去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这可不是得过且过,人生就是由一件一件看似无聊的小事编制而成。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渺小,就连吴雪都这么觉得。 他听闻前辈们的丰功伟绩只觉得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他压制着内心的气息,说道:“白二爷入了魔教?” 小二道:“可不是嘛!白二爷想不开,思索一圈,终于是把自己拖入了魔教啦!” 吴雪道:“白二爷可是有何难言之隐?要不然怎么会想不开加入魔教呢?” 小二酒杯一顿,说道:“咳,这些也都是陈年旧事。若是真的想弄明白白二爷当时是怎么想的,恐怕这只能去问他了。” 吴雪思忖片刻,说道:“刚才不是说白爷跟白二爷大打出手,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二冷哼一声,道:“这怎么回事?还不是白二爷要反了他大哥?这岂不是不仁不义吗?” 吴雪兀自点点头,若有所思,说道:“确实。” 小二道:“白二爷会回到英璃后,首先就建立了魔教分坛,被尊为坛主。这自然与白爷的利益相违背。没等白爷找上门,他自己却来了,带着魔教的一众好手,要推翻他大哥。” 吴雪道:“竟有这么回事?” 小二叹了口气,说道:“唉,两人理念出了矛盾,白二爷一心寻求人生真谛,而白爷只求快意江湖。两人就这么闹得不欢而散,到最后竟然刀剑相对。白二爷占据城北,散发如梦教义,吸引民众。白二爷坐拥英璃半壁江山,建立了十二琉璃庄。英璃由此动荡将近十载。” 吴雪道:“那最后看来是白爷更胜一筹。” 小二道:“嘿,若不是当时江湖名门大派合攻如梦,最后是谁笑到最后还很难说。” “此话怎讲?” 小二贴近吴雪,小声说道:“众所周知,这英璃人都是服白二爷者更众,说白二爷心慈仁厚,是佛陀转世。而白爷心狠手辣,为权益不择手段这当然都是闲话了。事实上,白二爷武功要比白爷还要更胜一筹,若不是白二爷念在兄弟旧情,十二琉璃庄恐怕早就覆灭啦!” 吴雪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接着她他突然想到,“那如梦覆灭后白二爷如何了呢?” 小二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梦覆灭后,白二爷被官府捉拿,在大牢里关了十年,这才放了出来。” 吴雪急切道:“那这白二爷仍健在否?” 小二摇了摇头,喟叹道:“虽然二爷依旧健在,但已经跟个废人一样了。” 吴雪道:“难道是白二爷因如梦覆灭而心灰意冷?” 小二道:“这可能只是其中一点吧” 吴雪道:“那其他因素呢” 小二道::“在牢中不知白二爷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出来后武功尽废,成了废人啦!后来,他就靠打铁为生,白二爷不仁,可白爷不能不义啊!看自己兄弟这样,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就要招揽白二爷入了十二琉璃庄,奈何白二爷铁了心要跟白爷作对,情愿做个铁匠,也不愿进入十二琉璃庄那梦幻之地荣享富贵” 吴雪道:“那这白二爷现在在哪呢?还在英璃吗?” 小二道:“诶诶诶,你老是询问白二爷的事情,可不要想不开,十二琉璃庄才是人生归宿,难道不比打铁要强上一万倍吗?!” 吴雪哈哈一笑道:“这怎么会?老汉又不是不识时务!” 小二也笑了,道:“这就好,你有武艺,杀了县官的儿子还能逃到这里,说明你还是有些身手的,进了十二琉璃庄,可别忘了小的曾经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啊!” 吴雪朗然一笑,道:“小兄弟放心,自然不会!若是老汉得到庄主赏识,定带黄金百两来犒劳兄弟!” 小二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躺在钱财堆里洗澡的场景,嘿嘿一笑,说道:“那可是再好不过啦!哼,那种不识时务的人,就算是曾经辉煌一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终将被淘汰的!就让他在城北打一辈子铁吧!” 吴雪和小二又聊了许多,客套话说了一堆,终于是出了茶楼,径直向城北走去。 可能在他心里,他更加钦佩白二爷吧! 问询多处,众人皆是唯恐避之不及,提到白玉斗的名字,直鄙夷地看了看吴雪摇了摇头就走了。 吴雪气闷,苦笑摇了摇头。 这时他看到街边的几个小乞丐。 那些小乞丐最大的不过十几岁,虽小的恐怕还不到八岁。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寒冷的天气里瑟瑟发抖,向路过的行人乞讨。 吴雪想他们不过跟我一个年级,却要遭受流离之苦,当下他又想到自己家破人亡仓皇逃到此处,顿时起了怜悯之意,大有惺惺相惜之情。 他径直走过去,给了他们二两银子,说道:“天冷,去买些热食果腹吧!” 小乞儿们顿时连连拜谢。其中年长的说道:“无功不受禄,请小公子吩咐,哪怕是做个苦力我们也干了!” 吴雪顿时心中一酸,叹道:“你们什么都不用干!” 没想到那年长的小乞儿顿时变了脸,把银子一丢,愤恨道:“公子可是看不起人吗?我们虽然流落江湖,但起码的尊严还有的,你不要灭了他们的志气吧!”说着他示意旁边那些瑟瑟发抖眼中却又充满渴望的年幼乞丐。 吴雪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长叹一口气,笑道:“小兄弟所言极是!”说着附身拾起碎银,亲自拉过小乞儿的手,按在了他手里,笑道:“是我的不是,这些银子你们就收下吧,我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人手帮忙!” 那小乞儿这下才笑了起来,满身污秽肮脏,但眼睛却闪着光,吴雪看到这种眼神,心情就好了。 眼睛里还能发光的,难道不比眼中黯淡无光的要好上百倍吗?他尽可能受尽苦难,却依旧没有放弃希望,那璀璨如星辰的光芒就是佳证。 那小乞儿顿时拉着几个小乞丐向吴雪拜谢,吴雪连忙拉起他们,道:“不必多礼,你我以兄弟相称!” 当下吴雪带着他们来到餐馆,请他们饱餐一顿。他们狼吞虎咽,吴雪只笑着看着他们。 那年长的乞儿抬头说道:“你怎么不吃啊?这么多饭菜我们可吃不完!” 吴雪看着他,笑道:“我最近遇到些麻烦,唉,胃口也没了。” 小乞儿道:“有什么事情交给我们了只要是我们能做的,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吴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众人聊了一阵,吴雪得知,原来他们是从英璃城的姊妹城“孟羊城”来的。 吴雪道:“那是为何你们流落至此?” 小乞儿满嘴是饭,顿时眼泪涌满眼眶,委屈巴巴地看着吴雪。 吴雪顿时心中一抽,叹了口气,道:“抱歉。” 小乞儿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家父原本是孟羊城的商人。虽然不算富贵之家,但也衣食无忧。只因只因” 他说道这里,顿时吃不下去了,眼泪珠珠崩落。 吴雪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 他接过后,擦了擦眼泪,那手帕顿时变得犹如黑炭,吴雪只笑着看着他,没有任何不满。 他有些手足无措,道:“谢谢公子” 吴雪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不必如此扭捏,我说了,我们以兄弟相称!” 他点点头,接着说道:“只因那城中富商要要” 吴雪心中一紧,道:“要怎么?” 小乞儿道:“他仗着自己是一方富豪,家父又有求于他,他就要家父把女儿嫁给他!” 吴雪点点头,却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惊疑道:“他要娶令尊的女儿?” 吴雪此刻有些呆头呆脑,他虽然疑惑,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小乞儿点点头,道:“那人已经有了四房妻妾,但还是要强娶家父不愿意,就被他诬告家父跟他小妾通奸!” 吴雪一拍桌子,愤恨道:“这贼人!” “那狗官黑白不分,分明是跟他串通好的,指不定拿了他多少好处!” 吴雪点点头,他明白,夏国律令,通奸可是死罪,他父亲被诬告定然是家破人亡了。 小乞儿眼中满是热泪,说道:“家父死后,那恶棍自然不会放过我,家父尸骨未寒,就又仗着家中无男丁又来强娶小女!” 吴雪同情地点点头,却突然色变,道:“娶你?!” 小乞儿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吴雪,道:“自然是要娶我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五章 孟舞未央 吴雪有些失神,有些错愕,嘴中不断絮语道:“娶你娶你” 这下他明白了,原来他不是“他”,而是“她”。 只是因为她看起来脏兮兮的,头发乱蓬蓬的,面也覆满黑灰,衣衫褴褛,身子骨瘦弱,看起来倒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吴雪不由得苦笑,这下那句“小兄弟”也叫不出口了。 吴雪轻叫道:“那原来是小妹妹?” 那小乞儿噗嗤一笑,道:“小妹妹?” 吴雪现在是易容成一个中老年的农家汉子,自知不能说吐噜嘴了,便忙改口道:“小小女娃娃” 那小乞儿古怪地看着他,带着笑,说道:“老伯刚才不还说以兄弟相称吗?” 吴雪有些尴尬,拍了拍脑门,笑道:“是我的不是,抱歉抱歉!” 小乞儿道:“难道老伯见我是个女流,不愿意认我做兄弟了?” 吴雪见她话语间难掩失落,连头都轻轻低了下去,便忙道:“绝无此意!”但他心里想,自己先前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就叫他小兄弟。但年龄差距这么大的,居然还要叫她“小兄弟”,可别提多怪了。 吴雪无奈笑道:“好,我们就还以兄弟相称。” 这下她笑嘻嘻地向吴雪一抱拳,说道:“多谢老大哥啦!” 吴雪苦笑着,说道:“真是苦了小兄弟了”说着他看了看旁边三个年幼小孩子,问到:“他们如此年幼,怎么也流落街头?” 小乞儿眼神柔和,伸出手抚摸着一个机灵小孩子的脑袋,叹道:“家母身体本就不好,家父去世后又被那富商一气,雪上加霜,就也随父亲去了” 吴雪神色也有些黯然,默不作声听她接着说道:“我只身一人逃到英璃,若不装成落魄的小乞丐,以女儿身面人的话,肯定也是落不得好” 吴雪深以为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样年轻又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大都下场悲惨,不是被人收做小妾女婢,就是流落风尘。她们风华正茂,为何要遭此无妄之灾呢? “所以我就这样在英璃行乞了”她想到世事无常,自己又是孤苦伶仃,眼中又笼罩薄雾,接着道:“这几个孩子,大都是出生的不明不白,被家人抛弃的小可怜鬼” 吴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默默抓起酒杯,他突然很想跟他们一吐为快,告诉他们,我们同病相怜,但是他没有说。 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享尽宠爱的吴家小公子了。现在他是个江湖人了,游荡在武林之间。但他也不觉得孤单,因为他知道他有要完成的事,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在等着他。 吴雪突然想到,兰儿身有伤情,行动不便,她现在有没有吃饭呢?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有些焦急,他得赶快打探出白玉斗的事情,然后赶紧回去。 但他又有些放不下这些乞儿。 为何有人欢笑,就有人哭泣呢?所过之处满眼兴盛浮华却又难掩落魄悲戚之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吴雪却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得莫名其妙,有点无奈,有点苦涩。 小乞儿也微微苦笑。 待众人吃的差不多,就出了餐馆,小乞儿身形消瘦,比吴雪矮了半头,站在他身边,抬起头看着他,面带笑意,说道:“好啦,老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尽管吩咐好了。” 吴雪讪笑道:“不是说好了以兄弟相称吗?为兄名叫吴雪,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乞儿听了不由得噗呲一笑,道:“吴雪?怎么老伯你起了个女孩子的名字啊?”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名字,是父母起的,也就这么叫喽!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嗯嗯”得点点头,一字一句道:“家父给我取名孟舞未央,你就叫我孟舞好啦,家人都这么叫我的。” 吴雪一怔,惊奇道:“你叫什么?午马未羊?” 她听了哈哈大笑,道:“什么午马未羊,还申猴酉鸡戌狗亥猪呢!是叫孟、舞、未、央!” 吴雪顿时苦笑连连,暗想兰儿妹妹不是中原人,名字奇怪也也正常,怎么中原人也起了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孟舞又不是复姓。 “好,我就叫你孟舞吧!” 孟舞未央点点头,笑道:“吴大哥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吴雪道:“我想找一个人。” 孟舞未央道:“找人?找什么人?” 吴雪看着她,说道:“找一个铁匠。” “铁匠多的是,不知你要找哪一个铁匠?” 吴雪犹豫片刻,轻轻说道:“白玉斗。” 孟舞未央却有些疑惑,显然她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在她来到英璃的时候,白玉斗之名已经成为过去,她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不过她却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交给我们了!我们其他事情可能不太行,但就是消息灵通,你等着!” 吴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那边的茶水摊静候佳音了。” 只见孟舞未央找老板把吴雪给的碎银换成了一把铜子,吆喝一声,顿时不知从哪里又窜出来十几个小乞丐,把她围在中间。 吴雪刚喝下去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连连苦笑。 在孩群中间,孟舞未央俨然成了小头头,只听她说道:“有事了!” 孩群眼中放光,接连道:“有什么事?” 孟舞未央看了看吴雪,道:“找人!找一个叫白玉斗的铁匠!” 孩童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应声道:“放心吧,交给我们了!” 然后她伸出手,孩童见了她手中的一把铜钱,顿时欢呼雀跃。 她说道:“老板出手阔绰,为人爽快,若是找到了,这些就是你们的了!” 话音刚落,一群小乞丐哄声而散,向着四面八方的街市小巷窜去。 吴雪虽然觉得好玩,但也是放下心来。没有比这些靠行乞为生的孩子消息更灵通的了。 孟舞未央笑吟吟地看着吴雪,好像邀功一般自信一笑,小鼻子一皱。 “怎么样,吴大哥还放心吧?” 吴雪笑道:“放心,放心。”说着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那摊主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落了坐,当时有些不快。毕竟是没有人喜欢乞丐的。 于是说道:“哎哎哎,哪里来的叫花子,快起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孟舞未央却只一笑,也不恼火,说道:“你是做生意吗?我就是来喝茶的!” 摊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道:“我不做乞丐的生意!” 孟舞未央哼了一声,道:“乞丐怎么了?又没问你要钱!” 那摊主冷笑道:“是没问我要钱,但说不好等会就摸我的钱了!谁知道你们的钱是从哪来的!” 孟舞未央道:“乞有乞法,丐有丐道,我可不会做那种令人不齿的事!” “呦呵,还是个有骨气的乞丐,佩服!” 吴雪听了她的话,甚为钦佩。好一个丐有丐道! 他说道:“店家,这位小兄弟是我的朋友,您行个方便!”说着他面带微笑,从怀中又掏出了两块碎银放在桌子上。 那摊主见了银子,顿时两眼冒光,连忙抓起,看了看成色,笑道:“好说——好说!” 孟舞未央小声哼一声,说道:“势利眼!” 吴雪笑道:“孟舞小兄弟虽然受生活所迫流落街头,但不吃嗟来之食,很有志气。又能说出丐有丐道这样的话,令吴某很是敬佩啊!” 孟舞未央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低垂下脑袋,说道:“都是我乱说的啦让吴大哥见笑了!” 吴雪笑道:“怎么会,你说的很有道理啊。” 孟舞未央此刻才有了小女儿的模样,有些娇羞,说道:“多谢吴大哥的好意啦!”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不用谢我。这是你们应得的。” 接着他靠近孟舞未央,小声说道:“你赢得了别人的敬意,比有些人好多啦!” 说着两人哈哈大笑,小声弥漫整个茶摊。路过的人好不奇怪,只见一个老汉和一个小乞丐坐在那里笑得好不开心,真是奇怪的搭调。 两杯茶的功夫,那群小孩子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孟舞未央道:“一个一个说!” 一群孩子统一了话语,说道:“找到了!是在城北边的一个地方!” 孟舞未央道:“什么地方?” 一小孩说道:“那个地方不好找!” 还有一个小女孩面露惧色,怯生生地说道:“那个大叔别提多可怕啦!眼神像是要吃人!” 听到这里众孩童又乱作一团,七嘴八舌说到这个白玉斗如何可怕,如何古怪。 听得吴雪和孟舞未央苦笑连连。 孟舞未央看了吴雪一眼,说道:“吴大哥,真是抱歉”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没什么,孩子习气,倒也令人愉快!” 接着他问道:“你们还能找到那里吗?” “能!” 只见那天英璃城的午后,街上有这么一副奇景: 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乞丐前拥后簇,拉着一个老伯,嘴里唱着童谣,蹦蹦跳跳地向着城北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六章 深巷斗玉 吴雪被孩童们拉着,哭笑不得,只能跟着他们。 街上的人都驻足留笑,英璃城罕见有了一点换了气息。 吴雪心想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白玉斗,没准能从他那里得到怎么信息。 还有一点,尽管他不想怀疑秦如梦,但还是不由得往魔教上想。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英璃城呢? 他带着疑问,过不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巷子外面。 这巷子窄深,光线幽暗,房屋破破烂烂,很是古旧。 巷子的石板路都已经翻裂,积满了污水,散发着阵阵恶臭。 吴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像是宿命一般,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他看着深巷,这里面又藏着什么秘密呢?白玉斗就在这里面吗? 孟舞未央笑道:“走吧!” 吴雪道:“到这里就好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说着他又分别给每个小乞丐两枚铜钱,笑道:“你们完成的很好,多谢啦!” 他冲着孟舞未央笑了笑,就起步深入小巷。 走不多久,只听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吴雪经脉已开,五蕴初谙,七窍发扬。 那脚步声虽然细微,但在他听来就犹如耳边之蝇。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来了。” 孟舞未央从杂物后面跳出来,吐了吐舌头。 吴雪苦笑道:“你不用来的。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些孩子也不能没有人照看。” 孟舞未央狡黠道:“我得来看看我的任务是否真的完成了,若是找错了人,我岂不是白赚了你的钱?” 吴雪道:“若是找错了也不怪你。钱是你们应得的。” 孟舞未央还是不依不饶,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她说道:“不行,那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吴雪拗不过她,也不想再多耽搁时间,就只能妥协道:“好吧,那你跟我来吧。” 孟舞未央一笑,一步一跳来到了吴雪身边。 吴雪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他悄悄看了这个女孩一眼,她眼中光彩泛异,嘴角带着笑,脚步似乎也轻快起来,踮着脚,像是跳舞一般跟在他身边。 吴雪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多想。 这巷子很深,宽窄不一,一股冷风裹挟着一股奇怪的气味飘荡过来。 孟舞未央伸着鼻子嗅了嗅,道:“这是什么气味,什么有点发腥?会不会是血?!” 吴雪怪道:“若真是血,你又会怎样?” 孟舞未央一怔,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着吴雪,一个庄稼汉模样的老年吴雪。她突然笑了,说道:“你不用吓我,我是不会走的。” 吴雪道:“你就不怀疑我找的这个人,是不是个坏蛋?我又是否跟他有关系?” 孟舞未央不笑了,眼神直勾勾看着吴雪道:“你不是坏蛋。” 吴雪被她这种超出年龄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说道:“我若是坏蛋呢?” 孟舞未央道:“你若是坏蛋,我也认了。” 吴雪不说话了。他好像被打了一棒,喉咙里发苦。 他不由得苦笑,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赢了!” 孟舞未央突然一笑,道:“这样就好啦!”接着她又有些疑虑,说道:“这气味是不是血散发的?” 吴雪摇了摇头,望向曲折弯曲的深巷,说道:“这不是血,是铁绣味。” 孟舞未央点点头,道:“你要找的是个铁匠,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 二人继续向深处走去,来到了尽头,这里气味甚浓,看来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门里面似乎还隐隐传来打铁的声音。 吴雪和孟舞未央相视一眼,就敲响了门。 良久,却没有人应门。吴雪再一敲门,门吱呀一声来了。原来门就没锁。 二人满怀疑惑好奇,踏步走了进来。过了一条如古墓一般的甬道过后,就来到了院落。 这院落很大,房屋众多,却都破破烂烂,好像随时都会倒塌。院子里张长满了荒草,都快有一个小孩子高的。甚至还有几处堆着铁渣。 二人向着断断续续的打铁声传来的屋子走去。 吴雪轻轻吐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却已经依旧没有人回答。 二人疑惑,这人难道是个聋子吗? 吴雪直接推门而入。 二人顿时愣住了。 这屋子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俨然是由几间屋子连接成的,中间的墙壁已经被凿空。 乌黑的墙壁和屋顶上,挂满了各式兵器。 吴雪看着挂得满满当当的兵器,不由得惊叹:“这起码得有几千件兵器吧! 孟舞未央也很是惊愕,喃喃道:“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吧?” 吴雪向里往去,那边似乎有个熔炉,正冒着灼热的气息。旁边依稀看见,有一个人兀自打着铁,似乎没有发现来了人。 吴雪走到他身边,只见那人神姿丰伟,皮肤黧黑,散乱着头发,胡须乱糟糟的,和头发连在一起。 他赤裸着上身,衣服绑在腰间,汗水从他爆满结实的肌肉线条划下。 见人来了,也没有理会,只是依旧打着铁,那是一把剑的雏形。 吴雪道:“敢问是阁下可是白玉斗?” 那人已经无言,专心致志地那锤子敲打着铁剑。 吴雪和孟舞未央等了许久,见他停下了手中的活,把剑往水中一沾,一阵滋滋啦啦的声响,泛起一股浓烟。 孟舞未央用手掌挥了挥,小声道:“他是不是真的是个聋子?” 这下他抬起了头,突然眼中寒芒一闪,把孟舞未央下了一跳,忙躲到吴雪身后。 吴雪抱拳笑道:“小辈不懂事,多有冒犯,望恕罪!” 那把剑算是打好了,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它,就好像是在看情人一般。 他突然开口道:“你觉得这把剑,如何?” 吴雪看向那把剑,虽然材质受限,但依旧寒光飒飒,剑身修长钢韧,俨然是一把好剑。 吴雪道:“一把好剑。” 他笑了,就好像是别人夸他老婆好看一样令人开心。 然后那人把剑放在一边,走到边上,揭开苇篾盖子,一个一人环保不下的水缸,就这么被他抬了起来。 他猛灌了一肚子水,这下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来找兵器的吧?”他指向墙壁,“选吧,哪一件都行。” 吴雪道:“我们不是来买兵器的。” 那人一怔,好似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露出厌恶的表情,粗厚的大手一挥,道:“既然不是来买兵器的,那就滚吧!” 孟舞未央惊异地“欸”了一声,道:“你这人好没趣——”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凶恶的目光吓得身子一缩。 吴雪道:“阁下就是白玉斗吧?!” 那人一怔,古怪地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还会有人提到这个名字。” 他看起来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听了“白玉斗”三个字,居然有些失神。 吴雪呼出一口气,他心里无比紧张。手心里也满是汗液。 吴雪觉得喘不过来气。这个人就是坐在那里,都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可他先在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老汉。起码,要装成一个武林老叟。 吴雪道:“我们来,是想请先生帮一个忙。” 白玉斗冷哼一声,道:“不帮。”说着就要撵他们走。 吴雪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金属牌子。 正是如梦令牌。 那人一看,身体一抖,神色大变,赫然便跪了下去,叩首道:“恭迎教主!” 然后他身体都在颤抖,一个堂堂七尺汉子突然泪流满面,道:“这么多年了,看来天不亡我圣教!” 吴雪也有些惊愕,他不知道这牌子还有这么大威力。孟舞未央也是有些惊异,她看了看那个黑乎乎的牌子,又看看吴雪,暗想他居然是什么“教主”? 白玉斗道:“教主,请恕罪,我闲置了太久,眼神都坏了,连教主都认不出来了。” 吴雪赶忙扶起他,说道:“我不是教主。” 白玉斗一怔,道:“你不是教主,怎么会有教主的随身令牌?” 吴雪摘下斗笠,笑道:“你看我是如梦教主吗?” 白玉斗愣住了,好似希望的火刚刚燃起,就又熄灭了。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教主再变也不会完全变个人。 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教主,倒像个普通庄稼汉。 白玉斗道:“那你是如梦的新教主?” 吴雪笑道:“如梦现今教主乃是秦如梦。” 白玉斗一怔,不由得苦笑道:“怎么是她?那老教主哪去了?这块令牌就是他的随身之物,又怎么会倒到你那里?” 吴雪道:“这正是如梦前教主秦霖交给我的!” 白玉斗眼睛一亮,忙道:“是秦老教主给你的?” 吴雪道:“正是。” 白玉斗连连打转,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然后他说道:“那他现在在哪?” 吴雪道:“在圣地外的一个山谷中。” 白玉斗道:“他还是不愿意出山吗?” 吴雪摇了摇头,说道:“他已经不再过问如梦的事了,现在教中上下全权由他女儿打理。” 白玉斗怔怔道:“也好也好看来我圣教气数未尽!” 他看向吴雪道:“那你们此来所为何事?” 吴雪道:“秦老教主送了一块天外陨铁,说只有你能让它发挥价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七章 向晚 白玉斗哈哈一笑,一扫之前那股阴郁沉闷之气,他现在看起来很祝振奋,也很激动。 他笑说道:“天外陨铁?” 吴雪道:“玉斗兄十年蛰伏,打造了如此多的神兵器件,一块来自天外的破石头也一定胸有成竹了。”他满心钦佩地看着满屋子的武器。 白玉斗道:“我还真没打造过如此神物,怕搞不好暴殄天物啊!” 吴雪笑道:“玉斗兄不必自谦,放开手试上一试,不就行了?” 白玉斗道:“好吧,我就试一试吧!”然后他看看吴雪身边,再看看一遍大眼瞪小眼的孟舞未央,他们身边空无一物,便疑惑道:“吴兄,那物件呢?我这就给你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 吴雪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兄弟我刚来英璃不久,遇到一个衙门小贼,给掠夺了去!” 白玉斗道:“哦——何方小贼如此不长眼色,竟然连我圣教的东西都敢染指?” 吴雪略微思忖,说道:“那小贼身短体宽,长着一对鲶鱼胡须。” 白玉斗闻言轻呲了一声,说道:“那贼人是英璃城有名的官家土匪,虽然为官府做事,但却是土匪习气。” 吴雪道:“也罢,现在由他横征暴敛,有日定是有人治得了他!我现在就去找他,把那东西给玉斗兄带来!” 白玉斗伸手一拦,笑道:“既然来了,不妨吃了饭再走!” 吴雪心有急事,不想多耽搁,但推脱不过,也不能暴露兰儿藏身之处,只能应了。 三人出了沉闷阴暗的工坊,吴雪眼中的世界一亮,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不由得暗想,这十年白玉斗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孟舞未央眨眨眼,从吴雪身边探出脑袋,道:“大叔你会做饭吗?” 这院落太过破旧,毫无生活气息,想到他又是怎么吃饭的呢? 白玉斗哈哈大笑,道:“我不会做饭,但是我们去外面吃!” 三人出了小巷,来到了大街,进了一家酒楼。 此刻将近傍晚,大厅内食客却已经坐了不少。 只见柜台后面,一个发若云堆,面白似雪的女子。 见了来人,停下手中的算盘,笑道:“客观来了,里面——”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只“哼”了一声。 白玉斗笑道:“木姑娘,里间房还有吗?” 那女子抬头一瞬,吴雪见她大概二十八九的模样,看起来既漂亮又精明,很有一方佳媚掌柜的气质。 那木姑娘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了吗?” 白玉斗道:“这不来客人了吗?” 木姑娘哼哼道:“若是不来客人,你就不见我了吗?” 吴雪算是明白了,暗暗发笑。看来玉斗兄这十年也不是过得毫无趣味。 白玉斗有些尴尬,拍了拍脑袋,说道:“我这不是一直在打造兵器吗?” 木姑娘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那你就陪你的那些铁疙瘩吧!”然后她霍然一笑,对吴雪和孟舞未央道:“既然是客人,里面请。”说着就离开柜台,亲自引路。 吴雪跟白玉斗对视一眼,都不由得苦笑,随身跟了去。 在里面雅间落了坐,她也没吩咐伙计,只自己端来茶水,笑道:“想吃什么,尽管点就是了。这顿我请了!” 吴雪忙道:“弟妹可不必如此,生意就是生意,该付钱还得付钱的!” 此话一出,木姑娘和白玉斗俱是一怔。 木姑娘脸上霎得一红,几分羞涩显露无疑,悄悄地睨了一眼白玉斗。 只见白玉斗只傻傻地笑着,却不敢看她了。 吴雪只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可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木姑娘展颜一笑,脸上挂着红晕,道:“来自家吃饭怎么还能让人掏钱呢?你只管吃好喝好就行了!” 吴雪一愣,暗想这木姑娘心事已经表露无疑。若这样都还不知情,只能算是傻瓜了。可他忘了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白玉斗却好像已经呆了,端着茶杯的手停下了。 这跟他先前那副意气风发、浩气凛然模样大相径庭。 木姑娘看向孟舞未央,有些疑惑,说道:“这位姑娘是” 吴雪道:“这是故人女。” 木姑娘心下了然,道:“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染露风尘,你且随我来。” 说着就牵着孟舞未央的手,孟舞未央看了看吴雪,跟着她向后面走去。 过不多久,饭菜俱全,木姑娘却进来笑说道:“可真是个小可人儿!”说着拉开门帘。 赫然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那里,被人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羞羞怯怯地交叠着手指,低垂着脑袋。 她不经意间抬了抬头,只见她面带红晕,又是羞怯的模样,看了看吴雪。 吴雪一时没认出来,只眼睛似曾相识。一个人再变,眼神也不会变。 这赫然便是孟舞未央了。 她洗了澡,白白净净的,换了一身干净皂衣,小脸微红,真如白云染红霞,令人心怡。 吴雪心中一苦,一种奇怪的笑挂在了嘴边。 木姑娘拉着孟舞未央坐了下来,娇笑道:“瞧你这义父心思好不细腻,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被糊歹的不成样子!” 孟舞未央羞怯地看了吴雪一眼,就又把头低了下去。只微微斜着眼眸,闪着奇异的光芒。 吴雪心想这下可糟啦,自己过了年才十七岁,可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而且他又不得不易容出门。这英璃城鱼龙混杂,若是自己以真容示人,肯定会惹来麻烦。 现在官府因为魔教要抓他,自己又因魔教跟十二琉璃庄成了死对头,吴雪心想自己若是到了他们哪一个人手里都不好受。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装成一个老头子也会惹来麻烦。 吴雪笑的很苦,他心念一动,叹了口气,说道:“她父亲是我一好朋友,被人陷害致死,临终前把女儿托付给故友。但江湖险恶,我又愈渐老衰,恐负故人之情。再说,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小姑娘在外奔走,也太不像话。所以”他看了看孟舞未央,下定决心说道:“得早早给她安排个归宿才好” 孟舞未央一听,顿时面露悲色,委屈着说道:“你要赶我走?” 吴雪道:“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你也该考虑考虑以后的事了,不能总跟着一个老家伙东奔西走。” “我不要。” 孟舞未央面带愠红,别过头,使起了小性子。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过他们没有?” 他们自然指的就是那些小乞丐了。 孟舞未央一怔,不说话了。 白玉斗跟木姑娘在旁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听得莫名其妙。 木姑娘心思一动,想到这小姑娘先前分明就是一副乞丐模样,跟他们的话有很多相背之处。但恐怕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也不好多说,只说道:“那吴大哥准备怎么安排孟姑娘的事呢?” 吴雪道:“这木姑娘可有什么好法子,能给小女找个安身之所?” 孟舞未央突然站起身,眼中已经有了泪花,看着吴雪,娇斥道:“我不要你安排,你不要我,我就自己走好了!” 说着一抹眼泪,转身就向外奔去。 吴雪愣住了。 他很难形容那种眼神。那一瞬间夹杂着太多东西,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木姑娘急道:“吴大哥,孟姑娘只身一人恐怕不安全,你快去找她回来吧!” 吴雪向二人致歉,赶忙向外面奔去。可到了街上,傍晚人影幢幢,华灯初上,上哪找见她的身影? 吴雪一咬牙,心想管不了这么多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脚下一点,几步间就上了四层楼的楼顶,站在飞檐上沿街四顾。 找了半天也不见孟舞未央的踪影,他去找那些小乞丐,他们也说没见到她。 吴雪只道自己做错了事。连骂自己不该不该 自己无法给人承诺的,又为什么要去招惹呢? 其实这世间也没有那么多不该。人只要一多想了,就什么都不该。 吴雪心灰意冷,也没了心思吃酒,就写了份书信,给了小乞丐几个铜子,嘱托他交给白玉斗。 他失神落魄地沿街而走,只觉得兴意阑珊。 街上,灯影幽幽,亲朋佳侣往来不绝。可总有一些人,他因为各种原因而形单影只。可能有这么一瞬间,就像这样一个年味十足的时节,一个傍晚,他会不会突然觉得无比寂寞呢? 吴雪茫然得沿着街道,顺着人群随波逐流。他想到,差不多该回去照看兰儿了。自己出来这么久,她指不定要担心了。 就在他叹息间,却突然看见他对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她一袭红衣,正在冲着他微笑。 吴雪突然很想哭,但他抽噎了两声,忍了下去。 他笑着走到兰儿身前,道:“你怎么来啦?身体好些了吗?” 兰儿因为心中担忧他,又见天色向晚,终于是动身来到城中。说来也巧,正在她觉得找不到他的时候,就见到了他。 可他却愁眉苦脸,看起来无比沮丧。就算是易容也无法掩盖掉那种感觉。 兰儿道:“伤早好啦!多亏了秦姑娘的药,还有”她嫣然一笑,道:“还有雪儿哥哥的悉心照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八章 悲风嘶吟 吴雪道:“没事了就好” 兰儿见他依旧沮丧,便问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吴雪叹了一口气,告诉了她这几个时辰的经过。 兰儿听了,略做沉吟,却突然笑道:“雪儿哥哥好心办坏事啦!” 吴雪叹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真不应该多管闲事,以免节外生枝。可” 兰儿手指一竖,道:“可你想帮助她” 吴雪苦笑道:“我觉得我能帮助她” 兰儿悠悠道:“可你没想到人总是有自己的意愿的。”接着她笑道:“放心吧,雪儿哥哥。孟姑娘她可比我们熟悉英璃,我们初来乍到,说不好还得仰仗她呢!” 吴雪听了她的话,才宽心些许。他看了看兰儿,道:“兰儿你怎么不稍加伪装再进城?” 兰儿身子一转,道:“人家可是放心不下你才赶来的,哪还有时间做伪装?” 看着兰儿调笑的模样,吴雪却心头一热,嘴中的话打转半天,却只是化成了一个字:“好” 二人信步沿着街走着,兰儿看着好多稀奇的事物,哪怕是一只花鸟灯笼、一棵百年的古树,她都会惊叹不已。她的眼眸里闪着新奇的光芒,牵引着吴雪的目光。 兰儿道:“你找到白玉斗了?” 吴雪点点头,道:“见到他了。不过好笑的是那块陨铁却被官兵小贼给掳去了。” 兰儿想到了他们刚入城蒙冤的情形,释怀道:“没事的,只要人还安全就行了。有没有那块石头,对我们来说恐怕没那么大影响吧?” 吴雪也点点头,赞同道:“那石头看起来只是一块丑陋的铁疙瘩,但若是真让它显现于世,恐怕又会引来无数贼人觊觎。” 兰儿道:“所以说嘛”她抬眼悄悄看了看他,又用手指拉了拉的衣袖。 吴雪轻轻地抓住她的手,道:“不如就让它被当做一块破石头给扔了罢!” 二人牵着手,手指轻轻地勾连着,中间却不自觉隔开一段距离。 他们看向两边,好像在看街边的事物,又或者他们在想什么事情。 两人的手指就这么轻轻勾着,却好像有无穷的吸引力,能把心思全吸引到这里。 他们的脸都有些红,就这么信步沿着长街走着。 不知多久,他们来到城中心。 只见一棵银杏树嶙峋错节,像蛇一样盘绕纠缠,枝节蓬盖,犹如网罗。 上面有几片金黄的扇叶,还不愿凋落,在北风中轻轻动摇。 绕着银杏树,是一条清澈的池水,水面上漂浮着扇叶,在昏暗的夜晚像金色的梦境一般随波而逝。 池上有四座呈十字形排列的宽阔木桥,二人走上其中一座桥峰。 兰儿惊叹道:“这棵银杏树起码有百年历史吧?” 吴雪道:“我曾经在芙蓉城的时候,就听说过在夏国边陲,有一棵四百年的银杏树,大概就是这棵了!” 兰儿看着粗壮曲折的枝干,喃喃道:“都已经四百年了啊”然后她语气有些缥缈,就好像隔着浓浓的雾气。 “也许,再过四百年它还依旧是挺拔耸立。但看它的人也早已经换了好几轮吧” 吴雪释怀似的出了一口气,晃了晃兰儿的手,抬头,说道:“这样就够了我们已经见到了它,它也已经见到了风华正茂的我们,没有什么遗憾。” 兰儿掩唇一笑,指尖勾兰,轻笑道:“若是能见到秋天的银杏树就好啦!” 吴雪也开始遐想,秋天的时候,城中有一棵亭亭如盖的银杏古树,满目金黄,定是很美。 曾有诗为证: 画扇点秋风,萍花解人语。 二人一时静默,只笑吟吟地拉着手。好似有说不出感觉,好像有说不清情愫正在心间蔓延。 少倾,吴雪柔声道:“走吧,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 吴雪只道她伤患未愈,恐怕她再沾染风寒,心下念叨,却见那边不远处一家茶馆,二楼正好可见这银杏树。 二人依栏而坐,屋内炉火温暖,兰儿捧着茶杯轻轻地啜饮,俊俏的侧脸正被吴雪看着。他也很心满意足,便惬意地闭上了眼,喝上一口热茶。 二人闲聊一阵,兰儿突然说道:“我总感觉,这背后有一个推手,雪儿哥哥你认为这个推手是不是如梦呢?” 兰儿眼光烁烁,吴雪低下眉眼,说道:“我们因魔教入狱,又因魔教跟十二琉璃庄结仇而秦如梦正在此地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恐怕才说不过去吧?” 兰儿却笑了,说道:“可我觉得不是如梦姑娘所作所为就算真是圣教所为,也绝不是她指使的。” 吴雪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都说江湖险恶。可我看,让江湖险恶的,终究还是居心叵测的人罢了” 兰儿微微歪头,微笑道:“所以” 吴雪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笑着说道:“我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也不可能是巧合”他叹了一口气,“我相信秦姑娘,否则,她若是想找一个替死鬼,就不会来救我们了。” 茶过数盏,忽听外面有人吆喝:“不好啦!杀人啦!杀人啦!” 二人相视,心念一动,俱动身而下,向着声音而去。 到了后街,那是一片住宅区,光是看楼宇的规模,就知道这片是富庶人家。 到了一府门前,只见已经探头探脑围了身多人。 此刻巡街的衙差已经赶来,守在门外,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只见那人身着官服,摇头晃脑,长着一对鲶鱼胡须。他说道:“这事儿啧——有点难办啊” 兰儿道:“好啊,又见到这个贼人了!” 吴雪拉着兰儿来到府后,二人轻功落入院中。 院中灯火幽暗,他们进了案发现场。 兰儿顿时脸都白了,几欲作呕。 吴雪也是流下了冷汗。 这是一间厢房,一个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看起来是从床上受到攻击后爬过来的。地上还拖着一道血迹。 而凶手似乎又补上了几刀。那几刀才是致命伤。 吴雪摸了一下他脖颈间的脉搏,摇了摇头,道:“他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环视一圈屋子,并没有像先前四起案件描述那般,凶手杀人在现场留下如梦圣教的标记。 这时听见外面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吴雪拉着兰儿轻轻跳出窗外,合上窗户,躲在房后漆黑的的假山后面,偷偷向这边张望。 只见进来几个衙门中人。其中一个人便是鲶鱼胡须,他跟在一个人身边。那人检查完毕后,说道:“是谁先发现王老爷死亡的?” 鲶鱼胡须流着冷汗,说道:“是在下”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怎么在这个时间点找王老爷?” 鲶鱼胡须连连拘礼,道:“小人原本想着今天王老爷远道而来,就来这里敲敲门问候一下,但谁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那人厉声道:“你们没有派守卫吗?” 鲶鱼胡须面露为难,眼睛都快成了一条缝,嘴歪着,说道:“不是小的不派守卫,是王老爷自己不让小的派的!” 那人点点头,疑惑道:“这也难怪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看到他孤身一人在府中,从而行凶。” 鲶鱼胡须道:“大哥,这王老爷死在了我们英璃,我怕” 那人道:“怕什么,谁敢动你?” 鲶鱼胡须陪笑道:“自然是没有人感动兄弟但是那宋大人”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宋大人?他中了我的招,身受严重内伤,恐怕是自身难保了,说不定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这你也要怕?” 鲶鱼胡须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道:“有大哥在,小的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吴雪和兰儿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这时这人扭过脸来,赫然便是十二琉璃庄的庄主白玉榷! 吴雪心中一惊,心想怎么回事,难道这死掉的王老爷跟白玉榷还有关系?宋大人受伤了?难怪这一直以来都没见到他主持英璃凶杀案。 只听里面白玉榷又道:“这次没有魔教的标记吗?” 鲶鱼胡须道:“没有!” 白玉榷点点头,神色凝重。良久,说道:“这事先说是普通仇杀我先走了,马上上面该有人来查了。” 鲶鱼胡须送着白玉榷,往外面去了。 吴雪和兰儿面面相觑。 吴雪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兰儿叹了一口气,道:“恐怕这后面还不知牵扯多少人,多少事呢!” 二人见人走远了,便轻功出院,来到了街上。 兰儿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吴雪盯着鲶鱼胡须,说道:“跟!” 在白玉榷坐上马车离去后,鲶鱼胡须呼哧冷笑一声,便准备走了。 “都盯紧点儿,听到没有!” “好的,奇哥!” 鲶鱼胡须捻着胡须,大摇大摆地走着,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人,两人擦肩而过。那人往这边走来 鲶鱼胡须立马一惊,追上那人,道:“诶诶诶,我说,这里有你余大人什么事?” 那人走近,吴雪见他便是那个雨夜,从天牢里逃出来见到的那个身着官服,手持黑色长刀的人。 余伴尘微微笑着,低眼看着鲶鱼胡须,说道:“怎么,这本该就是宋大人的事。我难道不能来?” 鲶鱼胡须贼眼一转,笑道:“怎么不能,这不是小的挂念宋大人病情,怕他劳累伤身吗?” 余伴尘眯眼挂笑,道:“宋大人坚持亲力亲为,但他身体未愈,只能我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十九章 府衙夜话 余伴尘说着微笑拍了拍鲶鱼胡须的塌塌的肩膀,然后就往案发地走去。 吴雪和兰儿装成不认识他,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余伴尘走了几步,突然微微一侧脸,瞥了一眼刚刚过去的两人。 吴雪和兰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兰儿手心里都沁出了细汗,道:“雪儿哥哥你易了容,要是他认出我来可就糟了!” 吴雪笑道:“那天天黑,又下着雨,他可能没看清我们的脸吧!” 说着二人悄悄地跟上大摇大摆的鲶鱼胡须。 他在街边打了一壶酒,又买了一只烧鹅,拎着包裹,进了府衙的大门。 门口守着两个手持红缨枪的护卫,吴雪和兰儿来到侧面。 吴雪道:“兰儿妹妹,你身上有伤,于轻功有碍。抓着我,我助你一把。” 兰儿没有推脱,她抓紧吴雪的手,那双手很温暖。 她只觉脚下一轻,一股力量让她腾空而起。迎身向上三四步,越过高耸冰冷的墙。脚下又似轻烟漂浮,稳稳落了地。连声音都控制的很好。 兰儿小声笑道:“雪儿哥哥的轻功又精进了许多。” 吴雪笑了笑,说道:“兰儿妹妹身子骨轻巧如燕,在空中就好像被一只燕子携身而飞,我才能如此轻松。” 兰儿轻轻一笑,见到鲶鱼胡须往这边走来,二人赶忙躲到黑黢黢的树木后面。 鲶鱼胡须走到一间哨房里,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一见他来了,都连忙起身。 鲶鱼胡须摆摆手,放下手中的东西,喝着酒,说道:“东西带了吗?” 那两个士卒忙掏出一个包袱,道:“奇哥放心,若是事能办成,还有!” 鲶鱼胡须笑着点点头,打开包袱一看,只见屋中霍然生光。一包满满当当的黄金倚借着幽暗灯光,熠熠生辉,知让人看得眼花,看得发狂。 可鲶鱼胡须却只是点点头,轻笑一声,轻描淡写一句话:“放心吧,白爷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了,这金子就当是给白爷的一点小见面礼吧” 一人笑道:“奇哥,这可是我兄弟二人孝敬您的,白爷那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话已至此,鲶鱼胡须也不再推脱,点点头,道:“来,喝酒!” 三人各怀鬼胎喝了一杯酒。 少倾,另一个人道:“奇哥,我最近听说白爷那里有些麻烦” 鲶鱼胡须一啧嘴,道:“你不放心白爷?” “不是不是——小的只是听说魔教跟十二琉璃庄杠上了,我怕” 鲶鱼胡须冷笑一声,道:“你怕引火烧身?” 另一个人忙道:“绝无此意!我只是听说这魔教神出鬼没,暗杀了十二琉璃庄五个顶级干部” 鲶鱼胡须眼瞳一凛,厉声道:“你从哪听说是五起?不是只有四个吗?” 那人说道:“我听说今晚又——”他话说了一半,另一个人就立马一打岔,笑道:“来来来,奇哥,我兄弟二人敬您一杯!” 鲶鱼胡须“嗯”了一声,古怪地笑着,说道:“看在以后就都是为白爷效力的份上,奇哥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该管的,不要多管。不该听的,就当做没听见!有时候当一个瞎子,总比当一个死人要好!” 那二人面色一变,顿时冷汗直冒。 “奇哥放心,奇哥放心!兄弟们受教了!” 鲶鱼胡须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嘛!四起就是四起,哪有第五起?” 可能也是因为他喝多了,话也开始多了。 那两人也好似喝醉了。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这就很难说了。 鲶鱼胡须一喝多,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他娘的,这段时间城中真不太平。前些时间死了四个骨干,这就又死了一个!” 那二人学乖了,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不断给他斟酒。 鲶鱼胡须扯下一只老鹅腿,吃的满嘴油花花的,好像还不尽兴,又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舒畅地长出一口气,道:“你们说,到底是谁敢跟白爷作对?” 那二人面面相觑,良久,说道:“听说是在前四起凶杀案现场,都发现了魔教的标记。这定是魔教所为!” 鲶鱼胡须眼眯虚着,道:“哦?那为什么今晚这第五起,却没有魔教的标记呢?” 他们也不说话了。 鲶鱼胡须眼神一凛,道:“我看,这王老板不是魔教的人杀的!” “不是魔教所为?” “不是!” 他喝着酒,那一壶酒早已经见了底,那两人又拿来三坛酒,继续给他倒酒。 鲶鱼胡须道:“王老板是孟羊城的富商,跟白爷关系颇深。他死了,白爷在孟羊城的财路也就断了,这可真是麻烦了!” 听到这里,吴雪顿时心中一凛,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莫非是巧合吗? 他们三人喝了许久,又说了许多闲话,鲶鱼胡须已经喝倒了。 那二人喊到:“奇哥——奇哥!”却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他是真的喝高了,打起了震耳欲聋的酒鼾。 那二人顿时神色一变,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其中一个人站起来,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小贼这些年可贪了不少财物啊!” 另一个人道:“先前我们拿来一包黄金,他竟然看起来如此稀松平常。” 那人苦笑道:“他一次贪的钱财,恐怕比我们一辈子的俸禄还多” 一人道:“走,正事要紧!” 说着二人留下了那包黄金,纵身出门,轻功上房向城东奔去,身影逐渐淡出于漆黑的夜晚。轻功极高,令人咂舌。 吴雪和兰儿疑惑地互相看了看。 吴雪道:“这两人看起来是想巴结鲶鱼胡须。” 兰儿道:“看来这鲶鱼胡须跟白玉榷关系匪浅啊!” 吴雪道:“若是有求于他,可后来又为什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兰儿道:“你是说” 吴雪看着兰儿,正色道:“只怕这后面还有一股势力掺杂其中!” 兰儿点点头,思忖道:“看来这两人背后定是不简单可他们的轻功也太好了吧!就算是跟父亲比都不逞多让。” 吴雪苦笑道:“只可惜我们轻功不佳,若是能跟上去看看,可能就能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一对府内巡逻的卫兵打着火把往这边走来,吴雪和兰儿一见,悄身向后面遁去。 他们急于离开,却发现现在来到后面的马厩。 马匹正咀嚼着夜草,看着鬼鬼祟祟地二人。 兰儿一见到好马,就情难自禁,轻身走过去,伸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 那马匹倒也温和,轻轻地蹭着兰儿的脸,搞得她脸上痒痒,只娇笑不断。 吴雪环视四周,坐在了垫在马槽下面的一块石头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头绪,像是一团乱麻一般盘杂在脑海里。吴雪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兰儿你说若是置身世外,可否避免这些凶险的江湖纷争?” 这时月光从云后显现出来,弯月纤纤,银光飒飒,如丝如缕。 兰儿面带微笑,这笑容都蒙上一层丝缕般的柔情。 她说道:“雪儿哥哥,我们生在江湖,恐怕有很多事情都情难自禁吧” 吴雪有些失神,呆呆地看着她。 兰儿被他灼灼目光烧的脸上火热,巧笑一声,低下了头。 突然,只听她一声轻呼。 吴雪立马弹起身,左右四顾,忙道:“怎么了?!” 兰儿伸出手指,笑道:“雪儿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吴雪顺着指向,却见那马槽下的那块石头。 吴雪傻乎乎地说道:“这是一块石头。” 突然他也明白过来,惊喜道:“是陨铁!” 吴雪蹲下身,仔细瞧了瞧,正是秦霖送给他们的那块天外陨铁! 兰儿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吴雪不由得苦笑,说道:“只是没想到他们搜去了,却只是用来垫马槽!” 也真是可惜了一块上好的材料! 不过他们已经发现了它,而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举着马槽给马喂食。 当下二人小心翼翼不发出太大声响,找来一块石头,替换了陨铁。 吴雪悄声道:“兰儿妹妹你且稍等,我去找个包裹过来!” 过不多久,只见吴雪急匆匆地跑过来,赶忙把一包裹。 兰儿见他面色焦急,便问到:“怎么了?” 吴雪道:“我刚才躲在屋檐后面,看见他们正在紧急集合!” 兰儿不解道:“我们没有暴露吧?” 吴雪摇了摇头,道:“我听见他们说要搜查十二琉璃庄!” 兰儿惊愕道:“今晚?” 吴雪道:“就在今晚!” 说着听见外面嘈杂一片,大群官兵打着火把,腰间都别着刀,整装待发! 他们往马厩赶来。吴雪和兰儿赶忙轻功上房,匍匐下来。 只见不下百十人集结完毕,牵了马就从后门集结急奔,想着城南而去! 兰儿道:“怎么这么急?!” 吴雪也很疑惑,他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说道:“我们去看一看!” 那天晚上,英璃十个驻部倾巢而出,气势汹汹地把十二琉璃庄给围了起来。 于是二人将陨铁藏好,就动身往城南的十二琉璃庄奔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章 包围十二琉璃庄 一阵奔波,二人来到庄子外围,他们停下脚步。 只见偌大得十二琉璃庄已经是被层层重兵包围。 二人上了一棵高达得树木,在上面可以一瞥庄中情景。 吴雪惊叹道:“这么大阵仗,看来今晚是不会善了了!” 兰儿看着人群,这里俨然快要爆发一场大冲突。 突然,兰儿惊呼一声,眼神都有些惊异。 吴雪问到:“怎么了?” 兰儿指着人群前面为首几个人。吴雪瞅着眼睛,只见其中一个是身着红色官服得余伴尘,在他旁边有两个身着黑衣得男子,这两个男子赫然便是先前去贿赂鲶鱼胡须的那两个人。 吴雪道:“他们不是跟白玉榷一个派系的?” 兰儿道:“看来不是。” 这时忽听一声咆哮,响彻整个庄园。远远传来,让人心神震荡。 吴雪眉头一皱,道:“他来了!” “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围我十二琉璃庄?!” 就连官兵马匹都是一阵躁动。 只见山庄的大门缓缓开启,白玉榷面带怒容,身边跟着五个高手信步而出。 白玉榷嗤笑一声,道:“哦?是你?你来我十二琉璃庄有何贵干?” 余伴尘带着习惯性的微笑,缓缓掏出一张纸卷,一展而开,说道:“奉宋大人之命,来搜查十二琉璃庄,闲人退散!” “哦?宋义还没死?”白玉榷古怪地一笑,身边的人也跟着嗤笑。 霍然他身形一动,带起一股劲风,犹如移形换影般转瞬就到了余伴尘的跟前,低头藐视着他。 余伴尘淡淡笑道:“宋大人好的很,不劳庄主费心。” 白玉榷厉声道:“你一定要搜我的庄子?!” 余伴尘抖了抖手中的书令,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白玉榷好像听了一个笑话,哈哈狂笑,突然面色一变,凛声道:“我十二琉璃庄岂是你们这些朝廷鹰犬可以染指的?!” 余伴尘收起文书,道:“请配合。” 白玉榷道:“不知宋大人为何要搜我庄园?” 余伴尘看着他,说道:“贿赂官员、自立黑道皇帝、祸害一方,这些难道不是每一条都是死罪?” 白玉榷哈哈大笑,道:“我白某纵横江湖二十载,你们这些小崽子什么时候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了?”然后他横眉竖眼道:“就算是你那位宋大人,又能把我怎么样?他还不是派你们来送死?!哈哈哈——” 余伴尘眉头微微一蹙,做了一个为难的表情,道:“哦?白庄主,请吧!”说着一伸手让出一条道儿。 白玉榷眼神一凛,沉声道:“我若是说不呢?” 余伴尘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只能硬请了!” “兄弟们,都抄家伙!” 一声吆喝,山庄府门全开,冲出来不下三四百手拿刀剑的人。 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令人窒息。 那些官兵见歹人凶悍,都微微后退。 余伴尘微微侧眼,然后看向耀武扬威的白玉榷,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擒贼先擒王!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形一动,瞬间就来到了白玉榷身边,使出擒拿之法就往白玉榷手腕抓去! 白玉榷眼瞳一缩,体内气息一震,一股罡力迸发而出。 余伴尘只觉手掌一麻,被他挣脱出手。 他微微一皱眉,道:“果然果然你是五年前杀了当时少林高僧的凶手。” 白玉榷双手一开,笑道:“那又怎样?那个老家伙冥顽不化,被我杀了!可他居然还想感化我,我需要感化吗?!” 说着就跟周围的人一起仰天狂笑。 余伴尘喟叹道:“可惜一代圣僧好心收你为俗家弟子,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害了少林” 吴雪和兰儿只听得面面相觑。虽然吴雪先前看出了白玉榷暗含少林功法,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兰儿皱眉道:“雪儿哥哥,怎么感觉白玉榷的功力比之先前与你对战时,又精进了不少?” 吴雪道:“你有没有感觉这个余伴尘也比那时弱了很多?” 兰儿点点头,道:“他们只是在互相试探吧!” 吴雪道:“不过你说的对,这白玉榷功力似乎变得比那时强了很多!怎么回事” 兰儿道:“他那时会不会是刻意留了一手?” 吴雪思忖道:“那时我们都是以命相拚,当时他奇经八脉内力全开,并没有留手!” 兰儿道:“雪儿哥哥,他们刚才说的什么少林高僧是怎么回事?” 吴雪眉头微蹙,沉吟道:“我记得好像是我听家父说有一位老朋友突然离世,但却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还跟他去少林山门祭拜过想必就是他们说的这位大师吧” 兰儿一时默然,良久才道:“这人真是无恶不作,别人好心待他,他却干出如此卑鄙之事。” 吴雪一提起过去,往日那些画面——有关的、无关的,都一一在脑海中闪过。他渐渐出神,不由得喟叹一声。 这时,他的手被兰儿轻轻握住,她发出温和安抚的目光,吴雪看着她,心中的苦涩才缓缓消解。 只听白玉榷又朗声道:“一个死贼秃,杀了就杀了,又怎么样?!少林不是武林正统吗?不是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吗?怎么没来找我寻仇,我这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哈哈哈!!!”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说话间愈发像是一头快要发疯的野兽。 余伴尘眉眼突然变得很冷,他吸了一口冷气,缓缓说道:“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收留了我一段时间,恐怕我早已经死了!” 白玉榷道:“我帮他解脱了,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他已经渐渐失控,他浑身的肌肉堆起,血管暴突,面色突然变得灰暗,像是中了毒一般。 见此,余伴尘也是不由得浑身神经都紧绷起来。 白玉榷出手了! 只见他站在的那块地板上,赫然多了一个深陷的陷坑! 吴雪也是一惊,他现在的功力好像跟之前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足足暴涨了三倍有余! 吴雪惊叹道:“若是他那时是这种功力,恐怕我们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 兰儿蹙眉,道:“你看他的这个功法,很像我们在如梦圣地见到的客栈掌柜的功法。” 吴雪看着白玉榷频出凶招,带着阵阵罡风,迅捷又勇猛,余伴尘竟然不敢直接招架。 他摇了摇头,说道:“这功法虽然看着很像神风堂的功法,但那功法虽然勇猛无匹,但每次都是将内力击中在进攻的地方,其他地方就会暴露出来。而且每次出手都会有一段时间来运息。这个运息时间,就是这门功法拉开差距的地方。武功精进的,运息时间就会很短,而我们对抗的他却没有如此内力。” 兰儿道:“那这白玉榷”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他这门功法很邪门,你看余伴尘攻他其他地方居然都没有作用!”他也开始紧张起来,手心里捏着一把汗,“这门功法,恐怕比神风堂的宁息功强了不少!” 几个交手下来,余伴尘显然是落了下风。 白玉榷愈战愈勇,浑身冒着热气,面色青紫。他趁着余伴尘回防不及,突然变招。左拳一出,狠狠打中了余伴尘的右腹! 只见他好像是被风掀翻的风筝,一股劲力穿过他的身体,顿时身体失去控制,狠狠地飞了出去! 见此,后面的那群官兵却突然避开,霍然形成了一条光明大道。 余伴尘狠狠摔在地上,尘烟四起。 兰儿一声惊呼,咬牙切齿道:“这些人竟然都不帮忙一下,只眼睁睁地看着!” 吴雪向尘烟中看去,叹道:“恐怕这些官兵里面,有不少都是十二琉璃庄的走狗!” 兰儿眼流露出一种悲色,道:“恐怕今天他就要栽在这儿了!” 白玉榷冷哼一声,朗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与我作对,与十二琉璃庄作对的后果!” 一阵刺骨的风吹过。很冷。 那股尘烟随风消散。 白玉榷突然一皱眉,一脸不可思议。烟尘消散过后,哪里还有余伴尘的身影? “怎么回事?!”白玉榷突然冷汗直流,心中一紧。 只听一声“你在找我吗?”轻描淡写,带着一种懒散还有戏谑从白玉榷背后传来! 他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他最快也是最不经意的反应。 一声闷响,只见白玉榷突然飞了出去,像是一颗流星一般撞在了人群中,顿时人仰马翻,哀嚎挣扎,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那里拍着身上尘土的余伴尘。太快了! 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到白玉榷身后的,就连站在他身后的人也没看清! “唉——又得洗衣服” 余伴尘叹了一口气,好似很苦恼一般。 看起来他很喜欢干净。可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总是避免不了与尘土沾染。 白玉榷冲进了官兵的人群中,愤然一弹起,抓起两个官兵脑袋一撞,登时那两个官兵脑浆迸裂气绝身亡。 他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一般接连打死了十几个官兵,就连马也被他一拳打死! 见状,那些官兵顿时散开,心惊肉跳地看着刚才还活得好好的同职,瞬间变成了尸体。 他们远远避开,形成了一个圈,圈子里面有发疯的白玉榷,还有拍打尘土的余伴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一章 突然出现的三人 白玉榷鼻口就像是疯牛一般喷着热气,血目四顾,现在敢站在他面前的,只有把他视若无物的余伴尘。 对于他来说,好像只有解决尘土才是重中之重。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他那一身红色官服,也很珍惜。 兰儿惊喜道:“太好了,他没事!” 吴雪看着余伴尘,只觉得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竟然武功如此了得! 而他刚才受到这么沉重的一击居然好像只是给他挠痒痒一般! 吴雪苦笑道:“若是那晚他真的要留我们,恐怕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白玉榷厉声暴喝:“怎么可能?你居然还能站起来?你的五脏六腑都应该变成了烂泥!” 余伴尘笑道:“你不敢相信?”他冷眼看着难以置信的白玉榷,淡淡道:“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何种功法吗?” 白玉榷此刻稍微冷静一点,才忽然想起,惊道:“这是少林的天罡混元功!” 余伴尘道:“不错!这也正是惠念大师的绝学!” 这惠念大师,正是当年白玉榷杀掉的少林神僧。 白玉榷眼中布满了惊恐,难以置信地絮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大吼一声,“你是怎么得来如此神功的?!” 余伴尘悠然道:“当年你被身为如梦坛主的亲弟弟白玉斗打败,身负重伤逃到了少林。惠念大师好心收留你,并传授给你少林功法,可你却用这功法为恶武林,惠念大师闻之可是痛心疾首啊” 白玉榷颤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余伴尘眼中寒芒一闪,嘴角带着笑,像是讲故事一般,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说道:“我自然知道!因为在你武功学成回英璃找你弟弟决斗的时候,惠念大师收留了我!” 白玉榷睁大了眼睛,道:“你是那时候” 余伴尘笑了一声,道:“我正是那时候被师傅收留的!”然后他神色一变,微微抬起头,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惠念大师还没惨遭毒手,他刚刚收留了在江湖中流浪的少年,并给他取法名:伴尘。 白玉榷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余伴尘道:“后来你胜利了,如梦教已经被武林联手剿灭,你的弟弟进了大牢。而你却又回到少林窃取秘法,被惠念大师发现。他一心劝你,可还是被你杀害了!” 白玉榷喝道:“那老东西成天仁义礼智信,老子早不耐烦了。若不是为了学功,你以为我会留他这么久?” 余伴尘冷哼一声,嘴角带笑,说道:“若不是师傅他一心向善,你以为你能在他老人家手中走过两回合?” 白玉榷气息一窒,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他以为他的武功足够高强,却没有想到惠念大师根本没有与这个曾经的徒儿动手的意思! 白玉榷仰天长啸,恶狠狠地看着余伴尘,说道:“那个老东西死有余辜,为什么他不把这天罡混元功交给我?若是他交给我,我又怎能杀他?!” 余伴尘叹了一口气,道:“你心念不善,学了这门功法只怕终是祸乱武林。”他笑了一声,“不过现在看来,师傅他还是深谋远虑。若是连这门功法都让你学去了,恐怕整个武林都无法安生了!” 白玉榷道:“所以他就教给你了?!” 余伴尘道:“你也知道,你的功法不是天下无敌。就算是在少林六十四门功法里,也不算上乘。而这天罡混元功,却正是你罗汉功的克星!” 白玉榷满腔怒火,睚眦欲裂,道:“原来那个老东西一开始就留了一手!” 余伴尘悠然道:“花开花落,元卷云舒。万物由法,众生牵缘。惠念师傅交给我功法以后,就将我举荐到英璃宋大人身边。这一去,都这么多年了” 然后他仰头侧眼瞥向白玉榷,说道:“这么,你还想打吗?” 白玉榷身体都在颤抖。可这种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如此有价值的对手了。他被人人尊为“白帝”,就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快要在温柔乡里变得迟钝了。可他没有。 一只沉睡的野兽,只要一点血腥味就能唤醒他体内的兽性! 他霍然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只听着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白玉榷道:“你以为这些年我就停留在原地?少林的功法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我了!” 说着面色突然变成了黑色,一种隐晦之气弥漫全身。 在场的人呼吸似乎都开始变得困难,他们不自觉地又后退几步。 余伴尘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眨眼间,两人身形同时移动! 白玉榷推出双掌,余伴尘应接下来。顿时两股气流迸发开来,掀翻了一众人。 余伴尘眉头一皱,霍然变招。他脚下一用力,收回手掌凌空而起,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直竖竖一腿将白玉榷劈倒在地! 白玉榷咬牙,突然反身抓住了他的腿,起身用力一甩,将他甩飞出去。 余伴尘身体后仰,在空中几个翻身,落在地上,后滑出三四尺。 接着二人又是身如鬼影,交打在了一起。一时间尘烟四起,残影重重。 吴雪只看呆了,这二人的实力远超自己,恐怕自己这也三脚猫的功夫,在他们真实的水平下,一回合都走不过! 二人酣斗良久,一声闷响,二人纷纷向后倒退,都是粗气连连,内力尽耗。 不久,二人稍作休整,就欲再次开打,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止住了。 只见从林子里飞身而出三个人。 吴雪和兰儿见到来者,俱是大吃一惊。 只见那三人分别是:石业兰、秦如梦、甚至还有先前那个假的白玉榷! 吴雪怎么也想不到这三个人有何关系,他们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兰儿看到许久不见的父亲,喊了一声就扑了过去。 石业兰也是一惊,随后笑着拍了拍兰儿的脑袋,道:“你们也已经来了!雪儿他呢?” 这时吴雪也跳下了树,来到跟前,抱拳笑道:“师傅,可算是见到你了!” 石业兰见到一个老者跑到他跟前,顿时一脸苦相,说道:“我可不记得何时收过一个老人为徒” 吴雪哈哈一笑,用力在脸上一扣,连连扣下几块黄泥块。 这下吴雪的真容才算显露出来。 石业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想不到我这徒儿居然还有易容这么一手!” 秦如梦在一旁抱着双臂,魅然一笑,道:“这小家伙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多着呢!” 吴雪顿时苦笑,道:“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秦如梦踮脚一动,像是一只轻巧的狐狸,凑近到了吴雪的身边,魅滑道:“你能在这,我就不能来?还是说”说着她看向兰儿。 兰儿忽然小脸一红,气呼呼地看向吴雪。 吴雪感受到了危险的目光,连忙后退几步,以示清白。 吴雪苦笑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们居然会在一起。” 秦如梦道:“这可得感谢宋大人喽”说着她一抬秀气的下巴,顿时与颈项形成一条优美的曲线。 吴雪看向那人,那人也在看着他。 他微微笑着,手里还悠然地扇着一把黑金的扇子。这人正是那晚在十二琉璃庄见到的那个自称是“白玉榷”的人。 那人看着吴雪惊讶的表情,霍然一笑,道:“我们见过面的。” 吴雪苦笑道:“可你并不是白玉榷,”他示意一下那边的白玉榷,说道:“他才是。” 那人朗然一笑,道:“我那是无奈之举。一是我必须探查一下十二琉璃庄的情况,二是我想看一看石大侠所说的徒弟,是否真的是个好苗子。” 吴雪叹息道:“你本可以告诉我的。” 那人歉然而笑,说道:“那实在是无奈之举。” 吴雪喟然道:“你就是江湖传言的宋义宋大人吧?” 那人哈哈一笑,扇子“铮——”的一声,倏尔收起,把拳一笑,道:“正是在下。” 吴雪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敢!” 白玉榷显然还没摸清头脑,道:“你进过我的十二琉璃庄?!” 宋义道:“进过。” “何时?” “就在你劫天牢的那晚!” 白玉榷一怔,道:“那我那四个兄弟不,现在是死了五个兄弟。他们是何人所杀?” 宋义微微垂眸,道:“这你不应该问我。” 此刻事件的所有人员差不多都已经到场,白玉榷在他们脸上扫视一眼,霍然看到了吴雪。 他瞬间面目变得狠戾,咬牙切齿道:“难道不是魔教所为?” 吴雪无奈地看了看在一旁悠闲地看戏的秦如梦,她也看了看他。 秦如梦欣赏般地看着自己的纤细玉指,道:“可别什么事都往我魔教头上甩!” 她的语气很戏谑,也很自在,好像魔教这两个字扣在她的头上,她丝毫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吴雪,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不由得一笑,向他偷偷传递了一个挑逗魅惑的目光。 吴雪只觉浑身一寒,不敢再斗胆看这么个妖女了。 白玉榷道:“现场发现了魔教的标记,还说不是魔教所为?” 这时余伴尘开口了,说道:“这可不一定。也许,这是某个人像嫁祸给如梦圣教。” 白玉榷身体一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业兰笑道:“意思很简单。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吗?” 白玉榷身体都开始颤抖,他一个战栗,道:“你你说我是自导自演?!” 宋义道:“不错。这一切都是你一手操办的。至于目的嘛这可能只有你自己清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二章 对质 白玉榷显得很吃惊,道:“你说是我自导自演?” 宋义笑着点点头。 白玉榷好似听了一个玩笑,失笑道:“你是说我杀了我的手足兄弟?” 宋义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而且还是从一开始就跟你闯荡江湖的兄弟这中间恐怕有你必须杀他们的理由吧” 白玉榷突然哈哈大笑,良久,浑身一顿,横眉竖眼道:“我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兄弟?还是在这样一个江湖局势动荡的时期?我难道是想让我的庄园早点灭亡吗?!” 宋义了然地微笑着,点点头,画扇一比,说道:“十二琉璃庄在江湖上显赫已久,名声远扬。但现今江湖风云变幻,百家如雨后春笋崭露头角。而仇家众多的十二琉璃庄却新老不接,思想固守,在英璃一隅虽然依旧独大,但话语权已大不如前。” 白玉榷冷笑道:“所以?” 秦如梦接过话来,说道:“身为庄主的你,自然是知道这样下去,十二琉璃庄必将被仇家灭亡。而那些原本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却成了你改变十二琉璃庄的阻碍。”她抬了抬眉眼,笑道:“毕竟他们都跟你一样,已经不再年轻了。” 宋义点点头,说道:“久居温柔繁华之乡,已经让你的那四个兄弟丧失了斗志。若是你提议他们把权职交给年轻有为的新人,恐怕他们也不会愿意让自己以命换来的荣华富贵交给毛头小子。” 白玉榷道:“所以我就必须杀了他们?” 所有人都不置可否。 白玉榷突然仰天大笑,道:“你可知道我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兰儿道:“什么关系?上下级?还是兄弟?” 白玉榷突然面露悲戚,长叹道:“在我看来,他们甚至比我的亲儿子还重要。他们要是想要我儿子的命,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给他!他们就算是看上了我哪个女人,我甚至也可以给他们!” 吴雪一听此话,顿时像是被打了一棒。心里一时疑惑不绝,难道他这种方式就算是义气吗?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 兰儿听了白玉榷义正言辞的话,却勃然大怒,柳眉顿竖,目中含嗔,呵斥道:“你以为把你的孩子杀了,把你的女人送给别人,这样就算是义气了吗?!” 吴雪一惊,看向兰儿,见她面露嗔怒,他不由得笑着点点头。 白玉榷在江湖叱咤风云数十载,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孩子训斥,顿时颜面扫地却又勃然大怒。 他紧咬着牙,厉声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难道我堂堂十二琉璃庄庄主还用得着你个毛头小女娃来教训我?!” 兰儿冷笑一声,道:“我虽然不如你年长,不如你身份尊贵,但我也还是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这难道你个堂堂中原庄主不明白吗?!” 白玉榷被兰儿一呛,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握紧拳头,里面已经沁满了汗。 兰儿又道:“你把儿子杀了,把女人送了,这就算是义气吗?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他们难道就要受你摆布吗?身为一个丈夫,身为一个父亲,你随随便便就抛妻弃子,对得起他们吗?!” 白玉榷顿时脑中冲血,浑身筋肉绷紧,青筋暴起,浑身颤抖着。他的脸上也是一片红紫,眼睛像是死鱼一般大张。 这副模样,是人看了都会害怕。可兰儿却跟他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石业兰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暗想什么时候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这么有见地了? 然后他看向自己的徒儿吴雪——他悄悄移动身形,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威胁。霍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石业兰不由得苦笑。 看来成长有时候很简单,也可以很快。 有时候想要成长却怎么也无法成长。可有时候,只需一瞬间,一个人就成长了。 石业兰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吴雪顿时聚集起来的内息就犹如水中散花一般消失了。 吴雪疑惑地看着师傅,石业兰微微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你体内有伤,未调养之前不要再运功了。” 吴雪很是惊愕,一是因为师傅仅仅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自己的内力就消散无影。二是因为他居然仅凭这短站的接触,就了解了他体内的情况。 石业兰悄悄接近了吴雪,吴雪顿时感到一股扑鼻的酒气。 石业兰怪异地笑着,小声道:“不让你运功,是对你有好处的。” 吴雪有些不解,难道不是师傅不是因为挂怀自己内伤而不让他运功的吗? 接着,石业兰又道:“男子体有内伤,如果久不治愈的话,对那是有害的。我还指望着能在有生之年抱上小孙子呢!” 吴雪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顿时脸就红了,好像喝了一大罐烈酒一般。吴雪悄悄地看了兰儿一眼,然后摇了摇脑袋,好像他真的喝醉了一般。 吴雪顿时连连摆手,嗫嚅道:“不不不——” 石业兰脸色一遍,看得吴雪心生一寒。他说道:“怎么,一个男人这么没担当?!” 吴雪连道:“师傅,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石业兰眉眼一皱,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吴雪低垂着头,道:“我们还没有那个” “那个?” 石业兰怪异一声,道:“还没有?!” 吴雪义正言辞道:“没有!我们我们还太早了!” 石业兰好像顿时泄了气,喃喃道:“咳——我十七岁就跟你师母结了婚,有了兰儿。你今年也十七了吧?” 吴雪哭笑不得,但心下一想,如果吴家没有遭此灭顶之灾,自己也应该也快要结婚了吧?夏国律令婚姻条指出:凡我夏国子弟,男满十八,女满十六,男女两情相悦,即可成婚。 吴雪苦笑着,心想如此严肃的情形下,师傅居然还如此调笑,恐怕是真的喝醉了。 兰儿见师徒二人在背后嘀嘀咕咕,神情激烈,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心中也是疑惑,看了看吴雪娇哼了一声,吴雪顿时低下了头。 宋义铁扇一展,向兰儿笑道:“兰儿姑娘说的是。有江湖义气的人可能是个好兄弟好朋友,但恐怕不会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 白玉榷满头大汗,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前这些指点江山的虚伪之士撕个粉碎! 他很想动手,像以前一样,自己一声呼和,一帮子兄弟好手就会响应。但他忽然心中一凉。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朋友,更别说是兄弟了。 背后这看似繁华梦幻的十二琉璃庄,也难掩其人心各异渐落萧条了。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就连心也开始动摇了。 没什么比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孤家寡人更痛苦、更悲凉的了。 白玉榷忽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众人看着神情激动的白玉榷,心中也是难掩凄凉之感。偌大的一个庄园,堂堂的一个庄主,居然没有一个肯为他出头的人。 他的那些平日里所谓的兄弟手足,都远远站开,神情冷漠,好似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他们审时度势地打量着众人,俨然一副墙头草的鄙色陋态。 白玉榷明白了,他们不过是一群狗仗人势、混吃混喝的败类罢了,可自己却把他们当成兄弟,而真正的兄弟却被他亲手杀了! 他仰天长啸,声悲切切,令人动容。 宋义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认定你为杀害丁浑、丘明玉、阮运朗、何叔存、王临昊五人的凶手了吧” 白玉榷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凄然道:“他们确实是我杀的。但我只杀了我身边的四个兄弟,没有杀王临昊。” 吴雪心想,这王临昊定是先前他们偷听得来的那个孟羊城的富商王老板了。 宋义道:“王老板不是你杀的?” 白玉榷怪异一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他虽然跟我有些往来,但却并不是我十二琉璃庄的人。不是我的人,又能对我有什么威胁?” 宋义顿时疑惑不解,难道凶手除了白玉榷,还另有其人? 宋义道:“既然如此,有什么话就到提刑司再说吧!” 白玉榷霍然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难道就因为死了几个帮手?” 他确实不会这么容易就跟着他们走了。一个能打下一方江湖,建立如此基业的人,自然不会是个孬种软蛋。 宋义摇了摇头,喟然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必要再流血了。” 白玉榷哈哈大笑,道:“是谁要流血?难道是我?” 他情不自禁地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 白玉榷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跟他朝夕相处的人。 “梅娘,梅娘——” 白玉榷对她很放心,有她在,十二琉璃庄就永远不会灭亡。 可如今却迟迟不见她的踪影。她去哪了? 白玉榷心中一凉,面露绝望。他笑了,笑声由低转高,由悲到猖。 现在他只身一人,很好! 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自己被仇人追杀的情景。 这种悲凉的绝望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霍然一动,登时来到了宋义的面前,竖着大掌。如果被这一掌劈到,宋义恐怕会当成脑浆迸裂而死! 余伴尘见此,睁大了眼睛,脚下一动,就前往那边,准备阻拦。 擒贼先擒王! 杀了宋义,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自己在英璃就没有人能威胁他!他还可以东山再起,还可以倚仗背后的人! 可就在这时,林子里倏尔飞出两道黑影,千钧一发之际打中了白玉榷的手背! 他手掌吃疼,立马回手,一瞧,却是两枚飞刀刺穿了他的手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三章 结局的一种 白玉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背订着的两枚飞刀,就在此时,宋义折扇一收,以扇尖点打他虎口至手腕数穴。白玉榷手腕一震,一阵酸麻向手肘穿去。 他吃了一惊,所有人都很吃惊。人人都知道宋义不会武功,并且身受内伤。而刚才出手的短瞬,使用的分明是点穴的上乘功法。 白玉榷连退几步,这时又从树林里蹿出一道身影,脚下带风,步履生尘,哆哆几步就来到了白玉榷的身后! 只见一把匕首向着白玉榷的后颈刺去! 白玉榷右手被废,那突如其来的攻击又是从右后方攻来,他扭转不及,只得身体前倾,出左手去抓。 可他一回过身,顿时一惊,面色带着怀疑,带着悲哀。手中没抓住,那刀刃直直划过他的左手,“刺啦”一声划破了他的前胸襟衣物。 白玉榷站在那里看着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每天晚上他们都睡在一起。可你怎么知道同床共枕的两人,是不是做着异梦? 白玉榷心里很疼。双手中的伤正不断滴落着血,可他好像已经感受不到了。 站在他身前的人,一个女人,他再熟悉不过的女人,他几乎知道她身体的每一处,甚至连她细微的汗毛都清清楚楚。 可她现在要杀他?! “梅娘你——” 白玉榷嘴角带着笑,眼中有些惊异,有些怀疑。 梅娘已然不如先前那般看起来善解人意。就连对她印象很好的吴雪和兰儿都是一怔。她不去看白玉榷,只是目光垂斜,嘴角带着凄美的冷笑。 白玉榷露出苦笑,淡淡道:“你也要杀我?” 梅娘道:“我早就想杀你了!” 白玉榷喉头里发出古怪的一声,好像魂魄在里面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 梅娘恨恨道:“我和妹妹三年前初来英璃城,你可还记得?” 白玉榷道:“你说过。” 梅娘叹了一口气,道:“我当时说是逃避饥荒瘟疫来到英璃,对吗?” 白玉榷道:“是,所以当时我就安心地收下你们了。给你们在城南安置了一所房子。” 梅娘突然冷笑一声,道:“那是因为谁不知道名震西北的十二琉璃庄庄主白玉榷之名?” 白玉榷叹道:“所以你就借着我的名声留在我身边了?” 梅娘一阵娇笑,道:“别人羡慕你的名,你的权势,可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都不如一个家人重要。” 白玉榷看着梅娘,眼中情意不减,道:“若是这些东西能换来你妹妹的命,让你不再感到孤独,就算是用这庄园换,我也愿意。” 梅娘扬了扬眉,道:“你真的以为我的妹妹是病死的?” 白玉榷有些疑惑,道:“不是?我当年可是亲眼所见,她头发尽脱,皮肤青紫,若是毒杀,又怎么会衍发出如此多症状?” 梅娘道:“那是因为,我给你看的那具遗体,不是我妹妹的!” 白玉榷一怔,失神道:“不是她的?” “不是!”梅娘眉眼一藐,嘴上挂着恶毒的笑容,“那只不过是我随便找来的一个。而我的妹妹” 白玉榷道:“那她又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人都有些疑惑,吴雪突然觉得有些断裂的丝线慢慢的整合起来了,还差一点。可梅娘随后的话又让吴雪陷入了漩涡。 梅娘眼中似乎已经泛起几点泪光,喝道:“那是因为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跳崖自尽的!” 众人皆是一惊,白玉榷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梅娘冷笑道:“这就要感谢你那些好、兄、弟们了!” 白玉榷道:“他们?”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到了这里,他也该明白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他笑了,笑得很苦。他很少,也几乎没有这么笑过。若是可能,他情愿自己永远都是开怀大笑。 白玉榷笑着笑着眼中就闪现了泪,说道:“所以你才给我施计,杀了他们四个人?” 梅娘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凄厉,很悲凉,说道:“那些畜生不如的,一身富贵不知足,好像只有释放出兽性,才能满足空虚!” 白玉榷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梅娘沉默良久,似乎想起了很多不愿想起的。 “她不堪受辱,跳崖自尽我倒希望受苦的是我!” 白玉榷面色痛苦,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若是告诉我,我定能制止——” 可他话没还说完,就被梅娘一声呛断,“你制止?你不是连自己儿子和女人都可以给你的兄弟吗?” 白玉榷好像被打了一棒,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先前说的话。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浑身一哆嗦,膝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不敢再去看梅娘。他不敢想象,她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神情看着他。想到这里,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时,一句话突然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敢问梅娘,你们兄妹二人究竟是何故流落英璃?” 众人一齐看向吴雪,吴雪拘着礼,将身体又弯下去了一点。 梅娘一怔,看向吴雪。 这个少年恭谦有礼,又很爱笑,梅娘对他印象颇深。 她缓缓说道:“家父被人害死,家母亡故,失去了倚靠,我兄妹二人只能逃。”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逃不出魔爪” 可就在这时,吴雪做出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事。 只见吴雪在众目睽睽之下,三步做两步,跑到了梅娘的身边! 考虑到吴雪的安危,兰儿就欲动步,却被秦如梦拦了下来。 兰儿气愤地看着秦如梦,只见后者带着笑容的余迹。秦如梦摇了摇头,道:“放心吧,他们和我们看到的不是同一个结局。”说着她动动魅滑的眼眸,示意了一下周围的其他人。 兰儿不解,道:“什么意思?怎么能让他独自去面对危险呢?!” 听了兰儿的话,秦如梦身子一顿,接着她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想不到兰儿小妹妹对雪容如此情深义重!” 兰儿脸顿时一红,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就欲动身,却突然怔住了。 兰儿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切都似乎静止了,落叶、每个人的动作、似乎就连空气的行迹都显现出来了。 “这是怎么怎么回事?” 秦如梦道:“这是在我的幻境内。”她看向奔向梅娘的吴雪,他静止了,好像时间凝固了一般。 兰儿道:“什么时候?” 秦如梦笑道:“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在我的幻境范围内,只是没有发动而已。” 兰儿想起自己先前在如梦圣地的幻境就已经如梦似幻,亦假亦真,可见到眼前的一切都静止了,才发觉这幻境的可怕。 她防备地退后一步。秦如梦娇笑一声,道:“你不必害怕我”然后她靠近了兰儿,两张脸几乎碰在了一起。 兰儿突然俏脸一红,微微地扭过脸去。 秦如梦媚眼如丝,恰如呓语,说道:“毕竟我跟你一样关心雪容呢” 兰儿好像被欺负的小姑娘,嗫嚅道:“那那这是怎么回事?你居然能让时间静止?” 秦如梦霍然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玉指掩红唇,说道:“这可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邪术,这一切都是假象而已。我并没有掌控时间的能力。”接着她小声地呢喃道:“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能时光倒流” 说着,她响指一弹,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人的脑海深处。 兰儿再看,吴雪已经跑了过去,凑近梅娘的耳朵,她微微倾着身体,头发都垂在了吴雪的脖子上。 兰儿顿时气哼哼地扭过头去。秦如梦娇笑道:“看来我们都白担心了。他很招人喜欢啊!” 于是当下两人就闲聊起来。 兰儿问道:“你刚才说的不同的结局是怎么一回事?” 秦如梦道:“这个结局只有我们五个人能看到。也就是说,其他的人依旧在我的幻境里,看到的是不同的结局。” 兰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你准备的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秦如梦笑着突然伸出了手,在兰儿脑袋上抚摸着,兰儿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兰儿小妹妹喜欢什么样的结局呢?好的,还是坏的?” 兰儿却说道:“不会影响到雪儿哥哥的” 秦如梦微微笑了笑,道:“放心他们看到的,是最好的,也是他们最想要的。我们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 也许,这次事件的结局是不同的,像是由根而发的枝叶一般错综复杂。但必定有一种结局是这样的。 不多久,只听梅娘惊异了一声,叫道:“真的?!” 吴雪点点头,接着梅娘又贴近吴雪的耳朵,悄悄说着什么,只看得旁边二女蹬鼻子斜眼。 不就,吴雪和梅娘都止不住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好奇,那天吴雪和梅娘到底说了什么,从而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梅娘说了一句令所有人开心又担心的话。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经意间流露出温和慈顺的柔情。 “我已经怀了身孕。” 白玉榷突然抬起了头,道:“你你——” 梅娘道:“你什么你?听不懂人话?” 白玉榷突然又急又喜,眼泪簌簌而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四章 悲与喜 见在梅娘已有身孕,白玉榷最终交代了所有罪行,宋义陷入了思考。 最终,他只暂时把白玉榷收押,审判在日后找寻更多证据再进行。 事了,众人却有悲有喜。 吴雪搞不明白为什么兰儿和秦如梦为何愁眉不展。 宋义、余伴尘等官府中人回衙门料理后事,就与吴雪等人暂且分别。 当晚,众人沿着英璃的大街走着,吴雪很是疑惑,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就只前面的二女眉间带愁。 这件事不是很好的结束了吗? 可他不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不过是秦如梦施展的幻境之景。真实的事虽然当事人都还活着,但却是另一种结局。 到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秦如梦轻轻喟叹一声,就向他们告别。 临别,秦如梦笑着看着吴雪,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 吴雪微微笑了笑,摸了摸鼻子,道:“实在太多了。到现在我还有些困惑。” 秦如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良久,道:“有些事,若是还没来,讲当做它永远不会来。若是有一日它来了,无论结局如何,再做打算罢” 吴雪虽然跟她就只数面之缘,但见到的她从来都是自信、面带鬼魅之笑,好像无所不能。可今晚见她却好似有难言之隐,又欲言又止。 兰儿和石业兰与秦如梦告别过后,先去了一家客栈,准备打尖休憩。 虽然已经很晚,但街市的人依旧很多。 到了夜晚,才发现,城市另有一番热闹。 有很多事情,都是见不到光的。 吴雪笑道:“这么说,可真不像你。” 秦如梦道:“怎么不像我了?”接着她霍然面色一转,一种难以描述的媚态又重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她像是游蛇一般滑步贴近吴雪,吐露着兰麝之气,吴雪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尴尬地笑了两声。 秦如梦眼眸子里透着异样的光。这是吴雪不记得,却似曾相识的感觉。 吴雪轻叹道:“你可以晚点再走。” 秦如梦蛾眉微起,面带娇笑,说道:“怎么了,雪容弟弟,是不是舍不得姐姐走了?” 吴雪只讪讪地笑着,连话也不知怎么说了。 秦如梦一转身,双手轻轻背在身后。 吴雪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身姿风骚韵雅,长发及腰,发间配饰在夜晚的灯光下荧光闪闪。 不知为何,吴雪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见到所爱之人的欢喜,也不是他乡遇故知般的激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光是看着她的背影,吴雪就有一种说不出话的感觉。好像这种感觉不止一次出现。 忽远忽近,如雾如霭。 吴雪轻轻道:“我送送你吧” 二人就这么沿着街边缓缓地走着。 突然,秦如梦说了一句:“他已经把如梦的功法传授给你了?” 吴雪一愣,道:“嗯。”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把在山谷中的奇遇告诉了秦如梦。 她眼睛不知在看什么,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只有余光里的事物才是真实的、可以描绘的。 吴雪有一肚子的问题,但不知怎么,一看到她就说不出了。她好像把问题都消解了,如墨在水中晕散开来,从游丝到一片浑浊,无法琢磨了。 不久,二人来到了城北一角,那里有一个贡以歇脚的落处。有一处活水,修葺为池。 池中水寒凉透彻,二人到了边上,坐在池边。 秦如梦轻轻把鞋袜褪去,往冰凉的水中踩去,溅起朵朵水中花,向远处消散。 吴雪只看得心惊肉跳。 如此明目张胆地盯着一个女子的脚实在无礼,可他就是挪不开眼睛。 她的脚指节分明,肤如白玉,透着血管淡青的纹路,脚背弓起,似乎隐隐约约透露着神秘的晕色。 在她的脚趾边,有些许红肿。 看来她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吴雪瞥着那些红肿,心想肯定很疼。她为这件事出了不少力吧 秦如梦原本看着自己的脚上伤痕,突然若无其事地转向吴雪。后者赶忙转开眼睛,却逗得她一阵怪笑。 秦如梦身体悄悄靠近了吴雪,昵声道:“要不要给我上些药膏?” 吴雪口干舌燥,抬头看着满树的玉兰花,道:“这还是你自己来吧!” 秦如梦轻嗤了一声,“真不懂怜香惜玉!”接着她坏笑道:“这样可是会让女孩子认为你不够体贴的你的兰儿妹妹也不喜欢一个木头脑袋吧?” 吴雪道:“她她若是她,我是可以的” 秦如梦见他的搞笑模样,不由得咯咯直笑,如晚间风铃,如秋之莺啼。 “真是令姐姐刮目相看!想不到你对那小姑娘还真是深情!我不逗你啦!” 她上了药,穿上鞋袜,道:“好了,就到这里吧,我走了,别让她等太久。”她笑道。“一个女孩子是不会希望让自己的情郎跟另一个女人走得过近的!” 吴雪只“诶”了一声,话还没说出口,秦如梦却如树上玉兰,身影霍然化作玉洁花瓣,翩翩落下。 这里已经没有一个叫秦如梦的姑娘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摇了摇头。他倒不是有什么甜言蜜语来挽留,他只是想说,这不是幻觉吧?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她就消失不见了。 真的如流水逝落花。纯白冷香的玉兰花。 一阵静默,耳边呼呼而过风的声音。 吴雪回身离去。 他谨遵师傅的嘱托,带两壶西域佳酿,回去庆祝一下三人团聚、事件了解。 吴雪拎着酒壶,微微笑了笑,眉眼忽闪过一阵疑惑。 这件事并没有结束。还有一块拼凑不上。 吴雪往回走着,他走得很慢,戴着斗笠,遮住了脸。就好像他还是那个易容的老伯一般。 突然,一个转角过后,有人在他右肩拍了一下。 来了! 吴雪一笑,突然回手,一把抓住了那个人。 那人个显得很惊愕,无辜地看着他。 那人赫然便是“小乞丐”孟舞未央。此刻她干干净净,动作轻快利落,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长时间行乞为生的乞丐。 她见吴雪衣着动作都还是先前的模样,就上前去。但没想到脸却不是老人模样。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挣扎两下,却发现手腕被紧紧抓住,根本扭不出来。 吴雪微微笑着,道:“没有。你没有认错人。” 孟舞未央道:“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人?” 吴雪一笑,道:“你找的不就是我吗?” 孟舞未央脸上一红,她的手腕被一个陌生少年抓住,而那人却不是她所想的人。 “呸,真不要脸!谁要找你?” 吴雪叹了口气,看着面前那个扭捏挣扎的女孩子,道:“你找吴雪对不对?” 孟舞未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吴雪道:“我就是。” “你就是?”孟舞未央突然笑了起来,“我要找的人是个老伯,可你却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吴雪哈哈一笑,压低了嗓音,道:“是这样吗?” 这俨然就是那个叫吴雪的老伯的声音。 “怎么怎么会” 吴雪淡淡道:“你很聪明,但阅历未深,自然不知道。这是易容术!” 孟舞未央浑身一颤抖,突然叫道:“救命啊!有人非礼了!” 吴雪眉头一皱,啧了一声,立马捂住她的嘴,搂住她,轻功一展,三两步就没了身影。 街上的人还很好奇,怎么刚刚还听见声音,什么不见身影呢? 吴雪把她带到了一个觉对安静的地方,绝对没有其他人来的地方。 他们现在置身于城外的一片树林里。 孟舞未央从吴雪手中挣脱,一脸无辜地靠在树上。好像面前的是一个图谋不轨的禽兽。 吴雪好笑地看着她,道:“你不用再装了。” 孟舞未央眨巴眨巴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切或者直接说第五起凶杀,是你所为。” 孟舞未央突然笑了,好像被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逗得发笑。 “你说那些凶杀案是我做的?” 吴雪不置可否。 孟舞未央暗自咬牙,张开双臂,让吴雪一览无余地看着她的身子,道:“我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弱女子,他们可都是叱咤江湖已久的高手,我怎么杀他们?!” 吴雪只微微笑着,看着她。 “起初我也有些怀疑直到第五起案件的发生。” 孟舞未央道:“哦?那又如何?这世界上不是每天都有很多人杀人,很多人被杀吗?” 她语气冷静的可怕,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所说的话。 吴雪都感觉寒冷,太过寒冷。 吴雪道:“其实你那天在准备杀王老板的时候,是准备了一个替死鬼的。”他不由得苦笑。 “哦?那你为何要怀疑我呢?” 吴雪道:“因为你准备的替死鬼,就是易了容的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好像对老年吴雪放了一手,并没有害他。” 吴雪看着她,接着说道:“那晚,王老板为何遣散了所有白玉榷的守卫,并不是不信任白玉榷。而是有一个女人在他那里!” 孟舞未央歪着脑袋,笑道:“那个女人就是我?” 吴雪点点头,道:“所以你就找了另一个替死鬼,就是派出守卫的白玉榷。没有比他跟合适的人了。” 孟舞未央眼中闪过一道异光,她已经不笑了。她的脸色很冰冷,月光在她脸上那么寒凉,在她的眼中也不再是闪着单纯的光。 “那么那四起案件如何解释呢?” 吴雪道:“这就是你的计谋最巧妙的地方。没有比兵不血刃、借刀杀人更巧妙的计谋了!” “借刀杀人?”孟舞未央倏尔笑了起来,笑得很恶毒。 吴雪道:“你要报复的,不光是让你家破人亡的王老板。还有让你姊妹离散的白玉榷和他的手下!” 听到这里,孟舞未央身子一颤,“你说姊妹?”她笑了两声,“我从来都是自己一人,哪来的姐姐?” 吴雪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不似初见时那么纯洁,闪着天真无邪的光芒。她确实把吴雪骗了。 “你是有一个姐姐的,只不过,你认为她死了。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你什么意思?!” 吴雪接着道:“你的姐姐,她是叫孟舞青吧?” 听了这个名字,孟舞未央突然一抖,她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到这个名字了。可是她没有忘! “你怎么知道?” 吴雪道:“她自己告诉我的。” 原来,先前在十二琉璃庄,一众人对峙的时候,吴雪有几个疑问,就跑过去询问了梅娘。 而梅娘,就是孟舞青! 吴雪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孟舞未央,她忽然面露痛苦,几乎快要作呕。 “当年你姐姐以为你死了,其实你只不过是找了个跟你年龄身材相仿的女子,杀了她,毁了她的面容,替换了你,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是因为不堪被凌辱自杀了!” 吴雪喟叹一声,“连你姐姐也这么认为。所以,前面那四个人的死,是你姐姐离间他们,被白玉榷所杀,然后嫁祸给魔教的!” 孟舞未央呆呆站在那里,眼睛已经失去了光芒。 良久,一声幽幽的声音在林子里传来,“她怎么样了” 吴雪道:“她和白玉榷已经伏法,但宋大人对梅娘网开一面,只是把她留在府衙内,着人看管。” 杀人是死罪,为何会对她留手?孟舞未央疑惑地看着吴雪。 吴雪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她已经有了身孕。” 这简单一句话却如雷霆一般,孟舞未央细消的身体忽然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她睁大了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眶滑落。 一时静默。 只有寒风吹过林间的声音。 突然,只见昏暗中闪过一道寒光! 孟舞未央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就往脖子上划去! 就在刀刃已经贴着她的脖子的时候,却不动了。 吴雪双指已经夹住了刀刃! 就连吴雪自己也没有想到,情急之下居然爆发出了这么强大的力量。 孟舞未央猛一抽过刀,就还准备往自己身上刺去。却被吴雪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挣扎着,眼泪颗颗崩落。 “是我害了她!我杀了人,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她挣脱不了吴雪如铁钳般的手,痛哭着,伸手去捶打吴雪。可他却像是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吴雪冷声道:“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孟舞未央呆怔着睁大了眼睛,看着吴雪。他认真地看着她,眉头紧皱,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刀落了地。 她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就欲倒下去。 吴雪扶住了她。她再也忍不住,整个林子里响彻哭声,幽幽转转,悲悲切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五章 结果又 吴雪很早就醒了。他好久没睡这么个好觉了。一夜无梦。 他脑袋枕着双臂,躺在床上,外面阳光很好,寒风微拂,寒鸟在光秃秃的枝头上梳理羽毛。 吴雪长出一口气,昨晚的情景还在脑海中游荡,挥之不去,忘之又来。 良久,孟舞未央的哭声才缓和下来。 吴雪无奈地半跪着,腿都开始麻了。前襟已经一片泥泞,满是眼泪和鼻涕。 半晌,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吴雪,倒是吴雪看起来很委屈。 她说道:“要是我会易容术的话,你就抓不住我了。” 吴雪苦笑道:“这世间奇术异功种类繁多,但它们可不是用来杀人的。” 孟舞未央道:“若不是用来杀人害人,它们又怎么会被创造出来?” 吴雪摸了摸鼻子,嘴角带着古怪的笑,说道:“它们不应该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救人的。” 孟舞未央眼角泪痕未干,眨巴两下眼睛,轻轻道:“就像这样?” 吴雪悄悄地缩回了手,站立起来,顿时一阵眩晕。气血翻涌,他略做运气调息这才好了许多。 吴雪笑道:“正如这样。我若不是用了易容术,恐怕就让你笑到最后了。” 孟舞未央跪坐着,缓缓低垂下眼睛,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流露而出。 “我差点就把姐姐给害了” 吴雪淡淡道:“你去吧” 孟舞未央抬起头,道:“我还能去哪?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姐姐那儿我是不可能再去找她的了” 吴雪道:“因为愧疚?” 孟舞未央点点头,道:“她为我杀了人,我为她杀了人”接着她苦涩一笑,眼神炯炯地看着吴雪,“若不是你,不知道我们还要犯下什么” 吴雪无奈道:“这是你们自己的觉悟,我只是路人,因为巧合被卷入了漩涡。” 孟舞未央轻轻道:“谢谢” 吴雪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至于往后怎样,就看你们怎么做了。” 孟舞未央小口中轻轻吐出一口气,只“嗯”了一声。 吴雪点点头,道:“好。那我走了。” 孟舞未央突然被一种无助的孤独感席卷,在这寂静寒冷的林子里无限放大。 月色凉如秋水。 孟舞未央内心有一种东西好似被拉扯着,她叫道:“你不捉我去官府吗?我手上可是沾染了鲜血。” 吴雪停下脚步,想了想,道:“不。往后如何,你自己选择吧——我答应了师傅,给他带酒。” 他走了。身影消失在了林间小道的转角处。 她就呆呆跪坐在那里,一直到他走远了,才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间,又有两行晶莹的泪烙印了夜晚无边无际的暗淡。 吴雪打了个哈欠,悠闲地看着窗外的鸟群。 直到兰儿喊他起床,他才懒懒穿好衣服,还被她数落了一番。 “懒虫!鸟雀起的都比你早!” 吴雪挠挠蓬乱的头发,笑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吴雪有饭吃。兰儿妹妹看你急匆匆的,有什么事吗?” 兰儿白了他一眼,吴雪看着她那副模样,只觉得既可人怜爱又有些逗笑。 她说道:“余大人来了,说是有事要相邀。” 吴雪疑惑道:“余大人?余伴尘?” 兰儿道:“还能有谁,昨天晚上不是才见过面吗?你难道就忘了?” 吴雪跟着她一起向外走出客房,来到二楼的露台上,那里已经坐着两个人。 石业兰和余伴尘坐在那里,聊着什么,喝着茶。 石业兰一见,便招招手,道:“雪儿来了?快——” 吴雪顶着一头乱发,额前还有几绺碎乱的长发,抱拳道:“师傅,余大人。” 石业兰见他衣冠不整,哈哈大笑,道:“我这徒儿倒和我胃口!” 兰儿吐了吐舌头,悄声道:“邋遢到一块,邋遢到家了!” 简单聊了一下,吴雪才明白,宋义是想要宴请帮助破案的他们,特派余伴尘相邀。 余伴尘掏出一封手信交给了石业兰。 石业兰看了看,道:“宋大人如此繁忙,怎敢劳烦宋大人。” 余伴尘微微笑了笑,道:“若不是诸位相助,不知何时才能破案。请不要推辞!” 石业兰道:“好。” 余伴尘点点头,起身道:“三天后酉时白花台,静待客人跹至。” 说完,他微微一礼,吴雪三人回礼。他就拍了拍衣服,转身走了。 良久,兰儿道:“这余大人倒是喜洁如癖。” 吴雪笑道:“我若是有他半点,兰儿妹妹会不会夸奖我两句?” 兰儿哼了一声,道:“赶紧洗漱,吃早饭了!”然后她突然冷眼看向在一旁傻笑的石业兰,“还有你!” 说着她就先去前台去安排早点了。 师徒二人相视苦笑。 难得悠闲的一天。微风和煦,阳光慵懒,只教人懒洋洋的。好像一切都很和谐,虽然说不上哪里和谐。但吴雪突然觉得若是能成个家,再有个孩子,挣钱花钱,生老病死也很不错。 兰儿见他坐在桌子前发呆,就笑道:“又困了?” 吴雪道:“突然觉得,人若是忙后忽然闲了下来,很不适应。” 然后他看向兰儿,只见她正端坐在床边,笑着看着他。 吴雪突然就不困了,原本倦怠的神级好似突然被人一敲打,困意一扫而光。 兰儿将眼睛往旁边微微转去,道:“你还真是,忙的时候怕忙,闲的时候怕闲。” 吴雪咯咯笑了,支手扶着脸,嘴角带着笑,眼神迷离,说道:“真希望有一种不忙也不闲的生活。” 兰儿道:“哪有这样的好事。再说了,最近闲钱没有多少了。” 吴雪好像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突然睁大了眼睛,霍然站起身,道:“没钱了?” 兰儿一阵娇笑,道:“瞧你,恐怕只有钱才能刺激你的神经。” 吴雪却说道:“欸——怎么能这么说呢,与其说是钱刺激了我的神经,倒不如说是说话的人刺激了我懈怠的神经。” 兰儿撇过脸,偷偷地笑了,说道:“油嘴滑舌!” 正值午后,人觉惫懒,石业兰中午喝了酒,正在隔壁房间呼呼大睡。 吴雪兰儿二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打发时光。 兰儿也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道:“还真是有些困了,我昨晚明明睡得很早。” 吴雪也懒洋洋地看着她,道:“要不睡一会吧?” 兰儿很累,却不想睡,她摇了摇头,道:“在这样的时候睡觉,我总觉得是在虚度时光。有时候我睡觉之前难以入眠,都会有这种想法。” 吴雪心中一动,她和他一样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六章 五瓣 兰儿说完,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股泪花沁上眼眶。吴雪不由得一笑,道:“既然都不想睡的话,不如找点有趣的事吧?” 兰儿揉揉眼,道:“有趣的事情?” 吴雪点点头,看向窗外,笑着说道:“今天是年后第三天,城中庆典还未结束,若是赶得上,我们应该还能沾些彩头。” 兰儿道:“那就去瞧瞧?” 吴雪站起身,弓腰伸手成一个“请”的姿势,道:“兰小姐,走着。” 兰儿看他这副逗趣模样,忍不住咯咯娇笑两声,道:“时间不等人,快走吧!” 大年初三,日照当头,微风和煦,已经有了些许春天的痕迹。 二人凑着热闹,去了梅花园观赏梅花。生活在关外的兰儿好不惊奇,眼中闪着欢欣的光芒。 二人来到长廊的亭接处,临近池边,春水解冻,凌冰消解。围着池水,是一排蜡梅。黄花繁锦,丝蕊垂葳。二月料峭春风过,旧花立起春黄。兰儿仰着头,伸出圆润的鼻子,闭着眼,细嗅花香。 此处不缺游人,他们也只是其中一对。 吴雪看着她的模样,柔和的春光落在兰儿的鼻尖,好像停留了一只蝴蝶,发散着令人炫目的微光。他不知不觉也笑了。 兰儿道:“好香啊!”她笑语盈盈,像是发现了新事物的小姑娘,开心欣喜。“这就是梅花吧?” 一阵风动,黄花缤纷。吴雪伸出手,接过一朵完整而落的花朵,捧在手心里给兰儿看,笑说道:“这是蜡梅,香味突出,比之深山含笑也不逞多让。” “深山含笑?”兰儿眨巴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吴雪笑道:“是玉兰的一种,花大质洁。曾经在我的房间外面,就有两棵。冬日寒冷,我不想走动,就在屋子里闲坐,看那满树的白花。”他眼睛含着笑意,那是一种悠远的笑容。回想回去,就算是在痛苦不堪,也会有值得人回味的地方,也会让人露出会心的微笑。“看到花儿,我就忍不住打开窗户,冷风吹来,冷冽的花香就进了屋子。” 兰儿见吴雪虽然嘴上挂着笑,但眉眼难掩失落。 那一切都成了泡影。明日黄花,他不再是中原的吴公子,也不再是个不谙世事,玩乐世间的纨绔子弟。现在的他是一个真真切切的江湖人,抛开了一切浮华的杂质。 兰儿只是浅浅笑着,就如一朵小花般,精致,又散发着自然的醇香。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吴雪的话,他说着说着,见她这副模样看他,舌头一打结,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满树黄花。此刻他才觉得自己多年的书白看了。因为他想不到任何确切的词句去描摹这个女孩子。她像是花,那会是什么花? 梅花,玉兰,还是就像她名字一般,是兰花呢? 吴雪嘴角划上一撇微笑。 兰儿见他失了神,便招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笑道:“就算是花朵在好看,也不要看得痴迷了。” 吴雪眼中也带着笑意,脱口而出道:“我看的是花,想的却是人。” 兰儿身子往栏杆上轻轻倚靠,斜面对着他笑道:“那你是在想什么人呢?” 吴雪古怪地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一个让人无时无刻都不想忘记的人。” 兰儿嗔疑了一声,道:“什么人呀,这么神秘。” 而吴雪却动起步子,招手道:“走,去尝尝梅花酿,我都闻到香味啦!” 兰儿却突然一笑,眉眼间闪过一瞬从未有过的魅。 午后,一阵寒风吹进屋中,在屋子里打了个转,打着鼾的石业兰一哆嗦,缓缓张开眼睛。 他坐起身,茫然地环视四周。到外面一看,吴雪和兰儿的房间都锁着门,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这两个小东西。”他冷笑了一声,无奈摇了摇头。 他重新坐回床边。 可能是风的缘故,可能是梦初醒的懵懂,一种既熟悉又怀念的感觉袭上心头。 苦笑。 他抓起酒坛,猛灌了一口,身体往后一倒,顿时如雷的鼾声咋响。 他不修边幅,粗犷狂放,像个野人,像个侠士。但他不是浪子。这么多年还对一个人念念不忘的人算不上浪子。 他喝酒来浇灌突然出现的感觉,然后呼呼大睡,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睡梦中的石业兰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好久没有好酒友。 兰儿捧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道:“这是什么甜味饮料吗?感觉像是加了冰糖。” 吴也喝了一点,只觉得嘴上微甜,一股香味在口腔中蔓延,回味无穷。 “虽然味甜,但也不要多喝。这毕竟是酒,有很多贪杯的人可是被这种酒撂倒了不少!”吴雪笑道。 说着,只听那边一阵吆喝。那边已经比试上了。 两个粗布棉衣的汉子坐在桌前,面对面,像是两个冤家。 其中一个精瘦的汉子道:“你说吧,怎么喝,我奉陪!” 另一人虬髯汉子道:“这里这么冷,既然如此,小口小口喝自然不适宜。”说着他唤来酒娘,“妹子,你先来捎人搬个二十坛来。” 酒娘苦笑道:“二十坛?” 精瘦汉子道:“就要二十坛!” 几个小厮一阵手忙脚乱,不敢扰了两位爷的豪情,将酒坛码在桌边的地上,有一个小孩那么高。 兰儿瞧来有趣,道:“你瞧,刚说完,那边就比试上了!” 吴雪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人。令他奇怪的是,这两个人中气充沛,说气话来字正腔圆,正是一口涡怀两河畔的口音。那里离芙蓉城不远,口音方言又有许多相似之处,发音都是仄音,所以吴雪一听这方言,有些怀念又有些紧张。 吴雪暗想,现在还是静观其变,看看他们什么来路再说。 虬髯汉子道:“酒来了,怎么个喝法?” 精瘦汉子嘿嘿一笑,脚下一跺,顿时堆在最上面的酒坛飞起,他只手接住,拍开泥封,道:“我们一人一坛,直到喝不下为止!” “好!”虬髯汉子喝道,“输了怎么说?” 精瘦汉子沉吟一阵,怪笑道:“输的人给对方洗一个月袜子!”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皆是大笑,吴雪和兰儿也是止不住笑。 虬髯汉子啐了一口,骂道:“我又不是你婆娘,洗什么袜子?再说了,你那脚味,能香十里!” 周围又是一阵爆笑。 “怎么,还没比,你就觉得自己会输了?”精瘦汉子摇了摇头,叹气道:“真没意思。” 虬髯汉子一拍桌子,道:“好,比就比,输了洗袜子!” 说着,二人就同时喝了起来。 只见虬髯汉子撂起酒坛,那坛子在空中倒转,一股清冽的酒水如银龙一般倾泻而下。他长着嘴,咕嘟咕嘟不喘气,登时一坛酒下了肚,坛子落下正好伸手接住。 顿时一阵叫好声。 精瘦汉子道:“你瞧好了!” 话音未落,他将酒坛抛出,酒水在空中成了一道弧线,他接口一吸吮,那股酒水像一条细蛇一般往他嘴里钻去。他缩着脸,胸脯鼓起,一坛酒就这样在抛出的短瞬吸了个干净! 他笑着飞身而起,接过酒坛,放在桌子上,身子坐在了酒坛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人们顿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虬髯汉子怪笑一声,道:“再来!” 兰儿见他们喝着酒就显露出了如此神功,便惊叹道:“他们是什么高人吧?” 吴雪皱着眉头,道:“就算不是高手,怕也是什么强人”然后他小声对兰儿说道:“先静观其变,我怕他们来路不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七章 江河帮 吴雪和兰儿只像众多看客,喝着酒,吃点点心,也不凑近。 那边已经每人都下了不下十坛酒,看得人只觉得心惊肉跳。 酒娘忍不住规劝道:“知道二人都是海量,但也喝了这么多了,差不多就行了。” 精瘦男人一顿,道:“怎么,你觉得我们喝酒不给钱?” 一旁的虬髯汉子连忙道:“诶诶诶——怎么回事,跟姑娘家说话好好说!”说着他向着酒娘笑道:“老板,我这朋友嘴臭,你别介意!” 酒娘见此人皮肤黧黑,晒得暗红,身姿魁梧高大,大胡子很是漂亮,人又嘴甜,便喜笑道:“瞧你说的,都是客人,我怎么会介意呢?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这酒虽然不似那般白酒那么辛辣,但后劲十足,你们豪饮不下十坛,我怕是你们待会儿走不动路了!” 精瘦男人冷笑一声,道:“这你不用担心,就算我们走不动路,这酒钱还是一分不差!”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花花的布袋,往桌子上一丢,登时只听“噔”一声闷响。在场中人都是一惊,就这不起眼的钱袋,恐怕装了不下二百两银子! 好奇自然而然的生成了。这两个汉子看起来不过是个江湖草莽,怎么出手这么阔绰? 酒娘一怔,脸色很是不好看。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虬髯汉子一啧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精瘦男人,随即不露声色地转而一笑,拿起钱袋拉过酒娘的手,把钱袋放在了她手心,笑道:“这家伙喝酒没人样,别跟他一般见识。” 酒娘有些惊愕,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强笑道:“哪需要这么多钱?” 精瘦男人还想讲话,但被虬髯汉子用眼神压了下去。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如此好酒出自如此俊俏的姑娘之手,为兄我想不多喝都不行啊!”直逗得酒娘咯咯娇笑,“好,你们要喝,就喝个尽兴!” 随后她端来两盘下酒菜,道:“别光喝酒,吃点东西!” 虬髯汉子连连道谢,然后道:“待会儿还得牢靠老板,要是喝倒下了,可不能把我们扔到街上丢人现眼了!” 酒娘笑道:“放心吧,我这就给你们收拾一间上好的客房!” 虬髯汉子带着笑目送酒娘离去,突然面色一变,恶狠狠地看向精瘦男人,低斥道:“你还不长记性吗?上次你惹出的麻烦还嫌不够大吗?” 二人吃起了菜,看客也慢慢散去。 精瘦男人冷笑一声,夹起一块冻鹅,道:“不就是打死个分舵主的儿子吗?” 虬髯汉子面色一变,道:“你说的倒是轻松!” 精瘦男人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鹅肉,不时吸吮嘴唇啧啧响,悠然道:“他该死!江河帮虽然有大大小小四十八个分舵,但你我二人可是总舵干事,他个小小舵主能奈我何?” 虬髯汉子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若不是冲动,我们何必在这里喝西北风?” 精瘦男人边吃边喝,道:“这里有什么不好?有酒喝,有肉吃,女人比花还娇媚,还自有一股豪爽气。我们在这不比那规矩繁多的中原快活?” 虬髯汉子道:“若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精瘦男人眉头一皱,道:“你什么意思?” 虬髯汉子道:“我们来这里你还不明白吗?帮主不想得罪那位分舵舵主,把我们发配到这里,分明是想与我们撇清关系。” 精瘦男人一笑,道:“怎么,他不过就是近年来发展的大了些,但终究不过是个受制于总舵的小小分舵。他镇江分舵再浩大又能怎样?莫非——”他怪笑两声,“难道你怕了?怕他在这里把我们做了?” 虬髯汉子冷笑道:“怕?我从生下来就没怕过!” 精瘦汉子微微耸肩,道:“那不就行了?喝酒喝酒!” 虬髯汉子余光扫了扫四周,沉声道:“你可莫要忘了那个!” 精瘦男人笑道:“你放心,磨刀不误砍柴工。是我们的,终究是我们的。” 等他们喝完,人走了,吴雪和兰儿才回过神来。刚才他们只是装作一对关乎风月的小情侣。但现在他们眉目紧锁。 吴雪把玩着酒杯,有些颓靡地笑道:“看来我们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了。” 兰儿道:“这两人听起来没那么简单。恐怕他们正在谋划着什么。” 吴雪叹了口气,用起了曾经看过的古本演义中的话:“这江湖,何处无是非?有时候我想尽可能的远离争端是非,可身在江湖的人,哪能顺从己心呢?” 接着他忧心忡忡地喝了一杯酒,喟然道:“我们还是当做没听见吧!” 兰儿点点头。有时候,人傻一点可能就会让自己快乐一点,更能让自己活得久一点。 可她还是有些好奇,小声问道:“雪儿哥哥,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江河帮是什么帮会啊?” 吴雪不由得苦笑,这个小丫头总是止不住好奇心,而好奇心对江湖人来说是一大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看到兰儿有些失望的表情就忍不住心软了。 “唉,走,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吴雪在招呼来小二付了酒钱,二人便起身离去。 他们像是散步一般,走到了城中的那棵古银杏树下,在无人的廊亭里坐下来。 兰儿笑眯眯地翘首以待,细挺的小鼻子似乎嗅到了诱人的香味,她在等待着吴雪的回答。 吴雪见她如此模样,只想捏一捏她的小鼻头。他道:“真是服气你了!” “那两个人说他们是江河帮的,这江河帮听起来倒像模像样,可似乎他们内部有些矛盾。” 对于江河帮,吴雪真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芙蓉城吴家,倒是跟江河帮关系颇深。少时的吴雪,甚至跟随过父亲去江河帮总舵给帮主庆过寿。这江河帮兴迹于两河流域的交界处。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起初江河帮是靠漕运和私下贩卖私盐营生的江湖船帮。但两河流域水系复杂繁冗,有很多靠船生活的江湖人。起初江河帮不是指一个固定的帮派,而是指所有在两河流域所有靠水吃饭的船帮。 听到这儿,兰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现在他们统一了?” 吴雪点点头,道:“父亲最早提起这个帮会,那时还只是个在两河的交界处刚刚成立的一个小帮会。后来再过几年我和父亲一同去总舵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统一。”吴雪思忖了下补充道:“其实与其说是统一,不如说是由无数大小帮会组成的联盟!” 兰儿惊叹道:“那是何人,竟有如此手段,将这么多水系的商帮都联合起来?” 吴雪有些失神,良久才道:“吴清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八章 吴清昫 兰儿不断重复道:“吴清昫吴清昫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惊愕“啊”了一声。 吴雪看着她询问的眼神,点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兰儿道:“他跟吴家有关系?!” 吴雪目光放空,好似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缓缓说道:“他确实跟我家有点关系” 兰儿道:“有点关系?” 她想起来吴雪曾经说过他父亲名叫吴清晗,而这个人又叫吴清昫,若是没有关系才奇怪。 吴雪道:“他跟我父亲是同一辈的,若是算上关系的话,他应该是我的叔叔。” 兰儿有些疑惑,道:“应该?” 风很凉也很长,拉拉扯扯,永不止息。 吴雪抬起头望向枝干错杂的古银杏树。在黄叶飘落殆尽过后,才显现出来背后的复杂。若是满树叶片布满的时候,可看不出来原来支撑它们的原来是这么复杂的关系网。 兰儿有些混乱,手一抬,止住道:“等等,这个叔叔是不是你原来说过的那个” 吴雪也有些迷惑,道:“哪个?” 兰儿拍了拍额头,他们在刚刚相见相识不久,吴雪曾说过一个他难以忘怀的小叔叔。 “就是那个玩傀儡的——” 吴雪一愣,苦笑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兰儿道:“那你那个小叔叔叫什么名字?” 吴雪道:“吴曦。” 兰儿难免皱起眉头,道:“他不是你叔叔吗?怎么没有清字?” 吴雪笑笑,道:“他虽然跟我父亲他们同辈,但是外家子弟,不属清字辈。” 兰儿已经迷糊了,道:“你家人可真多!” 吴雪也是苦笑,道:“确实,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吴清昫虽然跟我父亲同属清字辈,但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 兰儿道:“不了解?” “那是因为我也没见过他几面,他对于吴家似乎”吴雪皱了皱眉头,他的思绪已经陷入了记忆的漩涡中。 兰儿道:“似乎?” 吴雪琢磨着字眼,良久才道:“似乎对吴家很是淡漠。” 淡漠。 不光是兰儿,就连吴雪也很疑惑。家中所有清字辈的叔叔姑姑们都凝和一气,都掌管着吴家上下大大小小的事物,关系都颇为亲密。 只有这个“吴清昫”是个例外。这个名字格外陌生,在吴家也没有人提起过。好像叫这个名字的人是突然出现的。 吴雪仔细回想,绞尽脑汁。 对于这个人,家中的人态度似乎各不相同。父亲对他还算恭敬。而这种恭敬在现在的吴雪看来,不过是一种客套。而清字辈的其他人,似乎有的质疑,有的鄙夷,有的甚至露出了怜惜和愤恨的神情。 吴雪冷汗已经渗满额头。现在想来,他们家的关系实在太过复杂。家中上下内外门户前后有几百号人。 兰儿道:“那清字辈在吴家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吴雪道:“家父是这代的家主。清字辈大都是身居要位。” 兰儿道:“那为什么到你这辈就没有辈名了?” 吴雪苦笑道:“可能是因为人丁凋落的原因吧!” 兰儿很难想象为何如此庞大,甚至有些臃肿的家族,人丁怎么会凋落? 吴雪扬起头,思索道:“我这辈的后人,加上我一共才五人,而且” 兰儿道:“什么?” 吴雪不由得一笑,道:“五人中只有我一个是男孩。” 兰儿顿时哭笑不得,道:“那你倒是生在胭脂河水粉瓮中了!” 吴雪道:“这还不算,我这几个全是姐姐。” 兰儿有些不可思议,道:“全是姐姐?” 吴雪似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全是姐姐,我是这辈最小的孩子。而她们都还未出嫁,所以我我就是这一代最后一个男丁” 说着他神色有些失落。她们曾经都和他相伴长大,她们的相貌都还在他脑海中浮现着。可这一切,全都化成了碎片,烧成了灰烬。连同那些熟悉的至亲,全成为了记忆的遗迹,历史的尘埃。 吴雪脸色发白,尽管他皮肤并不黑,可依旧看起来有些病态,有些疲惫。 兰儿拉过吴雪的双手,轻轻摇了摇,道:“都是我不好,惹得雪儿哥哥忆起往昔。” 兰儿面上带着几分愧疚,几分自责,还有几分天然的羞怯之意,吴雪的心中的阴霾似乎也已经消了几分了。 他笑了笑,反抓起兰儿的手,道:“这不怪你的。若不是你提醒,我可能都想不起来家中暗流。况且” 每当他说话转折的时候(吴雪说话似乎跟喜欢转折),总是带着有些神秘有些使坏的笑容,总教人挪不开眼睛。 “可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失去的一些东西,却以另一种方式送还。” 兰儿一挑眉,似乎有话说,可没有说出口。 可吴雪已经转移了话题,“兰儿你倒是提醒了我。”他眼睛看着远方,闪过一丝寒芒。“这个吴清昫对吴家的淡漠态度,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是一个谜。说不定与家中变故有些关联。” 这些都是猜测,但不无道理。而今天又恰巧在这里碰到了两个江河帮的骨干,而他们似乎说的“那件事”,究竟指什么事? 吴雪摇了摇头,站起身,笑道:“算了,不想了。走吧。” 二人走的很慢,同无数人一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这时兰儿想起来,“对了,那块陨铁!” 吴雪一愣,旋即而笑,道:“事情太多都把这事忘了!” 他们把藏好的陨铁挖出来在河边洗去黏土,一同交到了白玉斗的手里。 他也是对这块陨铁很是惊叹,左看右看,上下打量,连连道:“不错——不错!这正是天外之物,地上凡铁远不能及!” 而白玉斗很奇怪,但也明白了什么,易容术并不是什么百年不见的秘术,只不过有高有低。他没有看出来吴雪是易容成的老伯。 吴雪把前后发生的事,还有白玉榷的事都告诉了他。 他沉默半晌,只淡淡道:“都过去了。我们早已经恩断义绝,不再来往了。” 约定个期限,白玉斗让他们一个月后再来。吴雪还有些讶然,暗想一个月就能用打造出绝世神兵?白玉斗让他放心,武功尽失的这十年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心正则意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十九章 剧本 吴雪对白玉斗还得很放心的。与其说是放心,跟不如说他就对什么天外陨铁打造的武器没什么兴趣。 不是因为他觉得武者拿兵器多余,只是他单纯的不喜欢杀器。剑也好,刀也罢,都是凶器,杀人的凶器。 而兰儿也没有对这件事多上心,只是觉得这东西质地精纯,若是打造成出来定是品冠绝世,此外就也别无他意。 要给白玉斗留些工钱,但他死活不要。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打造兵器从来不收钱。你莫要再客气,也不要妄自菲薄,既然老教主能把教主令牌交给你,那就说明他很看重你。至于教中这么多坛主偏偏看重你,可能是他独到的眼光!” 吴雪想来,只是苦苦发笑,说道:“他真把我当成如梦圣教的人了。” 兰儿笑道:“你已经身怀如梦功法,虽然不是正正经经地如梦中人,但恐怕以后想撇清关系都撇不开啦!” 吴雪佯装生气,道:“你还幸灾乐祸。我就不该跟这个魔教沾染上关系!” 兰儿咯咯直笑,“他又没给你分配教内任务,你总该放心吧?” 吴雪道:“可把我们害苦了,若不是这令牌,我们怎么会牵扯进这些江湖风波中!” 兰儿扬了扬眉,俏皮地道:“那你怎么打算?像个世外高人一般归隐山林?” 吴雪摸了摸下巴,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说道:“这似乎也不错,总比成天跟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打交道要好吧?” 兰儿撇撇嘴,小声道:“没志气!” 吴雪哈哈一笑,道:“我开玩笑的。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说着他看向英璃城下,所有动或静的事物。“那么他们在哪呢” 这闲暇两日,吴雪只打坐调息,他不敢在师傅面前耀武扬威似的耍起如梦功法。那魔教得来的东西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石业兰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中原行走也很方便。这两日他也没有对吴雪做过多的要求,只是要他把内息调理好。其他的,他就是整日跟几个不认识的人称兄道弟,喝个昏天黑地。吴雪曾经跟他说过兰儿的嗔怨,但他总是哈哈大笑,说笑道:“放心吧,她呀,她聪明着呢!倒是你,你涉世未深,可别被她卖了!” 吴雪只能缩缩脑袋,兰儿怪笑地看他。 “听到没,小心我把你卖了!” 翌日,就到了宋义宴请的时间。 早上兰儿和吴雪都困恹恹地,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泪眼汪汪。 吴雪先来无事,靠在阳光照进的窗边看着《如梦令》。可别还说,这如果只是单单把它当成诗词来看,倒也还不错。吴雪正是这么想的。 不多时,不知兰儿从哪里搞来一本破旧的书本津津有味地看着。 吴雪好奇,也凑过去去看。 兰儿偏偏不给他看,吴雪笑道:“好妹子,给我瞧一瞧吧!” 吴雪拿过来一看书面,原来是一本著名的古代戏剧。这本剧他没有看过,他一直觉得戏剧太过古板,不太喜欢。 兰儿怪他避重就轻,偏偏去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书本。 吴雪不置可否,打开一看,只看上半页,就入了迷。 他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兰儿笑着看着他,每当他认真的时候,就总是这副模样。既可爱又执着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每一页他都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叹道:“真是一出好剧啊!我原来还对剧作者心怀偏见,怪他们只是些玩弄风情的浪荡子!” 兰儿点点头,支颐而笑,道:“你还不是老古板嘛!” 吴雪苦笑道:“我还没到那个古板的年纪吧?不过” “什么?” 吴雪忍不住笑起来,道:“这剧中的张生也真是可笑,只在进京赶考途中游玩寺庙时见到一个女孩子,就觉得她是神仙姐姐。这还不算,那女子只开口说了句话,这张生居然发出‘我死也!’这感慨!” 兰儿见他捧腹大笑,不快道:“这有什么,我倒是觉得这张生是个真性情之人,有什么不好?” 吴雪抹了抹眼睛,忍着笑道:“我到不是嘲笑他。只是觉得这种写法未免太过夸张出格!哪有听到女孩子说一句话就觉得自己快死了的!”然后他翻着白眼,抱着胸口,“啊——我死了,但是还可以抢救一下!解药就是你的笑靥!” 兰儿见他这样也止不住笑了出声,吃吃笑了两声,转而道:“你耍什么怪!” 不过她也是明白的,只是有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不同罢了。 对于感情,有的人直抒胸怀,有的兜兜转转,千言万语都只不过能用一句话表达,可他们难的不是说出千百句话,而是偏偏那一句说不出口。 她眯着眼,好似被困意笼罩,但偏偏就是这种神情才格外有风情。 吴雪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他看着兰儿,她似乎沉醉在一种看不见的东西里。 能让人醉的,不光有酒。 吴雪问她,这书是从哪里得来的。兰儿说是秦如梦给她的。 吴雪有些惊愕,很是疑惑,她们什么时候到了赠送礼物的关系了? 兰儿道是在事件结束后,她们闲聊的时候,秦如梦送给她的。她似乎有随身带一本书的习惯。 吴雪点点头,那本《如梦令》又何尝不是她送给他的呢? 可她为什么要将她父亲,也就是如梦教主的开派立宗的心得给他呢? 兰儿瞥着他,媚眼如丝,这倒是有几分秦如梦的味道。吴雪突然一个冷颤,干巴巴地笑着。这让他忽然有一种错觉。 他拍了拍额头,道:“你可不要学她。” 兰儿靠近了点,吴雪身体一热,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这样,不好吗?” 吴雪好似老僧入定,正襟危坐着。 “好不不不——不好!” 吴雪看过了太多虚假的风情,他更喜欢简单的,真挚的。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喽!”说着兰儿起身,就往外走。 “诶——”吴雪突然拉住了她。 力气有些她,兰儿惊疑地“欸”一声,顺着力往后一倒,正好扑在吴雪怀里。 吴雪连连道歉。 这倒是弄巧成拙了。 “你道什么歉?”兰儿眨眨眼。 吴雪心想一句“完了”,自己已经落入了她的圈套。 “我,我,我” 他结巴了。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露出石业兰的脑袋。 “走了走了,去宋大人那儿赴宴了!” 看到房间里的情形,突然不说话了。两人也怔怔地看着他。 石业兰怪异的“咦”了一声,立马缩回脑袋,把门关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章 宴会 吴雪无言坐在马车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过会儿又抬起头往车窗外望去。就在这一抬一低之间,他也在小心翼翼观察兰儿的神态。 兰儿只是显得有气无力地靠在车垫子里,似乎察觉到灼灼目光,她慵懒的眼睛微微一瞥,吴雪赶忙把眼睛往外一转。 天已向晚,西边已经染上暮色,一片橙红。 石业兰搞不懂,这两人刚才还抱在一起亲昵无间,怎么突然又如此冷淡? 想不透,就喝酒。 他拿着小酒壶,细细地品酌着前些日子有个朋友相赠的好酒。 兰儿眉头一挑,突然娇斥道:“还喝,大白天喝什么酒?!”把石业兰吓了一跳,手中不稳,差点把酒壶打了。 看到女儿发火,他倒是有些怂了。他古怪地看向吴雪,可他只好似没明白,把头低了下去。 这发的是什么无名火? 他叹了口气,道:“好,好,不喝了,不喝了。” 车中一时无语。风过掀帘,轻惹心扉。 这舒适的马车是宋义派来接他们赴宴的。马夫是个中年男子,面无表情,浑身显得孔武有力,话不多说,也非不说,点到为止。 石业兰耐不住寂寞,他觉得车厢里气氛太过诡异沉闷,就一翻身出了车厢,来到车前,跟马车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这下只剩吴雪跟兰儿两人了。 兰儿懒懒瞥了瞥吴雪,夕阳映衬在她眼里,是一片暗红晶莹的绚丽流转。 “今晚宋大人请喝酒啊” 吴雪听兰儿突然开口了,霍然抬头,笑道:“对啊。” “这宋大人倒是上心。” “这说明他对我们很重视。虽然一开始骗过了我们,但也是公务牵身,情有可原。” “今晚喝酒吗?” 吴雪道:“宋大人请喝酒,不喝点恐怕说不过去。” 兰儿道:“你可不要年纪轻轻就成了酒鬼,像外面那个糙汉子。” 石业兰在外面听见了,车夫没有笑,只是若有深思地看了他一眼。石业兰尴尬地耸了耸肩。 吴雪苦笑道:“放心吧,不会的,浅尝辄止。” 吴雪心里嘀咕,她以后恐怕会是个好妈妈。而每个妈妈都啰嗦。每个啰嗦的老妈背后都有个惹人头疼的孩子跟一个一身臭毛病的丈夫。 宋大人设宴之地在城外二三里地的白花台。马车一路向北,过了一片现在寥落的长野,转过一片林子,突然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丝丝的冷香。 吴雪靠近窗口,闭上眼睛惬意地一嗅,喃喃道:“玉兰的香气。怪不得叫白花台。” 下了车,只见周围是一片开放式建筑,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这里已经停了很多形式各异的马车,也有良马无数。吴雪皱了皱眉头,揣着疑惑,跟着一干事上了一主楼的三层。 只见偌大的楼层中,排了不下十余张大桌,宾客云至。 只是跟往常的宴会不同,这宴会的气氛未免太过克制,没有一丝喧嚣。他们都正襟危坐围着桌子,等待主人的到来。 见来了三人,他们都转脸往来,出奇的一致。 虽然他们觉得奇怪,甚至一度怀疑来错了地方。 落了坐,石业兰满不在乎地掏出酒壶就开始喝酒。兰儿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怕生,只是不喜欢这种气氛。严肃,压抑。 这不像是请客的宴会,倒像是开会。 吴雪转着眼睛,打量这些人。 眼光到了同桌的一人,那人也正在看着他。那眼神很是不善,吴雪只淡淡一笑,挪开目光。 兰儿悄悄地拉了拉吴雪的衣袖,悄声道:“雪儿哥哥,你看这些人,怎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怪吓人的。” 吴雪将头靠近她,说道:“他们都不是官府的人。” 兰儿惊疑道:“不是官府的人?怪不得总给人一种肃杀之气,恐怕他们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吧!” 吴雪点点头,道:“他们没有一丝一毫公家人的气息,正如兰儿妹妹所说,他们是武林中人。”说着,他眼神示意一下那边。 兰儿往那边一瞧,差点忍不住笑,道:“秃驴——” 吴雪赶忙捂住她的嘴,可是已经迟了。 那边那桌坐着的几个头上无发,身着少林短打,其中一人身披袈裟,看样子像是某个禅院的方丈。 兰儿看到光头的和尚,就觉得好笑,情不自禁说露了嘴。她声音不大,却被那些少林中人听见了。其中一个武僧满脸横肉,怒目圆睁,像极了佛龛中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罗汉,霍然看向兰儿。她又奇又怕,不知怎么的,只要她一见到武僧就害怕,倒不如慈祥的老和尚。 吴雪向着兰儿比了比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兰儿吐了吐舌头,拍了拍急跳的胸口,小声道:“怎么他耳朵这么灵?!” 吴雪苦笑道:“少林内功深不可测,寻常武林中人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兰儿懵懂道:“听说你们中原武林中的少林派,个个俱是千里眼顺风耳,如今瞧来,果不其然!” 吴雪忍不住一笑,道:“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天下武功出少林!” 这时旁边一人突然冷哼一声,酒杯往桌子上猛一砸,道:“什么天下武功出少林?他少林闭关自守,只顾做他的江湖大梦去了。嘿嘿,我看,比起少林,正一派的道士要比那些贼秃强多了!”说罢他兀自大笑起来。 顿时少林派那桌众人皆是变色,那个凶神恶煞的罗汉突然大掌一拍桌子,登时那厚实的木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人内功已然深厚至此!那桌子被一股内力一贯,差点就四分五裂,但被方丈只把手往桌面上轻轻一放,就止住了裂痕。 那怒目罗汉道:“你个贼人诋毁三宝,我少林哪里不比正一那些道士强?!” 那人只冷冷笑着。 那方丈模样的老僧怕这徒儿惹是生非,只淡淡道:“阿弥陀佛,我这徒儿心性愚直,施主见笑。” 这话语声不大,却如一口钟瓮,震得在坐的人心神荡漾! 吴雪和兰儿捂着耳朵,内息一阵翻涌。石业兰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停下酒杯,沉思着望向那老僧。 那挑起事的人好似没事,吴雪想这人恐怕底蕴十足,不然怎敢当众跟少林的人作对? 那人道:“嘿嘿,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吗?你们上次中原大会,少林一十八条好汉竟然敌不过正一派一人之力,真是笑话!什么天下武功出少林?!”他左右四顾,接着道:“怎么,不相信?在场的都是武林中人,有没有正一的人?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那罗汉顿时暴怒,猛一起身,一跃而起,像是一只凶鹰掠食一般弓起爪子,扑向那人! “我看你还口无遮拦!” 那罗汉模样的凶僧腾空而起,扑向说话那人。见来势凶猛又为了避嫌,周边的人赶忙退去,离他最近的兰儿和吴雪反应不及,眼看就要被牵连进去。 这时旁边那人突然将酒杯一甩,一道白光匹练直向着那罗汉的面门。那罗汉双爪在空中一交叠,一声破碎的脆响,那道白练被在空中斩断。就在此短息,那人已经提着吴雪和兰儿往后边一拉,道:“躲开!”二人顿时觉得身子一轻,就随着他的手势飘去。 那罗汉的手指如同铁钩一般直直往下盖去,那人只身子一侧,转手伸出双指往那罗汉的手腕间点去。那罗汉竟然没有躲避,那人点在他手腕间,却突觉好似戳在了花岗岩上,一股反力顺着手指到了腕间,一阵吃疼。那人一股内力一贯,止住了逆流的内力。他蓦地撤步,叫道:“好!” 在这短瞬,吴雪就看得心惊肉跳,少林功法江湖扬名,而这个人却丝毫不落下风,实在是高深莫测! 二人又缠斗在一块,你一招我一式,招招惊险,式式夺命! 两人就在石业兰旁边斗着法,而他只顾喝着酒,连看都不看。眼见两人躲闪进攻之间已经靠近了他,他只下盘一用力,凳子连人已经沿着桌沿平移了几步。 先前有些怀疑石业兰的众人,疑惑已经打消了。只怕这人的功力还在他二人之上! 那方丈道:“住手!” 而两人已经红了眼,双掌一顶,一股气流登时掀翻了周遭的桌椅,七零八落。 说着方丈就三两步到了二人之间,伸手欲拦阻,但被连绵的攻势牵扯,好似三人乱斗一团。 “好你个贼秃,多打少吗?!”那人一声冷笑,双掌一用力,被两僧一人一掌拦下,顿时那人的衣袖被震的猎猎作响。 以一人之力跟讲究内功的两个少林人相抗衡还是有些勉强,他退后三步,稳定下气息,骂道:“果不其然,少林习惯性地多打少,可惜我不是正一的李觉新,要不然就是再来十六个,我也接得下!” 听到这个名字,那两个少林人顿时面色一变。 这李觉新乃是少林上下的耻辱。十八罗汉对一人居然毫无招架之力,实乃前所未有。 方丈端倪着这人,心想若不是我师徒二人合力抵抗,只怕刚刚那一击已经将我这徒儿掀翻了!但这人又很面生,什么时候英璃出现了个这么个好手? 方丈双手合十,道:“不知我少林哪里得罪了施主,以至于跟我少林处处作对?” 那人嘿嘿一笑,道:“我跟你们作对?我个江湖散人哪有实力跟这么个庞然大物作对?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敢否认吗?” 那方丈朗声一笑,道:“我不否认。事实为什么要否认?少林技不如人败了就是败了。” 这下那人面色才好看一些,道:“你这徒儿可真是好手,不去会会李觉新真可惜了!” 那罗汉又是一怒,就有欲上前,但被方丈不动声色地拦下。他说道:“中原少林乃是武林之中,更是我无数出家人所向往之地。总宗都不是李道长的对手,我们这偏远之地的小寺庙的僧侣又怎么敢与之相提并论?” 那人火气已经消了大半,道:“你是个好和尚。就是徒儿太过暴躁,”说着他看了看那个武僧,“管教好门中人,别给少林丢脸!” 方丈微微颔首,道:“老衲管教徒弟无方,多有得罪。”然后他话锋一转,道:“施主功法如此精妙,又使得一手好点穴之法,莫不是东海青鳞派的高手?” 那人只哈哈一笑,道:“我说过了,我只是个江湖散人,功法全是自己琢磨的。至于点穴手法嘛,天下多的是好手,我也只是照葫芦画瓢。” 气氛渐渐缓和,众人又重新坐下,等待主人的到来。只是他为什么还没来?还是说他刻意晚些来? 那人坐回吴雪身边,吴雪道谢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那人摆了摆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兰儿道:“刚才那和尚说的青鳞派又是怎么回事?” 吴雪也有些疑惑,道:“这个门派我也只是略有耳闻,据说是个盘踞在东海诸岛的一个神秘门派。多以点穴掌法闻名。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人听了嘿嘿一笑,道:“你人不大,懂的倒是不少。只不过,青鳞派最初并不是建立在海岛上,而是在内陆。” 吴雪道:“原来如此。” 兰儿道:“他们是被赶到海岛上的?” 那人哈哈一笑,道:“赶这个字用的很好。他们原来以点穴和龙鳞镖闻名。当时若是在街上看到一个腰间别着一个尺把长龙纹铁棒,右箭袖,左广袍,那多半就是青鳞派的人了。” 吴雪心想着倒是很奇特的打扮,走到街上恐怕一眼就认出来了。 兰儿道:“那他们莫不是右手使铁棒,左手使暗器?” 那人道:“恰恰相反,他们是左手点穴,右手发镖。”吴雪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方丈会怀疑他是青鳞派的人,因为他点穴时用的正是左手。 而问到青鳞派为何远僻海岛,那人就不再说了,只是说道:“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他们内部的事,我个外人又怎么好多嘴。” 兰儿心想你先前就很多嘴,便不再提问,喝了口茶水。 吴雪的心里充满疑惑,这气氛如此压抑,究竟是不是宴会?宋义为何迟迟不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一章 商讨 客人已经坐了很久,而主人迟迟不见踪影。只有茶,就连其余餐具饭菜都没有。这究竟算是什么宴会? 吴雪有些心神不宁,向石业兰道:“师傅,这宋大人卖的什么关子,请人来却不露面,就让人在这干等着。” 兰儿道:“他不会是忘了吧?” 吴雪觉得这样太过荒谬,摇了摇头,思忖道:“难道宋大人遇到什么事了?” 石业兰只悠闲地喝着自己带来的葡萄酒,冷笑道:“他没有遇到什么事。” 兰儿道:“那是怎么回事?” 石业兰嘿嘿一笑,道:“在坐的各位都是江湖中人吧?” 二人连连点头。 石业兰道:“宋大人是官对吗?” 兰儿眉间掠上嗔色,娇斥道:“卖什么关子,这还用复述一遍吗?” 石业兰悻悻然而笑,道:“这是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 吴雪一下子明白了。 兰儿好像还是有些不明白。 吴雪沉吟道:“看来,今天的宴会不光是宴会这么简单了。” 石业兰欣慰地点点头,道:“还是雪儿脑子灵光,这丫头太笨了!” 兰儿一怒,狠狠一踩他的脚,石业兰“哎呦”一声,连忙道:“聪明,聪明,兰儿最聪明了!” 众人都是长期混迹江湖的好汉,哪里受过这等闷气,被晾在一边吃西北风? 而宋义正是要杀杀他们的锐气。 吴雪向兰儿解释,兰儿笑呵呵地说道:“直说不就简单了吗?兜什么圈子!” 吴雪不由得苦笑。石业兰接着道:“看了,今天的事大概是关于十二琉璃庄的了。” 吴雪点点头,道:“白玉榷被捕,十二琉璃庄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恐怕今天就是要讨论如何解决这个庞然大物的遗留问题。” 石业兰道:“若是不加以干预,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宋大人恐怕正是为这事而办的这场宴会。” 一阵寒风吹进大厅,贯通周遭的大窗,屋子里顿时气温变得寒冷。不光窗户大开,就连取暖的炉火都没有。内力深厚的还能抵御,内力差一点的只被一股一股彻骨寒风冻得通体生寒。 众人已经快要不耐烦。有人突然来了一句:“这宋义搞什么玩意?耍我们?!” “恐怕他这是设下的鸿门宴,我们这是被套住了。” 气氛变得开始变得诡异,人心浮动,猜忌暗生。 兰儿面露焦虑,小声道:“怎么办,要不要先撤,再待在这里恐怕” 石业兰扬了扬眉,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有雪儿哥哥保护你!” 吴雪一听顿时脸色微红,兰儿登时说不出话来,悄悄看了看吴雪就低下了头去。 兰儿小声道:“他保护好自己就行啦” 不多久,石业兰凑近吴雪道:“好徒儿,以你眼力,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或者什么名门望族、大宗小派的人?” 兰儿道:“除了少林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他的怎么看?他脸上又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吴雪对着兰儿笑道:“兰儿师妹所言极是。在不出手的情况下,单凭外表是很难看出什么的。除了一些比较好认的门派,比如少林、正一,还有前面说过的青麟派,其他的门派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衣着服饰。” 石业兰笑了笑,道:“那这里面有没有强人呢?” 吴雪苦笑道:“这里面个个是强人。” 石业兰道:“欸,我说的是比较强的,起码比白玉榷强的。” 这话就如炸雷,声音不大,却响彻整间房子。 吴雪被灼灼目光盯得毛骨悚然。兰儿紧张起来,道:“父亲,你说什么呢?!” 白玉榷是何人?独霸英璃周边的十二琉璃庄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却有人说这样的话?何等狂妄?何等无知?竟然把天下英豪视若无物?这个带着神秘的笑,看起来很普通的汉子究竟是何人? 石业兰悠闲地把玩着酒杯,道:“既然他不想出来,那就逼他出来喽!” 吴雪和兰儿有些疑惑,逼他出来?怎么让他出来?他不是还没来吗?莫非 石业兰轻声一笑,道:“他不在别处,就在此处!” 吴雪脑中灵光一现,道:“易容!” 石业兰道:“没错,宋大人不知易容成了什么样子,正坐在我们这些人里面。” 众人顿时左瞧瞧右看看,紧张又怀疑地打量着身边的人。 吴雪看向刚才跟少林中人大打出手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在看着他,显得很是莫名其妙。 那男子冷声道:“什么意思,怀疑我?” 石业兰微微瞥向他,道:“起初我也没有怀疑。但这里只有少数人知道,宋义宋大人其实是会武功的,而且是还很不错的点穴之法。” 那人哈哈一笑,道:“就因为我也会点穴,就怀疑我?” 石业兰沉声道:“一个人再怎么伪装,哪怕换张脸皮,他的武功是骗不了别人的。” 吴雪了然一笑,道:“韶华易逝,青春伤梦,一个人的身体相貌再怎么变,经年累月的武功就像是他的影子、他的知己,这个是不会变的。哪怕他竭力掩饰自己的武功,还会留下原本的痕迹。” 兰儿想起来那个夜晚,宋义一手干净利落的点穴法,笑说道:“若不是我们恰巧见过宋大人的高招,恐怕今天就被蒙骗过去了。”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石大侠武功盖世,就连爱徒跟女儿也是如此聪慧,宋某佩服!” 说着他伸手在脖颈末端摸索一阵,把脸上的“脸”给揭了下来。再一看,分明就是宋义,他正微微笑着。 这种以皮制面的易容术是最高最难的,相比之下,自己的易容术只能算是初级。 见了大变活人的戏法,在坐的人皆是惊愕不已,一时静默。 宋义朝众人抱拳道:“抱歉,各位久等。” “这是怎么回事?把我们当猴耍?” 宋义微微一笑,从左边衣袖里滑出一柄黑色铁扇,“铮——”的一展扇面,道:“宋某绝无此意,只是想看一看各位的诚心。” “诚心?” 宋义离开座位,兀自来到窗边,道:“各位已经知道十二琉璃庄的事了?” 众人点头。 宋义道:“十二琉璃庄庄主白玉榷已经伏法,现在偌大一个庄子群龙无首,恐怕会生变。各位是江湖上的好手,所以才把各位请来,商讨后事。” 他带着标志性的微笑,这笑看起来很是高深莫测。 “你觉得当如何?” “哼,难道不是你们官府全盘接收十二琉璃庄吗?” “哪里还有我们的事?” 众人七嘴八舌,如群鸟般聒噪。 宋义轻轻一笑,摇着扇子,说道:“十二琉璃庄盘踞英璃已久,人员众多,关系复杂,考虑到社会安定的因素,我决定还是由江湖人管辖江湖人。” 少林众人道:“那怎么个管辖法?” 宋义道:“这也正是我今天的目的。想请大家商讨一下,这究竟怎么分呢?”说完他狡黠一笑,一闪而过,但被吴雪看在眼里。 要打掉一个大势力的首领不难,难在如何善后,如何平衡各方的利益关系。 宋义看向少林那一桌,道:“智怀大师,您应龙寺在英璃江湖也是显赫已久,大师德高望重,关于这件事您怎么看?” 应龙寺的方丈智怀大师略微沉吟,面色很是为难,说道:“宋大人是一方父母官,既然宋大人开口了,我应龙寺愿为此时出一份力。” 宋义笑着点点头,把询问的目光转向其他人。 他们争先恐后道:“我英璃商会愿出一份力!” “我东码头愿出力!” 在一阵七嘴八舌过后,突然一句话掷地有声道:“我江河帮也来沾沾彩头!” 所有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边角的一桌,其中有两个人。一人黑瘦如竹竿一般,一人虬髯敦实,像极了钟馗模样。 此话一出,顿时议论纷纷。 “江河帮?他们不是长期活动于中部吗?”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难道他们也想插手英璃事务?” “哼,好大的胃口。我们本地的武林商帮若是一致对外,他们又怎么进得来?!” 吴雪这才发现,原来这两人正是那日和兰儿同游梅园的时候见到了那两个“江河帮”的人。自己先前只扫了一眼,竟然没有发现。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也是宋大人邀请来的? 面对着所有人质疑的目光,那两个人却安之若素,看起来很不以为意,只喝着茶。那精瘦男人嘴角挂着冷笑,游弋着眼神四下觑睨。虬髯汉子面无表情,好像他们认为此事理所应当。 他们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众人。 “哼,狂妄!” “如此目中无人,还想插手我们英璃的江湖?!” 宋义不加约束,只是任由他们发表自己的意见看法。 此刻外面最后一丝夕阳也消失无踪,天地突然蒙上了一层晦暗之色。所有人都坐在阴影中,好似一个个幽灵。 一丝冷汗划过吴雪的额头。他突然感觉,你越是深入江湖,越是能发觉其中险恶。而自己好似一个小孩子,坐在利欲熏心的大人中间束手无策。 兰儿的脸沉浸在微弱的光亮里,好似蒙上了一层面纱,看不真切。她在静静观察着局势,也在观察宋义的动静。她很好奇,宋义久经官场,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他心里会愿意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呢? 吴雪把犹疑的目光转向石业兰,他正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师傅,我们该怎么办?这分明就是分赃会,哪里是什么其乐融融的宴会?” 石业兰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完全明白,这个少年是个初出茅庐的小白,虽然有时很是圆滑聪明,但江湖险恶复杂,岂是一点小聪明就能安身立命的? “没事,就当看戏好了。” 吴雪挂着一幅难看无比的笑,心想这气氛发展不对,怎么能安下心看戏?这不是他喜欢的环境。 “师傅,我们是局外人,这不关我们的事!” 石业兰叹道:“想走恐怕也很难走了。” 所有人都明白,事情今晚就要有个结果。这事没了结,恐怕没人能从这里走出去! 这时吴雪突然感觉手中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温润柔软。那是兰儿的小手。她抓住吴雪的手,里面全是汗。吴雪反抓住她的手,这让他心安不少。他冲着兰儿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他很感激。 兰儿小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气氛,其实我也不喜欢。雪儿哥哥若是想走的话,兰儿随时都跟你走。”话越往后越小,却出奇的坚定。 吴雪心头一震,呆呆地看向兰儿。 他突然多了一种无端的自信,也多了一种继续坐在这里的理由。哪怕面对的刀山火海,哪怕面对的是自己不喜欢的,他都可以坚持下去。这一次,他没有像从前那般“落荒而逃”。 他很想紧紧抓住她的手,可他不敢用力。好像只一点力气,她都会破碎一般。 江河帮虽然近年来声势浩大,但在这里毫无根基。可为什么他们俩看起来这么淡定自如,就好像已经知道了结果一般? 这时虬髯汉子终于说话了,声音很沉很低,“十二琉璃庄势力盘枝错杂,虽然各位有实力,但光凭一家之力恐怕难以接纳。而我江河帮有意往边陲发展商业,也有实力接管一部分十二琉璃庄的事务。各位意下如何?” 在昏暗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我们本土的商业,为什么要靠你们江河帮插手?”引来无数人赞同。 虬髯汉子又说道:“我们初来乍到,各位不放心很正常。但商业这东西跟练武一样,闭关自守终究不能促进发展。我们江河帮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跟各位商量的。” 可利益这东西,虽然说是和气生财最好,但人人都想多占一点。多占一点,就会有人少占一点。利益不平衡,人心就很难平衡。 于是有人说了一句话,一句很难听的话:“你们江河帮算什么狗屁,也就趁着十二琉璃庄群龙无首才敢来我英璃求分一杯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二章 冰点 听完这话,吴雪心中只叫一声“完啦,无法善了了!” 被那人一呛,虬髯汉子一怔,面色略微有些难堪。 而一边的精瘦男人怪笑道:“你看我说的对吧,跟他们说什么理?江湖事江湖了!”说着在幽暗中他眼眸中寒光一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身过去。只见其中一人竟然毫无反应地就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见他毫无顾忌突然行凶,身手如此辛辣老练,顿时都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他们已经忘了怎么说话。 他笑声如磨铁,在这幽暗的环境里很是突兀很是诡异。 “这不就老实了吗?!” 被他提着的那人脚尖蹬地,痛苦地挣扎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精瘦男人道:“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 这不是在谈判,而是胁迫。 他们都看向宋义,好像希望他能制止当面行凶的暴行。他们似乎忘了,自己就是恶徒,自己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强匪。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出手相助,就连开口都没开口。他站在阴影里,像是个幽灵一般端倪着这屋子里的局势。 这时有人突然站了起来,暴喝道:“他奶奶的,行凶居然行到我们头上了!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丢了英璃武林的脸面?!” 这时应龙寺方丈沉声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动怒,有话好说!” “跟他们外来的人废什么话?兄弟们,让他们什么江河帮也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说着只见三四道黑影蓦地突起,扑向精瘦的男人。 那男人冷笑一声,只听一声痛苦地呜咽,喷出一口血,被他提起的人已经断了气!他像是丢垃圾一般把那人往冲来的几人那边甩去,那几人见势,赶忙躲避招架。有个人出手想接住那人,却只听一声闷哼,竟被一股强力的气劲贯飞,连人带死人一起轰翻一片桌椅! 这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那精瘦男人围去。 那人手中一空,两只手像是有着吸力一般吸过两人,那两人竟然毫无招架之力,胸口被他的手掌盖住。霎时,一声闷响,那两人的心脏已经被一股劲力轰碎,噗呲一口吐出血雾,向后翻腾而出,登时到底气绝。 见短时间三个人就已经气绝,毫无生息,他们很有默契地止住进攻的脚步。 精瘦的男人哈哈狂笑,道:“什么英璃武林,全是笑话!” 屋子里已经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兰儿已经被这场景震慑住了,呆呆站在那里。吴雪皱着眉头,焦急地问道:“师傅,有强人,怎么办?!” 石业兰久经沙场,显得很是淡定,只说道:“这是什么功法,怎么好似手中有个漩涡一般可以挤压周围的空气?” 吴雪是毫无头绪,别说看见什么漩涡,就是连那两人怎么丧命的他都没看清! 兰儿道:“什么漩涡?” 石业兰盯着那人,沉声道:“怎么他的内力如此奇怪?一般的人引发空气漩涡都是经过双掌的来回调动,怎么他可以凭空在掌中产生如此强劲的吸力?” 兰儿道:“父亲,你若是和他交手,有把握吗?” 石业兰蹙着粗眉,摇了摇头,道:“在没搞懂他这奇怪的功法之前,恐怕我的胜算不超过五成。” 此话一出,兰儿顿时心急如焚,只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吴雪此前没有看向窗户,现在无意一看,顿时心中一惊,寒毛乍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只见外面的重重树影中,有着很多黑黢黢的身影。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吴雪挤了挤眼睛,才看见外面的树上蹲着密密麻麻的“眼睛”,像是在黑暗中盯着猎物一般。这情景别提多令人毛骨悚然。 吴雪赶忙走进窗户,往下一看,只见这栋楼已经被包围了起来,那些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在这个荒僻之地游荡。 他道:“不不不,不好!” 兰儿见他口齿都不清了,便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外面——”吴雪手指了指。 石业兰和兰儿一同向外望去,也是发现了那些藏身于黑暗之中的人,顿时也是一惊。 石业兰凝神看了看,叹了口气,话语非常沉重,“我们被包围了。” 兰儿此刻冷汗也已经出来了,道:“这,这这么回事?!宋大人呢?” 众人一起找宋大人。可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人影了,就好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石业兰苦笑道:“我们中计了。恐怕这个局全是这个宋大人一手设下的。” 兰儿惊疑道:“他为什么要——” 吴雪像是明白了什么,颓然靠在墙边,道:“他并不是想要为十二琉璃庄的事情善后,而是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只要相关人员全部死亡,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石业兰苦笑着摇头,道:“看不出来,好狠毒的人!” 兰儿道:“他居然、居然想要我们全部人的命?!” 吴雪道:“里面利益冲突,外面重兵重围,这分明就是想置人于死地的绝棋!” 石业兰喟叹道:“真是好计谋。先抛出诱饵吸引人过来,让他们为饵料争食,两败俱伤之际,再一网打尽。”他很是佩服地点点头,“好一手杀招!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直接让问题不存在,也就不存在什么解题困扰了!” 兰儿急迫道:“怎么办,要不要制止他们两败俱伤,先合力解决外面的人?” 石业兰摇了摇头,道:“这正是这个宋大人厉害的地方。他对人心把握的太全面,太深刻!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没多久,只见精瘦男人那边又打开了。微弱的月光中,屋子里闪动着一个个黑影,正在拚命。外面的黑暗中,匍匐着无数的捕食者等待着猎物两败俱伤。 因为无灯环境幽暗,分不清敌我,所有人的情绪都紧绷着,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炸营”。就连少林众人也被牵扯进去,场面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众人失去控制,一片混战。 吴雪三人靠近墙边,躲避混乱的中心。 兰儿心急如焚,颤声道:“我们怎么办,逃出去吧!” 石业兰道:“逃出去也是死路一条。敌众我寡,我们没有胜算。” 兰儿有气无力地往下一滑,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在这里等死了吗” 吴雪扶住了兰儿,她体若无骨,依靠在吴雪怀里。她感受到了吴雪剧烈的心跳。 先前的慌乱过后,听着耳边的厮杀声,想着外面的捕食者,吴雪心下倒是突然沉寂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突然道:“他们是不是在等我们两败俱伤之际再来收尾?” 兰儿点点头。 石业兰道:“正是。” 吴雪此刻有些兴奋,接着道:“既然他们不进来,那我们就出去!” 兰儿道:“这不是跟先前一样吗?” 吴雪摇了摇头,道:“是我们!不光是我们三人!” 石业兰轻轻一笑,很是欣赏这个徒儿的机敏。 兰儿眼前一亮,喜道:“原来如此!我们把里面的混乱引到外面,趁着他们手忙脚乱之际我们再寻出路就容易了!” 吴雪笑着点点头,道:“正是这样!” 兰儿嬉笑道:“可我们怎么把他们引到外面呢?难道拍拍他们的肩膀说:‘喂,老兄,我们出去打’这样吗?” 石业兰这时说道:“用火。” 兰儿一拍手,道:“对呀!”然后她四下瞧了瞧,别说是火了,就是连点灯光都没有,怎么点火? 石业兰道:“你们先盯着他们,我来点火!” 说着他脚下一踢,一张桌子登时四分五裂,他双掌合握着一根细木条在一块桌面碎木上搓着。只见他双掌如幻影一般不可捉摸,激起的木屑四下飞溅。不多时竟然生起一小股青烟。他加快了动作,登时一股小火苗窜了起来! “好了。”说着他撕开衣服引火,“往里面加点细木屑!” 三人一起动作,很快那一小团火骤时大了起来,扑腾一下,一股火窜了起来。 石业兰往后一缩,道:“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兰儿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酒。” “酒?”说着石业兰往怀里摸了摸,顿时苦笑。这丫头什么时候把他的酒壶拿去了? 兰儿接着道:“酒可不光是能用来喝,还能用来点火!怪不得喝完酒心里好像总是燃着一团火。由此看来,酒真不是一件好东西!” 酒不光能点火,还能点燃人心中的火。 三人后退,缩在墙角,伺机而动。 “火,起火了!” 不知谁最先喊了一句,起码他还未彻底丧失理智,还能分辨周围的情况。 闻言,混战的众人停下来,看着越来越大的火汹汹腾起,股股浓烟扩散到了整间屋子,向外面冒出。 “快跑啊,走水了!” 顿时,几十号人手忙脚乱地向外面飞身而出,使上了祖传的轻功。 “就是现在!”石业兰一手拉住一个,往窗外遁出。 外面那些蹲守的人见人群一股脑冲了出来,皆是出手阻拦。 石业兰落在一颗粗壮的枝丫上,脚下一用力腾空而起中飞腿劈翻了一个上前阻拦的人,脚下不停,接连踩着密林间光秃的树枝向外逃去。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动,向他们这里急速靠近。 吴雪道:“是暗器!” 石业兰哈哈一笑,抓紧了他们。 上次也是夜晚,也是这样一个逃遁的情景。可就在那晚,他失去了挚爱。所以他不想再有任何疏忽! 他说道:“看好了,这一课的内容是,面对人数众多会放暗器的敌人该如何全身而退!” 他身子一转,躲到了一棵宽阔的树后面,左拐右挪,马不停蹄地向外围奔去。 跟那次在宽阔的大月国皇城顶上不同,这次是在密林之间,只要充分利用这些树木当做“障碍物”,暗器根本发挥不了多大的用处。 发射暗器间,他们两边赫然出现了几个穷追不舍的黑衣蒙面人,扭着头,睁着令人心生惧意的眼睛。 就在这时,他们同时出手,这么近的距离打出来的暗器几乎无法躲避! 石业兰一咬牙,脚蹬前面横拦的粗壮树干,带着二人以一种奇诡的姿势在空中一扭转,向着左边那人飞腿劈去。 那人反应倒是极快,但躲闪已然来不及,他伸出双臂防御,但石业兰的气劲刚猛无匹,那人犹如断线的风筝摇摇摆摆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树干上,掉在了下面的黑暗中。 这时又来了几个黑衣人,石业兰拉着吴雪和兰儿贴近树干,缩身在黑暗中。 吴雪和兰儿连呼吸都不敢出声,整个林子里静的可怕。只有人的心跳声。 不过此刻,石业兰才是猎人。 他缩在阴影里,寻伺着机会,突然身影一动,到了一黑衣人身后,将他的脖子一扭,磕巴一声那人跌跌撞撞地往下落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听得声响,其余几个黑衣人往那边赶去,可已经看不见人了。 他们站在树上,四下搜寻着猎物的迹象。 可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黑影闪过,一人已经殒命。 他们没有说话,像是经过长期训练的猎犬一般镇静,默契地分开站在不远的树干上,面向四方。 吴雪和兰儿躲在一棵树的阴影后面,紧紧贴着,游弋着眼睛观察着林子里的情况。 石业兰现在不在他们身边。他已经成了一个老练的猎人,知道怎样诱捕猎物。 这时一阵破风声划破寂静,那边几人下意识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其中一人用了“飞月摘星”的手法,抓住了疾速飞来的东西。一看,原来是几片干枯的残叶。当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人又少了一个。 他们的目光落在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他好像黑夜中的幽灵一般,来去无声! 这时只听一声闷哼,一个黑衣人脚下一重,被拉下了树干,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两个人了。他们站在同一根树干上,背靠着背。 不久,突然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轻功往这边赶来。 那两人眼神一凛,齐手甩出几枚暗器,那人中了暗器落下了树。两个黑衣人飞身拉起那人一看,却还是自己人。 但他们眼中几乎看不到任何怜悯,就连感情都没有,就好像死亡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就趁着这个间隙,石业兰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抓着两个人的脑袋一撞,登时两人脑浆崩裂而死,跟他们死去的同伙一样,像是落叶一般掉了下去。 这下所有追兵都已经殒命。幽暗的林子里寂静的可怕,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吴雪和兰儿搞不清楚情势,只不敢做声,连看都不敢看。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兰儿突然惊叫了起来,脑袋一下子缩进吴雪的怀里。 吴雪顿时血气上涌,脑子一蒙,身体猛地一颤,看向来者,几乎是自然反射朝着那团黑影一拳挥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三章 背后 吴雪猛然一惊,情不自禁一拳就打了出去,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可拳头在半路就被接下,这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 “是我。” 吴雪一怔,道:“师傅?” 石业兰走近他们二人,面目从阴影中显露在幽暗的月光下。 吴雪一直提心吊胆。在这夜晚的丛林中打斗,居然如此安静。 “已经解决了,快走,来者众多,他们很快就会赶来。”石业兰说道。 兰儿四面看了看,说道:“那几个刺客呢?” 石业兰道:“已经解决了。” 三人一起轻功向林子外奔去。 兰儿道:“我们现在还能去哪呢?先前是十二琉璃庄,这次又是官府的人。” 石业兰笑道:“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他一个小小英璃又岂能困住我?” 吴雪沉吟道:“这究竟又是何故呢?” 石业兰冷笑一声,眼睛里闪着凌冽的光,道:“这宋大人恐怕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吴雪问道:“师傅,那晚我和兰儿师妹去寻如梦圣地之后,孤鸢集上发生了什么?” 石业兰道:“大多数跟你们了解的一样。在你们走后,我去找了官府的人来收押教众。” 兰儿道:“父亲你怎么先去英璃了,还给我们留下那样的信。” 石业兰一怔,疑惑道:“什么信?” 吴雪复述了一遍当日他们看到的那封信,说道:“事情有变,速来英璃。落款就是师傅你的名字。” 石业兰也疑惑了,道:“我没给你们留什么信。” “没有?!”吴雪兰儿二人齐声道。 石业兰摇摇头,正色道:“没有。当时听说有如梦的凶手出没在英璃,我想可能会有什么线索,所以我就跟着官府的兵马去了。” 兰儿突然觉得好笑。心想他到底是对他们很放心,还是心太宽了呢? 吴雪蹙着没头,仔细回想着那份信的内容。那只是一张很厚的纸,毛笔在上面书写不会有任何晕染。 事情有变,速来英璃。石业兰。 吴雪口中反复念叨着,突然问道:“师傅,您平时书写信件时的落款是怎么样的?” 石业兰喃喃道:“落款书写”突然他一拍手,道:“是名字!” 吴雪道:“对,就是名字!” 兰儿看他二人像是唱双簧一般,便问道:“名字有什么不对吗?是石业兰没错呀——” 突然她也想起了,脑海中记忆重现,道:“名字不对!” 吴雪道:“就是名字不对。因为写这封信的人并不知道师傅是大月国的人,所以在书写时就用了师傅中原人的姓名。而这名字,只不过是师傅为了省去麻烦才逢人念叨的。” 兰儿道:“按照我们的书写习惯,应该是全名或者直接写姓氏!” 石业兰道:“不错。若是我写信的话,名字应该是全名泊火石业兰或者直接写泊火这个姓才对,而写这封信的人并不知道我不是中原人而用了听来的石业兰这个名字。” 到了这里,吴雪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似乎有人躲在暗处偷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三人齐身穿行在密林之上,陷入了无比诡异地沉默。 兰儿疑惑道:“莫非这一切都是宋大人操纵的?” 吴雪苦笑道:“恐怕就连如梦教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们现在细细想来,这一路来确实有很多太过顺利,太过巧合的地方。这种巧合的顺利进行,就像剧本一般按部就班地上演! 石业兰呿口怪异一声,苦笑道:“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我都利用了,关键我还心甘情愿地被利用了!” 兰儿道:“那他为什么要利用我们呢?我们又不是英璃武林的人,对他们的江湖能造成什么影响呢?” 吴雪道:“恐怕他一开始就打算利用的只是如梦圣教和英璃武林,只不过我们误打误撞牵扯进了整个事件。” 兰儿摇了摇脑袋,难以置信道:“他究竟是何方高人,竟然有如此计谋与城府,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吴雪喟然一叹,道:“他利用了人心,还有着超人的随机应变的思维。” 他说的话,究竟真假几何,恐怕没人知道。而他本身就给人一种可以信服的天然感觉,稍加利用人心,就把握住了整件事的发展脉络。 石业兰沉声道:“真是个可怕的人!” 兰儿道:“朝廷与武林不是一直是相互扶持的吗?为何这个宋义如此对江湖人大下杀手?” 吴雪道:“你说的没错,但不排除他自己的因素。” 兰儿道:“自己的因素?” 石业兰道:“无论是哪个朝廷,中原也好,异邦也罢,对武林都是又爱又恨!” 说话间,三人已经出了林子。眼前的视野霍然开朗,月寒如水,倾泻在空旷的原野之上。 三人没有方向,只是顾着逃离,林中树密,方向易乱,现在却不知逃到了何处。 吴雪抬起头,夜晚的天空一片晴朗,皓月千里,繁星满天。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似乎想在千千万万的星辰中找寻什么。 兰儿好奇地望向吴雪,瞧着他的模样,也很想看一看星空。可惜人生注定忙碌。 不久,吴雪道:“找到了!” 兰儿走近他身边,道:“找到了什么?” 吴雪笑道:“北斗七星。” 兰儿点点头,道:“你想通过它来判断方位?” 吴雪好似一个江湖先生,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道:“还能卜时解命哦!” 兰儿咯咯直笑,在他后背一拍,嗔怪道:“还有心思说这些?” 吴雪咳道:“好了。我们现在应该在英璃城的东北方向,大概二三十里地的距离。” 石业兰点点头,道:“很合理。” 吴雪问道:“师傅,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是趁着他们还没追来赶紧离开这里,还是——” 石业兰目光远眺,这里地势呈渐高趋势,在这里还依稀可见宏伟庞大的英璃城,此刻那里还是灯火通明。 这城池不算最大,但也不小。但无论一座城如何大、如何小,都让人捉摸不透,就像他们在这个距离观望城中莹莹灯火那般不甚真切。 良久,石业兰好似下定了决心,面带微笑道:“你们先走。” 兰儿惊疑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石业兰神情无比坚定,你很难把他跟那种醉醺醺的腌臜汉子联系在一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四章 龙潭虎穴 师傅像是铁了心,不容劝阻,无法动摇。吴雪明白,兰儿更加明白。 她略微低垂着脑袋,像是沉吟,像是琢磨。良久才打破沉默,语气暗含喟然说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石业兰一顿,道:“计划?直接把那姓宋的小子擒住不就了结了?” 吴雪不由得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对于艺高人胆大的人来说,一切计划都是在兜圈子浪费时间。 兰儿放心不下,道:“可你也知道的父亲,宋大人手下有着一众良将,其中那个余伴尘的身手尤为了得,这也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宋大人也是暗藏神功,他藏着掖着,指不定还有多少底牌没有示人,而且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你这样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石业兰微微笑着,看着远处的英璃灯火,缓缓道:“我知道。光是那个叫余伴尘的,恐怕当今世上就罕有敌手。但——”他的笑容逐渐张扬起来,“我们上了贼船,就没那么容易下船了。我有预感,若是这件事不搞个明白,我们今后恐怕只能躲躲藏藏永无安宁日子了。” 兰儿还想说话,这时石业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目看向吴雪,说道:“兰儿可就托你照看了。”大有一种离别之意。 此处地高风疾,幽夜暗影,离人絮语,无不令人嗟叹。 吴雪想说话,可看师傅眼神透露着罕有的坚定,便没说出口。 兰儿突然发了脾气,一跺脚,身子一扭,娇斥道:“好啊,你走吧!你去做你的枯骨英雄、曝天英豪罢!” 可是没有回答。回答她的只有高地呼呼的寒风。 兰儿猛一回身,才发现他已经走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昏暗的原野上了。 她只这么看了会儿。远处城中的灯火突然在眼中变得模糊,成了遮蔽视野的一团光晕。 吴雪看着她,她眼中泪水汪汪,串串珠落。她突然哭出了声,对着空气骂道:“还没说在那里碰面呢,怎么就走了?!”说完终于止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吴雪心中一紧,想伸出手,但又慢慢缩了回去,暗暗喟叹。 只听兰儿幽幽说道:“我母亲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死的,现在又是这样的夜晚,父亲他也要离我而去吗?” 吴雪顿时感觉脑子中的一根细弦被人用力一勾扯,发出高昂凄厉的声色。他想起,自己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笑了,笑得很苦涩。他很明白这种滋味,亲朋阴阳永隔的滋味。 他低着头,双手剪在身后,沉思道:“不会的。不会离开的。” 兰儿回过头看着他,好像没听明白,说道:“父亲他除了逞能就还是逞能,母亲生前就时时劝诫他,那时有人在他身边唠叨,他还能收敛一点。现在母亲走了,他也不把我当女儿了,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话一说完,她眼中又沁出颗颗泪珠。 吴雪抬起头,道:“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兰儿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微微歪着小脑袋。她的一双妙目依旧闪着光,噙着湿漉漉的雾水,像是月华溅洒在秋水湖面。 吴雪活动活动筋骨,一阵磕巴磕巴响,像是身体里暗藏着一只苏醒的野兽,说道:“这个叫宋义的小子,我早就看他不爽了,脸白就算了,还如此阴险狡诈,直像那白面狐狸!” 兰儿顿时有些慌乱,说道:“你不会是想跟着去了吧?!我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了母亲,说起了胡话,雪儿哥哥你千万不能去那。” 吴雪见她眼含泪水,又慌乱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说道:“那个什么小白脸宋义,还有那个叫余伴尘的——早在逃出监狱的那晚见到他就对他很是厌烦,功夫高又怎样?又不是天下第一!” 兰儿顿时噗呲一声,咯咯直笑,心想雪儿哥哥你的脸可不比他们黑哪去!但知道他心牵自己,自己又没忍住情绪,害了他也想闯一闯英璃那龙潭虎穴。当下立时说道:“好了,雪儿哥哥,那些都是我的牢骚话,我们还是寻个安全之地等我父亲他回来吧!” 吴雪道:“他是你父亲,也是我师傅。我们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知道兰儿你是迁就我,但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去了,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兰儿就抢道:“我也去!不就是一座小小的边城吗?大漠草原本姑娘都闯过,还怕它不成?他们再凶,能有沙暴凶?他们再恶,还能有泥淖凶恶?他们不过是凡胎,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呢?” 吴雪眼中带笑,就只这么看着她说完,兰儿扭过脸去,娇嗔道:“你这么看着人家干嘛啦,我说的不是吗?!” 吴雪哈哈一笑,道:“兰儿妹妹说的没错,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呢?好,我们这就走!” 兰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道:“你还别说走就走啊,我们没父亲那种功力,这么贸然闯进去肯定死路一条,得先想想对策!” 吴雪见她恢复了神采,心中一振,道:“说的在理。” 兰儿道:“要不我们易容进城?” 吴雪摸着下巴,思忖道:“宋义的易容之法很是奇妙,恐怕我那点小技巧在他眼里就像是个突兀的笑话。而且上次在十二琉璃庄,他已经看到了我的易容,心里已经有了提防。” 兰儿努着嘴,微微抬起下巴,喃喃道:“这个宋义真是狡猾的紧,年龄不大,倒是老谋深算!” 吴雪苦笑道:“任何一个人在中原宦海里飘荡个两三年,也会变成这样。” 兰儿撇撇嘴道:“嗬,幸好你不是个满嘴仁义礼智信,背地里使坏的宦官!不然我可能不会理你啦!”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摸着鼻子道:“宦官是阉人,如果我是那样的话,别说你了,我恐怕自己都不想跟自己说话了。” 兰儿不明白中原宦官是何意,心里以为是高官厚爵之人,听了吴雪的话,原来是“阉人”的意思,当下脸上发热,低垂眉眼。 兰儿燥着脸,小声道:“我听说你们这儿除了当官自宫的,还有练功自宫的” 吴雪道:“是有这么种人。不过那种什么练神功先自宫的说法都是骗人的。拖着残缺不堪的身体,怎么可能练成神功?中原功法讲究整体统一性。身体与心的统一才能达到内外兼修的效果。说到底,习武之人切不可操之过急,不然”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正一派少林派都是出家人,没自宫都能修炼出各自的绝学,可见那种鬼说法多么难以令人信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五章 潜入,山海鱼龙舞 此刻,英璃城依旧灯火如昼,新年喜庆的气氛还未从这座古老的城市中褪去。张灯结彩,赤幅勾连,一派红火。 街上依旧车水马龙,热闹的气象一直绵延至视野的尽头。远处,依稀传来阵阵锣鼓之声。行人向那边望去,孩童们连饭都没吃完就急急去凑热闹。 只见从街的那头,缓缓走来一队奇珍异兽,龙飞凤舞,鱼鸟翱翔。一只雄狮冲到街边冲着孩童眨眼睛,逗得孩童喧闹不断。 原来今晚是英璃城的庆典之夜。这场庆典涵盖多种趣乐,其中最著名的当属这“山海鱼龙舞”了。 这时人群中的某一处,突然有个女声说道:“欸,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玩的事物,你看那是什么?!” 另一个声音说道:“那是貔貅。” 女声道:“怎么跟狮子的造型这么像?” 男声道:“嘘,孩子们来了,我们别漏了马脚!走,去逗上他们一逗!” 这个“狮子”正是吴雪和兰儿一同撑起的,吴雪个头高些,在前面撑着,兰儿顶着狮子的后半身。 这是一只特别活泼的狮子。它时不时跑前跑后,高高跳起,又突然跑到街边去逗孩子玩,惹得一阵阵笑语。 先前,二人来到城门外,只见城门口有重兵把守,就在他们束手无策之时,一支游行队伍向着城里大摇大摆而去。 兰儿好奇道:“他们这是干嘛?把持着动物套子把自己套上。” 吴雪笑道:“他们这是在玩龙舞狮,呃一种助兴节目吧!”说着他有了主意,“这不,天助我们。走,我们混进去!” 他们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来到后边,有两个皮肤黧黑的汉子正在歇脚,他们看准时机把他们放倒,来了个鸠占鹊巢移形换影。 兰儿道:“对不住啦!嘻嘻!” 说着兴致匆匆地钻了进去,吴雪见她欢喜新奇,便配合着她跟在队伍后面。这才有了街上那一幕。只不过二人玩心太重,似乎依旧未脱去孩子气。抑或是在这种氛围下,激发了两人的孩子气趣味。兰儿不时地蹬腿搞怪,把人群逗得哈哈直笑,就连吴雪也被她感染,活泼了起来,一下子忘了正事。 他们跟着游行队伍来到了城中西南的一处,那里有几条街汇聚成的一爿宽阔的十字路口,看热闹的人群随着游行队伍汇聚到那里。 今夜城中部分地区禁止行车。 这时一众披着异兽外衣的人渐渐围成一个圈,拉开了距离,只见中间有一个高台,上面有一个大红色绣球,每只瑞兽似乎都在跃跃欲试。 兰儿好奇道:“这是要干吗?怎么围着一个木头高台?难道是篝火晚会?”她还真有些期待,因为她来到中原以后才发现中原明令禁止私人燃放烟火。 吴雪看了看,顿时想起来,有些地区有类似“狮王争霸”的活动,随即便苦笑道:“我们恐怕得跟他们争一争兽王的头衔了!” 两人缩身在狮子外衣下,兰儿悄悄向外看了一眼,问道:“是不是要跟他们打斗一番?” 吴雪道:“差不多吧,这也是考验武功的一种,谁先上到顶端拿下那个绣球,谁就是兽王了。” 兰儿一蹦跳,道:“好呀!我们也来试一试!”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但他也很想试试,但心里似乎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在人们看来,那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狮子,在群兽中间很是惹人注目,引发人们笑语连连,做起了赌注。 “我觉得今年这小家伙不错啊!” “诶诶诶,别扯,你忘了连续三年争得头筹的那个了?” “你是说那边那个” “陆吾,就是开明嘛!”那人数落着另一人。 那人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他们造型都差不多!” 所有的兽物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只那只狮子活泼异常,随着主事人宣读了比赛事项以后,一声令下,一众奇珍异兽顿时一哄而上,向着最顶端奔去,真是各显神通。 只见那只开明神兽一马当先,甩开众人三四步,向着上方快速奔去。 吴雪道:“走,我们也上!” 只见二人配合下,踩着几只神兽的脑袋节节攀升,直追开明。 小孩子叫道:“狮王追开明了,狮王追开明了!” 另一个小孩子拍手哈哈大笑,道:“狮王要咬到开明屁股了!”引来一阵哄笑声。 “想跑?没门!” 吴雪兰儿驱使的狮王速度奇快,身姿轻盈,吴雪道:“兰儿妹妹加把劲,超过开明!” 这时只见狮子身体向下猛然一坠,吴雪脚下失力,整个狮身向后倾倒,眼看就要向下摔在坚实的地上! 小孩子甚至捂住了眼,只听一阵惊疑,张开指缝一瞧,却看那狮王重新稳住了身体。 就在身体下坠的瞬间,吴雪腿弯已经紧紧勾住了木栏。他向后看去,只见一人拉着兰儿的脚踝,向下拉扯。 兰儿在半空中,手抓着木栏施展不开身手,甩着脚却怎么也甩不开那人的手。 只见那人是他们后面的一只麒麟,一个猥琐的汉子正笑着拉住兰儿的脚踝,手指还不停地在兰儿纤细的脚踝上来回摸索。 “呦呦,还是个女娃娃!这脚嫩啊!” 兰儿叫道:“放开!” 那人冲她眨眨眼,咧嘴一笑,道:“小妹子,要不要等会跟哥哥去喝上一杯?哥哥帮你夺得第一如何?” 兰儿甜甜一笑,但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冷意,道:“那真是谢谢了,不过不需要!” 那人喜形于色,抓着兰儿脚踝的手又用了几分力。 “还是个有个性的妞儿,爷喜欢!” 吴雪道:“兰儿妹妹快躲开!” 兰儿轻轻一侧身,只见吴雪飞身一脚蹬在了那人脸上,那人当时就挂了彩,哎呦一声身体下坠,连同整个麒麟都被他拉扯了下去。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这时后面几只异兽也追了上来,俨然他们这只小狮子有被围攻的趋势。 吴雪道:“兰儿妹妹换位置!” 兰儿身体轻盈,两三脚就换到了上面,从外面看,整只狮子翻了个身,头向下,倒退着用屁股向上爬了! 吴雪在后面连蹬带踩,二人有条不紊地行进着,又被吴雪接连踢下去几个图谋不轨的坏家伙。 兰儿道:“前面只有一个了!” 开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六章 头筹 吴雪道:“兰儿妹妹你在前面专心前行,我在后面拖住他们。” 兰儿回头一看吴雪身子在狮皮底下翻舞连连,手脚连用,便道:“雪儿哥哥,你能跟上吗?” 吴雪一笑:“兰儿放心,我原来在中都可是玩过这个的,那时我并未身怀武功,就可夺得前三甲。” 兰儿放心少许,就专心盯着前面的开明。那开明的身子如山间猿猴,如云上白鹭,眼见就快要道了上顶。 吴雪兰儿摆脱身后追击,立马来到了开明的身后。那开明头向后一看,脚下一动,横将一根圆木从高台中踢飞,整个高台立时重心不稳,向一边倾倒。 兰儿一惊,身子随之向下坠,吴雪一咬牙,脚下用力一点,飞身向上三两步,兰儿正好骑在了他肩上。吴雪带着兰儿横向到了另一边,这才稳住局势。 操持着开明的两人见此,又接连踢飞几根圆木,眼见木架高台就要倒塌,众人纷纷寻找安稳的落脚点,这样一来上面的圆木向下坠落,他们只能抬手支起木头。只见他们填补了空缺,从上到下一众神兽以身立木,支撑起了高台。 台下一片叫好。 兰儿向下看了看,嬉笑一声道:“谢啦!” 那开明突然传来一声:“嗬,有点本事。再来!”说着身体向下一降,后人的双腿直踢向狮子的面门。 兰儿骑在吴雪肩头,招架不及,只得勉强出手抵挡,这一脚却劲力十足,一股重力强压下来,下面的吴雪感觉下身一重,二人向下踩断了两根圆实木。 兰儿从他肩头下来,笑问道:“还行吗?” 吴雪活动活动腿脚,笑道:“小意思。”他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自信。“我在后面稳住,你在前面小心行事,这开明倒有些身手。” 兰儿见他认真了起来,道:“好。” 说着,众人看那只狮子再次稳住身体,向上窜去,动作奇快。 开明前来阻挡,短兵相接之间,狮头摇摆,尾巴如鞭,跟开明兽斗作一团,难分敌手。 台下呼和连连,新年的气氛似乎又提升了一个阶段。 缠斗见,狮王跟开明都到了高台顶端,绣球就在眼前,双方都在端倪对方,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都很明白,对方是一个有价值的对手。 吴雪心里存疑,开口说道:“他们真的只是民间艺人吗?” 兰儿小声道:“雪儿哥哥发现了什么吗?” 吴雪道:“这只开明,还有下面那些,他们跟我们都差不多交过手,我怎么感觉若是论功夫,他们真是太过高明了些!” 兰儿道:“你是怀疑” 吴雪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兰儿道:“你怀疑的并无道理,我也觉得奇怪。刚刚那只开明那一脚暗劲十足,普通艺人身体素质再好也不能做到这样。” 吴雪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说道:“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演戏班子的,而是武林中人!” 兰儿笑道:“看来有人跟我们一样混进来了,还不止少数。” 有这样想法的,不光是他二人。他们都在怀疑,都在揣度。 兰儿道:“那他们又是什么目的呢?” 吴雪笑道:“可以肯定的是,跟我们一样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当务之急,是赶快争出个第一。既然来了,那就赶快做好,然后去找师傅吧!” 说着,这只狮子冲身上前,张口就欲咬住绣球,那开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动身上前出了前脚一踢,那绣球倏尔被拋上了半空。 二兽同时动身向上掠去,在空中已经交手了数次。 那绣球在二兽见来回兜转,巧技连连,台下人看的津津有味,江河湖海、崇山峻岭之间好似延伸出气象万千,春天似乎回桂归了。 二兽舞动之间,好似度过了漫漫寒冬,嗅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 兰儿道:“他们真是难缠,怎么攻击都没有破绽。” 吴雪一直在观察对方的动作,发现开明动作伶俐矫健,只这左后脚未动,一切动作都是以这只脚为半径来发动攻守,当下便道:“攻他左后脚!” 狮子首先发动攻势,张开大口向着开明扑去。果不出吴雪所料,那开明左后脚向后当做立杆,支撑着整只兽身,以左脚画圆为攻防区域。 开明转手抵挡,不料狮子脑袋一低,后身一转,后踢出一脚正中开明左脚。 那开明顿时重心不稳,身子一顿。就在这短刹,吴雪道:“兰儿,接上!” 兰儿心领神会,又接连攻他下盘。一个攻击前进,一个接连后退,动作应接不暇,看得人眼花缭乱,转眼间开明就被逼到了高台的边界,身子摇摇欲坠,赶紧向前稳住。 吴雪兰儿二人看准时机,频出险招,逼迫那开明前进不是,后退无路。 “好小子!”开明大吼一声,后退一蹬,由两人操控的开明竟像是活了一般,身子一扭,侧着身前脚横劈过去。 兰儿道:“快退!” 这一变化太快,再加上狮子的外套里钢骨太重,体力此刻已经下降的厉害,这一击没有躲闪开来,只能徒手接下。 见原先势头正猛的狮王现在被开明打了个措手不及,局势俨然有逆转的迹象,台下顿时一阵惊呼。 兰儿担忧道:“雪儿哥哥没事吧?” 吴雪道:“没事。嗬,这一拳倒是够力气。” 兰儿道:“这破套子只像个牢笼一般,施展不开身手,要不然他们也占不了这个便宜。” 吴雪笑着安慰道:“规则如此,而且,我们不光要斗的尽兴,还得让观众看得尽兴!” 于是看见,那狮子受了一击后,没有出现颓势,反而是转自一动,眨眨眼,接连踢抬了几下腿,好不有趣。 台下的孩子原先已经捂上了眼睛,却见它又生龙活虎去来,小小的希望如同火苗一般窜起,叫喊道:“小狮子加油!” 其他孩童也喊道:“小狮子加油!” 这时有个沉厚的声音响起:“这哪是小狮子,分明就是狮王嘛!” 只单单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如同闷雷一般在众人脑海里炸响,心里被震颤地一阵气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凋敝道袍的男子。那男子约莫三十有二的模样,面目清癯,颧骨高耸,犹两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皮肤黑中泛红,阔人中厚嘴唇,两大耳几乎垂至脖颈。这相貌太过奇特,奇特到只要见过他的人,就难以忘记。 他双手后背,怀里插着一根破旧的拂尘,头间原本漂亮的白马尾毛也刺棱棱的,黑乎乎的。那道士面带微笑,就这么说了一句,就已经让在场的人牢牢记住。 孩子们有了目标,便接连叫喊起来:“狮王!狮王!狮王!” 那道士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咧嘴笑道:“欸,这就对了。”他对着身边一个啃着糖葫芦的小孩子说道:“你看,那狮王看似落了下风,但依旧掌控着局面。他的步伐未乱,动作迅猛,啧啧,这俨然就是个内功的好手啊!” 那小童眨巴眨巴眼一副童稚的模样,懵懂地听着他似是而非的话,很是疑惑。 那道士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喃喃道:“你个小馋猫,可是错过了一个学习的机会啊!” 众人间那道士衣着落魄,又疯言疯语,顿时拉着那小孩离他三步去了。 他又看向高台,嘴里兀自发出些奇怪的声音。 “前俯乾,后仰坤,迢迢千牛卫妙,妙!这一手天地倒转颇有大家风范。虽然内功欠火候,但日后可期!” 没人知道他在嘟囔些什么,可他却乐此不疲。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啧嘴,这时有个好事人走过来,问他:“道长,你看情势如何?” 那道士目不转睛盯着高台上的一举一动,嘴上说道:“依我看,那开明功法虽然老道,但太过遵守功法的条条框框,缺乏变通。不出三手,必败。” 那人哈哈一笑,道:“这你知道?依我看那开明要比那狮子强多了。无论是在经验还是内功上都强了几个层次。” 那道士笑了,笑的很奇怪,道:“我只消看上一眼,就已经看出了结果来。”他滴溜溜转着眼珠,盯着那人手中的酒壶,说道:“就像我知道你手中的酒等会儿就是我的了。” 那人也是奇怪的笑了,笑他很奇怪。 “你这贼道,满口胡言,是惦记我的酒吗?” 那道士只嘿嘿笑了笑,低眉顺眼不说话。 那人倒也爽快,道:“等会儿要是真如你所言,三回合内击败了开明,我给你买三坛酒!” 那道士连连摆手,道:“三坛太多,太多了!我只要你手中的酒。” 那人道:“你倒是好眼色,这酒可是西域佳酿。这西域盛产葡萄酒,但最上,要数这‘浪轩口’。” 那道士频频点头,道:“隔老远就闻到了酒香!” 跟这道士说话的,是一个衣着奇怪的人。 说是奇怪,只是在中原不常见的一种穿搭。 那人二十五六的模样,眉如穹剑,目如寒星,嘴上两撇浓厚的胡子,只要他一笑胡子就在跟着他笑。他衣着内黑外白,腰间别着一根尺把长的铁棒,左广袖右黑色长护腕。 道士又说道:“这浪轩口,莫不是雨昌国浪轩居士的独门佳酿?”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不错,正是浪轩居的酒酿。” 那道士好不羡慕,道:“那浪轩居士声名远扬,又酿了手好酒,如若不见上一面真是可惜!” 那男子道:“所以雨昌国盛行一句话:人生幸事有三,雨中花、伞下情、浪轩酿。” 那道士道:“这三个正是雨昌国三宝。”然后他沉吟道:“花、伞、酒。” 两人东拉西扯间,台上已经见了分晓。 只见那开明已经落下高台,狮子已经叼起那红色的绣球。 在众人欢呼间,那道士道:“怎样?” 那男子朗然一笑,手中酒壶霍然一掷,带着一股劲风直飞向道士。 那道士衣袖一挥,那股劲力顿时消散于无,安然地抓住了酒壶,仰天喝了个酣畅淋漓。 “好酒,好酒!” 那男子笑道:“好就都是你的了!” 说着朝那道士抱拳,然后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那道士眼睛一转,霍然笑起来。 他们对对方都已经有了底数,他们都心知肚明。既然都心知肚明、知根知底,又何必再说出来呢? 那道士看向被人群包围的二人,吴雪和兰儿,霍然一笑,目光在吴雪脸上停留几秒,然后喝着酒大摇大摆沿着街远去。 既然拔得头筹,自然是有奖励的。主事人拿来了一本书,兰儿迫不及待地一看,书名叫《诡兽异传》,打开一看,里面记录的全是些传闻中的奇珍异兽。兰儿哭笑不得,吴雪无奈道:“就当做消遣看罢!”兰儿收了书,二人就出了人群,转到街角,暗做打算。 兰儿道:“雪儿哥哥,你看那些人” 吴雪盯着那边那些人,道:“我们且做观望,他们有什么图谋自当入我们眼。” 兰儿道:“现下英璃管查正严,他们无论做什么打算,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人群渐渐散去,那些人交换了一下神色,就一行人向北去了。 兰儿为了方便,去纺织阁换了一身男装,此刻看去,正是一个眼中带笑的小公子哥。 吴雪上下打量一番,兰儿打了一个响指,扬起秀气圆润的下巴道:“怎样,姑娘家该对本公子一见倾心了吧?” 吴雪笑道:“妙极!” 兰儿道:“雪儿哥哥也快去换身衣服吧!” 吴雪看了看自身的衣服,本来就是粗布衣料的短打,一番折腾过后也是浑身脏兮兮的,还有几个裂口,当下也是换了一身轻便衣服。 二人走在街上,像是两个游街的公子哥,一个肤白眼魅身姿英朗,一个玉眼带笑玲珑跳脱,往来姑娘无不侧目。兰儿哈哈大笑,反倒是吴雪以手扶额,有些赧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七章 转角处 吴雪兰儿二人装作看客姿态,在街上游赏玩乐。他们余光之暇,尽落那些表演者身上。在到了一个街角的时候,他们突然停了下来,细下交流着什么,然后一众人分散开来。 兰儿一瞧,道:“他们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好心。” 吴雪心想我们二人看起来更加诡异。 “他们散开了,我们这下该怎么跟呢?” 眼见二十来号人分散的七零八落,融汇到了英璃复杂的大街小巷之中,快要跟丢了踪迹,吴雪道:“跟着那两个装扮成开明的人。” 吴雪这么做,是有他自己的推断的。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跟着武功最高的准会打探到点什么事。 吴雪和兰儿一直跟随着那二人。他们一直没有回头,先前距离有些远,也没有看清那两人的脸。他们不走人多的主干道,偏偏走些窄街暗道,兜兜转转,让吴雪愈发觉得可疑。 在一个暗巷的转角处,吴雪小心地伸出头察看,看着看着突然缩回脑袋,正好撞到了后面的兰儿。 几乎就是在他缩回头的一瞬间,“叮叮当当”几声,转角处的墙角被打出了几个坑洞。 兰儿一看,顿时一惊,只见三枚铁蒺藜嵌入了地面的石板上。 吴雪沉声道:“他们发现我们了,快走!”说着就拉着兰儿转身便走,却没想到后面几步外站着一个黑影! 吴雪苦笑道:“看来走不了了。” 兰儿眼疾手快,在这种光线阴暗,地处狭窄的地方只能先下手为强! 在她一看到背后那人的一瞬间,脚下一动,几枚石子速射向人,然后她就身动如风。 吴雪也明白过来,跟着她的动作,他侧身在墙面上助力,飞腿向下踢去。 那人似乎身体有些不协调,手脚动作很不一致,只见他拳掌向前,腿脚却是向后撤退的。那人“哎呦”一声,腿上已经被石子打中。 吴雪和兰儿攻势欺近,而他上半身摇摇欲坠,奇怪的活动着,这时只听一声如同女童般的声音说道:“臭汉子,你要害死老娘吗?!”说话间,两手已经分别接过了吴雪兰儿二人的进攻。 那人借势身体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透过屋檐的月光下。 只见那人面相怪异,犹如枯树皮,布满类似痂疤的痕迹,披着宽大臃肿的衣袍,就他的身高而言,手脚似乎太短了点,简直就像是在成年人身上安装了畸形的四肢! 兰儿瞧了个清楚,蹙眉道:“这是什么怪物?怎么如此怪异!” 吴雪凝神静气,仔细端睨着这个“怪物”。 只听那人突然喝道:“那个小娃娃,嘴巴好不干净,什么怪物?我们是人!” 只听这句话是女童声,这时又听另外一男童声道:“我都说你丑了,你还不信,这下还有什么可说?” “你说什么?!没良心的东西,若不是你个贼汉子拖累老娘,我至于以这种模样跟你过一辈子?!” 那人,陷入了“自我”的矛盾与争吵,一旁的吴雪和兰儿大眼瞪小眼,很是奇怪。 这时从后面传来一声:“好了,正事要紧,赶紧解决了这两个老鼠!” 兰儿往后一看,心想糟了,发暗器的那人已经过来了,在这窄巷中被前后夹击可有点不妙。 只听女声道:“我们俩吵架,你个多事佬参一手干嘛?!” 另一个男声也附和道:“就是,我跟我婆娘吵架关你什么事?!” 那人没有太多辩驳,看起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他只是说道:“这两个鼠辈何时混进来的?王良、楚民他们呢?” 女声回答道:“呵呵,这恐怕就得问问这两个小家伙了。” 那男人道:“别节外生枝误了大事!” 男声冷笑一声,道:“我们夫妻二人配合起来才是最好,你就别参与进来了。” 那男人看了一眼,倒是很放心地说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就飞身上了房檐,隐匿在了黑夜里。 吴雪现在明白过来了。 兰儿疑惑道:“这不是一个人吗?怎么夫妻两?难不成自己跟自己唱双簧,一会扮男一会扮女?” 吴雪听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那怪人发出了女声道:“乳臭未干的小犊子信口雌黄,老娘是真真正正的女人!” 这时又听男声嘿嘿笑道:“你是女人?你是个老妖婆。” 只听他哎呦一声不再言语。 兰儿彻底疑惑了,问吴雪道:“这——这难道是个男女同体的怪物?” “臭小子,找死!”那人发出犹如女童般嗔怒的奶音,突然整个人如风震动,倏地窜到兰儿面前呼出一掌! 兰儿跟吴雪说着话,没有戒备,那巴掌裹挟着辛辣的风抽向兰儿的脸颊。吴雪一直盯着那人,而且他已经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兰儿所说的怪物。他看到那人欺身挥掌直向着兰儿俏脸,若是被这巴掌打到,恐怕那掌印很难消掉。 吴雪可不想兰儿的脸被人毁了,他脚步一错,拦腰把兰儿向后一拉,那巴掌几乎是贴着兰儿的脸划过去的。 光是被风一刮,兰儿都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她仰头侧脸看着身后的吴雪,笑道:“多谢雪公子,不然小生这脸可就遭了秧。脸没了,还怎么吸引小姑娘?” 吴雪无奈地摇摇头,道:“敌人险恶,你还有心思调笑!” 兰儿穿着男装,俏生生的模样巧笑嫣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活力。她调皮地眨眨眼道:“不是还有雪公子坐镇吗?” 吴雪苦笑道:“若是在下三两功夫能保兰公子周全,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那人发出了男声,只听他呃呃笑了两声,道:“小子你功夫不错,居然能躲开这狠婆娘一巴掌。这婆娘若是想害人,几乎没有人能从手中逃脱的,嘿嘿。” 此话一出,男声女声又是吵了起来。 看着这样一个“怪人”兰儿道:“雪公子你心里有数了吧?” 吴雪点点头。 兰儿拍手笑道:“你总是知道的。真是个中原一点通!” 吴雪讪笑着,摸了摸鼻子,道:“在下薄典浅笈,对中原奇闻异事只是恰巧懂得些许,能得兰公子夸赞甚是汗颜。” 兰儿对中原学识掌握不甚深厚,也不跟他引经据典,她知道雪哥哥认真起来总有股书呆子的较真劲儿。她仰着脸,道:“那你就当着这,这人的面,说说他们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到这,那边也停止了争吵,侧耳聆听吴雪分析。 吴雪略微叹了一口气,却是首先向着那边那人拘了一礼,说道:“这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二位前辈若是不愿提起伤心旧事,晚辈绝对闭口不提!” 那男声笑了笑,道:“嘿嘿,小子可以。你怎么看,婆娘?”那女声没有说话,当是默许了。 这下吴雪才缓缓道来。 在中原一处,高山耸立,翠屏层叠。在这群山之间,有个部族,长年与世隔绝,却又独步于中原武林,中原各派豪强无比对之尊敬忌惮。这个部族中有种很诡异的功法,可使修炼者永葆青春之力,但修行者得是绝对的“无暇”之身。怎么绝对?男女童一出生就得分开教养,一直到功法修成,才可许配成亲。如果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破了纯阳纯阴之身,会被这功法反噬。破身者会肤断骨裂,最后变成相貌可怖的侏儒,每到正阳正阴时日都会被功法折磨。至于是什么样的痛苦,恐怕没有人想体会一次。 吴雪叹了一口气,到此为止。兰儿听了,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人,恐怕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男人就在臃肿的衣袍里,充当下半身。女人在上,充当上半身。真的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沉默,甚至幽暗的小巷里逃逸的风。 良久,那男人终于说话了,依旧在笑,好像他每说一句话,都要笑一笑。 他说:“小子说的没错。我夫妻二人正是那从那阎罗门逃出来的。” 他打开了话匣子,好像终于找到了知道他们痛苦的知情人。 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每日就是在族中的男人中间苦练本门武功,花了比别人长的时间,却还不及学上日的后辈。渐渐的,他因为资质不佳被族人默认是个“废胚”,不再在他身上花时间了。被人放弃了后,他居然感到一种无比的轻松,压在身体和精神上的重压突然消散,让他如释重负。他还依旧练着武功,但已经不像以前那般从早到晚勤学苦练。没人跟他为伍,他就自己练武游走,整日畅游在万千大山里。他还养了一只山猫。 一日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突然听到了幼兽的叫声。他寻声而去,见到一只身上还插着一支箭的山猫。它浑身是血,已经死去多时。在它身体底下,还有一只猫仔。它张着嘴,向着他呼唤着。他心里一阵恻隐,说道:你我倒是同病相怜。然后他就把小猫圈在怀里带了回去。 日复一日,很多比他晚练武的人都已经出山结婚生子去了。可他依旧没有任何长进,族人彻底放弃了他,就让他做些厨房杂活。 一日,他带着已经长得很大的猫去山里砍材。猫儿调皮,在山里胡乱穿行,他追着猫跑到了一处山谷。环顾四周,已经无法分辨来时之路。他看猫探头探脑地往山谷下面看着,他也看去。这下直接酿成了往后余生的劫孽。 山谷里,有个人,一个跟他不太一样的人,正在清涧里洗澡。他看着看着,忽然面红耳赤浑身燥热。他觉得奇怪,这是一种从来未有过的情感。 后来他才明白,那就是女人,跟他也没什么不同,却处处都不相同。甚至这个女人,跟他一起承担了逆天后果,他被挖去双眼,她被斩断双腿,一同被逐出族们。那时,他们已经是个“怪物”了。是破例的怪物。 兰儿听得很是动容,可那男人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他没心没肺地嘿嘿笑着,说道:“幸好遇到了这贼婆娘,要不然我就永远是个被族人遗弃的废物。” 那女人啐道:“呸,老娘真是倒了霉了,眼看武功快要大成,却不曾想遇到了你这瞎眼的贼汉子!” 那男人笑道:“我瞎眼,你断腿,我们天生一对!” 这下他夫妻二人又骂了起来,一股脑将陈年往事全抖了出来。 兰儿凄声道:“他们他们也真是苦命的人” 吴雪喟然,说道:“或许是命运吧” 一种无法挣脱的命运之绳将他们二人牵连到一起,纠葛一生难以斩断。究竟是该喜该悲呢?或许是悲喜参半吧。 兰儿道:“他们说的那个神秘宗族真的如此不近人情?” 吴雪回想以前,说道:“他们是天生的战士,一出生就决定了命运。” 兰儿有些失神,喃喃道:“他们一出生就是为了练那种邪门功法,为何还要结,结” 她没有说出口。 吴雪了然,说道:“也许只是为了诞生出新的武士吧” 兰儿道:“那他们真的像他们说的那般,可永葆青春年华,韶华长存?” 吴雪道:“家父曾经跟一个他们的族人交过手。”吴雪蹙眉,神色无比的肯定,接着道:“那人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模样,但实际上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功法诡异奇特,是少数能将家父逼到那种地步的人。” 兰儿道:“那伯父打败了他没?” 吴雪道:“那是家父凤求凰功法大成之后少数几人之一,能将家父逼到使用最后一招血翼飞凤的人。” 兰儿一直对吴家的“凤求凰”功法很是好奇。可吴雪能解答她任何一个问题,就是回答不了自己本家的功法。因为他一点也不了解。 兰儿道:“血翼飞凤是怎样的一种招式?怎么听到提它的人都是无不惊叹。” 吴雪苦笑道:“就算是吴家本家的人,也没有几人能彻底领悟这最后一式,家父只是能勉强使用出来就已经无敌于天下了。” 兰儿咯咯直笑,道:“吹牛!” 吴雪道:“怎么是吹牛,真真切切的!” 可他很快就不说话了。因为就算是父亲,也没有挽回那晚的败局。吴家此次毁于一旦,家中子弟近乎死伤殆尽,就算是还活着,恐怕也会像吴雪一般被人追杀,亡命天涯。 吴雪感觉脑袋生疼,疼得厉害,好像有一只虫在啃噬他的脑子。那是一种叫做“遗忘”的蛀虫。他的记忆产生了一大片黑洞,无论他怎么冥思苦想,那些散落残缺的记忆就是无法拼凑完整。 兰儿看见吴雪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心里怪罪自己多嘴多舌止不住好奇,引得吴雪回忆起过去的伤痛。 她扶住吴雪,急切道:“雪儿哥哥你快调息理气,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吴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冷汗沁满他的额角。他说道:“兰儿放心吧,我没事的。只是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多,很多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八章 另一个人 吴雪冷汗一滴一滴地滑落,他急促地喘着气,神情无比萎靡痛苦。 “喂——那边那小子,怎么还没动手,你就不行了?”那女人说道。 “怎么办,婆娘,要不趁他病要他命!”男人怪笑道。 兰儿一听,顿时心中生急,她稍微往前一站,道:“你们还要打吗?” 男人道:“怎么不打?” 兰儿道:“好,打就打,反正我们就是运气差,走在路上都会被强人拦!” 可那女人依旧不做声,低着头,神色严肃。 良久,她突然问到:“那边那小子,你是芙蓉城吴家的人?” 原来她虽然一直跟自家男人吵架,但放闲着一直耳朵,依稀听见了吴雪和兰儿的窃窃私语。 兰儿心念一转,道:“什么吴家?我怎么没听说过?哦,是了——我们说的是中原物价,您老听错了吧?” 那女人冷哼一声,似乎有所顾虑,沉声道:“我一直信得过自己的耳朵!”然后她眼中精光一闪,盯着吴雪道:“小子,你如实说来,是不是吴家的人?!” 吴雪缓缓抬起头,有些失神。他现在心中很乱,脑子很乱,那些碎片像是刀刃一般在他身体里乱撞,将他身心撞得伤痕累累。 兰儿拉着他,悄悄压了压手,示意吴雪。但他好像没有明白。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兰儿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背,这好像是要让她放心。不知怎么的,她居然轻松了不少。 吴雪道:“不错。在下正是吴家最后一代传人,也是唯一的传人——吴雪。”他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嘴角带着笑,这发自嘴角的笑很轻,只轻轻一勾,却牵动着整张脸,让他看起来无比狂妄。那是一种蔑视的笑,一种自傲的浅笑。 那女人听了话却显得很吃惊,眉间成“川”,死死地盯着吴雪。 那男人说道:“什么吴家,我怎么没听说过?” 女人道:“你该听说过的。中原武林芙蓉城的扛鼎——吴家。” 那男人沉吟半晌,说道:“呃,吴清晗是不是那个吴家的人?” 吴雪道:“他正是在下家父。” 那男人也不说话了,和他女人一起陷入了充满。 空气弥漫着摄人心魄的冷意,钻进人的心窝骨髓里。 就是这个神情。 兰儿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吴雪。他们虽然相视不久,可却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可有几次,就像今晚,吴雪的神情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从未那样笑过,笑得那么狂妄,那么冷漠。就好像这是从他身子骨里散发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 这种陌生的神情让兰儿觉得害怕。不知不觉间抓着吴雪衣袖的手也松懈了,好像也受到了打击。 少倾,女人说道:“小子,速速离去罢,你不该来这里的。”语气却是柔和了不少。 吴雪突然抓住想要逃离的兰儿的手,像是擒住了猎物一般,嘴里说道:“晚辈家中变故,无奈流落此地,很多事情不是我想插手,而是不得不插手。” “哦?倒是有些身不由己的意思。”男人嘿嘿一笑,“你说说看,怎么个不得不插手?” 吴雪依旧笑着,只是笑容不想先前那般暗藏杀机,却是温柔了很多。他看向兰儿被他抓住的手,笑着说道:“因为我受人之托,有个必须照顾的人。” 那女人冷哼一声道:“小子,我们好心提醒你,你自己面临什么样的闲情不会不知道吧?” 吴雪从鼻子里笑出声,眼睛低垂,手依旧没有放开,淡淡道:“我知道。” 男人笑道:“那你为何不赶紧走的远远的?天大地大去哪里不好,为何将自己置于险境呢?” 吴雪道:“到了那日,我自然是会离开的。不过现在不能,因为”他抬起眼看向二人,理由不言而喻。 女人却叹了一口气,道:“你想为你族人报仇雪恨?” 吴雪只是微笑着,并不言语。他也不需要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境了。 男人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吴家小子!你看他们面对我们居然还有心思手牵手,必然也是决定做对苦命鸳鸯了。就像我们一样!” 这次女人没有回嘴,只是看着吴雪兰儿二人。 她说道:“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路,不要后悔!” 兰儿看他们就要走了,可她依旧满腹狐疑,急切道:“欸,你们这就走了?” 男人嘿嘿笑道:“不走干吗?在这喝西北风?我们这次来可是有——”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捶了一下,哎呦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女人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过知道的越少对你对他都很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没有必要交手。” 理由和立场已经泾渭分明,兰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走之前,男人笑道:“吴家小子,还有那个女娃娃,你们可得好好活着。”然后他又多嘴了一句:“不过在我看来,你们一起殉情可能比活着要好!嘿嘿” 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晚幽暗的巷子里。 可他们走之前的那句话却还飘荡在狭长的青石板道上,层层叠叠,悠久不息。 兰儿突然生出一种悲凉之意。是啊,他们以后究竟会如何呢?现在就已经如此多灾多难,以后又会怎么样呢?能否苦尽甘来,还是就像男人暗示的,未来对他们来说还将面临着山海般的险阻? 这些都未可知。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吴雪。他依旧抓着她的手。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看向兰儿,微微一笑,却如午夜月明,照亮了阴霾。 兰儿心想,如果他是幽夜之月的话,自己是沐浴在月光下的渺小兰花吧?她为什么会这么想,自己也不清楚。 她不知道的是,吴雪跟她有类似的想法。 他想到:若兰儿妹妹是空谷幽兰的话,我恐怕是只会将寒意带给她的浊雪吧!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月牙从层云后面露出脸来,场景突然亮了少许,就好像是舞台剧落幕场中亮起了灯光。 吴雪突然说道:“怎么不说话了?” 兰儿道:“你怎么才说话?” 吴雪哈哈一笑,道:“我在想我刚才会不会装过头了。” 兰儿疑惑道:“装什么?” 吴雪看向别处,淡淡道:“你害怕了,对吧?” 兰儿霍然一笑,道:“嚯,我为什么要怕?我才不怕呢!不就是两个怪人吗?要动手就动手,本姑娘奉陪。” 吴雪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在这话题上过多言语。 兰儿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跟着他们吗?” 吴雪道:“不行了,不过,我们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起码知道了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 兰儿叹道:“父亲他应该已经找到了宋义,他太过莽撞,恐怕得不到好处。” 吴雪想了想,说道:“师傅他其实是胆大心细,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理由吧。” 兰儿道:“今晚碰到的这些人,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他们要是能帮我们惹出什么乱子就好了!” 吴雪突然道:“还不够!” 兰儿道:“不够?” 吴雪道:“不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帮手’!” “跟我来!”说着他拉着兰儿向外奔去。 兰儿任由他拉着,问到:“我们去哪?” 吴雪道:“赌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十九章 帮手 城南。一家破旧简陋的酒铺子里,寥寥几个人在喝着酒,他们低着头,有气无力的。 一个男人正独自坐在一张带着刀豁口的桌子上,喝着闷酒。 他的肌肉还算饱满,但皱纹已经攀上了黧黑的脸,腮边的胡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似乎突然之间老了很多岁。 他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向门口看去,只见两个“公子”正在往里面进。 络腮胡笑了笑,笑得很苦。 见到来者,突然铺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地看向二人。 “你们怎么还有脸来这里!” 其余的几人似乎把手放在了刀把上。 来者环视了一周,和络腮胡相视一笑。 来者正是吴雪和兰儿。他们径直走向络腮胡。 有几人拦了上来,“铮”得抽出刀,一时间屋子里寒光闪闪。络腮胡并未阻拦,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吴雪。 他端着未落口的酒杯,叹道:“你不该来这的。” 吴雪笑着道:“我知道。” “可你还是来了,来冒这个险。” 吴雪看着刀,只是它们不在他手里。“我必须来。” 话音刚落,刀光闪动。可倒下的不是吴雪,而是拿刀的人,其余几人见了,正欲上前拼命,却被络腮胡喝止。 “你们觉得是他对手吗?” 那些人突然沉默了。他们只是靠着一身狠劲混江湖的草莽,并没有独步江湖的绝技,有的只有刀。 吴雪道:“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需要帮忙。” 络腮胡一笑,道:“那你找错人了,我们帮不了你。”他倒了两杯酒。 吴雪和兰儿坐下。 吴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只有你们能帮忙!” 络腮胡手一挥,道:“你看看外边,已经没有十二琉璃庄坐立城南时的风光了!过不多久,官府的人就会接管这里,我们也只是普通的平民了,怎么能帮得上雪公子?” 吴雪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可宋义并未打算就此罢手。” 络腮胡道:“你什么意思?” 吴雪把那晚在白花台发生的事告知络腮胡。 他听完后陷入了沉默,痛苦地皱着眉头,紧紧抓着酒杯。他有点喝不下了。 良久,他仰天长叹道:“宋义啊宋义,你真的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一点余地都不留吗?!”声音悲戚嘶绝,酒铺子里的人俱是神情悲凉。 兰儿一直默不作声,看向吴雪,他面无表情,却又似乎在笑。他对局势的发展很满意。他喝了一口酒,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砸,然后就站起身欲往外走,道:“这酒不错,只是恐怕以后很难在喝上了。” 就在这时,络腮胡却叫道:“雪公子留步!” 吴雪眉间似乎都浸染着悲凉,好像这一走就是生离死别。他嗄声道:“胡子大哥还欲怎样?趁着风头未紧,赶紧和兄弟们离开英璃罢!”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又是一凉。走还有可能活命,留下只有死路一条。可他们还能去哪?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家人全在这里。他们能去哪? 络腮胡道:“雪公子说得可是属实?” 吴雪道:“句句属实!” 络腮胡突然大掌一拍,整张桌子都在颤抖,他喝道:“欺人太甚,仗着我们没了主心骨就欲加我们死罪!”其他几人应声呼和。一时群情激昂,酒铺子里喧哗骚动。 吴雪这时问道:“胡子大哥,稍加冷静。”然后他看了一圈,“怎么没见到刀疤兄弟跟斜眼兄弟?” 一阵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络腮胡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他们死了!” 吴雪顿时悲痛欲绝,默默低着头,将杯中酒横洒在地上,絮语喃喃道:“兄弟们,是在下有眼无珠,听信宋贼鬼话,害了你们!今日我等在此饮酒,却少了兄弟几人,好不无趣!”然后他把杯子一摔,“兄弟们等等我,我杀了宋贼再来给兄弟们好酒!” 说完衣袖一挥,就头也不回向外走去。兰儿赶忙跟了上去。 出了酒铺子,兰儿问他:“雪儿哥哥是不是真的要给他们报仇?” 吴雪道:“正是!这次来就将一切都做个了解!” 背后传来一片沸腾的声音。兰儿回头,却看见他们都冲了出来,向着不同的方向去了。 吴雪头也不回,双手背在身后,径直向北走去。 兰儿问道:“他们这是在干吗?” 吴雪仰望着天上孤月,说道:“呼朋唤友。” 起初兰儿还有些怀疑,但随后的景象让她深深深信不疑。 那晚他们出了酒馆后,十二琉璃庄的好手重新集结,庄中的、庄外的、有关系的、没关系的,皆头缠白巾,端着武器,气势汹汹不下四五百人,直奔着城北的宋义老巢而去。他们喊道: “杀宋贼,救庄主。” “何须苟活,血照天义。” 他们似乎是去讨伐逆贼,却不知道他们本来才是匪,是贼。 吴雪和兰儿此刻正在一处观景楼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愤怒人群,百姓皆是心惊胆战关门闭户。 兰儿担忧道:“会不会闹大了?” 吴雪看着下面,悠然道:“不闹大,怎么援助师傅?”他叹了一口气,“把他们重新拉回来,恐怕也只能是害了他们。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光凭你我之力很难给予师傅帮助。” 他蹙着眉头,道:“最关键的,是那个叫余伴尘的,此人深不可测。宋义本人也身怀武功,到现在也只是显露二三两。还有那晚在白花台的那些黑衣人,他们都是专业的刺客,是宋义的鹰犬。但恐怕还不至于此” 兰儿眼眸脉脉,似乎转动着光,说道:“那他们这一去” 吴雪默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心知肚明,他们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因为这是逆反,他们是逆贼,没有回头路! 这时兰儿突然说道:“你说这宋义,可真是真心为百姓们操心吗?” 吴雪叹道:“虽然他手段狠辣,但其实也是为英璃百姓除害。只是不知道” 兰儿道:“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实意地为了百姓,还是另有所图?” 吴雪点点头,向远处望去。 那边已经厮杀一片,叫喊不断,火光四起。 吴雪一拂衣袂,道:“是时候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章 白巾 这晚,英璃城北厮杀震天,火光四起。大火渐渐顺着风势向南蔓延,一连烧着几个街坊。城中百姓无不慌乱逃窜,哀嚎逡巡,踩踏无数,死伤相藉。 乱局从府台兴起,像是干燥之物,一点火星都会迅速燃烧成灾。城中乱作一团,已经没了秩序可言。 整是个人间地狱。 滋生在人心中的恶,在一点风吹草动的惊扰下,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罪。渐渐的,这已经不光是鹰犬跟十二琉璃庄的纷争。有些暴徒趁火打劫,在城中肆意妄为,平时不敢作的恶,现在已经毫无忌惮地显现无余。 兰儿赶到场,站在一处高楼飞檐上,火光映衬着眼中滚滚的泪花。她呜咽一声,身子一软,就欲倒下,却直直落在了吴雪的臂膀里。 她抬起头,眼中怀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质疑地看着吴雪。 他没有看她,眼中似乎也燃烧着熊熊烈火。 在火光闪闪里,吴雪好似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他站在高处,俯瞰着人间大地,睥睨着快要燃尽生命之火的生灵。 没等兰儿说话,只见吴雪诡异一笑,以一种无比寒冷的语气说道:“那晚,我家就是被这种大火吞噬的。全家上下几百号人,哀嚎遮天,俱成焦烬。我是一个胆小鬼,所以选择了逃跑,结果孙伯也死了。” 兰儿颤声道:“事态已经失控了无法挽回了” 她突然很想知道,先前他那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究竟是天然使得,还是因为他一直在伪装?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 吴雪皱着眉,看着这一场乱局。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兰儿感受着滚滚而来的热浪,在脸上很烫。可她的心却感到无比冰冷。 吴雪横抱起兰儿,此刻的她在他怀里,就像是只小鹿般安静轻盈。 他语气很平静,说道:“走吧,这里很快也会被烈火吞噬。” 兰儿突然跳下他的怀抱,巴掌一挥,吴雪猝不及防地被打个正着。 他并没有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兰儿。他的眼睛毫无神采,里面只有漆黑的火焰。 二人就站在飞檐上,烈火如张开大嘴的猛兽,匍匐着向这里蔓延。他们就站在这光与暗的交界处,一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边是地狱烈火。 吴雪已经做好了被她痛骂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清醒了吗?” 吴雪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背后的大火已经快要吞噬到这栋楼,在灼眼的烈火里,她的身影似乎开始模糊,开始消散,失去了光芒,如无数逝去的事物般,成了一个无法捕捉的黑洞。那是他无法看透的世界。 比起悲痛,她更多的是失望。她就像是开在悬崖边的花,慢慢凋零在的边缘。 他已经看不见光了。好像在烈火燃烧起来的时候,眼睛就被刺眼的光芒灼伤,只有一片茫然的白,空无一物的白。 试问自己,这么做,究竟有没有让自己满足?大仇得报了吗?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可不是还有很多无辜的人被牵连进去了吗? 痛恨,愤怒,懦弱已经浸染了他的心头,撕扯着他的精神。各种奇怪的声音从夹缝里冒了出来,在他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闭上眼,似乎就能看见往日熟悉的一切。只不过它们已经成了记忆的遗迹,坐落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 突然,他很想就这么睡去。 敌人在哪?他们是藏在黑暗里等待着猎物吗?是不是在每个角落,冲突都无法避免?那不如就让它崩塌吧!像山洪,像业火,将他吞噬殆尽吧! 早在那一晚,他就已经死了。他一直没有逃出那个局。 不知何时,耳边似乎也没了声音,细细听来,好像有万千蜜蜂在嗡嗡直响。 在这片混沌的茫然中,有个声音似乎在呼喊着他。 他侧耳倾听,那声响很微弱,在这浮世的意识界里响起。 那声音好像是在茫茫人海,呼唤着某一个人。又好像是一个再现熟悉的场景里,擦肩而过的两人发现了彼此,却又被人潮冲散时的叹息。 他茫然失措,走在这世上,喧哗与骚动着。他的身体深处似乎开始异变,滋长出了张牙舞爪的藤蔓,束缚住了闭塞的心。 他躺在荒草地上,胳膊枕在脑下,看着天空。只能看到狭小一块天空。那是被坚实的壁垒搭建起来的城堡。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他身边开着一朵小花,随着清风轻轻摇曳,那是这牢笼里唯一陪伴他的绚丽色彩。 天空滚动着铅灰色的云层,它们渐行渐远,不做停留,却很快就会被另一块灰云笼罩,永不绝息。 城堡之外,荒草丛生,毫无生机。这荒凉世界最后一隅凄景随着大门“嘭”的一声巨响,向自己关闭了。 若是这样,倒也挺好。只是有些寂寞。太安静了,可以听见心跳声,急促地呼吸声。看向花朵,花朵好像也在看着他。那是这里唯一的颜色,炫目的颜色。他伸手触碰向边缘花瓣,似乎在诱导着他。 一瞬间的疼痛从指尖窜向大脑。一根尖刺刺伤了他的手指,一滴艳红的血滴落,落在荒草地里。 那朵花瞬间失去了色泽,花瓣渐次凋零,茎叶也开始枯萎,显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茫然地看着手指,似乎没有伤口,可血还是滴滴落下,像是殷红的眼泪。 一瞬间,不知不觉,从滴落血迹的土壤起,血红色开始蔓延,向四周扩散。整个世界被染成了红色。 天上是血红色的彩霞,地上是红色遍布的花朵,他张张嘴,吐出一个橙红色的太阳。他的心在剧烈跳动,透过古老的文字,曾经的红色给了他无比的悸动,那是久违的自己,还未被灰色渲染的自己。没有拗口的词汇,没有晦涩的语句,只是单纯的热爱,一种纯真的真挚。 那一瞬间,他悲痛欲绝,眼泪划落,在脸上翻涌成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一章 人间 那一瞬间,他悲痛欲绝,眼泪划落,在脸上翻涌成瀑。 曾经明艳的世界和鲜艳的人,都已经毁于一旦。一点点瑕疵,都能让一块璞玉尽毁。一只恶心的蠕虫,都能让花朵惨遭啃噬。 那是一种有缺陷的场景,一颗无法拼全的心。 此刻,他感到无比寒冷,嘴里吐着凝集成雾的气息,四肢变得僵硬,与这个漆黑的世界一起,坠落如无底的沼泽里,一同进入无休止的沉睡。 人们究竟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吴雪听到这句话,却忘了是谁跟他说的了。那应该是个很熟悉的人吧?不然想起这无关紧要的话时,为什么感到无比的熟悉?也不是自己说的吧?那不是他的声音。 突然他似乎感到自己很轻,轻的像是一只鸟,一片云。 “喂,小兄弟,你不会傻了吧?” 吴雪呆呆地看向说话的人,却还是没有明白。 他们正在天空“漂浮”。那男人一收脚,缓缓落了地,吴雪踩踏到地面,才发觉过来,这里已经远离了风暴的中心。 他怔怔地看向远处,那里依旧火光映天,漆黑的天空似乎也快被焚噬。 吴雪回过头,却发现兰儿正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没有在看他。 吴雪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奇怪的装束尤为惹眼。他睁大了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青鳞?” 那男人微微一笑,道:“不错,在下正是东海青鳞岛第五代弟子,游天星。” 吴雪喃喃自语“游天星,游天星”,游天星笑道:“我的名字也不难记,用不了记这么多遍。” 然后他看向远处,依旧是喧哗不止,火光四溢。 他说道:“这下可难办了” 不多久,又急匆匆来了个道人,他浑身湿漉漉的,只听他说道:“都快把我的头发给燎了,道士要是没了头发那不就成了和尚了吗?” 游天星道:“张道长,那里情况如何了?” 张道士的脸都快熏黑了,抹着脸上的水,成了个大花脸。他甩了甩潮透了的衣袖,说道:“火势控制不住了。真是天灾——走水也就算了,江湖恩怨也就罢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暴徒在打砸抢烧?” 游天星微微皱着眉头,点点头,道:“官府的人没有出来维持秩序吗?” 张道长“咳”了一声,说道:“官府倾巢而出正跟人拼命呢,哪还有功夫去管这些?连火势都无暇分心了!” 游天星道:“是什么人在跟官府作对?” 吴雪心中一凛,并未作声,兰儿只是失神地站立,好像已经没了魂魄。 张道长眯着眼,思忖道:“首当其冲的是一群不下几百人、头戴白巾的强人,据说是什么十二琉璃庄的。”听到十二琉璃庄游天星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张道士接着说:“但我看除了这些人之外,好像还有几股势力混杂在这乱局中。” 游天星道:“哦?那张道长可打探到是何方势力?” 张道长道:“贫道哪还有那功夫细看,火势难挡,暴民群起,整个英璃城跟一锅粥一般啦!” 游天星笑道:“你个出家人不是关系天地苍生吗?怎么先跑了?” 张道长道:“你还说笑,不是我想走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也没用,只会教暴民杀了,教火给烤了!” 游天星点点头,笑着看向吴雪,然后又看看兰儿。 他们跟他救他们时一样,呆呆的。 原来那时,城中起势,大火向着他们那栋楼蔓延,而这两人却纹丝不动,灼热的空气已经让人无法呼吸了。游天星见此,脚步在楼间几点,抓住二人就往火场外奔去,几个阔步,就来到了这个相对安全的城西边缘的一个高楼飞檐顶上。 游天星若有所思地看向呆怔的二人,并没有说什么。 他说道:“看来,百年英璃今晚要毁于一旦了。” 张道长说道:“这灾难实属啊!人心一旦躁动,可比大火还可怕!” 游天星道:“道长可有法子止住乱局?” 张道长在指尖掐了掐,说道:“英璃之地五行缺水,是火象,火一旦起势,很难救止。只要止住了大火,这乱象就止住一半了!” 游天星哈哈一笑,说道:“道长此刻还有心思算卦卜象?” 张道长道:“你个外家人知道什么,”随后他居然打着手执,只见双掌齐飞,指间生花,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游天星饶有兴致地看着,不多久,只听张道长大吼一声:“三清上尊,应龙大仙,人间业火,速速将法,惩恶治虐!”说着将手指往天上一竖。 气势昂扬,口诀震天。 游天星跟他大眼瞪小眼,突然哈哈大笑,说道:“怎么不灵了?” 张道士看着手指,又比划了几下,随即疑惑道:“怎么回事?难道上仙太忙,无暇顾及人间?” 游天星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还是想个靠谱点的法子吧!” 这话一出口,突然天降异雷,紫电如龙,天穹隆隆。 游天星疑惑道:“怎么回事,这么灵验?” 张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小游啊,你看,你的话惹天公不满了。” 游天星只有苦笑。 张道长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信仰的力量。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还是能给人带来希望。哪怕是很渺茫的希望,也足以照亮浊世一隅了。” 说话间,一股奇风刮过,如瀑大雨倾倒降世,在大雨的洗礼下,乱世的大火愈渐式微,最后偃旗息鼓了,只留余黑色的灰烬,冒着丝丝青烟。 游天星自疑道:“这雨也真是奇怪。英璃的地理位置受限,而且又是冬天,怎么会有此天象?” 那边张道长朝他们挥手,喊道:“欸——下大雨了,再不避避就成落汤鸡了!冬雨寒凉,小心身体!” 这场很是奇怪的雨,浇灭了遮天烈火,也熄灭了人心的火。此刻,趁火打劫的暴徒们才稍微冷静下来。 因为这雨点像是寒冰一般,浸人骨髓,透人魂魄。 游天星抬起头看看天,喃喃道:“春天快要到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二章 暴雨 游天星喃喃自语了一句,看向吴雪和兰儿,道:“走了,被雨淋着可不好。” 可他们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相互看着,像是仇人一般。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张道长给他一个眼色,他跟着道士轻功到了下面一个观景台里避雨。 游天星甩了甩身上的雨水,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在火场里就是这么对视着。” 张道长撇嘴一笑,道:“你没看出来吗,他们这是在怄气!” 游天星道:“怄气?怎么看着不太像?倒像是死敌一般。他们在游行大会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张道长道:“一看你就没有跟女孩子亲热过,要不然怎么连这点气氛都看不出来?” 游天星笑道:“道长你难道跟女孩子亲热过?” 张道长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那可不,在我还年轻的时候,还未道袍加身的时候,贫道可是深受女孩子喜欢。” 他看到游天星诡异地笑着,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出家人,他自知说露了嘴,便赶紧念叨:“祖师爷请勿怪罪,那些只是往昔的红尘俗世,今天我可是一心一意供奉三清” 游天星突然话锋一转,蹙眉疑道:“道长你怎么看今日之事?” 张道长道:“贫道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声势浩大的武林争端。关键还是官府鹰犬跟江湖人之间的冲突,上面虽然一直在从中平衡关系,但今日之事还是令人出乎意料!” 游天星点点头,道:“在下离岛在中原游历数年,看过的武林纷争不少,但这么直接的冲突还是第一回。只怕上面会很震怒” 张道长叹道:“若是局势发展不好,恐怕会爆发为朝廷鹰犬跟武林之间的一场直接冲突。” 游天星笑道:“这可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张道长也是有些疑惑,道:“按理说这十二琉璃庄已经覆灭,怎么还会拧成一股绳,敢直接跟官府作对?” 游天星道:“你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张道长看向外面,站在雨帘中的两人,若有所思。 吴雪和兰儿就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他们看着对方,眼睛已经被雨水打湿,模糊不清。谁都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吴雪自知做了亏心事,原本只是想但没有想到 若是可以的话,他情愿自己没有做过。 他也很好奇,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态来挑起怒火的呢? 雨越下越大。 兰儿突然说了一句什么,可雨声震天,又有隆隆雷声,吴雪没有听清。 他喊道:“你说什么?” 兰儿给了他一个白眼,喊道:“被雨淋一下,降温了吧?” 吴雪一怔,有些莫名其妙。他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突然快步跑过去。兰儿一怔,就被他拉住了手,随着他在这城池的雨中飞奔。 兰儿有些抗扭,想要拉回手,却不曾想他的手居然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他以一种无比强硬的力气把她拉到一个亭子下。然后手稍微松了力气。 兰儿感受到他力气减小,立马抽回手,好似表达自己的抗拒似的,清汤挂面的脸颊微微向一边扭去。 她没有蹙眉,也没有任何声响,却给人一种无比冷淡的神情。然而这种冷淡也未免太像是装的了,里面夹杂着其他的情感,教人看着心动。 一丝头发粘在了她脸上,吴雪怔怔地伸出手,想要把它归拢到耳后。吴雪以为她一定会突然变脸,然后狠狠把他的手打掉。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抗拒,却是勇敢地看着他,眼神直直的,好像想要把这样的自己印刻在他眼中,烙印到他的心里。 反倒是吴雪有点胆怯了。手伸出去一半,却丝毫无法前进。吴雪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女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她的每一个神情和话语,究竟有何含义? 就像此刻兰儿的眼神,有些冷漠,却又似乎蕴含着其他的东西在里面。水珠从她脸颊滑落,修饰着她素然的靥颊。 他突然退缩了,手像是无法穿过一面看不见的墙,无法再触碰到她,就算是打破了封闭,她也可能再另设一面墙。 他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收回来了,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她在看自己吧?她在想什么呢?认为我是利用人心的奸恶之徒?还是暴戾的魔鬼?由此可见,她怎么样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她一定以为自己被我欺骗了,她一定憎恨我吧? 吴雪心如死灰,他情绪从未这么低落过,可现在他的心上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他喘不过来气,憋得想哭。 真是懦弱啊 可吴雪没有料到的是,他收回了手,她却伸出了手。 他几乎不敢呼吸,好像一点气息,就会让她化成一阵风,从此消失。 他睁大了眼睛,瞳孔刺痛,才发现这并不是幻觉,兰儿正伸出手,在他脸颊上轻抚着。 吴雪像是石头一般僵住了。 她说:“这一路走来,辛苦你了心里一定憋了很多委屈吧?” 吴雪好像被狠狠敲了一棍,这种话比起训斥,更让人触动。 毫无征兆的,泪从眼眶里崩落,一颗一颗,接连不止。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真的可以不出声,眼泪就会决堤。 他看着兰儿,她好像在笑着,像是三月的春光,五月的梅雨,一瞬间就让他乱了分寸。那座坚实的堡垒轰然崩塌,那条晦涩的防线节节败退,他心里的重压似乎变得比棉花还轻,轻到可以一阵风就能吹走。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声声说着,不断重复着,好像要让她听见,可以进入她的心里面。 兰儿轻柔地笑着,眼中似乎也有些雾茫茫的,说道:“为什么要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他们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从一开始在那条船上,到今晚英璃城的大雨,他说了很多抱歉,她也总是说着:为什么要道歉呢?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可嘴巴却变得笨拙了,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好不容易说道:“我永远想提前说一声道歉,只是想让你明白”他像是孩子一般,抽噎着。“我害怕你会因为我的幼稚笨拙而离开,我不想让你走。” 很久以来,吴雪就感到深深的孤独,这种感觉跟刻意的伪装不无关系,但是却可以让一个人的心变得孤寂,远离人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三章 傻瓜 吴雪说完,立马就后悔了。他脸庞上,是兰儿凉冰冰的手,柔荑般骚动着他的脸颊和心坎。 他的脸红了,几乎是在不自觉间脱口而出。他闭上眼,想让她笑话他,哪怕骂他:白痴,懦夫!他也会心甘情愿接受。 可她只是轻轻说道:“傻瓜。”像是生气似的嘤咛一声,几乎让人难以捕捉。 吴雪鼓起勇气,看着兰儿,却见她眼中盈盈闪闪,星辰般的光芒照亮了他阴云密布的心房。 “什么?” 兰儿嘴角藏着笑,微微点头,双手的手指在背后交叠着,纠结着。 她说:“你是个大傻瓜!” 吴雪好像没有听懂,只是看着她,听她说道:“雪儿哥哥有时候很聪明,可有时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大笨蛋!” 她回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 吴雪眨眨眼,疑惑道:“我说了什么?” 兰儿笑道:“嗬,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可是记得你说的话。” 吴雪苦笑道:“我说过很多话,你给点提示。” 兰儿道:“在十二琉璃庄的那晚,你跟我说,要是你有一天误入歧途,要我及时敲打你。” 吴雪一怔,半晌,说道:“我说过。” 兰儿接着说道:“可到了紧要关头,我我恐怕无法敲打你了,因为”她底下头,脸上微红,“因为我却心甘情愿跟你一起,哪怕是误入歧途也好,怎么样都好,我都想跟你一起” 吴雪心头一震,他突然想大骂自己:白痴!傻瓜!懦夫!伪君子! 然后,出乎意料的是,他突然想笑。嘲笑自己是个可耻的废物。他的笑容挂在脸上,无法描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只是看起来很是悲哀。人就是很矛盾,有时候希望所有人都能围绕自己,有时候却又希望所有人都离得自己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吴雪却哑言了,他很想突然把她抱在怀里,不顾她的惊异讶然的神情,说一大堆废话,或者看看风景,打发时间。可终究没有一句话一个风景是自己想要的,能让自己开心的。 他几乎又要哭出来,说自己害了人,差点把她也害了。大火。就是大火。白痴!伪君子!骗子!卖弄小聪明的废物!害死了这么多人,只是因为自己也曾经也遭受过同样的伤害,就加害与人。这样究竟有没有让自己轻松呢?反而是加深了内心的罪恶感,让内心更加空虚罢了。那些光景啊!为什么挥之不去?有什么是不可以遗忘的吗?什么东西都会遗忘,只有憎恨无法忘怀,它在加重重量。负担!就是负担,现在要把它们全部揉碎,像是垃圾一般丢到垃圾堆里! 兰儿张大了眼睛,布满了疑惑跟痛苦,不停地哭着,那眸子里都是被浸染的、强加的哀伤。有些事情不是很简单吗?为什么要自我折磨呢?难道从前那些说过的,见过的,都不是真实的吗?让自己颓废坠落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陷入黑暗深渊遥望着远处光芒只能暗自感慨孤独离自己这么近! 两个人都哭着,像是都被一种奇怪的病痛感染,近在咫尺的东西和事物往往最容易忽略失去。 游天星现在终于明白了,也加深了自己的观念:爱情不能碰。 他苦笑着看着远处亭子下的两人,分分合合,哭哭啼啼,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什么都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这大概就是陷入爱情中的人的一种写照吧! 张道长却说你懂什么,若是心中少了一种情感的话,无论这人如何高强也始终不是个完整的人。 游天星已经快三十岁了,跟女孩子相处的那些时日自然是难以忘却,但大都模糊不清了。就像是古旧的书籍,里面曾经令人动容的字眼都已经被磨损了,轻轻拿起都会支离破碎。他想起,曾经有个叫梁育嫣的女孩,还有一个叫李临雪的女孩,也只是供做回忆来怀念了。他甚至快要忘了她们的脸,尽管她们的每个神情举动都曾让他朝夕魂牵梦萦。 游天星耸耸肩,对于过去,只能怀念,其他的都让人无可奈何。 “张道长,还有酒吗?” 张道长道:“怎么,输给我一壶酒,现在还惦记着呢?” 游天星朗声而笑,道:“一壶酒而已,就算是绝世佳酿,也不是不可以送给朋友!” 张道长笑道:“我是你朋友?” 游天星笑道:“我当你是朋友了!” 张道长道:“好!”说着掏出酒壶给游天星灌了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大口。果然,酒要有朋友的时候才有味。 “不过啊,小游啊,我看你对爱情颇有成见,不会是年轻时被伤害过吧?” 游天星喝了酒,笑说道:“我对爱情没有成见,只是我始终没有准备好。对于没准备好的事情,又怎么能冒然而为呢?岂不是显得唐突,不是很轻佻?”然后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还不算老吧?” 张道长却手一挥,道:“我正好跟你不一样。我原来还是个俗家人的时候,就是行动派。爱情是没有理智的,有理智的不叫爱情。” 游天星笑道:“那叫什么?” 张道长道:“狎雉!” 游天星听了顿时大笑不止,酒气微醺的谈笑间,往日的一幕幕似乎又重现了。它们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等你再去琢磨的时候早已经无影无踪了。 笑语间,张道长话锋一转,道:“这么说,你是从关外雨昌国回来的了?” 游天星道:“正是。” 张道长道:“你去了浪轩居了?” 游天星有些疑惑,点点头,道:“去了。” 张道长道:“听说浪轩居士是个女人,此事是真是假?” 游天星顿时苦笑,心想这道士为什么老是聊关于女人的事。 他说道:“浪轩居士确实是女人。” “你见到她了?” 游天星道:“她一般不轻易见人的。” “那你就是没见着了?”张道长说着还不无遗憾地啧啧嘴。 游天星却说道:“见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四章 衷肠 “见着了?”张道长问到。 游天星道:“见到了啊。” “她不是不轻易见人吗?” 游天星笑道:“可她还是见我了。”他想了想,补上一句话:“还得主动要见我的。当时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浪轩居士。” 张道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撇撇嘴,自言自语咕哝道:“这妮子”然后他又问道:“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显得有些急迫,有些渴求,好像急于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游天星道:“怎么样?”他想了想,说:“就那样吧” 张道长一拍脑门,他突然觉得这个青鳞派的年轻人似乎是木头做的心。 浪轩居士一般不见人,见过她的人却都会被她折服,无论是美貌还是才情都是上佳,可这个游天星居然提起来轻描淡写,好像你要是不问他,他就忘了一样。 一个才华横溢,又国色天香的妙人主动要见他,他居然不为所动,好像就是见个普通人一般。 这理由由游天星来说就是她不就是普通人吗?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过他在雨昌国跟她一同经历过一些事情后觉得,她的美貌固然突出,但她也确实有很多东西令人折服。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这也难怪,曾经跟他有过交集的那两个女子,每一个都是天下无双,人间一绝,也难怪如今他会如此无动于衷。 可在游天星看来,他只想往来自由,不想被什么东西束缚脚步。这也是他自从离开青鳞岛游历中原数年的原因。 他已经走了很久、很远,有时候自己回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也忘了很多事情。 张道长闻之不知说什么。他不是一个木头,他也不是一个君子,只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人。一个腰间插着盘龙骨,囊中藏着龙鳞镖的江湖人。一个不为任何事情所动的江湖人。 张道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会对这个浪轩居士这么在意。不过这些游天星毫不在意,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回答张道士的问题。 张道长扁扁嘴,讪笑道:“小游啊,可不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 游天星思忖片刻,道:“具体一点?你直接说关于她的哪方面事情吧!” 张道长道:“比如她现在长大了没,相貌变成什么样了,有没有交往奇怪的人,有没有孩子” 游天星听得苦笑连连,但他依旧耐心回答。他有的是时间,因为他无牵无挂,茕茕孑立,江湖有多大,他的家就有多大,路能通到哪里,他的心就在哪里。 他回答道:“相貌嘛,很是美丽。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八岁吧可她跟我说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她深居简出,除了酿酒以外,没跟人有什么往来。奇怪的人没见过,说来奇怪,所有人包括那些小流氓都对她很是尊敬——这点让我很奇怪,因为她不会武功。如果一定要说奇怪的人”游天星苦笑一下,说道:“我可能是最奇怪的了。” 二人闲聊着,一问一答,时光消磨在这倾盆大雨里。良久,两人暂时无话,就看向外面。 游天星看到吴雪和兰儿二人依旧沉浸在二人的世界里。好像在他们周围分割出了一个空间,只有他们俩的空间。 “他们怎么回事,还没说完?”他都觉得有些着急了。 张道长悠闲地喝了一口酒,靠在廊柱边上,悠悠道:“年轻人,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旁人参不了手!” 然后他又说道:“这么说,游兄是游历四海,现在才从雨昌国入关吗?” 游天星翘着腿,靠在栏杆上,枕着双臂,说道:“嗯。”然后他眼中精光一闪,说道:“道长是正一派的人吧?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正一现在不是应该开始准备新春醮会了吗?” 张道长哈哈一笑,道:“果然好眼力。只是我在教中游手好闲,师傅他老人家看不惯,就派我下山到各地道坛宣讲道法去了。这也正是应了:眼不见为净。” 两人哈哈大笑。 游天星道:“不过看来,你师傅他恐怕又失算了。” 张道长笑道:“道法在我等心中长存,这就足够了。其他的,就交给三清祖师吧!” 时光在此刻变得很慢,好像是黏腻的糖果般,在雨中被冲开,失去形色,成了黏黏一团,郁结在人心中。 在远处望去,吴雪兰儿像是在上演一出剧目一般,只是他们自己已然沉迷。 兰儿用手抹着眼泪,眼睛都已经红肿了,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她想,为什么他不安慰我呢?往常他都会第一时间来安抚我的。她想看吴雪,可是又害怕被他说是懦弱。于是泪水又翻涌到了眼眶里,直打转,却不忍落下。她到现在只有两次如此痛彻心扉。 一次是母亲去世,再者就是今晚,现在。 她感觉无法呼吸。原来人们说的悲伤过度也是可以要人命的,此话一点不假。因为她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心真的会疼,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再拉扯着,五脏六腑被一股股郁结的内息绞痛。就在自己身体里,无比真实的感觉,疼痛是最真实的感觉。可是又有些虚幻,在眼泪的催化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无法拼凑完整了。它们像是滴在水中的墨,渐渐晕散开,丝丝相连,最后淡去,成了被水淡化污浊的一团,只还留有相似的痕迹,供以安慰。 吴雪的眼睛很疼,恐怕为此他们都要养一段时间眼睛了。 他们的泪就像是这亭子外的雨,泛滥肆意。只是这或愧疚或悲伤的眼泪究竟有没有让火一般的感觉降温呢?空气里潮湿无比,可他的嘴巴干干的,喉管似乎吸进了烟尘,肿胀疼痛。 吴雪像是试探性地走近了一步,轻轻地像是心疼一般说道:“兰儿妹妹莫要再哭了。” 兰儿抬起头,她的鬓发有些散乱,她的心律跟青丝一般散乱。她泪汪汪地看着吴雪。眼神恨恨的,却又夹杂着丝丝柔情。温柔地让人心疼。 吴雪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心中一咯噔,好像被人捶了一下。 兰儿哽咽道:“你教我不哭,可你自己就在哭。” 吴雪摸了摸脸,上面已经泥泞泛滥。他擦了擦,努力笑道:“我不哭了。” 兰儿像是赌气一般盯着他,说道:“我也不哭了!” 可他们就这么看着,不出几秒,她又突然没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一拳捶打在吴雪胸膛,像是撒娇。 吴雪笑道:“你又哭了。” 兰儿扭过脸,嗔喃道:“还不是你害得。” 吴雪一阵心疼,道:“都是我的不是,发了什么疯,说了一大堆胡话,又做了一大堆错事,反倒牵累了兰儿” 兰儿赶紧以指尖掩住了他的嘴唇,阻止他再说下去。 “不要道歉!” 吴雪一怔,她的手指凉凉的,像是玉一般。 兰儿说道:“我可不要你再说什么自残似的话语,也不要听什么事关天谴的保证!” 吴雪点点头,今晚他认识了一个全新的兰儿。 她说道:“我只要你好好的,不要怀念,不要恼怒,男子汉要挺起胸膛,不要畏畏缩缩的。如果你觉得委屈了,那就大哭一场,我,我我陪你一起哭!” 本来吴雪不想哭了,可是听了她的话却又忍不住哭起来了。她说的话字字入心,如珠玑般落在了吴雪的心盘里,声声脆响,久久回荡。 雨声也在这空旷的世界里游荡,亭子里亮着幽幽的灯光,撑起漆黑雨夜的一隅。好似一个独立的世界,特例于红尘之世,若有若无,闪着萤火般的光。 张道士跟游天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等着雨停,有酒和朋友在,倒也不无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五章 内敛 吴雪不想再哭了。因为他现在都觉得自己像个鼻涕虫、爱哭鬼,一个没有男子气概的懦夫小鬼。并且暗暗发誓,无论往后遇到什么事情,哪怕再难以承受,都不会让眼泪像是秋叶一般说落就落。也正因为如此,一个男人开始慢慢变得内敛成熟,而且也变得让人无法琢磨,变得好像不近人情。也是因为这样,男人会被人说是太过忙碌,忙着思考自己的事情——因为那样除了哭这种幼稚的方式外,他们就只能跟酒交流忧愁了——如果没有人愿意倾听的话。 他不想让自己丧失掉人生中重要的情感和经历,也不想再让她为自己的懦弱而伤心哭泣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情人一般握住兰儿的手,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兄弟一般笑着说道:“再哭下去,英璃城就被水淹了。”惹得兰儿也是忍俊不禁。他没有说来一套的“我明白了”,“放心吧”,这些根本无法让人放心的说辞。他不知道该为此高兴,还是悲哀。因为他得到的(学到的)东西,究竟有没有弥补失去的(抛弃的)东西? 雨势渐小,耳边的隆隆声也小了很多。游天星已经有些醉了,张道长干脆倚靠着栏杆和衣而睡,打着酒鼾。游天星醉眼朦胧,看向那边那对小情人的处所,已经没有人了。他笑了笑,看来他们已经解决自己的问题了。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又怎么解决其他问题? 他懒懒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自己游历了这么久,也该回岛看看了。试问这么长的时间自己有没有收获,他自己都说不清。每当刻意问自己得失之处,他总是一阵惘然。觉得惘然的话,就不要再想了,因为想再多也还是惘然。再这一点上,他倒是行动派。说忘就忘也是一种优点。 游天星已经不年轻了,起码对于这样一种社会来说——已经不再年轻了。青春韶华已经一去不复返,为此他曾经有段时间感觉到无所适从,焦虑不安。他离开了青鳞岛,像是逃避般行走江湖。他也问过自己,这么长时间自己忘了那些东西了吗?还是随着时间在心中、记忆里愈渐加固了? 他拍了拍醉意朦胧的脑袋,披着雨幕向外走去。张道长依旧在呼呼大睡。不说告别就是最好的告别——别让情感在心中酝酿渲染,自己就不会伤感。他收起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现在,他有点事情需要解决。 吴雪兰儿穿越过一片狼藉的城区,街道上,雨水覆盖,却难以洗刷暴力的痕迹。在暴力漩涡的最中心,依旧在旋转喧哗。 雨水洗涤着街道的血迹,就这样还是能依稀闻到一丝丝血腥味。 在城中府台前面的广场上,尸身相藉,几个势力依旧在混战,他们现在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不把别人杀掉,死的就只能是自己。 吴雪和兰儿躲在不远的一处高楼房檐上,俯瞰这一切。 兰儿眼睛转了一圈,说道:“怎么没有看到父亲?”她不敢想下去了。 吴雪已经冷静了很多,心态也平和了。现在他要以客观的态度来看待这次冲突。这场冲突其实是必然。污秽内积,迟早要爆发出来。 在这样一个各方势力混杂的地方,在各自的利益驱使下,任何不平衡都会让冲突爆发加剧。 让吴雪迷惑的是,究竟身为朝廷的官员,宋义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他是不是只是个官,还是 听了兰儿的话,他也仔细看了看,也是没有发现师傅石业兰的身影。 府门大开,交战的人影一直蔓延到里面,喧哗吆喝不绝于耳,不过吴雪发现这里只有鹰犬跟江湖人的争斗,并没有看见石业兰的身影,就连宋义、余伴尘等人的踪迹都是无处寻觅。 吴雪当机立断,道:“只有找到这场事件的主事人,才能从根源上制止这场乱局。” 当下他们二人沿着连贯的屋檐向里奔去,到了府台里面的中心处,一所高大建筑,才发现对峙的几人。 只见:石业兰跟余伴尘正在如火如荼酣斗,先前碰到的那个奇怪的夫妻俩正在和宋义交手。 兰儿盯着局势的变化,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撑起一片天。可他正面临着自己至今为止遇到的可能是最强大、最难以琢磨的对手——余伴尘!两人一时难分敌手,石业兰不像以往,现在他已经拿出来全部的精力和注意来对付这个难缠的对手。 而另一边,宋义对付那个怪人却显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们确实低估了这个人!他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吴雪道:“少了一个人。” 兰儿道:“少了一个人?什么人?” 吴雪道:“我们那会跟踪他们一行人,除了那个怪异的男女外,还有一个放暗器的人!” 兰儿也想起来了,思忖道:“怎么没见到那个人?” 吴雪道:“不过我们也不是毫无防备,那人估计是躲在暗处,我们也在看着局势的发展。” 兰儿笑道:“不过我们真的能左右这场乱局吗?” 吴雪无比坚定道:“不能左右也得尽力而为。” 确实如此,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想不到另一种好方法能阻止这场乱局。 其实说起来,他们初来乍到,也没完全了解此地的势力格局,所以要想完全掌握局势,还很艰难。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不能为也要为之!没有思考的余地。当你走进江湖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原先的那一套无论怎么考究,怎么完美,都无法适应。这就是江湖,无比复杂,局势千变万化,瞬息万变。而它又无比诱人,惹得无数人折腰。也可能是一种无奈吧!你无论怎么排斥反感这种江湖,你最终都得参与进去,成为其中一员,无论是不是自愿,自己都成了一份子。任何一点小小的波纹,都会影响结局的书写。他们不知道,自己也成了一样一种存在,在影响着后人的史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六章 暗手 兰儿看着场景中局势的变化,哪怕是一丁点敌我交手的细节,都没有放过。吴雪也在看着师傅石业兰大展身手。不过一种迫切在心中酝酿——他很想知道,同样是深不可测,师傅跟这个忠实的朝廷鹰犬——余伴尘相比,究竟谁更胜一筹? 观之局势,吴雪并不太担心。虽然他一时跟余伴尘缠斗在一起,看似难分伯仲,但其实他看得出来,师傅他没有用全力。他看起来还很轻松,像是在试探余伴尘的根底。而余伴尘同样,原先他的少林的天罡混元功在对战白玉榷的罗汉功时已经露了底,再接下来就是看他究竟对此功法领悟了多深多精。 兰儿屏息凝神地看着场中,问吴雪道:“少林的天罡混元功究竟是一门什么样的功法?” 吴雪想了想,看着余伴尘施展功法的一举一动,说道:“内修外坚就是这么功法的核心。” 兰儿道:“那定是内功练至大成,作为外功的基础?” 吴雪道:“正是这样。” 兰儿疑道:“不是所有武功都已内功为基础再练外功的吗?” 吴雪笑道:“非也!” 兰儿不解,歪着脑袋等待他解答。吴雪道:“内功为主是打好练武的基础,师傅的内功就很是高深,这是一类。还有一种,不讲究内功,而是以外功为主,少练,甚至不练内功。” 兰儿顿时发现了问题所在,外功再高听起来也还是些花拳绣腿,没有源源不断的内息调理,怎么可能长时间战斗?甚至连轻功也施展不了。吴雪像是已经准备好了回答,说道:“外功是完全异于内功的一种修炼方法,他们讲究以招拆招,以攻为守,随机应变、破招拆招就是核心。还有一种,就是不等别人内功施展就快速克敌的方法。” 兰儿道:“什么方法?” 吴雪笑道:“就是速度。” 兰儿明白了。无论是什么功法,如果没有施展的机会就是白扯。在别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打败他,不做过多的牵扯,这就是外功的精髓。 吴雪接着道:“不过这种方法虽好,但终究是被认为邪门歪道,不是正统。中原武功关键还是打好基础,先练气,再练功,最后成法,这样算是武臻化境了。”说完他微微摇了摇头,话语中也有些许无奈。这可能也是他不愿意练自家功法的原因。 因为他吴家曾经势力再浩大,再强力,也只是被武林正宗认为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功法。 兰儿问道:“那在中原有没有武林门派是这类外功的施用者?” 吴雪根本不用想,几乎是脱口而出:“天工阁,还有我家”然后他看向那边酣战的几人,“还有宋义。” 兰儿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你还记得先前在白花台时,宋义伪装后施展的点穴手法,当时有人猜测是青鳞派的功法,现在看来也不全是不无道理。” 吴雪道:“他虽然矢口否认,但你还记得那晚我们逃出来后,那群黑衣人他们的功法?” 兰儿道:“暗器!” 吴雪道:“而且是主攻暗器!虽然有些牵强,但” 兰儿突然想到那晚在围攻十二琉璃庄的时候,宋义曾经以三枚飞镖重创了白玉榷的手! 吴雪点点头,道:“看来他不光会点穴,还会暗器。而且他的暗器手法可能才是他的压箱底的绝招。” 忽然,吴雪突然想起,先前救了他们俩的那个人。他看到那人的装束就明白了,他是青鳞派的门徒。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他自说是东海青鳞岛第五代传人——游天星。 这些兰儿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们二人都没有顺着这个方向说下去。因为那不愉快的回忆如鲠在喉,他们都不太想提起。而不提起可能是因为不想伤到对方。他们在对待彼此,似乎都开始小心翼翼了。 二人一时无话,只是看着局势的发展,或者在各自在想心事。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们的肩膀,他们身子一颤,立马戒备地回身,本能的欲加反击。 “别别——是我!” 看到来者,他们才收了手。 原来这人正是先前那个张道士。此刻他笑吟吟地看着二人,好像他们已经很熟了一般。 “我们认得的,先前我们还见过面的!” 兰儿道:“刚才多谢大师了。如果没有你们出手相助,我们师兄妹可能就葬身火海,而英璃百姓也难逃此劫。” 张道长笑着摆摆手,道:“这是天意!而且,救你们的是那游兄弟,我当时可还在火场中徒劳无功呢!” 吴雪兰儿还是道了谢。 张道长向不远处瞧了瞧,说道:“这么些高手相搏,可是好久都没见了!” 兰儿心里还是有些防备,吴雪给兰儿一个眼色,似乎他也在怀疑这个出现的时机都恰到好处的道士。 吴雪笑道:“道长,怎么不见游前辈?” 张道长说道:“可别提了,一起喝了酒,那就是兄弟了。可这小子居然先走了,我醒来,就向着这边寻找,这可不见到了罕见的一幕了?” 吴雪哈哈一笑,道:“他可能有事先走了吧,不像扰道长清梦。” 张道长点点头,看向他们,说道:“这里是武林跟官府的冲突中心,太过危险,二位还是速速离去吧,免得惹火上身。” 这话说得很是轻描淡写,像是关怀,可却又暗藏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兰儿心想,你这道士恐怕也是没安好心,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已经逡巡在这,等着他们鱼死网破呢! 吴雪笑道:“道长,事到如今,晚辈也就实不相瞒了。” 兰儿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转头看向吴雪,以为他要和盘托出失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想到他只是说:“晚辈们倾慕前辈高招,素来仰慕,此刻难得有次机会能够一睹之芳彩,就算是危险,也得冒一次险了。” 张道长闻之哈哈一笑,说道:“好,勤恳好学才是所有中原子弟之秉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七章 府台之上 吴雪接着道:“再说,同样身为江湖中人,如果不为江湖救急,恐怕也说不过去。这点上,游大侠和张道长当我辈之楷模。” 张道长听了顿时眉开眼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高耸的颧骨上堆满了颧肌,像两个小山峰。 他连连称赞,说道:“不错,不错!扶危济困正是我中原侠义的表率,你能有此心性,实在难得!” 说着二人就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像老狐狸跟小狐狸的斗法,兰儿止不住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心想瞎扯也得挑时间,而他们好像也已经把眼前的事情给忘了。 吴雪实在想把他支开,或者他们想个理由走,但这道士像是狗皮膏药一般黏上他们了,在一旁碎碎不休。他真的很担心突然被他们发现了。毕竟在场的,除了吴雪和兰儿,都是深不可测的道门先宿。他们的洞察力惊人,远不是他们这些晚辈所能及的。 大雨过后,夜空格外清澈。一轮明月遥照乾坤,月华波潋,浊云新涤,宛若盛天之池。 余伴尘往后极速退切,脚底黏着屋檐,哗啦啦踩碎一片琉璃瓦。 只听石业兰笑道:“我可不是少林的人,你的天罡混元功虽然厉害,但还克制不了我。” 余伴尘缓起身子,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抬起脚拍了拍靴子上的碎渣灰尘。 他说道:“你的内功确实不错。”若是奉承的话,他还真没这么对人说过。和石业兰一样,面前的这个人,可能是他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强劲的敌人。可他们先前还不是敌人,只是在这样一个江湖,所有人的身份都会快速转换,甚至连他自己也难以觉察。 余伴尘依旧是玉带红色罩衫,头上带着精致的乌纱帽,他的刀插在屋顶,就像是一个装饰一般。他几乎没有用过刀,而拿把黑刀也确实看起来就像是官府里用作侍礼的佩刀。 他认真地掸落身上的灰尘,好像上面有很多灰尘一样。 石业兰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怪人。他也确实是一个怪人,怪到一点灰尘都难以容忍,似乎干净比他的生命还重要,哪怕他正在面对着敌人。 石业兰也很有耐心。他一向很有耐心,尤其是在面对势均力敌的高手的时候。 起初他很兴奋,迫不及待地想和他打上一架,几招来回,各自也是有了个了解。石业兰腹诽,这慢吞吞的官爷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文绉绉的文官,但实则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手,而且,二人来回交手几轮,他丝毫无法探究到他的根底。他的功力就跟他的幽暗的眼神一般,深不见底。 越是强大的敌人,就越是让石业兰兴奋。这种兴奋在二人比拼过后,愈加强烈。石业兰呼了口气,压制着全身筋骨的激动。它们噼啪作响,就像是面对宿命之敌一般躁动着、不安着。 突然,余伴尘开口了,他抬起头,看向石业兰,像是宣告一般,说道:“这样下去,也没有结果。” 石业兰道:“你当怎样?” 余伴尘道:“我知道你显露出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但我的天罡混元功已经练至大成。” 石业兰不明白什么叫天罡混元功大成,实际上他对少林功法也没有什么了解。他只是觉得,从他们刚才交手来看,他的内功很强罢了。 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尽管出手好了!” 话音刚落,突然余伴尘像是身边腾起一股股热浪一般,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扭曲起来。而他的步伐,也似被一股气压推动,身影一扭曲,就来到了石业兰的跟前。 石业兰的笑甚至还僵在他脸上。 轰——!!! 瞬间激起一团浓烟,令人胆寒的巨响过后,一股气浪裹挟着烟尘四散开来。 远处观望的吴雪三人被波及,吴雪和兰儿匍匐在屋檐拱后,却差点被掀飞,张道长一手按住一个,这才稳定了他们的身体。 众人缓缓抬起头,都是灰头土脸的窘模样。 张道长惊异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爆炸了?” 兰儿不像他们俩刚才在那插科打诨,她一直盯着场中的发展。就是如此,她也没有看清余伴尘究竟是怎么到了父亲的跟前的! 余伴尘刚才就像是被火焰灼烧的空气所包裹,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张道长看向那里,只见烟雾依旧未全散,视野受阻。 他显得很是惊讶,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小子武功居然如此了得?” 吴雪刚才也只是略微察觉到一瞬的红光闪过眼角,再后来就是一声巨响。 兰儿焦急地问询。 张道长神情凝重,这是吴雪见到这个道士以来,首次见到他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他说道:“不知你们刚才有没有察觉到,有一瞬间的红光乍现?” 兰儿连连点头,道:“虽然很短,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但那一瞬间很是刺眼。” 张道长蹙着浓厚的虎尾眉,说道:“那红光,是因为体温的急剧攀升所致。” 吴雪不觉讶然,问道:“体温攀升?正常人的体温怎么可能会显现出这种辉光?” 张道长道:“要想发出那种红光,必须得极速压缩体内的内力,这时身体就像是烧开水的大锅。” 兰儿蹙起星弧眉,道:“具体是怎么做的呢?” 张道长也是有些困惑,他说道:“按道理来说,这种压缩内力的功法都对身体有着强烈的伤害,这完全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除非他强悍到可以扛得住这种高温!不应该啊,不应该——” 然后,他解释道:“施展这种功法,得先调理内息,让内力在体内旋转八周天,再将内力聚集压缩在一处,一般都是丹田处,然后渗入体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显现红光,就是将内力加速到极致,然后极限压缩,最后释放出来时的人体辉光。然而如此超负荷地运转内力,必然会让体温急剧攀升,对经脉内脏都是沉重的负担。” 他惊叹道:“这种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招式,居然真的有人施展了出来,贫道活了半辈子,真是开了眼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八章 第一人 张道长一说完,兰儿顿时面布阴霾,嘴里还在狡辩着不可能不可能。 吴雪心中无比震撼,甚至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激动,这两种情感在胸中骚动喧哗着。他张开干巴巴的嘴唇,说道“可这也是理论上的吧?”太玄乎了!他虽然武功不行,但先前浸淫于各家武学之中,哪怕是翻遍了脑中这个图书馆也从来没听说过,哪怕是任何一点这方面的痕迹都没有。 而张道长答道“没见过没听过不代表不存在!”接着他似乎也有点懵,甩了甩脑袋,面部皱起一个奇怪的表情,他自己说着也疑惑了,“可这种超出常理范畴的武功真的存在吗?还是说,是我看走眼了?”接着他自圆自话,补充道“一定是的——”他哈哈笑了起来,可见到吴雪和兰儿二人震惊又有些沮丧的神情,立马收了嘴,转头望去—— 只见那浓烟滚滚,升腾半空,久久不散。 兰儿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担心过她的父亲。因为,先前的他不需要担心,他也不接受别人的担心和关怀。自从长孙珏香消玉殒,他似乎变得更加古怪,也更加自傲。他放弃了很多东西——大月国的官爵,闲适安逸又万千富贵于一身的生活,被迫和女儿来到百里无亲的中原,从此没了安生之地。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甚至有种强烈的呕吐感,这种感觉压抑着深层次的恐惧。她第一次没了底,石业兰像是天平轻巧的一方,突然被翘起,在她心中失衡了。 一种“他必输无疑”的感觉弥漫心头,犹如浑浊的乌云一般翻滚蔽天。 虽然吴雪依旧坚信自己的师傅不可能输的念头,但似乎也开始动摇了。他的这个师傅看起来就像是个腌臜的中年庄稼汉,怎能看出一点他曾经尊为皇亲贵胄?可他总会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信任感,有他在旁边,你就会莫名其妙地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对于质疑,他只是笑着,满不在乎地喝酒。 可今天他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敌!一个已经超出了《功法谱概录》记载的所有武林招数的劲敌! 那股烟就好像是所有物质被碾压成粉而起,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兰儿焦急万分,甚至就想冲过去一探究竟,就连吴雪也已经动了! 可他们还未踏出两步,就听一尖锐的破风声响起,像是大漠雄鹰仰头振翅发出的一声啼嘶,响彻天宇! 众人望向天空,只见一人突破重重烟幕,腾空而起,脚下还踩着一丝轻飘飘的烟云。 兰儿不觉睁大了双眼,那正是石业兰,她的父亲——她近乎脱口而出。 只见他身子随着惯性向上腾空,这时从烟雾里又“簌簌”飞出几段木柱,接连射向石业兰! 他身子在天上以一种奇特的姿势一扭转,脚尖落在了飞来的木柱上。那段段飞来的木头柱子像是他脚下的阶梯,任由他踱步而下! 吴雪和张道长同时喊道“妙哉!” 张道长又是一阵惊疑,苦笑道“怎么今晚见识了这么多不出世的高人?!” 兰儿俏皮地笑着,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她眨眨眼,说道“张道长久居道观,染一襟香火,端一身崇拜,可莫要就此罢了道法!” 张道长连连摇头,苦笑道“看来是贫道孤陋寡闻了!”他一声喟叹,望向空中那矫健伶俐的身影,“闭门造车果然是武林之大忌!” 他笑着看向吴雪和兰儿,道“年轻人就要多出来走走,不然恐怕就只能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话中无不赞赏之意。看来自己这趟是来对了! 吴雪顿时如释重负,他面带无比轻松自若的笑,看向师傅。他踏着飞来的木柱、石块、屋瓦急速而下,在降到烟雾的边缘,他踏着就近飞来的一块黑瓦,身子向后一翻转,飞快地来回打起了法诀!就在这一瞬间—— 只见他双手催飞云,脚下驱清风,双手来回转动,那烟雾乖顺地被牵引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倒圆锥体的漩涡,聚集到他的掌中! 吴雪情不自禁叫道“来了——!!!”就是这个,就是这招,先前他们在烟雾布满的如梦山洞里,石业兰就是这样将烟雾全部吸引至掌中,压缩成一个浓密的球状体,然后靠内力推出! 少顷,那先前肆意妄为的烟雾乖乖在石业兰双掌中了,它们旋转着,躁动着,像是里面囚禁了无数野兽! 他双掌疾速飞转,灌输内力,在其表面形成了一道内力包裹的漩涡,他双掌一推而出,那烟球顿时像是挣脱囚笼的野兽,放肆大吼着,声势震天,向着下面破开一个大口子的屋子里奔袭而去! 顿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起,那屋子里似乎形成了一个烟雾漩涡,被撕扯破碎!一股劲风裹挟着浓烟四散开来。 张道长大叫道“乖乖,这么猛?!”然后立马拉起吴雪和兰儿,一手一个,向着外围奔逃而去! 吴雪被拎着后衣,只听到耳边风的呼啸,还有远处隐隐的滚雷声,后面就是追来的冲击波。那股放肆的气流环的中心震荡着向四面八方扩散,所过之处,屋倾瓦掀,木屑横飞! 那张道长跑地飞快,嘴里还叫喊着,“不得了,不得了!”他回头一看,顿时面色一变,脚步又加快了一个档位。直到他拎着二人跑到了一个高楼道“我确实小看你了。”接着他叹了口气,像他这种人几乎是不会叹气的。“或许说是我高看自己了。” 石业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刚那一招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内力,站着只是意志在强撑着。他笑道“怎么,要不要再比划比划?” 余伴尘也笑了。他笑着笑着才发现笑起来居然是一种很满足的感觉,远比空虚的哭泣要真实、深刻的多。 “不必了。” 石业兰看起来有些讶异。他也笑着。 “哦?” “因为我们都已经累了。” 石业兰哈哈大笑,余伴尘的笑愈发微弱。两人几乎是同时倒下。 石业兰现在心中无比安静,无比祥和。他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一股无比疲倦的感觉遍布双眼。 他看着渐渐亮起的天空,无比悠远。 在他阖起双眸的最后,依稀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徒弟和担忧的女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八十九章 潜龙在渊 吴雪和兰儿见所有打斗的迹象都停了下来,现在只有清晨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呢喃,凉凉的。兰儿担心父亲内力耗尽会被人下暗手,和吴雪二人就往那边赶去。 走出几步,张道长却没有动步。兰儿道“张道长不去吗?” 张道长连连摆手,结结巴巴道“不,去不去那里都是群不要命的强人,老道还想多活几年!” 兰儿和吴雪两人去,保不成还会有其他有战斗能力的人,他们武功不高,恐难以御敌,所以兰儿灵机一动,想让这个道士帮帮忙。 见过了这么大阵仗后,吴雪瞧得这个道士除了脚下功夫很是了得,其他的倒是一点没有突出的地方。可经历了这前前后后的种种高手过后,他已经无法小觑任何一个人了。 因为你不知道,这大街上某一个喝着辣汤吃着油条的腌臜汉子是不是就是一个高人。 兰儿狡黠地笑着,说道“先前张道长不请自来,怎么现在怯了?” 张道长心想这小丫头看着天真无邪,实则是个伶俐狡猾的小狐狸精——她笑起来真的无法让人拒绝。 张道长讪笑道“我只是好奇心使然”然后他义正言辞道“贫道潇潇洒洒过了半辈子,可不能在这里折了。” 兰儿道“你不去?” 张道长摇摇头,道“不去。” 不料兰儿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是露出了一个更加甜美的笑,语气像是在撒娇,“张道长其实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弱,从刚才那俊逸的轻功就可以看出来。” 吴雪此刻已经走远了,兰儿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她不可能让他自己面对危险,哪怕是可能的危险。 兰儿道“再说了,我父亲糙汉子一个,光我和师兄怎么可能搬得动呢?这么冷的天不可能让他在地上躺着吧?”说着她神色又微微转悲,那可真是勉强的微笑看起来更是惹人心怜。 可这张道士看来不是铁石心肠,他说道“就只是去看看?” 兰儿连连点头,浅笑道“就只是去看看。” 吴雪此刻已经到了中心点,石业兰和余伴尘已经躺在了一片废墟里。他急忙到了师傅身边,发现他脉搏还算正常,应该只是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你来了?” 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还带着些许揶揄的意味,尤其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吴雪看向那边,宋义也在看着他。 他依旧带着笑,好像并没有受影响。他的那柄黑色铁扇合起,咋一看像是一个黑色的铁尺。 吴雪笑道“我本就该来的。” 宋义扇柄在手中悠闲地拍了拍,道“不错,你应该来的。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你也更应该死在白花台的。” 吴雪微微一笑,道“看来你的计划落空了,因为我正好好的站在这里。” 宋义道“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他看向地上的石业兰,“你有个好师傅。” 吴雪道“你倒是有个好帮手。” 不言而喻,正是指余伴尘。 没想到宋义突然叹了口气,怅然道“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敌过石业兰。” 吴雪心想他果然还不知道师傅其实不是中原人。当然他的名字也不叫石业兰,也不姓石。 宋义道“只是你有点不太明智。” 吴雪笑了一声,道“哦?” 宋义道“原本你可以就此罢手,逃得远远的。”他语气加重了些许,有些狠戾,“可你还是来送死了,这点我没有想到。” 就算吴雪他们逃离这里,难道就会安然无恙?岂不是还要心惊胆战地度日?鹰犬的追杀,暗敌的毒手,都会让他们永无安宁之日。 吴雪淡淡道“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教你计划落空了?” 宋义一笑,道“好胆气。” 吴雪道“胆气倒没有多少,道义还是知道点的。所以我不能走。” 宋义道“道义?”他有些失笑,“我难道要跟江湖匪类讲道义吗?” 吴雪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就准备赶尽杀绝?” 宋义依旧在掌心敲打着扇子,道“宋某也只是使命使然。倒是你——”他眼神一冷,“我已经略有耳闻,你是芙蓉城吴家人。” 吴雪笑道“没想到我居然如此出名,走到哪都有人知道我,也想害我。” 宋义道“想害你的另有其人,只不过谁教你来了我英璃,还要跟魔教和十二琉璃庄同流合污?” 吴雪现在真的是百口莫辩,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误解跟魔教同流合污了,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突然想对秦霖和秦如梦说道瞧你们,把我害成什么样。 吴雪没有说话,他也已经不想再辩解了。当一个人不再关注别人对他的评价而是专注自己内心世界的时候,是一种收获,也是一种丢失。他已经知道了有很多事情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力挽狂澜的,这样一个被加了速的世界,偏离了正轨的车,就只能车毁人亡。 可他必然无法按部就班,他是一个不是到家在何处的旅人,一个身负深仇大恨的复仇者,一个被强行推进江湖漩涡的雏鸟。对于这一切,他都有些措手不及,但又不得不去适应。 成长就是令人无可奈何。 这江湖,看起来就是你若不狠下心,别人就会对你狠心。 这就是吴雪离开家门步入江湖时的感觉,无比险恶,无比拘束,无比压抑。 “你说江湖险恶,却不知人心更为险恶。” “江湖那么大,人总是很容易迷失自己的定位。” “青山绿水,山河秀美,我们去看一看好不好?” 吴雪耳边依稀响起熟悉的话语,还有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一个即使在看到了一个寻常的野花野草都会发现它的美丽的女孩。这让他从新拾起了那些已经被他丢弃的简单的快乐。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对世界依旧有些困惑,但是已经不再惘然若失了。 即使是在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事物,他都会正面以对,哪怕他对面的是一个他曾经见之逃避的、无比棘手的敌人。 宋义凝神打量着这个十七岁少年,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可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宋义微微一笑,道“很好。” 说着,身形一动,脚下踏起一股尘烟,竖着扇子就向吴雪掠去。 “欸,你的对手是我们!” 那个瞎眼的男人喊到。 女人道“千万不能让那吴家小子死了!” “知道。” “知道还不快动!!!” 在女人的督促下,那男人托着女人,寻着声音飞奔过去。 令人惊愕的是,这对夫妻虽然身体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可功夫且丝毫没有落下。 只见那男人飞速迈着小短腿,跑的奇快,方位丝毫不差,甚至连脚下的磕磕绊绊都能顺利躲开。他的眼睛坏了,可他的耳朵能够洞察秋毫。感觉,是能够相互补偿的。看来,失去的一些,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填补回来。 宋义迈开大步,拿着铁扇直向吴雪天庭中间点去,他的身后传来那男女大声叫喊的声音。 “嘁。” 宋义呿口而嗤,脚下动作并未停下以应对后面的威胁。他反手将扇子一展,顿时一阵清脆的金属机括的声音接连响起,急急飞散出一排长针! 女人一见,喊到“吴家小子快走远点!” 男人听声辨物,道“有针!” 说着身子轻盈地跳起,长针几乎是擦着衣角掠过。 宋义冷笑道“天真。” 手指覆在扇面上,向后一牵拉,那飞出去的一排长针倏尔又向后飞来。 女人发觉到了身后的威胁,道“又回来了!” 男人道“知道了!” 他侧过身子,从两根针之间的夹缝里穿过,可突然宋义眼睛一睁,露出一道锋芒,说道“结束了。” 他将手中的铁扇一合,那男女突然被什么东西划伤。 女人看着血珠悬挂在空中,惊道“是丝线!” 那几根针的尾部连接着极其细微的金属丝线,切割能力极强,他们身上已经中了几道,伤口还隐隐有些酸麻。 男人突然脚下不稳,跪了下去,他身上比女人多了三道伤痕,他支支吾吾道“有有,有毒!” 宋义已经收回了毒针,它们又从新回到了那柄铁扇的扇骨里。 “不错,我的暗器确实淬了毒,就连丝线上也涂抹了毒。” 他的铁扇在阳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芒,是一种无比深邃的黑。 可这样一个精美的折扇却是杀人的凶器。 宋义扇着扇子,悠然道“你们中了我的毒,很快就会浑身麻痹,最后器官衰竭而死。” 吴雪道“他们可能还不会死。” 宋义道“哦?” 吴雪蹙着眉,说道“只要是毒,就会有解药。” 宋义道“你以为我有那种解药?” 吴雪看向宋义的左手,他正是左手拿的扇子。 他说道“你必然有,要不然你左手虎口处的伤是怎么解毒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章 张节陵 宋义立马下意识地收了收手。可再怎么收,那一道道明显的伤痕依旧那么显眼。 那些伤痕都是新伤,伤口才结痂,形成一道道黑色的痕迹。 吴雪悠悠道“他们都说宋义宋大人是一介书生,只会文,不会武。现在看来,宋大人不是不会武,只是才刚刚学会了武,还在拼命的练习。” 宋义一怔,他咬紧牙关,道“何以见得?” 吴雪道“那天在白花台,你与那和尚交手就可以看出来。虽然你的武功很是不错,比之少林的人也是不逞多让,但是虚浮短暂,没有深厚悠长的内力加持,所以只能短时间作战,你当时见好就收,没有过多纠缠。这与你当时表现的很不想符。” 一个武功不错,而且又表现的很狂妄的人,怎么可能态度这么快就转变?如果不是内力不深厚,怎么可能会让他立马转变,就此收手? 吴雪道“还有一点。就是从最早在十二琉璃庄,在白玉榷准备出手攻击你的时候,他的手中了暗器对吧?” 宋义道“不错。” 吴雪道“我一度以为那是梅娘躲在暗处要害白玉榷,实则不然。那会儿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白玉榷的动作上,没有留意你的动作。那两枚飞刀,其实是你发的,只是手法奇快,又很隐蔽,我才没有发现。现在想想,他受伤的部位只有你才有机会。” 沉默一会儿,宋义突然笑了,道“精彩,精彩!” 他发觉自己小看了这个看起来懵懂天真的少年。 “所以——?” 吴雪道“你内功根基不稳,只能通过其他办法来弥补。” 宋义哈哈大笑,道“他们都说宋某是个心有志,而力不足的文官。”他突然面色一转,变得阴冷起来,又有些自嘲的意味夹杂其中。 “所以我暗自开始练习暗器。” 暗器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只是些见不得人的计量,但有时候却有奇效。也很有开发的空间,它的操作性、杀伤性都很可观。 接着宋义看着自己左手的虎口处,像是欣赏一般看着那黑褐色的伤痕,说道“很好。” “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 吴雪苦笑。知道了别人不愿透露的秘密,就算是不说出去,恐怕当事人也不安心。 只有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说不出来,秘密就还永远是秘密。 这时那边已经瘫倒的女人说话了,“吴家小子,你不是他的对手,快快离去!” 男人嘿嘿一笑,道“小子可以,居然肯为我们求解药。” 女人叫喊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我们不人不鬼地活了这么久,死了也就死了。倒是你——”她古怪地笑了两声,不知其中有何意味藏在里面。“还有跟有意识的事情等着你呢,你还是快走吧!” 吴雪笑道“多谢二位前辈好意,不过” 他的语气却很是坚定,说道“我与前辈有过一面之缘,我可不像昨天才见过的人,今天就死了。” 男人嘿嘿一笑,道“好!那你快点把这个宋义打到他肯交出解药的时候。” 宋义微微一笑,看着吴雪,说道“那你可得快点了,差不多到太阳全出来,他们差不多就毒入骨髓,彻底没救了。” 此刻太阳只半露出脸,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只有一试了! 另一边,在一片房屋废墟后面—— 兰儿想去帮吴雪,可她突然被张道士拉住了。 兰儿道“你干吗?!” 张道长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还分不清情势吗?现在你父亲已经倒了,这里最强的恐怕就是这个宋义了,你这么冲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兰儿道“管不了那么多了,雪儿哥哥独自面对宋义恐怕凶多吉少!”她眼睛看向张道长拉着自己的手,他立马放开了。 张道长说道“那也别这么急啊,等等总没错的。” 兰儿道“要等你等,我等不了!” 张道长“咳”了声,他已经对这个小丫头服气了。“江湖救急,贫道虽然是出家人,但也懂得这些道理。大不了我去会会那个宋义!” 兰儿霍然停下脚步,笑道“那正是再好不过了!” 张道长暗自感叹,自己还是吃女人的亏,不然为什么出家呢?现在看来,就算是出家了,也还是吃女人的亏。算了,自己心软倒霉! 张道长道“若是小兄弟不敌他手,我再出手好了。”他示意一下那边的战况。 兰儿看去,只见吴雪欺身跟宋义缠斗着,让他无法施放暗器。 宋义身法灵巧,边躲边用铁扇点打吴雪的身体穴位。吴雪集中了全部的精力,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的对待一个敌人。 可能是受师傅的影响,他对自己也开始有了要求。不能总是靠别人庇护,求别人庇护,不如自己有能力庇佑自己。 正好,他也需要验证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 宋义使扇,吴雪徒手,二人来来回回数十招,他愈发觉得吴雪的功法诡异巧妙。因为他武功虽然不高,来回也就俩招使用,可变化无穷,自己如何是攻不到他的穴位。 这两招,正是如梦圣教的创始人秦霖早年的功法心得。吴雪得到了他那本《如梦令》后,也只看了两首词,那两首词所描述的是就是如梦功法的前两式“梦间起手式”,“夜魅长歌式”。 吴雪发现了这门功法的巧妙之处,这两门功法动起来似有若无,狭可独守寸心,广可包罗万象,变化更是无穷。 他就倚靠着这两手跟宋义激斗了百十来招,也未见胜负。 眼见太阳就快尽露,吴雪心中一急,露了破绽,宋义赫然推开他的掌,铁扇直通他心门! 兰儿惊呼道“不好!”她刚想让张道长牵去搭救,刚回头,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空气里还留有一声叹息。 再一看,他已经到了吴雪跟前,只手抓住了那柄铁扇! 宋义一惊,手往后一扯,却丝毫无法动弹。 张道长用力一捏那扇骨,顿时一股暗力涌向宋义的手腕,他指骨一阵吃疼,奇怪地弯曲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手里横冲直撞。 他拿捏不稳,扇子就被张道长收了去。 吴雪惊奇不已。他依稀回想刚才那一瞬间的变化。就在宋义的铁扇快要点到他心门的时候,突然时间像是变慢了,一个黑影到了他身边,一把抓住了那攻来的铁扇! 兰儿眼巴巴地看向那边,张道长几乎没有出招就夺了宋义的铁扇,饶有趣味地在手中打量着。 “哼——这臭牛鼻子,先前那副寒酸畏缩样,没想到武功如此深厚!” 兰儿跑过去,道“雪儿哥哥——” 吴雪看着张道长,张道长像个小孩子般好奇地打量着那铁扇。 吴雪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对兰儿说道“我跟他斗了这么久,还不及张道长一招精巧。” 兰儿贴近他,小声嘀咕道“这牛鼻子扮猪吃老虎!想来也是,不是说中原两大武功正统吗,一个少林,一个正一,这道士恐怕就是正一的人了。” 张道长叫道“我听见了!小丫头说我坏话!” 兰儿缩在了吴雪身后,向着他吐了吐舌头。 张道长把扇子展开,阖上,来来回回,宋义看得眼皮直跳。 那是他非常喜欢的一把用来点穴、发暗器两用的玄铁扇,几乎跟他是寸步不离手。 可它现在在一个牛鼻子道士手里,来来回回翻看着,就像是自己女人被一个男人反复看着那样恶心。 张道长道“这扇子很是精妙啊,比之天工阁那些阴阳怪气的家伙打造的器物也是不逞多让!” 宋义虽然气恼,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手现在还无法活动自如,就像是被铁锈包裹住的剪刀一般。 这个道士究竟是何来路,居然有如此身手?莫非他是正一派的?可如果他是正一派的,为什么还会对自己出手呢?正一派向来是归顺朝廷的,每年的朝廷秋季庆典都会在启明山上举行。 宋义一时也摸不着头脑,说道“道长可是正一的人?” 张道长笑道“正一?贫道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小道士,正一那种名门正派可是进不了的了。” 宋义道“那道长在何处受敬?” 张道长哈哈大笑,说道“贫道确实是个无名之人。号不响,庙不大,香火一般般,怎么还会有人敬仰?” 宋义道“那道长如何称呼?” 张道长手指一用力,把里面藏的暗器全部逼了出来,然后将扇子一合,在掌心轻轻拍着,笑着说道“贫道俗家名字姓张名节陵,道号嘛就叫扶摇。” 宋义暗自忖度道“扶摇子,扶摇子张节陵,张——” 突然他像是见鬼了一般,惊声道“你是——” 可张道长给了他一个眼色。那个眼色教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宋义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他忽然感觉浑身发冷。 兰儿小声问吴雪,张节陵是何许人也,可吴雪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 他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一章 毒 宋义此刻神情有些讶然,眼睛直勾勾地出神,微低着头,就像是犯了错误被长辈训斥的小孩子一样。 吴雪很是惊异,怎么听到了这个道士的名号过后居然如此恭敬,甚至有些恐惧? 这个叫张节陵的道士究竟是何来路,能让一个面对十二琉璃庄庄主都不惧的人露出如此神情?就好像那种恐惧深入骨髓。 兰儿问了吴雪,可吴雪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向她以眼色示意别惹这个来路不明的道士,恐怕他背后有鬼! 可兰儿似乎理解错了其中意味,笑着向张节陵说道“道长,你明明就很厉害,怎么还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张节陵用扇子扇了扇风,掀动他破旧道袍衣襟,他哈哈一笑,说道“小女娃娃,你从哪看出来贫道很厉害?” 兰儿指了指那把扇子,说道“可你不是一把就夺过这把铁扇了吗?”而且她努了努圆圆的下巴,“你看他的左手,到现在还是一副鸡爪子的模样,岂不是被你的内力震慑的?” 闻言张节陵忍不住朗声而笑,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能夺他铁扇,不是因为我武功高超,而是因为我突然袭击,导致他心有顾忌,若是下意识松了手。至于他为什么把手弓成鸡爪状恐怕是因为见一个无能的老道士轻而易举就夺了他的宝扇,所以心怀恼怒。” 说着就把扇子朝宋义一丢,宋义左手一接,手指顿时灵活如初。 “看,不就是这样吗?” 兰儿歪着脑袋,看起来还是有些疑惑。 张道长心里一阵发苦,念叨这小丫头好奇心甚重,张老道什么时候这么措手不及过?可对手居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咳,女人啊。果然没错,张老道这辈子没有花前月下的命。 他赶忙转移话题,说道“事到如今,还有必要再打下去吗?” 宋义抬起头,似乎很是虚弱。此前在十二琉璃庄里出现时,那副气定神闲潇洒俊逸的神采已经没了,变得很是萎靡。 吴雪看在眼里,突然发觉打垮一个人只要某个简单的一瞬间就够了。谁能想到宋义会变成这副模样?从骨子里露出的怯意,是无法掩饰的。 宋义嗓子发干,嗄哑地说道“不必了。” 张节陵笑道“对嘛,和和气气多好,何必大动干戈?牵扯这么多人,害了这么多条性命,到头来不还是一无所获吗?” 兰儿真想捂起耳朵,不想去听道家的什么“无”的境界——那些只是老生常谈,毫无用处。 她小声对吴雪说“若真是能做到大智若愚,似有还无,恐怕这江湖上就没有那么对争端了。” 吴雪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那边的张节陵,谁知道这个道士是真的运气好,还是佯装而已。 张道长一笑,也不做争辩,道“解药有吗?” 宋义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才掏出一个小瓶子,呈给张节陵,说道“这就是。” 张节陵掂了掂瓶子,走向那对夫妻,兀自道“幸好是慢性毒素,若是中了天工阁的毒,可就不好解了” 那对夫妻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嘴唇青紫,全身血管暴突,都成了紫黑色,看起来快要攻入心脉了。 张节陵打开小瓶子,刚拔下木塞,就见一股黑烟从中逃逸出来。就在黑烟腾起的短瞬,一只奇怪的火红色节肢动物窸窣窣爬出,攀上了张节陵的大拇指。 张节陵一瞧,大叫道“不好!火蜈蚣!” 他立马推手一甩,那火红色的蜈蚣被甩上了天,张节陵脚下踢起一枚石子,正中那蜈蚣的头部,掉在了吴雪兰儿地跟前。 可是已经迟了,他的大拇指被爬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个红点,沿着手掌向上攀附,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虫子在身上爬一样。 兰儿顿时一阵胆寒,脚都开始软了。她看着地上那只虫子,虽然头部被打碎,流着褐色的汁液,但依旧在地上胡乱地扭曲着。她心里一阵作呕,往后退了两步,蹙眉撇嘴道“真恶心!” 吴雪一瞧,道“糟了,真的是火蜈蚣!” 宋义弓着腰,身体微微的颤抖着,突然他抬起头,仰天大笑,嘶哑地喊道“张节陵又怎么样,不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兰儿怒骂道“卑鄙!” 宋义冷笑道“卑鄙?不卑鄙我怎么能有今天?!” 他头发散乱,浑身布满了灰尘,衣衫褴褛,狂笑之间又透露出些许疯狂。 兰儿想去看张节陵的手,却被他止住,“别碰我,不然此毒会蔓延到你身上!” 兰儿看着那红点密布的手,心里既胆寒又恶心,问道“这恶心的虫子的毒有没有解药?” 吴雪道“有。” 兰儿道“怎么解?” 吴雪叹了口气,道“此毒属火,毒发奇快,无法根除,只能以毒攻毒来缓解,最好的就是用冰蝉的毒来克制。” 兰儿道“冰蝉?” 张节陵苦笑道“说是冰蝉,其实就是一种生在雪山道“没事,我来。” 说着他喝了一声,将喉咙里的血全部吐了出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薄烟外面宋义走来的身影。 宋义冷笑道“你先前分析的都很对,只不过你小瞧了我这个后天练武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二章 怒 他没有练武根基,是个半路开始练武的人。可就是如此,吴雪也还难以敌手。因为他不过是个经脉打通不久,在短时间里学了几招的初学者罢了。就算是再有天赋,不勤加苦练也难得大成。道“你也想成为废人吗?” 说着一脚踹向吴雪的肚子,吴雪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着腰被踢翻过去,兰儿几个脆步张手接住了他。 吴雪下巴上布满血迹,剧烈地喘着气,他胃里一阵翻涌,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兰儿一看,心中一紧,他的内脏已然受损!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右半身已经动弹不得,左手被毁,内脏受创,不是废人胜似废人。 宋义走来,像是在散步一般,左手打着扇子——要命的扇子! 吴雪道“快走吧” 兰儿胸口直跳,心几乎快要爆裂,她像是没有听见。 吴雪又说了一遍。 兰儿道“你说什么?” “快走。” “什么?你支支吾吾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兰儿像是听不懂。可她听懂了,也很明白,但她假装听不懂。 宋义、宋义、宋义——!!! 宋义道“别急,下一个就是你。可惜,你们至今还是不明白” 说着,他面色一变,倏地一抬右手向兰儿脸上盖去!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说道“你还要当着我的面行凶吗?!”声音很冷。 宋义一怔,循声望去,只见盘坐的张节陵突然抬起头,眼睛一睁,掠过一道精光。 他突然腾空而起,掀起两道尘埃,伸出遮天大手盖向宋义。 他一阵惶恐,反手去挡,但那坚硬无匹的玄铁扇竟然被他一下子拗断! 太快了!兰儿吃惊地看着张节陵,他不是中了剧毒,已经死了吗? 张节陵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看着很是冰冷,透露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拗断了扇子,一只手抓向宋义胸口。宋义立马腾出两只手来挡,却被他只手破开。一股罡气震荡开来,嘭的一声,宋义痛苦又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口血,像是失了翼的鸟被一股大风掀翻,一阵晕眩,肉体坠落砸在了地面! 宋义跪在地上,呛出一股血沫。 兰儿几乎没有看清这个道士是怎么到了宋义的面前的。他俯瞰着宋义,遮住了天空,抬起手,缓缓往宋义脑袋上盖去。 “张道长手下留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三章 青鳞·河山大好 张节陵突然像是早已料到一样,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他依旧缓缓动着手,好像并没有打算收手的意思。 突然“簌簌簌”三声,张节陵从怀里掏出拂尘一卷,那三枚暗器已经射在了地上。 仔细一瞧,是三枚跟小孩子手掌般大小的青色鳞片状的暗器。 那声音笑道“张道长果然深藏不露。” 张节陵冷哼一声,道“你这算什么朋友,不现身吗?” 那人又是一阵笑声,几个踏步落在了地面。 来者正是游天星。 他先掏出一个小玉瓶,道“先给他们解药。” 张节陵笑道“不会又是什么毒虫吧?” 游天星笑道“放心,我们青鳞派只用毒,不用虫。” “你呢?” 游天星道“我只用盘龙骨跟龙鳞镖。” 张节陵分别给那对夫妇还有吴雪服了解药。 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道“你做的很好。” 兰儿道“你不是中了火蜈蚣的毒吗?” 言下之意,他现在差不多都快凉透了,怎么还是活蹦乱跳的。 张节陵苦笑道“我中了火蜈蚣的毒不假,但我没说我一定不能解毒啊?” 兰儿道“怎么解?你刚才都没气息了!”她看向他的手,上面已经没有密密麻麻的红点了,她心里舒坦了很多。 张节陵苦笑道“那是我收敛心神,活气内化,降低心率,然后集中精神将毒逼出。” 兰儿一怔,她明白能用内功强行逼出毒的,都是凌绝贫道的坏话,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呢?”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张道长伸着懒腰踏着木梯上了甲板。 兰儿悄悄做了个鬼脸,皱了皱鼻子,道“夸你还不乐意。” 吴雪道“张道长。” 张节陵笑呵呵地走到近前,询问道“感觉如何了?” 吴雪道“右半身已经不麻了,左手似乎有了点知觉。” 张节陵道“不错,伤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兰儿笑骂道“你这道士,两句话夸得你就飘飘然。不往好的方向发展,难道往坏的方向发展?” 张节陵不由得苦笑连连,心想这小丫头实在是个小巧玲珑的鬼机灵! 张节陵长长出了一口气,眯着眼看向一望无际的江面。两岸山间一派青翠,似有猿声啼沸。 他似乎有些陶醉,嗟叹道“山河大好,春光明媚。” 吴雪笑道“到了这里才发现春天已经来了。” 兰儿道“其实春天早就来了。” 春天早就来了,只是寒冬之气盘踞在人心里似乎不愿离去。 若是心中明媚,到哪里都是一派春光。 二人询问张道长可是睹物思情,为何一脸沧桑? 而张节陵摆摆手,无奈答道“那两个,真气耗尽,像个死猪一样连睡了三天,到现在还没醒来,我每日给他们输送真气,一把老骨头可是快散架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四章 南下风光 张节陵抱怨着,扭了扭腰,听着磕巴磕巴脆响。 他活动的方式很是奇特,动作幅度很大,几乎超出了人体能扭曲的极限,可他偏偏做到了,还很轻松。 张节陵瞧见兰儿一脸怪样,便说道“怎么,你也想练一练?” 兰儿连连摇头,道“我可不敢,我怕把腰给扭断了!” 张节陵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阴阳祥和功可是一大修身养性的好法子。不光能延年益寿,还能青春永驻。” 兰儿似乎有些心动,他接着说“不信?你们猜猜我多大岁数了?” 吴雪笑道“道长大概三十五六差不多吧?” “错,贫道已经快五十了!” 吴雪有些吃惊,他看着张节陵的脸,虽然长相很是奇特,更别说赏心悦目了,单从年龄上分析,也最多不过三十五,哪里看得出快五十了? 兰儿道“又吹牛!” 张节陵无奈摇摇头,叹息道“唉,这么好的功法无人问津,恐怕终有失传的一天啊” 兰儿小声问吴雪“这道士说的靠谱吗?什么什么功?” 吴雪笑道“阴阳祥和功。” 兰儿道“就是这个,你听说过?” 吴雪道“听说过。” 兰儿道“真有这么神奇?” 吴雪笑道“真有这么神奇。” 于是兰儿就去缠着张节陵让他传授功法,吴雪看着她忙乱的背影,突然笑了笑。 他看着开阔的江面,向着南方驶去。江上千帆过,长风一叶倾。他们已经行驶了三天。 三天前,他们从水路逃出英璃城,远远看去,英璃城已经被周围赶来的官兵层层围住。若不是游天星提议从水路走,恐怕就算是有张节陵和游天星这等高手,也难以突围。 这是一艘货船,高大雄伟的船身载着满满当当的货物。老板是下游临江城的人,常年南北往来通货行商,从这气派的船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家世如何。听船上的帮工说,这样的船,老板足足有十五艘。 老板姓周,名绪,大概在四五十岁左右。精气神十足,脚步轻健,笑呵呵的,倒是让人感觉有点和气生财的意思。就算如此,也难掩人到中年的体型。他已经不再年轻,虽然穿着宽松的衣服,但也还是可以看出来,他身体已经有些臃肿了。他对人也很谦和,就算是对自己的下手,哪怕是一个最低贱的雇工都很好。这也可能就是吴雪他们能顺利登船的原因了。 一天傍晚,众人在甲板上吃过晚饭后,吴雪曾问过他“为何周老板要亲自跑船?”这些事,交给下手就足够了。而大部分跑漕运的商人都不亲自运货,亲自运货的基本上都是小船帮的小业主。 跑商不是易事,各个商帮因为利益冲突而大打出手的情况比比皆是,而就此情况来看,周绪周老板完全不必亲自前来。 对此,周绪的回答是长年安安稳稳的日子都让自己开始变得麻痹大意了。 吴雪深以为然。 周绪有些醉了,有朋友来,自然是要喝点酒的。对于商人和武林中人来说,他们都是需要朋友的。他说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事,大部分都是他如何从一个江边船帮的小跟班到今天家大业大的往事。 当晚,船只依着微风飘荡在江面,江上点点渔火,天穹是一种深邃的墨蓝色。众人喝完酒,就去歇息了,游天星要去看着宋义,张节陵要去照顾那昏迷的两人,就都先离开了甲板。 吴雪和兰儿没有喝酒,加之他们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就留在上面闲聊着。 夜晚微凉,江上的风有些微腥。满天繁星,不由得会让人想起前尘往事。兰儿眼眸迷离,慵懒地支颐在船舷上,看着两岸悠远的灯火。 吴雪活动着麻痹的筋骨,不光中毒会让人浑身发麻,久坐同样也是。 夜晚很是安静,浪花朵朵,流水淙淙,发出清脆的声响。 兰儿的声音从微风中传来。 “雪儿哥哥,你的手好些了吗?” 吴雪笑道“好多了,你看,这不好好的吗?” 虽然打着夹板,他还是轻轻活动了两下手指。还是有些疼。可他不想让别人担心。 兰儿一直没有表现出悲观之色,也没有太多提起关于他手的事。因为他的手,就算是康复了,也可能再也无法运功。她努力笑着,因为不想让吴雪担心害怕。 可吴雪也是如此。这只手的事,对他来说如鲠在喉,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废了也就废了,还有一手也同样可以运功。但就是如此轻描淡写,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兰儿拿起他的左手看了看,他的手似乎有些淤紫,夜晚的灯光有些幽暗,她换了一个角度,还是如此。 她惊异道“欸,这是怎么回事?” 吴雪道“怎么?” 兰儿道“不是阴影呀” 吴雪看了看自己被固定的手,良久,也是一疑,苦笑道“我的手怎么变紫了?” 兰儿道“是不是淤血?” 吴雪道“不对啊,没有胀木的感觉。” 说着他活动活动手臂,也还是灵活自如。 这时一声音说“那是用了特殊的药的缘故。” 二人看去,却是游天星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洗完澡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腰间斜插着那根黑色龙纹的盘龙骨,就好像他们永远不会离开彼此一样。一人一骨,相依为命。 兰儿道“这张老道给吴雪用了什么药。” 游天星笑道“自然是治病的药。” 他走过去,看了看吴雪的左手,说道“他倒是挺舍得。” 兰儿有些不解。 游天星道“你可听说过紫云结?” 吴雪想了想,说道“一种草?” 游天星点点头,道“一种生长在沙漠里的草。” 这兰儿就比较了解了。她“欸”了一声,道“这是紫云结?” 这种草,叶紫花白,所以叫做紫云结。只生长在炎热干旱的沙漠深处。那里人迹罕至,是生命禁地。不光生命极短,而且还有野骆驼以此为食,所以得到一两株——哪怕是已经枯死的成草,都是天公作美。 兰儿在大月国市场上见过两株已经枯萎的紫云结,但那也只是见过,并没见过此药用在人身上是何症状。 观之吴雪的左手,就好像是中了毒一般,皮肤淤紫,就连指甲里都变成了紫黑色。 兰儿道“这这不会有毒吧?” 游天星道“确实有毒,可是毒性较为温和。最为奇特的是,它的毒,能解别的大部分毒。” 兰儿道“不会对身体有副作用?” 游天星道“此草除了毒性,还有就是可以生骨结筋,用在雪兄弟的身上正合适,也可以根除宋义的毒。但是这种毒是部分性的,并不会顺着血液蔓延。也就是说,它只会让他的左手有毒,其他的地方不会有毒。” 这下兰儿才稍许放下心来。 游天星喝着茶,看着船边的夜色,若有所思。 宋义自从那天被张节陵击溃后,整个人也似乎奔溃了。他一直呆呆怔怔的,眼中无光,好像只剩下一副躯壳。到了船上后,除了正常生活作息,他就只是坐在屋子里对着那扇小小的窗户发呆,看着外面的光。那是一种让人看不透的光。 游天星倒是省了很多麻烦,可以把他安然带回青鳞岛。而面对宋义的,恐怕是岛主严苛的律法。 夜半,船上除了值守掌舵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睡去了。 春天令人懒洋洋的,夜风有些微凉,倒是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张节陵这些日子过得很苦。因为他必须得照顾两个男人,两个只会睡觉的男人。他们到现在还是没有醒。他每天给他们输送真气,以填补他们如同器皿一般的躯体。 他自嘲道若不是老道内力深厚,恐怕都要被你们两人给榨干了。 今晚,他难得可以悠闲的喝点酒,所以他喝了很多酒,喝个酩酊大醉天昏地暗。 他躺在船楼的屋檐顶上,一只腿垂下,悠闲地摇摆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醉眼惺忪,遥望银河。 张节陵唱完一首换下一首,越唱声音越大,越唱歌词越下流。 兰儿听了,脸上一红,骂道“这牛鼻子发酒疯,怎得唱这些红槛青阑的曲子。” 游天星笑道“老道长怕是孤独半生,寂寞难耐。” 三人哈哈齐笑。 张节陵心里很苦,自己就跟男人有解不开的缘,似乎跟女人就没有缘。 众人都说他是个疯道、痴道,殊不知他就只是个贫道。清贫敝衣,茕茕一身。难得有几个好朋友一块喝酒,他怎么能不喝多呢? 而喝多了,是管不住嘴的,自然也是想唱歌的。所以他把原先听来的曲子全部唱了一遍,记不住词的就胡编乱造,以至于各种市井流传的下流话也编了进去。 他扯着嗓子唱到 “三月来,桃花开。我摘一朵送妹妹,妹妹笑,春天闹。猫儿挠,心儿跳——” 他的歌声雄浑有力,还夹杂着丝丝凄绝猥琐的笑。歌声在江面上传开,以至于江边靠岸休整的船只接连亮起了灯火。 于是有人喊到 “大半夜的不用睡觉啊!” “猫叫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五章 对面的船 张节陵被吼一嗓子,依旧在唱着,嘿嘿坏笑着。 看来他醉的可以。 兰儿怕他惹恼了周老板,毕竟他们寄人篱下。 这时守夜的大副慢悠悠走出来,他拿着旱烟锅子,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对兰儿笑道“没事的。张道长难得尽兴,就让他唱吧!” 兰儿道“可这样不会吵到船下面休息的人吗?” 大副吐了口幽蓝的烟,道“他们听不见的。” 兰儿有些疑惑。 怎么可能听不见呢?若是听不见的话,万一上面出了什么事,底下岂不是还在呼呼大睡? 大副瞧见兰儿思忖的模样,笑道“我们船上密封性很好,若是在下面船舱里把门关上,就算外面电闪雷鸣也只是听起来犹如猫叫。” 吴雪道“那遇到突发情况怎么才能及时通知他们呢?” 大副坐下来,道“在掌舵室内有一个牵绳,那绳子连接各个休息舱。只要有什么紧急情况,只要拉动绳子,他们船舱里的铃铛就会响动。不过这个铃铛一般是不会拉动的除非是真正紧急的情况。” 吴雪心想这还真是奇怪的设计,也很麻烦。可能是考虑到船员的休息,不影响白天的劳作才会如此。 他看见有一根铁管排布在船上,向下延伸,大概那根绳子就在这里面。 大副名叫齐南钟,自说已经跟着周老板干了快二十年,是个老水手了。他今年快五十了,脸晒得红黑红黑的,身体壮实高大,那虬结的肌肉似乎快要把衣服撑破。 平时他跟其他船员轮换值班,今晚正好轮到他。夜晚无事,船沿着既定的航线前行,于是就将船舵交给其他几个船员,自己先出来抽两口旱烟。 他烟瘾很大,不一会儿就抽掉两锅子烟。 他磕掉烟灰,继续塞上第三锅烟丝,对着油灯点着又惬意地抽起来。 似乎张节陵也累了,声音渐渐小去,最后被鼾声取代。他躺在屋着他猫着身体到了船舵室叫来大副齐南钟。 齐南钟一瞧,也是一惊。 那边船上的杀戮似乎还在继续,他拿来望远镜朝那边一看,只见那边一个窗户纸上横的溅起一倒血痕,一个人影颓然倒下。 “完!” 齐南钟暗骂一声,道“他们这恐怕是遭遇江上悍匪了。” 兰儿急道“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们?” 齐南钟冷汗直流,咬牙道“在江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话语虽然很是无情,但却是从实际考虑。 把这种悍匪引来,对谁都没有好结果。 气氛一时无比紧张压抑,风也喧嚣了起来,夹杂着血腥味。 吴雪一直盯着那船上的发展,突然那船上的一个黑衣人突然转头看向这里,那眼神吴雪永远都无法忘记,凶狠阴鸷,跟吴雪遥遥相对! 吴雪叫道“不好!” 正待他准备蹲下躲起来,却被齐南钟不动声色地拉住,他使了个眼神,说道“别躲!假装没看见!” 吴雪兰儿了然,心扑通扑通乱跳。三人就依靠在船舷边,假装没看见,只是借着夜色在聊着天。 兰儿心中胆怯,却又忍不住向那边瞥去。 突然那船的灯火全部熄灭了! 吴雪眼中透露出惊恐,断续道“怎么,怎么回事?怎么灯灭了?” 那船突然黑了下去,身形隐匿于神秘漆黑的江上,只有一个漆黑的轮廓。 齐南钟也是有些疑惑,他向那边看去,突然说道“它来了!” 吴雪一看,那船像是逡巡在江里的怪物一般,缓缓调转了头,向着他们这边驶来! 他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向齐南钟,他已经急忙跑回船舵室跟几个帮工急忙忙地升起船帆。 然后他跑过来急匆匆地对吴雪兰儿说“你们快进去,别出来!” 吴雪道“要打铃吗?” 齐南钟道“不能打,如果他们见到这船上慌乱一团,肯定会认为这船上守备不足,更能引来那群虎豹豺狼!” 吴雪和兰儿听从他的话,下到船舱里,把船面上的门死死关闭。 跟外面紧张压迫的气氛比起来,幽暗的船舱走廊里却一片安详。一珊扇扇门禁闭着,他们都在休息。 这里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 兰儿不自觉地抓住了吴雪的衣袖。他们缩在走廊里,没有去那一间间黝黑的船室。 船下走廊两排点着夜灯,很是幽暗,从这看来,一扇扇雕花木门好似古墓里的门一般。 兰儿突然觉得这船很可怕。 吴雪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起码他们都是自己人。” 上面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很是忙乱。连船身两排的长桨也伸了出来,二十个船桨一同划动。 兰儿一双杏目里布满惶恐,依靠在吴雪怀里。 吴雪靠在墙壁上,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 渐渐的,那一声声脚步突然安静了下来,那感觉就像是外面有无数野兽围着他们这个小牢笼,打量着里面的猎物。 兰儿道“怎么没声了?” 吴雪悄悄摇了摇头,将走廊里的灯火全部熄灭。 二人贴着墙壁,不敢发出声响。 他们不敢想象外面的情景。若是那一群悍匪登船了呢?那外面岂不是已经杀戮起来? 现在又突然没了动静,恐怕 兰儿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 吴雪只手搂住兰儿的肩膀,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只希望齐南钟已经将那艘船甩掉了。不然,他们就必须赶快叫醒船上的人,以做应对。 突然黑暗中突然响起了“吱呀”一声,一个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走廊里,向他们走来。 兰儿小声道“他们从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那我们是不是在外面也听不见房间里面的声音?” 吴雪听了兰儿的话,突然心中一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能进到房间里面的方式,不光只有从甲板下来那一条楼梯。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小窗户对这外面的江面。那个窗户大小完全可以让一个人进来。 那些悍匪完全可以在船身外面打破窗户进到里面来 吴雪不敢想了,外面死一般安静,下面的这个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是徘徊在黑夜里的夜叉在巡获猎物。 二人大气也不敢出,船下走廊里空气滞闷污浊,冷汗在脸上流着,有些痒痒的。 吴雪握起拳头,暗想若是来者是悍匪,就用这打着木板的手将他敲晕!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六章 暗涌江流 吴雪听得那脚步声愈发逼近,愈发清晰,嗓子眼干巴巴的,他屏住了呼吸。 兰儿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清这走廊里的情况。可惜这船犹如一只漂流在江上的巨大棺材一般,被死气沉沉的黑包围。 这艘船上,是不是现在已经被那群黑衣悍匪占据?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想到这里,兰儿不由觉得他们如同孤立无援的小白鼠一般,躲在这漆黑的笼子里小心提防捕食者的暗手。 那人走到了二人近前,突然不走了。他好像也发觉了他们的所在。 可他怎么会发现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走道里,他怎么能如此精确的停留在他们的前面。莫不是他长了一对猫头鹰的招子?还是说,这个人已经适应了黑夜的生活,本事就是个老练的野兽呢? 那人停下脚步,好像有点疑惑,没有说话。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吴雪和兰儿屏住呼吸。 看不见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吴雪已经准备出手了,管他是什么来路,先一拳砸过去,探探虚实。 可就在这时,他人突道“你们两个在这干吗?” 他的语气有些好笑有些揶揄,吴雪兰儿一听,却是无比熟悉。 兰儿道“游公子?!” 游天星不由得笑起来。 对于游天星来说,这样的黑不算最黑,他见过更黑的黑暗,可他还是走出来了。 他的一双眼睛无比深邃明亮,好像能够洞察夜晚的一切。所以当他走出屋子来到走廊的时候,也有些讶异为何外面黑蒙蒙一片,犹如覆盖了一层雾气一般。 而他发现了黑暗中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男女,既不解又好笑。 见来者是游天星,吴雪兰儿二人如释重负。 “这么说,是有江上悍匪了?” 吴雪道“先前船右边的那艘宝船已经血染,那群黑衣人也已经发现了我们。” 兰儿道“他们调转了船头,向这边靠近了。” 游天星重新点亮灯火,一瞬间如豆般的火光亮起,这狭窄冗长的通道里才有了几丝生气。 吴雪的眼睛被这一瞬亮起的灯火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眼睛若是习惯了黑夜,就反而无法接受光明了。 可游天星好像既能接受光芒,又能在黑夜里安之若素。 他脸上带着丝丝笑意,说道“所以你们害怕我就是从外面偷袭进来的悍匪?” 吴雪笑道“见到了也就安心了。” 游天星道“他已经睡下了,我觉得气闷才想出去走走,没想到倒遇上了件趣事。” 吴雪道“现在外面没了动静。” 兰儿道“刚才还有动静的。” 游天星已经明白了,他说道“留在这里也不安全,走吧,与其躲起来担惊受怕,不如去直面应对。” 他二人居然安心了下来,这是一种无比平和、信任的安心。游天星的腰间还插着黝黑的盘龙骨,在光影下闪着神秘的光。 他推开门,三人协伴走了上去。 船面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朗月清风,星辰如灯。 吴雪奇怪地环视周围,嘀咕道“怎么回事?”他发现那艘被悍匪占据的船也已经消失在了波光嶙峋的江面上。 游天星笑道“看来这里没有你们说的江上悍匪。” 随后他们往前走去,到了船舵室,那里一派祥和,很是平静。里面的船员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这么晚了,这地方恐怕也只有船员跟劫匪在工作了。 见到来者,齐南钟笑着迎了出来。 吴雪道“那些悍匪哪去了?” 齐南钟笑道“小友受惊了,我们已经已经甩掉了那艘船。” 兰儿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太好了!” 游天星笑道“看来是虚惊一场,不过也好,免得一小撮流匪搅浑了一汪江水。” 吴雪却陷入了沉思。他蹙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齐南钟道“这下没事了,各位也可安然入睡了。” 吴雪道“齐大叔,这江上时常遇到悍匪劫船杀人的勾当吗?” 齐南钟笑的依旧挂在脸上,道“现在江上已经太平多了,劫船杀人的悍匪已经几乎没了。” 吴雪现在想来,才发觉出哪里不合理。 那船很是华贵,所以他们才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为财杀人。可事实真的如此吗?如果是为了财,可为什么下手如此狠毒,就好像是面对十几二十年的仇人一样。 会不会是因为新仇旧恨引发的血案? 齐南钟看吴雪依旧满腹狐疑,便笑道“雪公子不必挂怀,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放心吧!这江上不比岸上,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突然。” 三人走了出来,游天星道“看来今晚是太平无事了。” 吴雪还是有些疑惑,说道“这艘船如此笨重,就算是扬起了风帆,二十个船桨齐划,也未必行的对快。而且那艘船是个轻便的的多的游船,怎么可能追不上这艘商船呢?” 兰儿道“会不会是他们也同样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杀了人抢了钱财立马就走了?” 吴雪笑道“如果这样,他们可不会觉得事多,只会觉得事少!” 游天星这时候说道“这满载价值不菲货物的船,为什么没有被他们抢呢?” 吴雪道“他们真的会放掉目睹了全过程,而且如此多金多财的商船吗?” 兰儿揣测道“他们也许见这船是商船,既然是商船那就肯定有众多护卫,所以他们只敢抢防备松懈的游船。” 他们巡江远眺,一时也琢磨不透歹徒的意图。 吴雪凭栏而望,只见江水涛涛,生生不息,远处一轮明月悬挂江面,月色下面一片粼粼闪闪。他拍了拍船舷,怎么也没有头绪。 这样一件事发生,完全搅了游江南巡的兴致,似乎连景色都变得诡谲暧昧了起来。 他已经无心再看,就准备跟他们回去休息了。 可他收回伏在船舷上的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他惊异一声,疑惑地俯下身,手不停地在船舷上抚摸着。 兰儿道“雪儿哥哥怎么了?” 吴雪道“这里有三条痕迹。” “痕迹?” 兰儿走上前去敲了敲,平滑的船舷挡板下确实有三条划痕。 她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刮出来的痕迹吧?” 游天星走过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三道划痕,那划痕就好像是被某个野兽的爪子抓出来的痕迹。 可江上怎么会有如此利爪的野兽呢?江上只有人。 游天星伸出三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那三道划痕上摸索着,半晌,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奇怪的笑意。 “这是鹰爪钩的划痕。” 兰儿道“鹰爪钩?” 她也是一惊,心里已经有了鹰爪钩的模型出来。那是一种有着三根如同老鹰爪子般的铁钩,前头弯曲,多用来攀爬固墙。 可这钩子为何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江中的商船上? 兰儿已经明白过来,心中一凛,她明白为何游天星笑得如此古怪了。 今晚不会太平了。那群人很有可能已经偷偷上了船!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来了。” 游天星无奈而笑,道“看来今晚要抓贼了。” 可是贼在哪呢? 一阵恐慌划过吴雪心头,他们居然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就上了船。面对手段如此巧妙的江上悍匪,吴雪心中也没了底。 他们该是潜藏起来了,这艘船很大,他们可能藏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匍匐着猎物的到来。 一股紧迫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三人,因为他们一共发现了不下二十多道划痕! 吴雪只觉得后怕,如果没有发现这些鹰爪钩的划痕,只怕他们在睡梦中就被人给害了! 游天星笑道“起码我们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知道了就可以有所提防了。” 于是他们三人再次来到船舵室,将此事告知了齐南钟。他正在掌着舵盘,不停地向右修正着方向。 他得知也很惊讶,眼睛里闪着狐疑光,道“竟有此事?” 他将船舵交给其中一个船员。这几个船员就好像卫兵一般笔直着身体,整齐站在齐南钟身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神情动作都出奇的一致。若不是齐南钟叫他,估计他们都会一直站下去。 齐南钟跟着他们来到右边的船舷,打量着那些划痕。他伸出手抚摸着,就好像这些划痕是划在他爱人身上。 可是他们常年在江上跑船的几乎都没有爱人,甚至连情人都没有。女人不喜欢偷腥的男人,也不会喜欢一身腥的男人。他们只有下船的时候,拿着刚刚领到的银两去花街柳巷里肆意寻欢,等花完了钱,就再去船上挣钱。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齐南钟抚摸着划痕,骂道“这群贼人!” 游天星道“当务之急,是应该赶紧通知所有人。” 事已至此,齐南钟也只好打响通往各个房间铃铛。 他连续拉扯绳子,可过了好久都没见有人上到甲板上。 齐南钟惊疑了一声,说道“怎么睡的这么死?不就是喝了点酒吗?” 他们的酒量都很好,不应该睡的连耳边的铜铃都听不见。 “莫非?!” 吴雪跟游天星相视了一眼,立马动身往船舱下面奔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七章 食人船 吴雪和游天星即刻动身向船舱下面跑去。 吴雪重新回到幽暗封闭的走廊里,伸手推推那雕花的木门,却纹丝不动。 游天星也推了推其余几扇门,走过来摇了摇头,叹道“门栓都从里面锁死了。” 吴雪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之中。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他打开了门,他们是不是还在里面,是生是死。 吴雪道“就算是歹人潜进了船上,想要杀人的话也应该从这里进去才对,怎么门都是锁死的?” 游天星忖度道“可能他们只是潜进来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从船侧的房间窗户里进入。” 吴雪喉结动了动,嗄声道“他们难道就一直潜伏在这一间间房子里面?” 游天星眉头微蹙,他的手来回在嘴唇上的两撇浓密的胡子上摸索着。他好像很喜欢他的胡子,只要思考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摸一摸。 他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只能强行破门,一探究竟了。” 吴雪以为他会飞起一脚将门踹开,而他却只是从口袋里翻出一枚薄薄的,犹如鱼鳞一般厚度的物什。 那东西大概有孩童手掌般大小,通体发青,像是什么物种的巨大鳞片一般带有微微的弧度。 吴雪这是第一次清楚的见到了龙鳞镖。 游天星双指夹着龙鳞镖,刚好可以探入狭窄的门缝。只见他动作一阵,里面咯嗒一声,门就微微的开了。 游天星手指还夹着飞镖,另一只手推开了门。 吴雪真害怕突然从里面蹦出个持刀的强人。 可游天星却显得很是气定神闲,就好像是推自己的门一样。 可门里面什么都没有。 床铺依旧是整整齐齐的模样,连被子都没摊开。 房间的窗户也紧紧闭合着。这船舱里的窗户很小,一个成年人想要进出根本不可能,而且它的位置很高,就连游天星的个头也只能抬起头观望。 游天星惊疑地啧了一声,脸上缓缓浮现出笑意,嘴上说道“有意思,有意思。” 这些人好像突然消失了。 吴雪心中一阵发苦,暗想怎么跟在孤鸳集一样,人凭空就消失了。 不过那是在开阔地带,又是在夜晚,所以很容易走错路。可现在他们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江上的一艘商船上,又怎么会犯上次的错误? 他们接连打开了房门,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就连随同他们一起的宋义、石业兰、余伴尘都消失了。 吴雪浑身发冷,只觉得这船犹如魔窟一般,误入其中就会被吞噬。 吴雪道“他们是怎么从这艘船上消失的?” 游天星露出玩味的笑,说道“看来他们不是从房间的窗户里爬出去的。” 吴雪道“那就只能是从外面这条道走了。可他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和兰儿一直在甲板上,为什么没有见到人影,这么多人是怎么消失的?” 这些人就如同来去无影的幽灵一般,从他们身边飘走了。 吴雪可不相信有鬼,游天星更不信。 游天星笑道“看来我们得抓贼了。” 吴雪叹道“还是个偷人的贼。” 可他突然一怔,脱口道“兰儿去哪了?” 游天星道“她没跟我们下来。” 吴雪心中一紧。她可千万不能有事。可她偏偏也消失了,就在他们下到船舱里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里。 他们跑到甲板上,怎么也找不到兰儿的身影。 吴雪跑去船舵室,可齐南钟也不知道兰儿的去处。 他说道“她不是跟你们一同下去了吗?” 吴雪冷汗已经流了下来,道“没有。” 一时间,一股疑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吴雪一转头就跑出去。他希望她只是跑到这船上的什么地方去了,只要一推门,或者转个身就能看到她正在看着悠悠的星汉浪涛。可是她怎么也不出现。他急匆匆绕着船跑了两周,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也没找见。 他大声喊着,对着漆黑的空气喊着“兰儿,兰儿——” 明明已经到了春天,可吴雪却感觉通体生寒如坠冰窟。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她找到,然后她狡黠地笑着跟他说这只是她的恶作剧。 甚至连各个房间都找遍了,也还是没有兰儿的身影。 她怎么消失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可有些人偏偏会消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当你回过神想去观望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有很多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好像他们天生具有这种本领一样——折磨人的本领。 吴雪欲哭无泪,细密的汗珠从他脸颊鼻翼划过,他靠着船舷的身子似乎失去了力气,缓缓坐到了地上。 他想到了除夕夜的天牢,想到了睁开眼见到的渔家女,想到了烈火边的天使。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像是五颜六色的颜料淋下,将他肆意渲染。 有时候失落跟期待是同一种情感,它们都会教人浑浑噩噩却又心怀希望。而有时这种希望却会教人发疯发狂。因为这种感觉的激发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别人的。思念会愈发浓烈,精神就会愈加空虚。 他劝自己往好处想一想,可就是怎么样都想不起来。可他却不是悲观主义者,只是个快要发疯的年轻人。 若是可以,他真想永远拉着她的手,抓得死死的,哪怕她嗔怪也绝不松开。 可惜这只是他的幻想,他现在能触摸到的不是兰儿的手,而是充斥着空虚恐慌的空气。 天空忽晴忽暗,好像有人拿着遥控器一般调节着人的情绪。 游天星呆呆地看着天上被一股阴云遮住的月亮,神秘的只露出半张脸。 他瞧见吴雪焦急慌乱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他不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而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而少年人又很容易弄丢东西,丢了就不可能再找回来了。 游天星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一下肩膀,说道“放心吧,他们都会回来的。” 他说的语气很淡然,却又无比的坚定和自信。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有时候他自己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己已经变得失去了底气呢?什么时候失去的呢? 有时候时间的流逝总会教人突然想起过去,却又徒然引发一阵阵惘然。 吴雪不知怎么的,游天星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好似给了他无限的力量。 他忽然想到,自己还不能顺着局势和潮流浑浑噩噩下去,因为我本身依旧存在着,还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失,有些东西还可以追回,那些快要失去的,也要一并找回来。 吴雪看着游天星微微笑了笑。 有时候鼓励是双向的,当你满怀真心去鼓励一个人的时候,你自己也会被鼓舞到。 游天星忽然也觉得充满了力量。 他虽然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但还不算老,他的武功还没退化,他的手依旧灵巧,那鲜红和素白的影子还存在他脑海里,就好像是陪伴在他身边的盘龙骨和龙鳞镖一样! 趁着还没到追忆的时候,失去的都要追回来! 他们相视一笑,了然于胸。 游天星笑道“我们起码不是一无所知。” 吴雪道“好歹我们还没有消失。” 游天星道“齐南钟也没有消失!” 他们脑袋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挪,几步间就回到了船舵室。 可齐南钟好像永远不会消失一般,依旧在那里,等着他们。 他道“二位,找见他们人了吗?” 吴雪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还没有。” 齐南钟道“那有没有什么头绪?” 游天星略微笑着,重复道“还没有。” 齐南钟有些奇怪,怎么这两人都在说着同样的话。 “唉,世风日下,何时才能太平呢?” 他抽着旱烟,给满头大汗的吴雪游天星倒了两杯茶。 一晚的惊慌忙乱,吴雪早已经声嘶力竭,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顿时干渴的喉咙好了许多。 游天星坐下来,悠悠地端起茶杯,也是喝了一口茶水,微笑道 “只要人心中太平,这世道自然会太平许多。” 齐南钟道“可要是人心中不太平呢?” 吴雪道“那恐怕就算是有再严苛的律法也无法休止这世间的祸患。” 齐南钟闻之哈哈大笑,道“好,说得好!” 然后他突地变了脸色,压低身子冷冰冰地说道“可你们怎知一个人是善是恶?” 游天星笑道“这人怎么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吴雪笑道“就算是舞台上的变脸师都没有这么快!” 齐南钟冷哼一声,道“只怪你们太蠢也太多事,若是你们没有看到那一幕,我又怎么会害他们?” 游天星叹道“看来大晚上还是得早早休息,免得牵扯上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吴雪骤地皱眉沉声道“他们人呢?” 齐南钟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道“他们?大概已经成了鱼饵了吧!” “可恶,你——” 吴雪想起身,却脚下一软又坐回了椅子里。 齐南钟哈哈大笑,道“没用的,你们中了蒙汗药,是起不来的了。” 游天星悠悠道“看来这药倒是奇特,无色无味想害人都发现不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八章 比毒还毒 齐南钟悠然道“不错,这蒙汗药不会像其他的蒙汗药那样让人像死鱼一样昏睡。它会保持人的意识,甚至身体还可以自主的活动稍许,只不过想走,那是不可能了!” 游天星垂着眉眼,淡淡道“我好像知道了这种药的妙用。” 齐南钟笑得很放肆,又似乎夹杂着丝丝的甜蜜,只不过这笑容只教人看着恶心作呕。 他说道“这种药可是让我尝到了很多年轻姑娘的滋味,哼,只是没想到现在是对两个无趣的男人施用。” 说着,他脸上又浮现一丝笑,好像已经置身在无边无际的甜美当中。 “你那个同行的小姑娘很不错,我在料理了你们这些多余的人后会好好享受的!” 游天星以为吴雪会暴怒,却没想到他没有声张,甚至连骂都没有骂。他只是沉着脸,比夏天疾风骤雨来临前的阴沉还阴沉。 对吴雪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兰儿她还活着。 齐南钟想激怒吴雪,然而发现吴雪他们并没有突然跳起,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他还对这种药有些不放心,因为他只对女人用过,没有对两个身怀武功的男人用过。 如此看来,这药确实很有效果。 他拿起一把匕首,手指拂过尖锐的刀刃边,悠悠道“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倒霉吧,谁叫你们怀了我的好事!” 游天星嘴角勾起,依旧带着笑,说道“哦?坏了你的好事?看来这是个天大的好事,不然你也不会如此颇费周章。” 齐南钟冷笑道“这小子和那姑娘今晚上看到的那船,是个临江城商人巨贾之家——裴员外的花船。人人都知道他不光家财万贯,最近还得了个水灵灵的女人。” 游天星语带笑腔,道“哦?于是你就派遣同伙登船杀了他们全家?” 齐南钟好像没有听见,接着道“那女人,只要是个人见到了都会发狂发疯,临江城的各路英雄豪杰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他嘿嘿笑了两声,“我也不例外。” 游天星倒是也笑了,只是差一点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道“有这么美的女人?” 齐南钟突然面色一转,收起了猥琐下流的笑容,变得凶狠阴戾起来,好像那女人已经成了他的禁脔,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不得染指,就连想都不能想。 “只不过,你们没那个福气了见她一面了,我的手下已经从那艘船上抢来了那个女人。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就必须得死!” 游天星叹了口气,悠然道“纵然是美酒,也不可贪杯。就算是佳人,也绝不可唐突。对于一个美人来说,没有英雄豪杰来解救她,反倒是被一群流氓觊觎,实乃悲哀。” 齐南钟道“莫非你们还想当英雄?” 游天星无奈地抬了抬手,可是还没抬起二三寸就无力地放了下去。 齐南钟见此放心了下来,笑道“就算是想当英雄也当不成了。” 他把刀在他二人面前晃了晃,刀光闪闪,血气逼人。看来有无数的人死在他的刀下,还是被暗算而死,死的不明不白。 他凛声道“因为你们马上就要死了!” 这时吴雪突然抬起了脸,齐南钟却有些心悸。这小子刚才一副天杀的模样,现在却如三月春光一般笑了起来,那些戾气忽然一扫而空。 看来他变脸变得也很快。 吴雪面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很自信的微笑。他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会死了呢?” 齐南钟一怔,随机哈哈大笑“你们不会死?难道你们解开了我的蒙汗药?” 可吴雪和游天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眼中有着笃定与杀意。 游天星淡淡道“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你真以为对我们有用?” 吴雪的笑显得更是讥诮,说道“他恐怕真的以为我们没有防备。” 齐南钟一怔,似乎也有些慌神,他略微后退两步,试探道“你们不是喝了茶吗?” 吴雪道“不错。” 齐南钟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似乎已经动摇,拿着刀的手轻微抖了两下,可还是被他二人发觉了。 他说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起身杀了我解救你们的人?” 游天星微微歪着脑袋,笑道“如果我们立马杀了你,又怎么能知道他们在哪,又是否还活着呢?” 齐南钟一怔,他真的有些害怕了。面前的这两人跟他以往谋害的人不同。他害的要么是单薄的女子,要么是得罪他的小流氓。而今天他面前的是两个活着从英璃城里跑出来的。人人都知道了英璃城发生的事,所以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凡人! 冷汗从齐南钟黑红的脸上滑下,他似乎在思忖着,和他们对视。 突然,他声嘶力竭地大笑道“你们演的很好,差一点连我都被骗了!” 吴雪失笑道“演?” 游天星悠悠叹道“我向来不喜欢不识时务的人,关键这人还是个江湖祸害。” 齐南钟道“我也不喜欢死到临头还嘴硬的人。” 说着,他起身扑过来,竖着刀就往游天星胸口刺去! 这个人看起来比较厉害,得趁着药效还没过先杀了他! 可游天星真的没动,只是笑容突然一变,几枚飞镖就射了出去。 齐南钟大惊,扑过来的身体突然灵巧地往旁边一扭,那三枚青鳞镖几乎是贴着他的衣襟划过,叮叮叮三声插入了木质墙上。 他急忙后退两步,幸好他刚才只是在试探,如若不然,自己恐怕就已经成了镖下亡魂! 游天星用三根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扶手,那笑容看起来无比的可恶,而齐南钟又无可奈何。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三枚飞镖本可以更快更有劲道! “如何?” 齐南钟见二人冷笑着,心里忽然胆怯了。 他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发出的飞镖,如果他中了蒙汗药,此刻必然是没有力气发出这么重,这么凶狠的镖的。 齐南钟只觉得后怕,他瞥了一眼那定在墙上的三枚青色飞镖,吞了口唾沫。 吴雪心想这不过就是个并无多少本事的流氓罢了。 可越是看起来不起眼而无害的狗,咬起人来才最凶,死不松口。 齐南钟被一激,突然变得更加凶狠起来。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可偏偏冒出来几个人打搅了他的好事!美人已唾手可得,怎么能教几个多事的人来横插一手?! 齐南钟冷笑一声,叫道“你们几个,把他们给我杀了,杀了重赏!” 那五个如同木头一般的人,听得他发号施令,突然目露凶光把吴雪和游天星团团围住,手中拿着宽刀,犹如鬼煞一般看着他二人。 游天星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他们就如待宰的羊羔一般缩在屠夫的阴影里。 吴雪表情古怪,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游天星一阵心苦,暗想都快要被杀了,你还有心思笑。 平常的时候,人可能因为种种缘故而笑不出来,可遇到险情的时候,反而就笑了。越是凶险,他就越是可以开怀大笑了。那未尝不是一种洒脱释怀的笑。 刀光映在他们脸上,游天星暗自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游某浪荡十载,不是死在美人怀里,而是和一个小兄弟一块。” 刀光频闪,满屋肃杀。 几声响起,几声刀落地的声音。 那五人手中的刀,已经一齐咣当掉在了地上。没有人反应过来刀是怎么掉下去的,就好像是他们自己松手的一样。 那五人的右手,半天无法握拳,显然是被人以极快的手法点了穴。 屋子里又突然出现了一人,那人浑身是水,像个落汤鸡一般。 吴雪游天星仔细一瞧,顿时叫道“张道长?!” 张节陵抚了抚脸上的水,笑道“不是老道还能有谁愿意冒这个险来救你们?” 齐南钟大惊,像是见了鬼一般,叫道“你不是——” 张节陵一笑,说道“我不是被扔进江里了吗?” 吴雪一急,忙道“你们被扔进江里了?!” 张节陵苦笑道“他们没事。只有老道一人被扔江里了。” 游天星笑道“这是为何?” 张节陵骂道“在雪小兄弟跟那个兰姑娘逃下去的时候,我就被扔进江里了。” 吴雪明白了,那阵忙乱可能就是在掩饰把人扔进江里的动静。 吴雪道“那其他人” 张节陵道“他们没有。”说着他冷笑一声,睥睨着齐南钟,“他们在另一个地方。他以为我找不到,可那种小伎俩也只能骗骗单纯的女孩子了。” 齐南钟嗄声道“你找到他们了?!” 张节陵悠然道“你最错误的一点,就是不该把我扔进江里!因为你的手法,在上面看不到,在水里可是一清二楚!” 齐南钟有些难以置信,说道“你酩酊大醉,居然没被淹死?” 张节陵哈哈大笑,道“张老道能把整条江都喝下去,你觉得凭几坛小酒就能醉死张老道?” 吴雪笑道“看来我们命不该绝。” 游天星笑道“你若是决定杀一个人,就觉不该跟他废话!” 齐南钟惊骇一声,他叫道“你们几个,拦住他!” 说着,他身子一转,破窗而出。 吴雪笑着,无不讥诮道“看来他虽然是个下三滥,但起码还是有点本事的。” 游天星笑道“起码他跑得很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九十九章 追击 齐南钟一个灵巧地翻身,从窗户里跑了出去。他动作娴熟,衔接自如,看来没少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那五个人围着张节陵,像是五条凶狠的猎犬,还是听话的猎犬。 张节陵想去追,但被团团拦住。 游天星嗤笑道“张老道,你不会连这点人都解决不了吧?” 张节陵道“你们不还是团烂泥一样瘫在椅子里?” 话未完身先动,几乎又是一瞬间,那几个人被他一个周转撂翻在地,抽搐一阵,没了动静。 吴雪不由自主地叫道“好身手!” 张节陵拍拍手,道“几个江湖宵小就敢跟张道长作对,不自量力!” 游天星苦笑道“知道你厉害,能不能先把我们的药效解了?” 张节陵霍尔将他们俩提了起来,反手在他们前后点了四个穴位,在用双掌分别在他们后背往上一推,吴雪和游天星顿时“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在被张节陵点中穴道后,吴雪顿感周身一阵温热,似乎血液流通了起来,他那一推直接让他下半身的内力倒转,冲涌上来,一股气憋在胸口,吐了出来。 他二人呜啊呜啊趴在地上呕吐着,几乎把晚上吃的饭都全吐了出来,屋子里一阵酸臭。 游天星抹着嘴骂道“张老道你趁机报复我是不是?” 张节陵微微一笑,晃着脑袋道“救了你们还不乐意,要不然你们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他接着说道“你们居然能中了这样一个江湖流氓的蒙汗药,说出去真是丢了武林人的面子!” 游天星笑道“我们不喝那茶,又怎么能让他放松戒备,说出他们的情况呢?再说,不是有‘神手’张道长在呢吗?” 张节陵得意地一笑,三人遂齐身追了出去。 他们跳出窗口,来到了船的左边甲板上。 可哪里还有齐南钟的影子?只有漆黑的江面,月亮忽明忽暗,此刻又躲到了乌云后面,肉眼根本看不清江上的情况。 吴雪急道“他去哪了?他怎么也消失了?” 张节陵一笑,指着江面,道“等会你再看。” 说着他两步跑回船舵室,将轮盘向右一转,整个庞大的船只缓缓向右转身。 渐渐地,吴雪看见了左边江上的情况。 只见有一艘比这艘船小了很多的船在左边江上,这分明就是他先前看到的那个被歹徒劫持的游船。 现在吴雪突然明白了。 那艘船在杀了人后,将船上的灯火全部熄灭了,再将船行到这艘船的左边。这商船高耸巨大,加之今晚天上乌云从东边飘来,如果没有照明的话,在漆黑如墨的江上根本看不见还有这样一个小船连在这大船的左边。 游天星笑道“原来是这种小伎俩,怪不得齐南钟一直把船舵往右偏转。这船左边拉扯着一只小船,定会向左偏斜。” 张节陵走过来,笑道“有时候就是这些看似简单的小伎俩才能骗到人。人们以为诡计都很复杂。殊不知真正能骗到人的,都是他们不屑于防范的。” 吴雪三人打着火把,往那边一照,才发现几根铁索连接着小船。 看来齐南钟就是顺着这几根铁索过到对面那船上的。 游天星身子一动,脚步几个轻点就到了那船上,真是如燕般轻盈。 张节陵看吴雪踌躇不决,道“雪兄弟,怎么不走啊?” 吴雪不会水,甚至有些恐水。这漆黑的江面翻涌着,好像下面藏着什么怪物,铁索摇摇晃晃的,思来想去,就是迈不开步子。 吴雪苦笑道“我不会水” 张节陵无奈“咳”了一声,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提起吴雪,脚下一点,就到了那铁索上,几个步子就顺利落到了对面那船上。 吴雪只感觉身子一轻,自己就好像是被老鹰掠食的兔子,看着下面的江水只觉得一阵晕眩,几个上下的飘忽间,就到了对面。 他踩到甲板,才松了口气,身子都有些打颤。 三人打着火把,游天星道“小心为妙,这里一片漆黑,定还有藏身其中的歹徒。” 他轻轻推开门,先动身走了进去。吴雪在中间跟了进去,这让他安心不少。 一进门就窜过来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吴雪若不是先前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恐怕这会儿已经跑出去呕吐了。 这一间船上的主厅,在灯火照耀下,可以看见地上倒扑的尸体。 屋子里的东西都很整齐,除去被人死前打翻的,就几乎没有其他杂乱的痕迹。 游天星蹲下,用火把照了照尸体,只见一奴仆男子身上有好几个深深的刀印。 游天星叹道“这样狠厉的一刀,就已经能将一人砍死,但他们却又砍了数刀。” 这屋子里不下五人全是被乱刀砍死,死像凄惨,整间屋子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吴雪这下更加担心起众人的安危。兰儿她究竟在哪?这么多人藏在什么地方?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担心起来,越是担心就越是恐惧。 三人一阵唏嘘,向里面走去,大厅里面还有一扇门。 那扇金丝楠木的雕花木门上染着一道飞溅的血痕,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游天星轻轻推开门,突然一个黑影扑将过来。 吴雪顿时头皮发麻,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往后一跳。 其实吴雪胆子并不大,甚至很胆小。先前在孤鸳集里遇到的种种怪事其实把他吓得不轻。装作勇敢只不过是有个比他还胆小的姑娘在他身边,他不得不勇敢起来。 这些险情一般人是很难遇见的,终其一生也很难遇上一两件,可些人终身都跟奇奇怪怪的事情打交道。吴雪未出逃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家少爷,不谙世事,与世无争,只专心搞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他现在无依无靠,只能鼓起勇气挺起未老先颓的胸膛来面对风风雨雨。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胆子比鼠还小,你再看看——” 吴雪刚才几乎都把眼睛闭上了,现在一瞧,只见游天星怀里倒伏着一具尸体,那尸体张大了眼睛和嘴巴,满脸是血,眼神中布满了恐惧跟惊惶。 这人死像可怖,被游天星只手拦住。吴雪定了定心神,再仔细一瞧,原来这人正是齐南钟! 可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还是以这种令人可怖惊恐的方式? 游天星长叹一口气,将齐南钟的尸身平放在地上。 他的尸体还带着体温,双手弓成爪状在脸边,指甲里夹带着血的皮肉。他脸上的血迹就是他用自己的双手抓出来的。 吴雪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道“他怎么会死,还是以这种方式死的?!” 张节陵一看那死像,顿时也是一皱眉,道“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就死了。” 游天星凝神,将手指在齐南钟的身体上触动着。良久,才说道“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吴雪惊异道“被吓死的?” 张节陵悠悠长叹道“这人恶事做尽,死也落不得好死。” 游天星道“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 吴雪不觉脊背一凉,好像有人在他脖子后面吹着冷气,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是什么东西能把人活活吓死,还把自己的脸抓成这样? 这船上又藏着什么秘密,是不是真的就只是一艘游船那么简单? 游天星冷声道“不管是什么东西,现在都还在这船上,甚至离我们不远!” 张节陵道“那还说什么,快追!” 吴雪夹在二人中间,浑浑噩噩的,几乎是被推搡着走。 三人进了门,是一条通道,两边是一间间房屋。 游天星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挨个推开门,却没有一个人,哪怕连个死人都没有。 张节陵喃喃道“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应该就在这船上才对” 吴雪道“他们真的在这艘船上?” 张节陵道“除此之外,他们还能被藏在哪呢?” 游天星此刻也有些疑惑,沉声道“那些匪徒既然连着船,就应该是在这里才对,这么多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们把整条船都搜索了遍,除了已经冰冷的尸体,连一个活人都没发现,哪怕是穷凶极恶的黑衣匪徒都没有。 张节陵叹道“那些人不会杀了人后弃船逃了吧?” 游天星道“应该不可能。如果他们立马就逃了,为何还要用鹰爪钩登上我们那艘商船,掳走那些人呢?” 吴雪现在也迷惑了,这群人究竟是何意图,按照齐南钟的话来说,他们不是来劫掠那个所谓“临江城第一美人”的么,怎么又会带着这么多人逃跑?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这条船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跟满载货物的商船比起来,这条船算小的,跟小渔船比较,这船算是庞然大物。 这样一条船,怎么能藏这么多人? 三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江上清风许许,却吹不走心中的阴霾。 游天星道“不对,肯定有哪里被遗漏了,要不然这么多人怎么能凭空消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章 猜忌和怀疑 三人愁眉苦脸地出了船室。那里面浓厚的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来气,周围又是一片漆黑。黑暗和血腥带来的紧迫和压抑双重压在他们的心头,致使脑袋更乱,心意荒杂。 他们已经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哪怕是地板都彻查了一遍,来找寻可能存在的暗室匿道,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张节陵奇异道“奇了怪了,既然他们不在这船上,这齐南钟又为何跑到这里,难道就是来感受一下气氛把自己吓死吗?” 可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一个人居然会把自己吓死,不是见鬼了就是突发了什么刺激心脏的事。 可会发生什么事呢?齐南钟前脚刚走,他们就急忙赶到了这里,却一无所获,甚至走入了死胡同。 一个事件的主络可以发散出无数的走向,而每一个走向的去处又似乎发展着回到了原点。简直就像是多条道路回环错杂的迷宫。 三人站在船头,各自思索。 游天星坐在船边,伸出手指放在了他的胡子上。张节陵嘴里碎碎念,却越理越乱,他的思维像是被一团毛线缠绕住,找不到解开的头了。而吴雪现在想的是如果真有心灵感应。 解救兰儿他们的是他,可他三人现在才像是困兽,被困在这两艘船上,四周都是悠悠的江水,他们跟随破浪轻轻摇摆,心也摇摆不停。 而似乎在江上待久了,心也就不会动摇了。 吴雪真的希望有心灵感应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很滑稽很可笑,但如果两人心能够相通的话,那他就可以知道她现在在哪,情况如何了。 如果真有心灵感应,那恐怕也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误会了。 可他现在心里除了忐忑,剩下的就只有挫败感。一个人他尽可能武艺超群,智冠群雄,可又怎么能猜到别人心里的东西呢?人是猜不透另一个人的。就像你永远不知道脸上挂着微笑的人,心里是不是藏着刀;也不知道一个成天阴沉着脸的人,心里是不是有着花朵。 可这艘船除了他们三个,其他的就只有惨死的人,还有一种滚滚而来窒息感。 无果,游天星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我再去看看齐南钟的尸体,也许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张节陵笑道“你可也千万别像其他人一样突然消失了,我们人少,可找不到你。” 游天星仰天打个哈哈,道“放心吧。人,是害不了我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又透露着无比的自信,让人几乎无法质疑。 吴雪道“游大哥,要不我们一起再去检查检查吧” 游天星摆了摆手,道“你们在这里看着周围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暗中窥视的小贼。我很快就回来。” 这么说,吴雪和张节陵就留在了外面,他们二人一时无话。 张节陵坐了下来,道“雪小兄弟,何不坐一坐,留点体力对付敌人。” 吴雪叹道“可他们在哪呢?” 不过被张节陵一说,吴雪却是感觉道浑身似乎被疲惫牵制住了。可是现在动作可以迟缓,但是思维却不可以。 他受了伤,在张节陵的治疗下康复的很快,但他此刻还是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他的左手也开始有些发麻发痒。 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应该正在睡梦中,没准两三天后,他们就可以到临江城。但也可能他们在睡梦中就被人给害了。有些事情说也说不准,没有必然的道路,只有自己想走的道路。 二人闲扯一阵,游天星没有回来。 张节陵道“不好,这小子不会也被这鬼船吃了吧?!” 吴雪道“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吧?” 张节陵压了压身体,小声道“我一直觉得这小子有问题。” 吴雪一怔,道“有问题?” 张节陵面色阴沉,说道“从他先前说得话就感觉很有问题。” 吴雪想了想,可他对关外的雨昌国的发生的事并不是太了解,也不太了解青鳞派的事。这个门派在江湖上是一个谜,跟如梦圣教一样。 张节陵接着说道“他说他是从雨昌国回来,还是在浪轩居士那里得来的情报,让他来英璃城将宋义带回去。这一切不会太巧了吗?” 吴雪笑道“无巧不成书,可也许就是这么巧。” 可他突然发现了问题。 他忽然想到那两个侏儒夫妻不见了。甚至是突然不见的,就在他们从英璃城登船离开的时候就不见了。 吴雪道“道长还记得那对夫妻吗?” 张节陵道“就是为了给他们拿解药,差点还老道死于非命,我怎么能不记得。” 吴雪道“那你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吗?我那会登船的时候有些神志不清。” 张节陵皱眉思索片刻,道“我当时照顾两个昏迷的男人,没有注意。”他惊疑地“欸”了一声,“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当时他们急于登船逃离英璃城,到了埠口登了船就走了,没人注意到那两个夫妻去了哪。 张节陵道“也许他们在解毒后就走了,只是我们没发现?也许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联系。” 吴雪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脑海里理了一遍。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话很多细节犹如大树扎根在他脑袋里,开枝散叶。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那晚他和兰儿跟踪那对怪夫妻的时候,应该还有一个人,一个一出手就是三枚飞镖的人。他集中精神想在脑海里还原那晚上的情形。那三枚飞镖无论是速度还是劲力都是强悍无匹,甚至可以打碎石头。 他在脑海里把视线对准那晚的那三枚飞镖。一开始视线有些模糊,被乌云笼罩,但过了会儿,乌云飘走,月光洒下,他看清了那暗器的形状。 三枚龙鳞一般的飞镖,整齐的插在青石板路上,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吴雪心中一咯噔,那个人就是游天星!只有他青鳞派才有那样形状特殊的暗器! 吴雪这下也开始怀疑起来游天星的目的,他把这些告知张节陵,这道长听了一跳而起,道“原来那晚他是有预谋的,怪不得怪不得” 于是二人开始密谋起来。 张节陵道“无论怎么样,都被探一探他的虚实!” 吴雪道“他武艺高强,又有一手暗器的绝活,在这样一个地方” 就在这时,游天星突然从里面出来了,看着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而他们也是一怔,随后张节陵霍地一动步,趁着游天星刚出来没防备就点了他的穴,步法手法都是奇快无比。 游天星疑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节陵拿来绳子将游天星捆成了粽子,冷声一笑,道“你问我们干什么?你又是干什么的?” 游天星显得很疑惑不解,苦笑道“你们怀疑我?” 张节陵道“你确实值得怀疑。说,那晚你在英璃城究竟密谋着什么?” 游天星一怔,随后苦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是要带回宋义回岛。” 张节陵冷笑道“哦?可你为何要害雪兄弟和兰儿小姑娘?” 游天星摇了摇头,笑道“我若真是想害他们,就不会派他夫妻二人留下了。” 吴雪道“这是为何?” 游天星淡淡道“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杀你的。” 他眼中闪闪发光,看着吴雪。 张节陵道“你别想蛊惑人心!” 游天星哈哈大笑,说道“若是说可疑,我们每个人都很可疑。”然后他看向张节陵又看了看吴雪,眼中似乎有一丝精芒闪过,“那天晚上事发突然,现在想来,真的是太凑巧了。我本来就只是想和江湖上的朋友潜入府台抓了宋义就走,可没想到突然十二琉璃庄暴乱,后来又是一个道士不合时宜的出现了,难道这些都不可疑?” 吴雪和张节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不过夜晚天暗,看不清这种窘态罢了。 张节陵道“就是如此,你还是很有嫌疑。” 游天星苦笑道“每个人都有点秘密,只要这个秘密不害人,又何必说清呢?” 吴雪和张节陵想来,也确实是他们太紧张,紧张到怀疑自己人。这样的情况不乏少数,因为一些事情就相互怀疑相互陷害的,只多不少。 张节陵拍了拍头,讪笑道“游兄弟不好意思啊,你看我们太紧张了,又没有头绪,所以才会胡乱怀疑,见谅,见谅” 说着他就给游天星松绑,解开了他的穴道。 谁想刚一解开穴道,游天星霍然而起,伸出一拳就是打向张节陵的脸。 张节陵一惊,猛地后退,骂道“游天星,我看你是游手好闲。你果然没安好心,亏我还这么相信你!” 游天星骂道“贼老道,若不是你偷袭我,我怎么会中你那点小小的点穴功夫。” 吴雪先前见游天星霍然出手,以为他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看来,倒像是两个斗气的小孩子,不觉有些可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诡异的地窖 吴雪见此也就放下心来,笑瞧着这二人喧脸。 张节陵回退一步,叫嚣道“你点穴很厉害吗?” 游天星诡异地一笑,道“你忘了青鳞派是靠什么开派立宗的了?” 张节陵道“暗器和点,点穴。” 游天星笑道“你也知道,正面跟我交手,比点穴你是比不过我的,所以就偷袭!” 张节陵回嘴道“那是因为你实在可疑,所以才出此下策。诶诶诶,你说什么?我点穴不如你?” 说着他撸起袖子道“这可是你说的,输了可别哭鼻子!” 游天星咬着牙,脸上带着笑,说道“我看哭鼻子的是你!” 说着二人就斗了起来,衣袍翻飞,手脚生风。真的是一点秋风到,万顷黄叶凋。 就连吴雪在一旁看得也是入了迷,到了惊险处,差点就要拍手叫好。可手掌还没拍起来,突然想到他们这不是在剧院,这是在一艘“吃人”的船上!他们还有疑惑没有解开,消失的人还没找到! 可他们似乎已经忘了身在何处,斗得酣畅淋漓,手舞足蹈。就像是两个嬉戏打闹的孩子一般,非得分出个高下才行。 二人来回不下百八十手,都没有分出结果,各自退回一边,用眼神威慑着对手。 吴雪苦笑道“张道长,游大哥,要不改日在一较高下,现在” 张节陵一抬手,止住道“不,就今天,就现在,贫道混迹江湖数十载,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我不行的!每一个被我点过的人,无论男女都说好,今天倒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来教训我!” 游天星笑道“你点穴手法确实不错,不过我的比你更强一点。” 这话一出,张节陵顿时又炸了,哇呀呀像是恶煞一般扑将过去。 游天星步法轻盈,来去如风,他像是落叶一般,脚下一动,就已经在三步开外了。 他哼哼一笑,缓缓从腰间抽出了那根黑色龙纹的铁棒,盘龙骨! 吴雪有些惊愕,就连张节陵都是为之一怔。 吴雪暗道“这就是盘龙骨了!一直都是听说,还从未见过使用起来是如何,今天倒是有机会一见!” 游天星抽出那尺把来长的盘龙骨,悠悠笑道“我要拿出真本事了,你当心!” 张节陵叫骂道“你耍赖,点穴就是点穴,你怎么还拿铁棍子?!” 游天星悠然道“没说棍子就不能点穴啊?” 说着他脚下一动,暗影一般窜到了张节陵身边,横手就是往他肋边点去。张节陵立马往旁边跳去,动作也是奇快,棍尖几乎是擦着张节陵的衣襟而过! 张节陵一顿,道“好,你拿你的铁棍子,我有我的天机手,来看看谁的更厉害!” 说着二人就是缠斗在一起,打得是鸡飞狗跳,天地色变。 吴雪在一旁哭笑不得,像个旁观者一样,想插手插不上,想劝架劝不了。索性就让这两个大小孩打罢! 不出几招,张节陵哎呦哎呦的捂着腰,他身上已经被那盘龙骨点了不下四五处穴位,若不是他内力雄厚,是怕已经倒地了。 游天星哈哈大笑,说道“怎样,我这盘龙骨,倒也还可以吧?” 张节陵道“行,再来!” 吴雪不由得苦笑连连,没想到自己一直仰慕的盘龙骨居然是以这种滑稽的方式上演了自己的首次演出。 没过多久,只听游天星也哎呦一声,连连后退几步,骂道“贼老道,用你的臭脚?!” 原来张节陵趁着他们上面斗得欢快,突然出脚,虽然游天星有所发觉,抽身向后退去,奈何自己陷于缠斗,周转不及,他的腰间还是被那一脚尖点了穴。 张节陵哈哈大笑,扭了扭脚踝,说道“没说不能用脚点穴啊?” “好好好——” 二人话不多说,就又准备开打。 吴雪看着他们打斗嬉闹之余,余光里似有黑影晃动,转过头一瞧,顿时一阵心惊。 只见江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行过来不下百十艘船,大都只有渔船大小,船与船之间连着铁锁链,江上黑压压一片,围成一个圈向他们合围了过来! 吴雪道“不好,你们看!” 张节陵和游天星二人扭头一瞧,心中一咯噔,心想只道是急于分出个高下,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这下好了,被围了! 张节陵叹道“这又是何方神圣?” 游天星苦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大晚上的,这么多船连成一片,还能有好事?” 张节陵道“快丢了火把藏起来,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 游天星笑道“你这糊涂道士,丢了火把不就正是对他们说这船上有人吗?” 张节陵一拍脑袋,道“对啊!我被你点了穴,血液不流通,一定是脑袋缺氧了!” 于是他们将火把插在外面,吴雪和张节陵跟着游天星向里面跑去。他们到了一间房子里,那房子看起来是厨房,游天星在桌子下的地上摸索一阵,咯啦一声,将一块木板抬了起来。 游天星率先跳了下去,吴雪和张节陵疑惑地相视一眼,但现在也无法多想,只能跟着跳进去。 随着张节陵跳下来,将那木板合起来后,里面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吴雪脚下软软的,像是踩在了棉花垫上。他动了动脚,突然心中一寒,往旁边一跳,慌乱之中撞到了张节陵。 张节陵道“是谁?!” 吴雪道“是我!” “那小子呢?” 吴雪道“这里太黑了,一点光都见不到!” 张节陵道“你先别动。” 吴雪根本不敢动。他跳下来踩到的东西的感觉还留在脚底,像是毒液一般漫过他的神经。他不敢离得太近,悄悄挪动着脚步。 可这下面一点光都没有,有什么东西跳进去,就好像是被黑暗吞噬了,连骨头都没有。 他像盲人一样伸出手来试探周围的环境,可又害怕碰到什么东西,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心中发酵,混合成的就叫恐惧。 他脖子和下巴都起了鸡皮疙瘩,身子一个冷颤,轻声叫道“张道长,游大哥——” 可是没有人回应。 为什么没有人回应?他们不都下来了吗?还跟自己说过话,难道他是在跟两个鬼说话? 人固然害怕黑暗,尤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可让人更加害怕的,却是他们在黑暗中的胡思乱想。 越是胡思乱想,就越是害怕。 可在这种环境里怎么能不胡思乱想?黑暗带给人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 吴雪胡乱摸索着,小心地动着步子,却碰不到任何东西。他想到了在如梦圣地里,那扇门后面的黑暗。 可这里不是如梦圣地,只是在一艘船的下面的暗道里。 这艘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暗道? 他走着走着,手碰到了墙壁,木质墙壁,他敲了敲,声音却很是清脆。 这后面是空的! 他又摸索了一阵,手突然落空了,他大致规划了一下空缺的大小,有一个走道那么宽。 他走了进去,贴着一边的墙壁上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可这条道似乎没有尽头,怎么也走不完。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吴雪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后背传来一股力量,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嘴巴也被人捂住了! 吴雪心跳差点骤停,他浑身汗毛直竖了起来,一股凉气似电流一般窜遍全身。 完了,恐怕是有人在暗处害了游天星和张节陵,现在他也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漆黑的地窖里了! 他嘴巴被人捂住,呜呜乱叫着。 这时突然有人说话了,他声音很轻,却很熟悉“别出声!” 吴雪一听,差点叫出来,他惊魂未定,点了点头。 那声音正是游天星的。 游天星见他情绪平和了很多,就松开了手。 吴雪迫不及待地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不见他们,这里一片漆黑,但游天星在他身后,他也安心了不少。 游天星沉声道“这底下有什么东西。”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吴雪又是恐惧起来。 “有,有什么——东西?” 难道不是人吗? 这时又有一人说话了,他嗤笑两声,说道“你这么胆小,还怎么闯荡江湖?” 吴雪一听,这是张节陵的声音。他也在这?!原来就他一个被人丢在黑暗当晚地窖里,他们一块跑了?! 吴雪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气呼呼地说道“这种鬼地方不胆小也被吓死了!” 张节陵道“这江湖可不光是面对面的交手,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危险!” 吴雪不想跟他掰扯,就问游天星道“这里面有人?” 这话问得很奇怪,一来是他们三就是人,二来是这底下的东西难道不是人? 除了人,还能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呢? 没想到游天星说得很奇怪,他语气僵硬,小声说道“未必就是人。” 吴雪一怔,底下空气滞闷,他已经是冷汗直流。若不是他身旁有人,他真想赶紧跑出去! 可吴雪很快就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了。 突然,游天星低声叫道“快屏住呼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黑暗中匍匐 游天星低声叫道“屏住呼吸,控制心率!” 他说得急促紧张,吴雪没有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他们就都不说话了。 无比的静谧,静的可以听见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任何一点声响都似雷声般炸响,只有死寂才属于黑暗,其他的活动和声响都太过突兀张扬。 吴雪的大脑似乎停止运转了几秒,若不是游天星和张节陵刚刚还说过话,他就会以为他们已经消了,消失在了一个无声黑夜里。 他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为何游天星会突然说这种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屏住呼吸?他的心都快迸裂了,怎么能压制住急促的呼吸? 难道是这两个人又故意作弄我,看我出糗?一定是这样,哈哈 他手向后一碰,却只摸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吴雪奇怪地惊疑了一声,再次伸手,哪里还有他们两人?他唤道“张道长,游大哥——” 可是没有人回应。 吴雪心想他们怎么又不见了,耍我吗?!跟我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自己就跑出去了?还是说,本来就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快被恐惧压垮的人在黑暗中自言自语? 此刻他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恐惧的根源是恐惧本身,而恐惧的产生可以多种多样。当心中有另一种感情更为强烈时,哪怕如吴雪置身在这样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走道里,也不再害怕了。 此刻他心中被恼火占据,一股血气上涌,窜到了头不定会吓得跳起来。 他现在已经忘了什么黑暗,什么恐惧,他现在攒着一股劲作用在左手上,一遍遍在墙上摩擦着,他正想把这只手砍了! 他的脸现在肯定不好看,起码现在没有人能看到。 他像个器玉师,那只左手就是待雕琢的玉原石,每一个角落都须打磨细致,将粗糙的纹理打磨平滑。 他发出的声音很大很杂,在黑暗中听起来令人浑身发毛,可又有谁能听见呢? 若是现在有人在他身边,他可能会想一巴掌把他抽死,因为他这只手快要让他失去理智了。 吴雪咬着牙,别着脸,像是发了疯一般在黑暗中“打磨”着他的手。 如此用力,很快他就精疲力尽,靠着墙无力地瘫坐下,喘着粗气。他用手抹了一把汗,下定了决心,摸了摸自己的左手。 可这一摸不要紧,差点就把他吓死了。 他的左手无比光滑,无比寒凉,像是一块寒玉,滑溜溜的像是条鲶鱼——他的右手一放上左手只要一用力就滑溜溜地脱手了。 他惊叫一声,道“怎么回事?!” 他再用右手去抓左手,在一触碰的一瞬间,又脱手而出。 吴雪古怪地笑了,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这只手像是云一样,怎么抓不住,难道是没有了?” 这只手奇凉无比,可他身体却很火热。他像是发烧了,先热后冷,浑身虚汗,如此反复,吴雪原本就不深厚的内力已经耗尽,几乎无法动弹,就只剩一口气在喘了。 他的手里有一股凉气沿着经络上窜,他竭力动用内力压制住那股诡异的凉气。 一半火热,一半冰凉,两股力量在体内搏斗,而吴雪已经无力在去管辖这至阴至阳、至寒至热的两股力量,它们在他体内打得天翻地覆。 随便你们吧,随便你们怎么斗,把我撕扯地七零八落吧 吴雪从未有过这么奇怪地感觉,一半像是在冰天雪地,一半像是在炽热熔炉。 吴雪道“这难道就是阴阳失调?”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在走道里蔓延,可是没有人能回话。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在这里也不需要睁开眼,反正是一片漆黑,与其想眦目将裂,不如适应黑暗。 他的脑子一会冷一会热,似乎已经无法运转,满嘴胡话自言自语。 就在他胡言乱语的时候,他的话语里似乎隐隐夹杂着奇怪地声音。 那声音窸窸窣窣,断断续续,可不一会儿就似脚步一般,只是很沉重,铿锵有力地敲打着地面。 吴雪不说话了。 他侧耳倾听,从声音判断,声源离他有些距离,声音在这个建筑里回荡,很难判断在哪个方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显形 虽然那声音时断时续,但越来越近,吴雪心里突然有了希望,就好像是盲人见到了光明一般,他寻着那声音跑去。 难道是游天星他们听见了我发出的声音,所以来这边找我了?吴雪想着,激动地一谭而起,奇怪的是,他的身体里的火与冰好像已经同归于尽了,一股股暖流像是冰与火接触激了烟雾一般,虽然虚浮,但是已经恢复了气力。 吴雪站起来就急匆匆跑起,四面听着声音的来源。 可让他奇怪的是,这声音就像是在他脑子里响起的。整个建筑内部都在共鸣,声声回响。 吴雪心想他们怎么发出这么大动静?仔细一想,这也难怪,他们所处的这个奇怪建筑像是个密封的盒子一般,一点声响都会引发阵阵回响,难以判断方位。 想到这里,吴雪就扯着嗓子叫道“张道长——,游大哥——是你们吗?你们在哪?” 可是没有回应,只是那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忽近忽远,吴雪不由得骂了一句“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难道是在绕着这个圆跑吗?”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 吴雪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可不能轻易丢掉,他一边喊,一边快步走着,他伸出双手,为了避免再此被这个“圆”带偏。 只要没有阻碍,就一直走,直到撞到墙为止。 吴雪就这样走着,不再思考,也不按照那个圆形的路走,任何循规蹈矩就有可能误入歧途。 他就这样快步走着,几乎是跑,其中撞了几次墙,然后爬起来就继续跑,一直向前跑。 跑了很久,吴雪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扑了个空,身子向下坠落,一阵连滚带爬,也不知跌落了多深,反正是到了地面。 他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心想,这里怎么会有楼梯? 难道这个建筑并非一层? 他带着疑惑继续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看见远处的黑暗中有一条缝。 很难描摹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缝,很长很细,像是一条直挺挺的绳,背后透着光。 吴雪心跳都停止了两拍,激动地拔腿往那边跑去。 那是一扇天门,一个从地狱登上天堂的大门。 吴雪就好像是一个堕入地狱深渊的囚徒,看到了通往天国的大门,他真的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圈,现在身体无比轻松,几乎是飘着过去的。 他哈哈大笑着,猛一用力,一把推开门。 门开了,里面的光线突然包裹住了吴雪,他的眼睛有些难以适应。 不久,他再一看,顿时叫道“怎么是你们?这里不是天堂吗?!” 只见这间屋子里的中间,蹲着两个人,那两个人姿势就像是玩泥巴的小孩,吴雪一瞧,却正是消失了很久的游天星和张节陵! 此刻他们蹲在地上,回过头抬了抬油灯。 只不过他们看向吴雪的神情很是诡异可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吴雪心想不就是大概一个时辰没见,不至于就不认识了吧? 可一见他们露出如此神情,不由得也害怕起来。 难道这俩个人招了魔,被附身了? 想着,吴雪不自觉地想后退一步,可张节陵突然对他做起了表情。 他的脸像是抽筋了,往一边抽搐着,挤眉弄眼,就差喊出来了。 吴雪道“你你这是?” 只见游天星也对他做着眼色,眼睛不断地往一边转动。 吴雪更加疑惑了起来,这时只听张节陵小声喊到“后面,后面——!” 张节陵后面半句“别回头”刚出口,吴雪就疑神疑鬼地转头往后看。 吴雪很快就后悔了。一回头,几乎是脱了气,差点一蹬腿就过去了。 只见吴雪面对面站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比吴雪高出很多,佝偻着低下头,几乎是跟他脸贴着脸! 那玩意青面獠牙,硕大如盆的脸上满是干巴巴的皱褶,两只拳头般大小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瞳孔,白花花的。它的两只耳朵很尖很长,像是狗耳朵一般。 它跟吴雪对视着,吐出一口气,吴雪一闻到那恶臭气味,差点被熏断气。它张开嘴,里面满是密密麻麻尖锐的牙齿,看得教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嘴里还咯咯唠唠发出奇怪的声音。 吴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得只有一缕魂魄,像是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不敢动,那东西没有鼻子,脸上的鼻子部位只有两个孔。也正因为如此,要不然他们可能会鼻子碰鼻子。 那东西像是在打量着吴雪,眼白盯着他,一动不动。 吴雪颤悠悠地说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可他刚说完,那怪物也发出了声音,似乎是在模仿他,只是声音不是人声,很是诡异。 游天星沉声道“你先别动。” 说着他手悄悄地将手伸到了腰间挂着的皮质口袋里,眼睛盯着那怪物的一举一动,如果它一有异动,就立马暗器出手! 吴雪本来就受了很多惊吓,可又突然想到背后一直跟着这么个怪物——想想自己先前肚独自一人在黑暗里,有个这样可怖的怪物跟着,说不出的后怕,后背冷汗直流。 就在他思考着要怎么摆脱这个怪物的时候,那怪物突然“笑了”。他裂开大嘴,露出森森獠牙。 吴雪顿时头皮发麻,浑身一哆嗦,嘴里发出怪声,脚几乎没有得到指令,立马掉头拔腿就往后跑。 就在这一瞬间,那怪物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这狭小幽闭的环境里听起来格外可怖诡异,它忽然跳起,直扑吴雪而去! 也就是在这瞬间,游天星三枚青鳞镖脱手而出! 三道激厉的破风声响起,射向那怪物的身体。 可三枚飞镖像是打在了钢板上,铛铛铛三声声响,被弹开了! 见势,张节陵赶紧一把抓起吴雪往旁边一扑,二人跌了个狗吃屎。 那怪物扑了个空,又向着最近的游天星扑去,所动之处,一阵腥风掠过! 游天星原本是半蹲着的攻击姿势,他一抬头,立马往旁边一跳,在空中翻转间横起一腿劈向那怪物的脖子,可这一脚就好像是踢在了钢板上,不由得一疼。 那怪物伸手去抓游天星的腿,可他反应极快,压着它的脖子的腿部一用力,整个人在空中侧翻了个身! 又是两枚青鳞镖飞出! 可这次不是打向它如同钢铁一般的身体,而是直射向它的眼睛! 几乎是整个镖身没入其中! 那怪物疼得大叫,无比凄厉可怖,在这个房间里震得众人心神恍惚。 游天星一落地,就叫道“快走!” 说着他提起油灯就往外跑,张节陵和吴雪反应过来,跟着游天星拔腿就跑。 吴雪从没觉得自己跑的这么快过,疲劳心悸圈全部消失了,身体只是遵循着一个指令快跑!人身体有拥有无限潜能,也只有在困境中才能激发力量。 游天星在前边带着路,手中一点灯火撑起了黑暗一隅,他们二人跟在他身后跑着。 那盏如豆灯火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指引着人的方向。 张节陵边跑边嘴里念叨着“这下可被你害死了,把夜叉都吸引过来了!” 吴雪道“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等死啊!” 张节陵道“你待在那里不就好了嘛,干吗跟着下来了?” 吴雪道“乌漆嘛黑的,是人待的地方吗?” 然后他问道“那是什么动物,我怎么没见过?” 张节陵面色阴沉,说出两个字“夜叉!” “夜叉?!” 吴雪根本不相信世间还有这种神话传说中的怪物。 张节陵冷然道“只怕我们真的是到了人间地狱了!” 三人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这条走廊的转角处,对着这条走廊有一扇门,游天星推开门,三人躲了进去,把门关死。 他们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一阵,发现没了怪物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往边上一靠,吴雪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三人一时沉默不语,面色很是阴沉凝重,围着一点小小的油灯,被昏暗的光晕包围。 有灯起码比没有灯要好。 这点小小的灯火都可以让人安心。 吴雪满腹狐疑,他首先说道最令他疑惑的一点“我们不是在船底吗,一艘船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在里面建一个这么大的工程。” 游天星看着灯火,说道“我们大概已经不再船上了。” 吴雪牙关打颤,悚然道“可,可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 游天星叹了口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个建筑的尽头。” 张节陵也是疑惑道“还有一点,这个建筑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怎么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一般?” 跟吴雪一样的是,游天星也发觉了这个建筑的形状,它大致是个圆形的回环似建筑,而且不止一层,往下也许还有很多层。 那这到底是通到哪里?这么庞大诡异的建筑在一艘船里? 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吴雪提到了最令他毛骨悚然的一点那怪物究竟是什么? 他忽然感到无比的恐惧,无比的压抑。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没有尽头的地方,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有潜藏其中的怪物。 这里不是人间,他们也只是误入“地狱”的活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可怕的猜测 这里不是人间,是怪物出没的漆黑的地狱。可他们三没人相信这是地狱,因为他们都还活的好好的,尽管很有可能困死在这里,但是他们一致认为这个建筑是人为而建。 那建这么个奇怪的上下层层叠叠的环形意欲何为? 张节陵哀叹一声“倒了霉了,原本张老道只是想下山游玩游玩,却没想到误入这么个地狱里,还是跟两个男人一起。” 游天星笑道“没人想来这么个地方,只是,我们莫名其妙就来了。” 听到这里,吴雪道“我们一定遗漏了什么关键细节,若不然怎么能从一个船下暗道跑到这里面的?” 在面临困境时,人难免会恐慌,而恐慌受气氛环境影响又会加剧内心的恐惧,这些夹杂的情感影响人的判断,从而顺着诡计继续下去。这正是所有诡计设计者不言而喻的意图。 好在他们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在这样一个压抑诡异的地方,有任何一个人都能让人松一口气。害怕独自面对是所有人的通病,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负面情绪只有自己能消除,依托别人永远也只能依托别人。 不过,吴雪现在安心了许多,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头绪,只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还有两个武功很高明的人,这倒是能让他安心思考起来。 事情的经过在他脑海里梳理了一遍,他竭力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这起事件简单来说就是 登船逃离——目睹凶杀——前往凶杀现场——百索连舟——发现密道并潜入。 这就是大致的脉络了,而看似简单的东西里面却可能潜藏着无数的诡计,而他们虽然是参与者,但难免受个人思维视角限制,无法对问题进行全知了解,所以才会有疏漏,所以问题才会显得那么疑云密布,他们才会陷入被动。 这是这起案件设计者的诡计,企图把他们引入歧途,所以不能再跟着设计者的诡计前行,就先打消好奇心。 吴雪想着,他们登上发生凶杀的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那个位于厨房下面的密道。他想着当时他们三人第一次进入厨房搜寻的情景。为什么当时就没发现这个密道呢? 吴雪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那个厨房里,可能是因为情感因素,他们当时太过紧张,甚至有些恐惧,所以可能只是看了看大致的情况,并没有挨个敲敲打打来检查可能存在的密道。 可这也只是猜测。每当吴雪将精神集中在那昏暗幽闭的厨房里时,总会有其他的情绪伸出触角,干扰着思考。 他感到有些头疼。没有发现密道是其中一个问题。 因为搜寻无果,所以他们就来到外面。之后游天星又进去查看了一次,就是这一次让他们开始怀疑起他。 随后张节陵和游天星比穴的功夫,二人难分上下,直到吴雪发现江上有不下百十艘船连着铁索合围了过来,他们才跟着游天星发现的那个密道,随后他们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发现这个密道的时候,吴雪一度以为所有的问题就要解开了,他们消失的人一定是被下了药带到了这里,这里甚至可能还有齐南钟的部下和那个所谓临江城第一美人。 齐南钟,齐南钟吴雪发了癔症一般念叨着,这个人究竟扮演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角色呢? 从他的话来说,他是这起凶杀案件的主导者,目的就是为了那个美人。吴雪不由得感叹美人蛊人意。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可以如此费尽心思,甚至可以杀人。 那么,他们把那些人藏到哪了呢?既然不在他们这艘船上,那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是藏在发生凶杀案的那艘船上。 可从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很有可能他们也会在这里,这个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建筑里。 齐南钟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他应该不会把她藏得太过深。想到这里吴雪不由得苦笑如果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藏在这里,恐怕美人也要变成死人了。 那么,这个地方可能跟齐南钟没有关系。那些消失的人如果是在这里的话,那也一定是跟这个神秘建筑有关的人。 吴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的思索和情景再先几乎让他大脑有些缺氧。 可同时他也担心起来,他真的希望不要在这样一个地方见到兰儿他们,因为这种地方,来一次恐怕往后余生都会被噩梦笼罩。 不管这建筑是用来干什么的,既然里面有类似“夜叉”的怪物,那也不可能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建筑。 张节陵看着吴雪脸上晴一阵,阴一阵,便笑道“有什么头绪了没?” 吴雪叹道“最令人好奇的,就是这座建筑的目的。” 目的建筑夜叉—— 吴雪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张节陵笑着对游天星道“欸?你看他怎么像是被电打了?” 那念头越来越深越来越重,无比险恶的占据了吴雪的头脑。 他嘴巴有些哆嗦,浑身发冷,那是一种从心里发出的冷意。 “这个建筑是一个游戏建筑!” 吴雪把心中的念头一说,张节陵和游天星也像是被电打了一般。 张节陵的笑僵在脸上,说道“你,你这猜测也太” 游天星叹了一口气,道“太可怕了。” 张节陵跳起来,脸上冷汗直流,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你说这是个用来供以人们游戏的建筑?!” 吴雪苦笑道“这自然不是在这个建筑里面的人的游戏,而是这背后策划者的游戏。” 可这个虽然是猜测,但众人如同被晴天霹雳给震慑住了,心中阴霾弥漫。 吴雪的猜测是 这个建筑是用来“娱乐”的建筑,这背后的策划者将掠夺来的人丢到这个建筑的各个地方,让他们在黑暗和潜藏的怪物中存活下去的“生存游戏”! 张节陵打了个哆嗦,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他有些怀疑,便说道“可这也太荒谬了吧?!” 那些人,可能他们连武功都没有,来自各个地方,各个职业,有男有女。当他们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黑暗的环境里,怪物横行,恐惧吞噬,他们恐怕很快就被自己给压垮了。 张节陵像是自我安慰似的打了个哈哈,笑道“他们睁开眼发现一片漆黑,可能不会认为自己是来到了这样一个建筑里,而是认为自己瞎了。” 这时面目阴沉的游天星抬起了头,幽声道“你忘了我们是如何找到这个灯的了?” 张节陵回忆着,说道“我们发现了一间小屋子,里面挂着一盏灯——我们也正是被灯光吸引过去的。然后我们拿了灯继续探索,来到了下面一层,随后雪兄弟就把那怪物招来了” 如豆灯火映衬在游天星的眼瞳中,闪闪发光。 他说道“你忘了我们在拿到这个灯的屋子里,看到了什么吗?” 张节陵道“看到了什么?” 恐惧和紧张会压抑着人的神经,让人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甚至一些线索都会被选择忽视。 被恐惧笼罩的人们,只能看到恐惧。 突然,张节陵像是想到了什么,叫道“是血!那黑乎乎的玩意是血?” 听着他有些矛盾的话,游天星点点头,沉声道“你的注意力全在那盏灯上,而我的不同。” 张节陵笑道“你个青鳞小子倒是自卖自夸。难道在这样一个地方,你看到灯火不激动,不兴奋?” 游天星的眼中闪闪发光,道“我不需要灯火。” 吴雪惊叹道“游大哥你的眼睛——?” 游天星叹了口气,道“我的眼睛就算是在没有光的地方,也能看清。” 张节陵笑道“难道你是夜猫子?” 那是游天星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也不是什么好事。而吴雪也知道,只要人的眼睛经过训练,是能够做到的。书上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叫“冥眼”吧? 游天星喟然道“我之所以不那么紧张,是因为我能看清黑暗中的事物,哪怕是在没有光源的地方也是一样。” 吴雪道“怪不得。” 张节陵又重新坐下,嘟囔道“简直就是人形煤油灯。” 游天星接着话题道“那间屋子里,边角的地上有片黑乎乎的痕迹,已经干了,所以没有散发出浓厚血腥味。” 这下张节陵无比的震惊起来说道“那,那这样就是——” 游天星面色一寒,说出了当时可能的情形 一个人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小房间里,只有墙上挂着一盏灯。 他出去一看,却是漆黑一片黑暗中发出怪物的笑声他退回屋子里。后来怪物找到了他的位置他被逼到墙角地上只留有血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黑暗中的游戏迷宫 游天星一说完,三人都是不说话了。他们面色无比阴沉,久久沉默着。 游天星的话印证了吴雪的猜测,这个迷宫一般的建筑,是用来供以人消遣的娱乐方式。 吴雪的牙齿都开始打架了。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想,按照游天星他们的发现,这里应该已经有人死了,就在那间屋子里。 时间也是刚刚好,不太长,但足以让血迹干涸。 吴雪颤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消失的人中间岂不是已经有一个人已经” 游天星长长叹了口气,道“他们中间恐怕已经有一个人已经遇害了。” 张节陵也收起嬉笑的态度,冷声道“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很多个,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吴雪的内心里已经是电闪雷鸣。他不愿意想的,确实已经有可能发生了。如果他们一群消失的人已经被投放到这里,每个人都被分开放在一个小房间里,只给一盏煤油灯,他们能在灯火燃尽的有限时间里找到迷宫的出口吗? 还有,吴雪不敢想象兰儿独自一人在这样一个人造地狱里逡巡。她最怕黑,也很胆小。若是在这里,她还能不能鼓起勇气,找到迷宫的出口? 还是说,她已经遇害了?被一个或者很多个夜叉,亦或是被其他的求生者害了? 吴雪打了个哆嗦,他感觉自己忽冷忽热,他的头脑发胀,发疼,他的心也很疼,像是被人扭转着挤压着,滴着血。 吴雪心中突然无比愤怒,他一弹而起,不断踱着步子,骂道“可恶,别让我逮到你!!!” 可是,他们都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尽管是误打误撞闯进来,被迫参与的,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怎么那抓出这个幕后黑手呢? 现在,他们和还幸存的人们一样,迷失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迷宫里,最后的生存者是谁?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呢? 吴雪猛然站起,一股气血上涌,突然很想吐。 他皱着眉头,死死握着拳,指甲插入皮肉,往下滴着血。 游天星看着吴雪的神情,知道比起关心他自己,他现在更关心一个人。一个让人牵肠挂肚的人。 如果不是某个很重要的人,他又怎么能露出这样一副神情呢? 游天星突然有些自责,他说道“都怪我,好奇心能害死一个人,也能害了一群人。” 张节陵笑道“我们也是无奈之举,留在上面也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更加离奇古怪,下来也有下来的好处!” 吴雪也是笑了,说道“起码我们还活着,活着就能找到其他的人,找到迷宫的出口。” 游天星忽然很感动,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在这个怪物出没的黑暗迷宫里,互相猜忌只能是同归于尽,只有齐心协力才能不教这个卑鄙的幕后黑手发笑,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游天星太孤独了,尽管他自己不觉得,可也还是会为别人的信任感激很久。他已经走了很久,走了很远的路,他远离海岛游历关内关外已经快十年了,十年里虽然跟门内有书信往来,但他已经快要忘了他们的脸了。 他经历了太多凶险太多可怕的事情,都没有让他停止脚步,现在也不能! 不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是游天星! 游天星忽然笑了,变得放松了很多。 他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吴雪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一拍脑门,道“我们不还是有两个昏睡的人吗?一个是我师傅,一个是余伴尘!” 此话一出,三人古怪地笑了,笑得很难看。 张节陵憋着笑,说道“他们昏睡不醒,被丢到这里恐怕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夜叉啃了。” 吴雪苦笑道“这下麻烦了!” 游天星道“看来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吴雪现在心乱如麻。一边是兰儿,一边是昏迷不醒的师傅他们。兰儿独自一人在这里肯定怕得要死,师傅他们只能是被夜叉啃。哪一边都很紧急,哪一边都需要解救。 他们必须在他们还幸存的时候快点找到他们,在他们遇害之前,在煤油灯熄灭之前。 时间和事态的发展已经刻不容缓,他们已经“明白”过来得赶快解开这个迷题了! 这时游天星突然说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吴雪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左手先前快要把他折磨致死。 他一看,只见自己的左手在灯火的照耀下发黑,简直像是打磨后光滑的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 吴雪一惊,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节陵一看,抓起他的手腕一瞧,说道“这是紫云结外敷的症状,手会发紫,不过不应该有这种现象才对” 随后他伸手摸了摸吴雪的左手,那左手就像是鲶鱼一般滑溜,只要附着一点气力,就会从上面滑开。 张节陵讶异道“这怎么可能?不应该是这种情况呀?!” 他敲了敲吴雪的手,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吴雪摇摇头,答道“现在已经没了。就是先前我自己一人的时候,这只左手有一阵子奇痒无比!” 那种痒,吴雪可不想再试一次。 游天星道“紫云结有毒,这会不会是一种中毒的表现?” 张节陵摇头晃脑,笑道“老道我虽然算不上精通医术,但药理还是懂的。紫云结有毒不假,但是结骨生筋也是真,正好适合雪兄弟的病症。只是,这种” 说着他又摸了摸吴雪的手,“这种滑溜溜的,还是没见过。会不会是这紫云结变异了?” 游天星哈哈大笑,说道“庸医!” 于是三人又在插科打诨中开始了对迷宫的搜查。 时间紧迫,吴雪的手暂时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了,所以他们就赶紧动身。 推开门,他们小心往外瞧了瞧,已经没有了那受伤夜叉的迹象,三人这才安心出来。 他们沿着转角的走廊继续前行,游天星在前面打着灯,尽管他不需要灯,但是张节陵无论如何也不敢打头阵,交给年纪最轻又没什么经验的吴雪有点不靠谱,所以就只能游天星自己打着灯走在前面。 他说道“像我这种为别人而不敢为的人,真是打着灯都找不到。” 张节陵笑道“你又不是大姑娘,打着灯笼也不找你。” 到目前为止,这条走廊里除了刚才那一间房子,就没有了房间。 但是每走过一个转角,都会有一间房间。 他们二人一边胡扯八道,一边找着可能存在的房屋,可能还活着的幸存者。 他们现在不光要生存解密,还得找到其他人。 吴雪突然道“我们现在这是在第二层对吗?” 游天星道“从上往下数的话,应该是第二层。” 张节陵叹道“这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层呢,谁知道其他人被扔在哪里?” 吴雪道“你们刚才在上面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上面的一层是圆形结构?” 张节陵瞥了一眼游天星,道“我没有他那个什么冥眼,所以看不到上面的情况。” 游天星想了想,道“确实如此,上面的一层是圆形。” 吴雪思忖道“那我们跳下来的地方大概是在哪?” 游天星道“我大致走了一圈,我们刚下来的时候,应该是在这个圆的中间,那一间方形的小房子里。” 他明白了,吴雪这是在脑子里刻画整个建筑的式样布局。 随后吴雪道“那间方形房子里是不是只有一条通道?” 游天星知道吴雪的思路,因为他们下来的地方,是这整个建筑的最上层,出口就在那里,那里就是这个游戏的终点,也就是这个黑暗迷宫的出口。 游天星道“并不只一条,而是有四条。” 张节陵惊叹道“四条?” 吴雪接着推演,说道“那四条通往外面的路在房间的哪个部位?” 游天星道“在房间的四角。” 吴雪额头涔满细汗,他有一个猜想,根据他在黑暗中走过的路在脑海里进行绘制。 他又问道“游大哥你还记得你走的那一条道吗?” 游天星想了想,道“记得。我沿着一条道走进去的时候,分开成了两条路,随后我就选择了其中一条。” 张节陵越听越糊涂,嘀咕道“什么一条四条,打麻将吗?” 吴雪已经在脑子里绘制出了一点棱角,然后他紧接着问道“随后呢?” 游天星接着回忆道“随后我就碰到了张道长,后来你就来了。因为我听见黑暗中有异动,就把你拉住了。” 已经有点眉目了,吴雪心中似乎有了曙光,接着问道“在我们未分开之前,你是不是把我拉进了一间房子里?” 游天星道“不错,我们第一次躲的地方,确实是一间房子。当我追寻着那奇怪的声响,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四条路,其中一条,应该就是我们来时的路。” 已经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已经补全,吴雪一跳而起,道“我知道了!” 张节陵看着发了癔症一般的吴雪,古怪地说道“你发现什么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图形推理 吴雪兴奋地一拍手,跳了起来,叫道“我知道了!” 张节陵玩味地看着他,笑道“这小子怕是又发癔症了,怎么情绪起伏那么大?” 张节陵是道家的人,讲究修身养性,其中最忌讳的就是情绪的波动太高或太低。而吴雪的情绪是忽高忽低,时而阴沉低落时而情激飞昂,对五脏六腑都是一种负担,不益于养生。 而年轻人又在所难免的情绪大起大落,这也许是一种真性情的表现,也许是还不太懂人情世故。 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懂了,也就不那么“受制于人”了。 只见吴雪左右打转,找来一小块地板碎石,重新蹲回去。 三人围着一盏小小的灯,吴雪动手在地上画起来。 张节陵笑道“又开始画画了?” 游天星看了看,突然睁大了眼睛,他已经明白了。 他不由得佩服起来,虽然是在这种环境里,但吴雪还没有忘记活动思维,这很难得。 在令人害怕的环境里,要克服恐惧心理很难。而被剧烈的情感占据内心就会无法思考,无法思考就更加无法解决问题。 吴雪很好的避免了这一点。而游天星不知道的是,是因为有他们俩个在场,他才有心思考量起来整个事件。 吴雪对着灯,说道“第一间屋子,是方形的,有四条通道。” 只见他先在地上画了一个正方形,四个边角分别和中心点相连,代表四条通道。 吴雪道“这是我们掉下来到的屋子对吧?” 游天星道“不错。” 然后吴雪接着画下去,边画边说道“然后我们走了其中一条通道,随便哪一条都行。” “然后看到了两条通道” 然后他又在正方形的一角往外画了两条线。 吴雪接着推演“随后我们走了其中一条路。” 他在一条线的尽头画了一个点。 “这个点就是你们把我拉进去躲避的屋子。” 张节陵挤眉弄眼,左看看右看看,道“雪兄弟,你这图有点抽象啊” 吴雪笑道“现在还有点抽象,等会就好了。” 他接着道“游大哥说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后又是看到四条通道” 张节陵道“问题就在这里,你怎么知道这些通道就是一样的?” 吴雪道“这就需要我们根据经验来推演,或者再走上一遍验证一下了。” 游天星笑道“不错,已经有点眉目了。” 吴雪接着道“我们假设从那正方形的屋子里出来的每一条路都是两条,于是” 吴雪接着在正方形的每一个角都画了两条延伸线。 可它们现在不再是无限延伸的了,因为吴雪能相交相连的两条线连接在了一起,被“点”收束,成了有限距离的线段。 张节陵看了一阵,笑说道“你是要给我们现场教学几何吗?这不就是一个正方形的每条边外都有一个等腰三角形吗?” 游天星豁然开朗,他吸了一口气,难掩喜形于色,说道“就是这样了!” 吴雪笑着点点头,说道“我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发现一直在兜圈子,后来就猜测我是沿着一面圆形的墙在走,所以永也走不到尽头。” 最后,吴雪在这个组合的“图形”外面在画了一个圆,四个等腰三角形的四个就落在了圆上。随后他将每个三角形画上了阴影。 张节陵道“有点像样了。” 吴雪笑道“我们再来验证一遍,看看是不是还有疏漏的地方。” 他将因为画法而模糊的地方修改涂抹,修葺完毕,这个图形就俨然呈像于面前。 吴雪在每条线的交点都着重标记,游天星看了看,笑道“完成了。就是这样。” 说着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道“小兄弟可以啊,居然已经把迷宫的第一层式样画出了个大概。” 张节陵道“这这就是迷宫的第一层?” 游天星笑着点点头,指着图形给他解释道“你看——” 游天星跟他们玩起了走迷宫的游戏。 “一个正方形的屋子有四条通道,随便顺着一条走,见到两条路,再顺着一条走到尽头,看到一个房间,而通往那个房间的路,正好有四条。” 张节陵嘀咕一阵,一拍脑袋,惊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他也跳了起来,激动地直转圈,道“这样就清楚了,每个房间可能存在的位置就有了个大概。” 张节陵对吴雪刮目相看,笑道“小兄弟关键时刻给我们解谜了!” 吴雪有些赧颜,他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也只是推测,究竟事实是不是这样,还得我们走一遍验证一下。” 张节陵盯着吴雪在地上画下的组合图形,道“如此看来,这个迷宫的诡计也不甚高明。” 吴雪道“这个迷宫大致是按照正正规规的图形来建造的,本身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只是生存者因为环境而产生的心里作用,才是这个迷宫最大的诡计。” 面对问题,最大的敌人不是问题本身,也不是潜藏的“怪物”,而是自己。如果见到问题就产生了恐惧紧张的情绪,那原本很简单的问题都无法解决了。 而有时候,就是简单的问题才能难倒一众人。因为心理原因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就是阻挠解开问题的最大阻碍。 解决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 其他的,不要想。 张节陵冷哼一声,道“让这个幕后黑手笑得太久了,造出个害人的迷宫游戏也不知道前前后后有多少人被害死在里面了。” 游天星笑道“起码我们知道了这个小小的诡计。” 吴雪想到一个问题,说道“这个夜叉在这个迷宫里应该不止一只,还有,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张节陵笑道“你没看过道家秘典,就算是看过世间流传的拓本也应该有些了解才对。” 吴雪苦笑道“莫非真是夜叉?这玩意真的存在?” 张节陵打个哈哈,道“这东西存不存在贫道也不知道,反正贫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 他面色一转,突然变冷,凛声道“就算是有,也是人‘造’出来的!” 游天星笑道“人造的?” 张节陵喟然长叹,道“这世间的邪魔都是因人而产生的,说到底这世间也只有一种邪魔。” 吴雪道“什么邪魔?” 张节陵道“心魔!” 他一说完,看了看吴雪和游天星,三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声振聋发聩,盘旋在头道“这一层一共十六间房屋?” 游天星道“这八间跟那八间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这八间房屋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一层要比上面一层小很多,但是房间却多了不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来客 吴雪很是惊讶游天星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第二层的情况摸索的这么透彻。 游天星接着说道“这一层有四个楼梯能通往下面一层,有两条楼梯能上去。” 张节陵笑道“没想到你这一下就摸索出了这么多东西。” 游天星微微一笑,道“雪兄弟已经把思路给铺平了,剩下的,我们只要接着走就行了。” 于是三人一致决定,继续向下探索。 现在他们依旧不太清楚的就是,那些消失的人有石业兰、兰儿、余伴尘、宋义,加上其他的船员应该不下二十多人。 可为什么现在他们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可以得知的是,已经最少有一个人已经遇难了,其他人是不是在更深的阶层里? 而从现在的消息来推断,齐南钟他们虽然也是怀有贼心,但应该跟这个迷宫无关,吴雪觉得他们也有可能原本只是打算抢了美人,但没想到运气不佳,被牵扯到这个迷宫里,成了幕后黑手游戏娱乐的筹码。 吴雪心中念叨,你们一定不要有事,兰儿,兰儿等等我,我们马上就来! 三人正开始打算,蹲在地上还没走的时候,张节陵突然摆了摆手,道“贫道看地图呢,别打岔。” 可又有什么东西戳着他的肩膀,张节陵道“我知道了,马上就走!” 吴雪和游天星都在看着地图,不知道张道长这是搞的哪一出,于是抬起头。 二人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只见一张奇丑无比的脸从黑暗中缓缓浮现出来,在幽暗的灯火里更是显得突兀可怖。 那张脸出现在张节陵的肩头,用手指戳着张节陵的肩膀。那手指犹如细长的树枝一般,呈深深的褐色,指节如虬结的树根,指甲弯曲着,很长,颜色犹如铁一般。 而张节陵以为是他们俩中的谁戳他,可抬起头,却发现他们二人就在自己身边,都蹲着看地上的图案呢,谁伸手去摸他? 他惊疑一声,往后一看,顿时心一凉,哀嚎一声拔起腿就跑,向着黑暗深处跑去。 情况突变,那怪物一下子扑了过来,游天星身子一缩,竖起脚去踢那夜叉的下巴,那怪物刚刚伸着舌头舔着张节陵的肩,现在被一踢,顿时咬了舌头。 那怪物凄厉地哀嚎一声,游天星叫道“你拿着灯跟张道长一起,千万别走散了!” 吴雪道“你呢?” 游天星道“我在后面跟上,你们先往下去,把他们找到!” 吴雪吓得腿都有些发软,抓住灯就往张节陵跑去的放心追去。 他回头一看,游天星跟那个怪物渐渐消失在了黑暗里。 吴雪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他心想,这个道士说我胆子小,可他的胆子却更小,见了夜叉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喊道“张道长,张道长——!” 吴雪听到前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便加快脚步。 他提着灯,往那边跑去,可跑着跑着,灯火开始飘忽不定。 吴雪一看,心里一阵发苦,灯油快燃尽了! 那一点点灯火虽然渺小,但对于置身这样一个黑暗迷宫的人来说,却是如希望一般闪烁。 可它现在快要燃尽,开始颤抖,似乎也是惧怕了这深不见底的黑暗。 吴雪赶紧跑着,想在灯火熄灭前找到张节陵,可那道士连个声都没回,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这样一个连照明都不好的迷宫里,到哪去找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吴雪又有些失落,他怎样才能找到兰儿呢?她又会在哪呢?她害不害怕,她有没有 吴雪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督促自己千万不能泄气,已经有了眉目,怎么能在最后的关头放弃呢? 只要坚定了信念,向着那边跑去就好了。 可在他跑着跑着手只的灯突然熄灭了。 像是被一阵风骤然吹灭的。 吴雪苦声道“糟了——” 他又重新落入了黑暗,又是他一个人了。 吴雪有些难以适应,刚刚还有光明的,怎么会突然就落入黑暗的陷阱里了? 因为事出突然,他也没有记住走过的路。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自己现在身处在游天星画的图的哪个地方? 吴雪想到了黑暗中的怪物,来去如风,轻巧无声。它很有可能缩在哪个角落,在它的蜘蛛巢穴里,等着落网的倒霉猎物。 吴雪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迷途的猎物,一个倒霉的求生者。 他拍了拍灯罩,晃了晃,充满希望,希望它再亮起来,可它就是没有亮起,它还没有完成它的使命就临阵脱逃了,把危险和恐慌留给了吴雪。 如果不是因为那光明,他本已经适应了黑暗。可那如豆灯火点燃了他的希望,也很快就带走了希望,只留下冷冰冰的现实。 吴雪竭力舒缓着气息,也不再去抱怨不靠谱的张道士。 不就是眼睛看不见吗,可耳朵还好使,触感还好使不是吗? 为什么要依赖眼睛呢?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看得见也不代表就能出得去。这也是那个幕后黑手设置的心理游戏,吴雪坚定信念,自己走过一回,就能再走一回。 他从新熟悉了黑暗,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开始作用,要像个蝙蝠一样。 吴雪不由得笑了,自己就是个黑暗中的蝙蝠,还是个不太灵光的蝙蝠。 他摸索着,听着前面那脚步声,向那边走去。 他轻声喊道“张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很是疑惑,心想难道是他吓傻了,连说话也不会说了?要是出去了,得拿这个好好取笑他一番。 他这样想着,心态也平和了许多。 背后也没有了声音,游天星应该跟那怪物打起来了,不知道以他的身手,能否治住那夜叉。 他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突然想到,张节陵是想着里面跑去,不是跑回来,这个脚步声是谁发出的? 吴雪一个冷战,有些胆怯有些激动,这很有可能就是某个幸存者的脚步声! 吴雪刚想喊出口,嘴巴就被捂了起来,他身子一轻,向后飘去。 “是我!先别出声!” 说话的人是张节陵,他压低着声音,夹杂着些许不安。 这里应该是某个房间,张节陵把门轻轻关上。 吴雪小声道“你怎么在这躲着?” 张节陵道“我发觉前面有什么东西就躲到了房间里。” 吴雪道“这是脚步声,应该是人发出来的。” 张节陵沉沉声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在这个地方,可怕的不是不知躲在哪里的夜叉,而是人!先看看来路!” 吴雪点点头,二人摸黑敛息,俏声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脚步声往这边走着,断断续续起起伏伏,二人越听越是奇怪。 吴雪疑道“这人难道是在跳舞?” 张节陵也是有些狐疑,说道“这脚步声不对啊” 接着,那脚步声到了耳边,他们跟那个声音只有一门之隔。 可那脚步声却突然停住了,就在他们门外。 吴雪心跳到了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出,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突然两人耳边响起了笑声。 吴雪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笑声诡异无比,腔调奇怪,就像是一个大人故意模仿小孩子笑一样,造作扭捏,让人心寒也很恶心。 那笑声又笑了起来,还敲了敲门,道“开开门,开开门,大尾巴狼——不开!” 吴雪嘀咕道“这是人说话吗?” 张节陵透过细狭的门缝向外看,外面亮着灯火。他上下瞧了瞧,突然身体一僵。 吴雪道“看到什么了?” 张节陵道“眼睛。” 吴雪有些摸不着头脑,道“眼睛?” 张节陵看着那个贴着门缝往里看的眼睛,被吓了一跳。 随后他打开门,只见一个嘴角流着口水,面目呆滞的人正保持着窥视的动作。 看那人衣服,应该就是船上的船员。只是他现在痴痴傻傻,流着口水鼻涕,腰带上还挂着一盏灯。 吴雪拿下灯,询问似的看了看张节陵。 他也是神情凝重,道“怎么会成这样?” 吴雪道“不会是,不会是吓傻了吧?” 得要是什么样的惊吓才会把人吓成这样?他们有些难以想象。 这时那人忽然又笑了起来,拍了拍手,叫道“你们才傻,宝宝不傻,不傻——” 吴雪无奈地跟张节陵一对视,心想这怕是傻得可以。 张节陵此刻像极了循循善诱的江湖骗子,他俯下身,笑道“小朋友,你看到什么了,跟哥哥说说——” 吴雪差点笑出来。 小朋友?哥哥? 这个人看起来也有四十岁了,小朋友?而张节陵却说自己是哥哥,那温柔语气听着吴雪浑身起鸡皮疙瘩,有种诱拐的味道。 那人笑了,痴痴呆呆地笑起来,断断续续道“吃,吃了——” 张节陵接着诱骗,笑道“吃了什么?什么吃了什么?” 那人道“腿!吃了腿”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接着大哭了起来,哀嚎道“怪物——怪物,吃了腿,很多人的腿,然后是胳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下面一层 说完,那人就又凄惨地哀嚎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张节陵一把把他提起,就被这一提,那人好像冲天炮一样跳了起来,原本愈加倾颓的精神又恢复神智,好似被电打了一般。 吴雪心想张道长的内功高明深厚,这一下是对一个受惊吓过度的人,可别对他用力过猛,直接把他弄死过去了。 那人睁开眼,神情依旧傻乎乎的,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张节陵,紧接着又大哭起来,嘴里还不断念叨“死了,都死了——” 闻言,吴雪心中一紧,立马走过去揪住那人道“你把话说清楚!” 张节陵见此,忙劝道“诶诶诶,他现在是个被吓傻的人,你这样适得其反。” 把人嘴巴关得很紧,只透露出些无关紧要的话,有用的信息却没有透露多少。 也难怪,对一个痴痴傻傻的人怎么能要求他说出实情? 吴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了很多,说道“你把遇到的情况说一下。” 那人被刚才的吴雪吓坏了,现在身体都有些发抖。吴雪突然闻到一股腥臊味,顿时蹙起眉头,道“这是什么味。” 张节陵一瞧,那人抖如筛糠,眼中也惊恐万分,下面湿了一片。 他脸上憋着奇怪的笑,说道“尿了。” 吴雪厌恶地一丢手,那人向后软趴趴地扑倒在地,那扭捏的动作像极了娇弱的女子,看了教人恶心。 吴雪知道跟这个人说再多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便对张节陵道“他之所以成这样,恐怕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 张节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忖度道“我们在这一层待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其他人应该就在下面一层,或者这个人是从更深的阶层跑上来的。” 一个人醒来是在这样一个迷宫里,自然而然会认为往下是出口,而吴雪他们是误打误撞进入这迷宫,也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知道这个迷宫的构造。 吴雪现在无比担忧,心乱如麻,道“他们很有可能是往下走了。” 张节陵也是叹道“人们总是习惯性地往下走,殊不知更加美好的风景就在上一层楼。” 吴雪道“往下走绝对是深陷泥淖,希望他们还在下面,不要急着往下走。” 那呆傻的人迷糊了一阵,此刻又笑了起来,他扭捏着嗓子,这次的声音像个女人“诶呀,你别过来,别——别碰我!” 张节陵失笑道“其实傻子也很快乐。快乐的人像傻子,傻子才像个快乐的人。” 吴雪沉思着看向那个人,只见他像个受惊的小姑娘,惊恐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忽而捂嘴巴,忽而往后退缩,忽而又发出惊叫。 “你别过来,呜呜呜呜——” 吴雪突然浑身一颤抖,脑海中闪过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 这个人是在模仿一个人,一个女人。而他们同行的只有一个女人,兰儿。如果他真的是在模仿兰儿,那她之前岂不是已经遭难?“你别过来。”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对夜叉说的?夜叉又听不懂人话。那就只能是对人说的了。 吴雪心中五味杂陈,他也似乎有些晕眩,脚步有些踉跄。 张节陵看到他的神情,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种地方本不应该担心别人的,可偏偏要担心别人。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担心别人,无异于戕害自己。可吴雪明白,张节陵也明白,就是做不到。 张节陵突然一跳,像条大灰狼一样张开双爪,对着那个人伸出舌头,呜呜呀呀道“你教我别过来,我就过来。我过来喽——” 张节陵欺近他,那人眼睛里满是惶恐,大叫道“滚开——”声音尖细,虽然是个男人掐着嗓子装作女人说话,可听起来无比凄厉悲凉,甚至有些绝望。 张节陵趁势追击,像逼迫那人说出更多的话,因为他现在表现的,很可能就是之前他们所遇到的。 那人流着眼泪,手脚并用,不停地向后退缩,可他退地并不快,他哎呦一声,皱着眉头,手捂着自己的脚踝。 张节陵见此,探手如扑水之鸥,两指一下子掀起他的裤子。可他的脚踝好好的,没有青肿,就连擦破皮都没有。 张节陵一怔,暗叹,看来是那个小姑娘的脚出了问题,而且已经无法活动自如了! 他猜测是对的。这个人是在模仿一个女人,而张节陵逼迫他,也只是试探一下下面可能发生的情况,这一试不要紧,吴雪的神经却紧绷了起来。 看到长久不语的二人,那人觉得好奇,站起身,踮着脚尖走到神情恍惚的吴雪身边,像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说道“雪哥哥——?” 那扭捏作态原本很让人恶心,可吴雪听来却如同雷鸣。他猛地一怔,看向那人,就好像是看到了兰儿一般,他突发奇想,兰儿看过我的易容术,莫非这个人是兰儿易容来逗我的? 吴雪像是接受命运的感召一般,伸出手,深情地在那个人的脸上抚摸着,突然用手指捏他的脸,可怎么撕扯也没有扯下那幻想的“假脸”。只有一个四十岁男人满布黑红皱纹的脸。 张节陵一看吴雪如此,心中一惊,想到莫非这小子心里急切思念那个女囡囡,也发了疯? 吴雪呆站在那里,已然失神,那人不断地在吴雪耳边叫道“雪哥哥,雪哥哥——”好不柔情蜜意,还像是撒娇般地拉扯着吴雪的胳膊。 张节陵见了,心想可不能在这种节骨眼出了差错。若是这小子想不开,也发了疯,他可没办法照顾两个发了疯的小孩,还何谈救人? 于是他当下立喝一声,跳了起来,从怀里掏出拂尘,呜呜呀呀一通作法,道“大胆魍魉,敢来道爷面前撒野,看我收了你——!” 说着拉过对吴雪“撒娇”的那人,连连对他脸上抽了几个巴掌,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浑浑噩噩地任由他拉着。 一阵鸡飞狗跳,吴雪心中却平静了许多。若是心里一直紧绷,久不舒缓,也就渐渐适应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人再怎么叫他,他也难有波澜,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兰儿也是不会叫他“雪哥哥”的,虽然这是口音的问题,但他还是想听到有人叫他“雪儿哥哥。” 张节陵看他刚才脸上阴晴不定,现在却透露着疲倦和沮丧,人倒是清醒了很多。 吴雪道“我们走。” 说着就赤手空拳往外走去。 张节陵倒是有些犯傻了,他搞不清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快。 “欸,等等我啊——” 说着他一手提灯,一手拎着那被他抽得浑浑噩噩的人,往外追去。 吴雪脚步生风,径直往黑暗深处走去,张节陵道“你知道路吗?跑这么快。” 吴雪叹道“听他的话,下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等了。” 张节陵嘿嘿笑道“可我们还不知道下去的路” 吴雪道“问问他。” 他示意一下那个安静下来的人。 张节陵可有些为难了,看着这个被他拎着的脸上浮现着奇怪笑容的人,好像他还很享受刚才那几巴掌。 他讪笑道“刚才下手有点重” 吴雪问那人“你知道怎么下去吗?” 那人默不作声,依旧一脸享受的笑容。 张节陵道“你看吧,傻了。” 吴雪又道“你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吗?” 那人开口了,说道“我是,我是爬上来的” 张节陵奇道“嗬,你还别说,换种问法还真有奇效。” 有时候,问题无法解决,那就换一种思路。问别人话也是,换一种问法就会让人说出来。 可那人显得很抗拒,扭动起身体,想挣脱张节陵的手,可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不下去,不下去——!下面有鬼!” 张节陵笑道“放心好了,就算是有鬼,贫道也能给你捉来当宠物。” 那人看了看张节陵,似乎看出了这个人是个老道士,又看看吴雪,这才放下心来,低头嗫嚅道“可我害怕” 张节陵真的感觉自己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他说道“没事没事,有贫道和你雪儿哥哥在,什么妖魔鬼怪全部不在话下。” 他犹疑半晌,点点头,说道“那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啊,不然我就叫怪物吃掉你们。” 吴雪笑道“好,这你放心。” 可他心里却在嘀咕,别说保护你了,就算是我们见了那夜叉,恐怕也是它盘中餐。他突然想到独自断后的游天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否已经逃离夜叉的魔爪? 那人就这么从张节陵手中“跳”了出来,像个孩子般笑了,道“好,雪哥哥我来带路。” 吴雪有些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张节陵笑道“你跟兰儿姑娘在船上卿卿我我,我们一众人可都是看到了。” 吴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只能笑笑。 吴雪和张节陵走在那人的两边,保护着他前进,一阵兜兜转转后,他忽然停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堆骨地 若是不仔细看的话,这个通往下面的楼梯还真不容易发现。而求生者又只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他们没有游天星的“冥眼”,天底也下没几个人有这种奇怪的眼。 据说这种眼不光能在黑暗中视物,还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这种说法太玄乎,而吴雪对这种眼的描述也只是在中看过,要不是见了游天星,恐怕他真的很难信息正常人还能有这种夜眼,至于其他的,他只当做是对稀奇事物的浪漫想象,看不到的,还未发现的,也正是能激起人们兴趣和向往的标杆。 那地道开在墙壁上,一直向下延伸,怪不得这个人先前说是“爬上来的”,这样一条低矮狭窄的通道,人根本无法直起身,只能爬着走。 而如果一个人在恐慌的情况下,就算是走到它旁边,也很难发现。 若不是那人说“到了”,吴雪他们也没有发现这样一条通道,它很巧妙地隐藏在灯光的昏暗中,和所有的黑暗一样难以捉摸,好像是不存在一样。 张节陵道“你就是从这上来的?” 那人点点头,往吴雪身后缩了缩,怯生生地看着张节陵。 张节陵瞧他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同情地看着吴雪,他真正的小妹妹现在生死未卜,倒是有个受了刺激的男人成了他妹妹。 吴雪没有在意,更没有注意,他盯着那黑乎乎的洞口,皱着眉头。 良久,他说道“事已至此,只能下去看看了。” 张节陵有些担心,道“要不要等等游天星,他暗器玩得不错,能十几步开外就将夜叉的眼给刺瞎。” 吴雪叹了口气,道“他能追上来的,时间紧迫,只能先下了。” 张节陵笑道“那就给他留个记号吧!” 说着他身子一抖,那拂尘浑然而动,张节陵一把抓住,用毛尖在墙上挥洒道“张老道和雪兄弟到此一游。” 吴雪很是惊愕,那柔软细长的丝缕竟然在他手里像是钢铁一般坚硬,所过之处,墙皮纷纷剥落,刻下了这么一句话,还在下面画了个向下的箭头。 张节陵笑道“这样就好了,他看到了就知道我们从哪里下去的了。” 于是吴雪带头倒爬了下去,那人夹在他们中间,张节陵最后。 这条通道闷热狭窄,直教人喘不过气。 张节陵道“这条道看着像是人挖出来的,怎么没有像其他路一样开设楼梯?” 吴雪道“很有可能是之前的某个求生者逃跑挖出来的地道,要不就是夜叉挖出来的。” 不过他自己都有些难以想象,一个连工具都没有的人,怎么能挖出来这样一条逃生通道?如果是夜叉挖的,那可不要在这里面碰到它们才好。 这样一个狭小的地带,调头都不行,别说跑了。 他打着灯往下爬着,好在这条通道不算太陡,爬起来也不是很累。 不一会儿吴雪停了下来,张节陵问道“怎么不动了?” 吴雪爬着爬着手下按到了什么东西,手心吃疼。他将灯火往那东西上一照,骤然显现出一根白骨。 张节陵笑道“一根骨头就把你吓住了?” 吴雪沉声道“不是。” 他将灯抬高一点,张节陵歪着头顺着灯光一眼望去,只见这条道里横横竖竖铺满了零碎的白骨,一直蔓延到深处。 张节陵一惊,道“难道我们真的爬进了夜叉的老窝?!” 吴雪吸了口气,这么多白骨,得死了多少人? 如果这真的是夜叉的老窝,那他们这不是羊入虎口,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张节陵拍了一下那人,喝道“你就是从这里上来的?” 那人道“是啊,可把我吓坏了。”把他气得牙根痒痒。 吴雪转念一想,这些骨头看起来有些时日了,起码不是新骨,他有些安心了下来。 张节陵道“怎么办,要不现在先倒回去,再找其他的路。” 吴雪沉思一阵,毅然说道“继续走。” 张节陵一听,顿时骇然,叫道“你不要命了!再往下就是龙潭虎穴,可处处小心。” 吴雪笑道“不还有道长你呢吗?” 张节陵叹道“就算是我,也没法在周转不开的地道里跟人交手,更别说是夜叉了。” 吴雪道“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赶快赶下去,他们应该集中在下面的一层里。” 张节陵叹道“卿救亲心切,老道就舍命陪你走一遭吧!” 说着,张节陵一把拉过那傻了的人,跟他换了个位置,让他到最后去了。这样遇到突发情况,他也有机会救这小子一手。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吴雪带头,张节陵紧跟其后,最后是那个呆呆傻傻的人,三人一同往下爬去。 爬在幽深密闭的地道里本就教人不舒服,现在满地白骨,更是让人心寒胆颤。 可吴雪爬过累累白骨,心里的念头却不断加深,他在心中不断念叨着兰儿的名字,爬得也是越来越快。 张节陵心想心里有个可以念叨的人倒也不错,起码在某个时刻,可以有个念想,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自我加害的漩涡。 他想着想着忽然撞到了前面的吴雪,他停了下来。 张节陵道“怎么不走了?” 吴雪倒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前面有东西。” 张节陵歪着脑袋瞧去,顿时浑身冒汗,只见不远处,有个东西蜷缩在黑暗里,两只眼睛像是两盏明灯,正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那感觉就像是在盯着自己送上门来的小白兔。 吴雪在前,浑身发怵,在外面能逃,在这里面怎么逃?! 张节陵苦声道“这下惨了,只怕是这里又会多了几具白骨啦!” 吴雪不敢动弹,他们就跟这夜叉对视着,那怪物嘴里还发出了类似狗吠般地低吼声,那是危险的讯号。 吴雪也知道,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心中还有让他至死也念念不忘的念头。 他惨然说道“张道长,你往后退吧,你和游大哥帮我把兰儿师傅他们救出来” 张节陵苦笑道“这不还没死呢,就开始说遗言了?” 吴雪叹道“我们只怕是中了计了。” 张节陵一回头,又蹬了蹬腿,后面哪还有那个傻子的身影? 他苦声道“老道纵横江湖数十载,无数高手麾下折腰,没想到最后是栽在了一个傻子手里。” 那怪物低吼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凶狠,发出危险的进攻信号。 倏然间,那夜叉突然身动,向吴雪扑了过去! 没想到,在这个狭小的地带,那怪物的动作如此迅捷! 眼见它爪子都快伸到吴雪的脸上了,张节陵突然一只手按住吴雪,另一只手的拂尘脱手而出! 那怪物动作奇快,可张节陵的反应也很快!几乎就在它进攻的瞬间,他就已然出手。 只见拂尘像蛇一样攀附到那夜叉的脖子上,用力一挫,磕巴一声就将那夜叉的脖子给扭断了! 那夜叉挣扎一阵,登时没了气息。 吴雪被张节陵按在地上,怪物的恶臭黏滑的唾液滴在了他的脸上。他惊魂未定,刚才那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他连惊呼都没有发出来。 他缓缓抬起身,看看地上的夜叉,又看看一脸阴沉的张节陵,有些不明所以。 张节陵突然变了脸色,笑道“还好运气好,不然我们恐怕真的成了它盘中餐了。” 他拍了拍吴雪,笑道“咦,你怎么这幅表情看我?我又不是夜叉!” 吴雪依旧有些心惊胆战,他的心跳剧烈跳动,好久才平复下去。 吴雪一直以为游天星的武功在张节陵之上,但现在看来,他们谁高谁低还很难说。这道士嬉皮搞笑,动起手来却是干脆利落,一个如此凶猛矫捷的夜叉竟然被他一招就解决了!只怕这一点游天星也做不到! 他说是运气,可没有真本事运气再好又有什么用?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若不是你们,我只怕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张节陵笑道“你看你,都是朋友嘛,能搭把手搭把手,说这些干嘛?” 他转而去看那夜叉的尸体,说道“这跟之前的那只夜叉有点不同啊?” 这只夜叉体型要小了很多,浑身布满细密的鳞片,就像是变异的蛇一样,伸着细长分叉的舌头。 吴雪只近距离看了一眼就浑身发颤。 他说道“这只跟之前见到的都不一样。之前碰到的那两只,体型是它的三倍。而且动作比那两只要迅捷的多!” 张节陵补充一点“这只还会打洞!” 他接着说道“第一只被游天星刺瞎眼睛的夜叉,体型最大,力量也是最大,但动作就相应的迟缓了一些。第二只拍我肩膀的夜叉,爪子很细很长,轻易就能将猎物开肠破肚。这第三只,嘿嘿,折服在三清法宝下的夜叉,体型最小,跟条狼狗差不多,但是动作最是迅捷,还会打洞藏食。” 吴雪笑道“你分这么清?” 张节陵笑道“回去我在门中的《道玄伏妖记》中记上几笔,也好供后人瞻仰!” 说到这里,张节陵忽然吸了口气,道“这么久没见到游天星,他该不会是被开肠破肚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群体 说着他又反驳了自己的话“应该不会吧?就算杀不死,也能全身而退呀” 张节陵小声嘀咕着,这么久没见到游天星,难道真的是遇难了?亏他还逞英雄让我们先走。若是真的死了,他还真有些难受,毕竟一块经历了这起事件,也一块喝过酒了。 可别这么早死啊 吴雪端倪着地上的夜叉。正如张节陵所说,他们目前为止遇到的三只夜叉,每一只都不太一样。 如果第一只算是力量型,那第二只应该是解刨型,这第三只是速度型。 还有什么类型的?这幽暗的害人迷宫里还有多少只夜叉?光是想到这些古怪凶狠的怪物,吴雪就觉得胆战心惊,此外他们还得提防“自己人”。 吴雪叹道“真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害人的不光有怪物,还有人。” 张节陵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这种环境里,人就是怪物。他跑了就跑了吧,留着也是说不出两句实话。再说了——” 他狡黠一笑,道“外面不光有夜叉,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呢!” 吴雪笑道“看来他运气也不太好。” 二人说笑着气氛缓和了不少,为了安全,张节陵和吴雪换了个位置,由他来打头阵。 二人继续深入,虽然里面狭长幽闷,但还算平整,看来夜叉还是个好工匠。 过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个分叉口,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不下十几条的分岔路。 吴雪道“这该往哪走?可别走错走到了夜叉老巢了。” 张节陵擦了擦头上的汗,道“现在就要看天的旨意了!” 说着拂尘出手,像个铁棍一般在空中打了几个圈,直直落在地上,可它的毛边指的却是身后他们来的那条路。 二人面面相觑,张节陵打个哈哈,道“看来天意也有不准的时候,再来一次——” 可拂尘落地还是跟先前一样。 事不过三,第三次还是指着来路。 吴雪蹙眉道“这难道是要我们赶紧回去吗?” 张节陵看他神色,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退回去,他是铁了心要继续走下去了。 张节陵笑道“我们看错了!” 吴雪道“错了?” 张节陵道“其实它指向的是那条路,不是后面的这条。应该看握把的指向不该看毛尖。” 吴雪看着张节陵指的那条路,跟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同。 可他们现在偏要在这万般类似找寻一个不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就从这里走!” 二人又钻进了狭小的地道里,过了会儿,地势渐渐平稳,空间也开阔了起来。 张节陵道“再加把劲,前面应该就是出口了。” 转过一个向上的弯,他们就出了这条冗长繁杂的地道。 二人从地里探出脑袋,像是透气的土拨鼠一般。 张节陵一跳而起,道“哈哈哈,终于出来了,快闷死了。” 吴雪从地道里出来,看了看四周,道“这里就是第三层了?” 张节陵一晃脑袋,悠然自得道“看来这就是天意。” 这里太黑,灯光有很幽暗,光线在这里变得软弱无力,微微跳动着,好像随时都会被黑暗侵蚀。 从一边的角落里,不断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一群野狗抢食,吠叫不止。 “什么声音?” 张节陵提着灯往边上一照,顿时差点吓断气。 只见一群小型夜叉围着什么东西疯狂啃食着,不是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就像是人在说话交流一般。 在这里,它们可能更像人。 见到灯光,那群小夜叉回过头,身形隐约浮现在微弱的光晕里,黑压压一片,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有多少只。它们的眼犹如黑暗中的灯一同亮起,看着突然闯过来的二人。 吴雪腿直打抖,道“他们在吃什么——?!” 张节陵苦笑道“难道你还想跟它们抢食吗?管它吃什么,再不跑,吃的就是我们了!” 那群夜叉表现出了野兽进攻前的匍匐姿势,嘴巴里威胁地低吼着。 张节陵大叫一声“快跑!” 说着他提着灯则身就跑,他一动,夜叉群也动,像潮水一般向他们扑来。 吴雪跟在张节陵后面跑,说道“你不是说这是天意吗?怎么真把我们引到了夜叉老巢了?!” 张节陵惨叫道“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吴雪心里发苦,呼道“被你害惨了!” 二人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他们不得不拼尽全力奔跑,想想背后有这么多的吃人怪物,脚步就提了几个档位。 他们在黑暗的走道里胡乱奔跑,背后的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吼叫声,近在咫尺! 张节陵一回头,顿时怪叫了一声。那群夜叉都快咬到他们屁股了! 吴雪内力不足,这么长时间的剧烈奔跑过后体力也快要到了极限,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他咬着牙,像保持着速度,可五脏六腑都开始疼痛,只要他每动一步,都会剧烈疼痛,拉扯着他的脚步。 吴雪顿时心灰意冷,兰儿生死未卜,自己还没找到她,自己就要先死了吗? 那群夜叉吃的什么?只能是他们之间的人。吴雪不敢想了,但又不得不想。 在这种时候,越是不想就越是回想,而且念头还在加深,犹如诅咒一般跟着逃亡者悲伤落魄的脚步,直到他们穷途末路之时。 想到这里,吴雪几乎快要哭出来,绝望和悲哀占据了他心中的高地,快要宣布胜利。 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胆小鬼。一个无力扭转乾坤的失败者,一个只会哭的胆小鬼。 这条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他竭力跑着,苦苦追寻着,可从来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他想要见到的。 只有湿闷污浊的空气,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数不清的怪物。 他已经听到了怪物啃食骨头的声音,而他就是他们的猎物,已经无力逃跑的怪物。 兰儿在哪呢?她受伤了没有?或者 想到这里吴雪已经是内忧外患,绝望已经完全掌握了他。 若是兰儿不幸殒命,他又怎么独自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江湖? 一个人的世界原本不是冰冷的,它本该是炽热的,闪耀的。可若是连一个可以思念关怀的人都没有,还有什么意义?整天面对着靠沉重的疲惫换来的空虚感苟活,并加以矫饰,权当做一种独立放浪的潇洒,可增添的不是安慰而是更加根深蒂固的虚无。 在这一点上,吴雪是个感性的人。 冷冰冰的大堆黄金哪有一个知心人的手温暖? 他是个大家子弟,从小就如同众星捧月般被家人外人捧在掌心里,可在这氛围里,他总感觉自己是个外人。他时常感觉自己是个异类,是个只会发呆的异类,可他也就是靠着呆滞的神情来抵挡糖衣炮弹,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靠近他了。 所以他待在藏书阁里,像个书虫一般翻滚在自由的海洋里。在各种冷门的、小众的书籍里遨游,神思都被各种稀奇古怪的内容吸引。 每当他在藏书阁内的罕有人迹的角落发现一本还很崭新的书籍,都会令他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心悸。 有些东西难以抓住,但是近在咫尺的,就不可以再错过了。 可他现在要怎么去抓呢? 他曾经想成为一个侠士,就像书里的那些侠客一样功高盖世,快乐潇洒。可到后来有一天发现,自己谁也不是,也成为不了任何人,所以他只能成为他自己。书里的侠客也是忍辱负重,百难缠身,可他们依旧过得很潇洒很自豪。 吴雪突然暴喝一声,既然是死,也要死的光荣。 一个侠士又怎么能用背面对敌人呢? 他准备用尽全身的力气来跟这些夜叉拼到底。 张节陵一瞧,顿时哀叹一声。他长长觉得自己老了,尽管道家内功让他看起来不老,可他心却难免衰老。所以他喜欢跟年轻人待在一起,看着他们,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他哀叹一声,脚尖蹬墙,一个转身将吴雪往后一拉。 吴雪被丢进黑暗里,他把灯也丢给了吴雪。 吴雪很是惊愕,他坐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的背影。 他大吼道“傻坐着干嘛呢?!你不是要救人吗?!” 那群夜叉突然见他们停了下来,也刹住脚,狠面龇牙向张节陵。似乎它们也被这一声大吼震慑住了。 吴雪瞪大了眼睛,被疑惑布满。 张节陵又唱起了歌,跟他酒醉在船上唱的一样。只是那歌在现在听起来不再那么诙谐幽默,而是充满了悲壮凄凉。 吴雪知道他现在必须走了,他不得不走。 他的喉头哽咽了一声,一扭头向着黑暗深处跑去。 他提着灯,低着头胡乱奔跑。 他不敢回头。 张节陵也没有回头。 既然梦想当一个侠客,就要朝着自己的路一直奔跑。 渐渐地,张节陵的歌声变小变弱,再一会儿就再也听不到了。 他已经被黑暗吞噬。 这一别,恐怕就是永别了。就算是张节陵,就算他武功再高强,也无法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下一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吴雪自己也不知道。 他心乱如麻,只是不断的跑着,嘴里不断呼唤着,用灯火在这穷途末路探寻着可能存在的幸存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萤火 吴雪跑着,只怪这灯火太暗,走廊太长,他独身一人,有要想抓住的东西,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可那种奇怪的东西就徘徊在这里,等着人来发掘,偶尔隐匿的叹息却没有人可以捕捉。 有一种奇怪的东西牵绊着他的脚步,让他疲于奔命又难得休憩,可也在不停地促进着他的原本很薄弱的神经和意志。 有时候,不是迈不开脚步,只是缺乏一些动力。 他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想游天星,不要想张节陵,不要想兰儿,可他们的境况总是牵绊着他的思绪,他找寻着,无比的惶惑。 可是道路在哪,门在哪?他快要失去耐心,这个可恶的迷宫究竟为什么存在? 他抹了一把汗,喘着粗气,兰儿是不是在这层,是不是安然无恙,这些都萦绕在他心头。 于是这漆黑的走道变得无比漫长,黑暗也似乎没有尽头了。这样一个地方真让人心寒,也令人心悸。可他的心也逐渐温暖起来,好似久寒逢春雨,酣畅淋漓。 原来这就是心有挂念,满怀期待的滋味。 就像是濒临殒命者的回光返照,很多美好的,原本无描摹的,此刻全都具象化,变得可以琢磨,可以触摸起来。 吴雪的脑海里的画面开始丰富起来,开始美好起来。 原本很容易就被忽略的细微的,也全部显露形迹,变得无比美好。 有时候能触摸到的不一定很美好,能在久远记忆里还熠熠生辉的,才是美好。 而记忆和情感就是就是缩短距离的标尺,能够拉进时间和空间的局限。 这条深邃幽暗的走廊也变得温馨可爱起来。吴雪已经忘了身体的疲倦,或者说他已经感受不到了,只是遵循着脑袋发出的一条指令前进,前进,前进! 整个走廊里都蔓延着他短促剧烈的呼吸,直到灯熄灭了也没有察觉。这次没有察觉,也没有反抗,只是自然而然接受了。 他已经习惯了黑暗,忽明忽暗也无所谓。 希望就是黑暗中的萤火。 虽然很微弱,但是足以照亮前进的方向。 他跟着那一点火光穿梭在黑暗中,原本不存在的路,也都存在了。 既然是身处黑暗,那哪里都是路。 有时候,这世间是一面镜子。他总以为自己是特例于这个世界的独特存在,而在走道穷途末路的时候,反射的全部都是自己的脸,每个人的故事尽可能不同,但总是能找到略微类似之处,这种奇妙的相似性令人胆战心惊又很难以忘怀。 黑暗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世界,而是由无数的镜面对称出来的特殊符号,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沉睡已久的深层的自我。 这种东西是冥冥注定的,有些奇妙,甚至是玄妙。而有时候有些事情就很是奇妙,就像你在心中想着一个人,处于想见和不想见的两种欲念里抉择,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在你所期待的转角里偶遇那个人。 他可能给你一个白眼,或者对你洋洋不睬,就好像是被你强行牵扯来的一样,对你保持理性的反感与怨怼。 此刻他要么是默默走开,要么是把这种由强烈的“意念渴盼”创造出来的短暂机会牢牢把握。 能够洞悉和抓住的机会只有一次,吴雪已经感觉到了。无比尖锐无比深刻,就像是刀子一般插进心窝。 那黑暗中触感令人心生悸动,无比鲜活无比温暖。 也许就是在一个转角,或许是某个不知名的空间,他遇到了想要遇到的。 他满心期待,却又无比哀伤,像一匹受伤的孤狼独自流浪,在黑暗中撞到了什么物体。他没有鼻青脸肿,因为那不是墙,是柔软温暖的肉体。 他听到一声轻微熟悉的一声“哎呦”,两人同时向后倒去。 吴雪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几乎有些难以分辨,颤抖着声音说道“是谁?” 那人好久没有言语,好像也在熟悉对方。 吴雪再次试探道“兰儿——?” 这次给予了他回应,只不过是极其细微的犹如春雨般地啜泣声。 他们只不过分别了几个时辰,却像在阴曹地府里走了一圈。 吴雪不停地呼唤道“兰儿,兰儿” 回应他的是连绵不断的哭声,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古道河岸边上梅雨的来临。 吴雪没有激动地跳起来,兰儿也没有。 情绪就好像断线的风筝,在大风中盘桓一阵,悄悄落了地。 良久,吴雪才说道“兰儿,你,你没事吧?” 兰儿语带哭腔,道“我若是有事了,你才开心是吧?” 吴雪叹了口气,道“我来迟了。” 说着他笑了笑,接着道“要搞清楚这个迷宫,还真是有些麻烦。” 兰儿抹了抹眼睛,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很有可能会来人,我们走。” 说着吴雪感觉到兰儿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走了几步。 不久,眼前又亮起了灯火,兰儿的容颜在温暖的光晕里显露出来。 她鬓发有些散乱,丝丝缕缕似柳枝般垂下,看起来很是疲惫,她的眼眶很红,身上都沾染着血迹。 吴雪盯着她看了一阵,道“你一直是躲在这里面的?” 兰儿露出一个疲惫的笑,说道“要是真的可以一直躲在一处,倒就好啦!” 这是一间屋子,跟无数的屋子没什么不同,是留给求生者的。 吴雪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该说什么。因为说什么话提什么问题都会让她再次陷入漩涡。 可她自己开口了,她看着幽幽的灯火,脸庞晕染着一层神秘哀怨的色调。 她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身上的血迹。” 吴雪道“我看到了。” 兰儿道“你猜这是谁的血?” 吴雪叹道“不是夜叉的,就是人的。” 兰儿咯咯一笑,说道“不是夜叉就是人的。” 吴雪赧然道“你怎么重复我的话” 兰儿没有回答他,只是接着说道“这里没有人,只有鬼。” 她的声音很冷,很怨毒,也很失落。她微微摇了摇头,一脸悲哀的神色,说道“这些血就是他们的血” 吴雪面色痛苦,说道“不要再说了。” 可兰儿好似没有听见,突然脸上浮现了一抹奇怪的微笑,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是一种吴雪从未见过的危险讯号。 “当我从这里醒来,雪儿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我往外走,不断地呼喊,却没有人回应。屋子里有一盏小油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反正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你知道吗,当我遇到那群鬼的时候,被他们逼到角落的时候,很奇怪” 她看着吴雪,那笑容让吴雪不敢直视。他的心跳的很快,快到他无法呼吸。 “我想的,嘴里念的,都是你,雪儿哥哥。” 吴雪神情恍惚,说道“别说了。” 声音他自己都听不见。 “我想你来救我,可我又怕你落到这个地狱里” 兰儿微微笑着,低垂着眼睑,说道“我的武功虽然不高,但对付几个草寇还是可以的。只是他们人多,所以我只能逃跑。可路有尽时,力有殆时。” “他们带着昏迷不醒的父亲和余般尘,拿着一直藏在怀里的短刀逼迫我。” 兰儿一只手抱着腿,一只手伸着手指,挑逗着灯火。 她突然笑了,说道“你知道他们带头的是谁吗?” 吴雪摇摇头。 兰儿道“宋义。” 她笑了,笑得很是轻蔑,说道 “我曾以为他是个君子,没想到也是个助纣为虐的败类。 “可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也就这么坚信着。真希望他们死啊 “但那样我也就跟他们一样了吧?但反正这里就是地狱吧?我曾经很害怕露出那种表情的你——雪儿哥哥,但我自己不也如此吗?这就是痛恨吧? 可这里没有他们的身影,他们都到哪去了? 吴雪看着兰儿,久久地出神。 忽然,他明白了什么,转而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他们都死了?” 兰儿无不凄惨地笑了,说道“你觉得是我杀的?” 吴雪默不作声。兰儿突然站起身,走到吴雪身边,俯下身直勾勾地看着他,说道“如果是我杀的呢?雪儿哥哥会不会因为兰儿的手沾染了鲜血而疏离我呢?” 吴雪也看着她,淡淡地笑了,说道“所以你没有。” 兰儿此刻又显露出了那股子天真烂漫的劲儿,展颜笑道“我真的很庆幸,替我出手的不是我自己,而是那群夜叉!” 吴雪失笑道“夜叉也这么好心了?” 兰儿扬了扬眉,双手背在身后,踮着步子,无不狡黠地说道“没准它们就是这么好心呢?” 吴雪有些好奇也感觉很奇怪,此刻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依旧如同空谷幽兰般令人神往心醉。 她接着说道“那群夜叉似乎能懂人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是意念吧,但这样说太玄乎了。反正它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不下二三十只。它们没有攻击我,而是去攻击他们,所以我才有空隙解救了他们俩。” 兰儿把着灯,身子一转,照向房间的深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感应 吴雪顺着灯光望去,只见那边躺着两个人,两个从头到尾都在睡觉的人。真的是躺着过关,只不过现在此事件还未完结。 吴雪有些哭笑不得。他们那一仗打得惊天动地,没想到过了几天也还是没有醒来。 他们的呼吸平缓,静静地躺在地上,阖闭双眼。 他语气有些笑意,说道“师傅他们也真是运气好,若不是被他们抓了,而是在睡梦中被夜叉啃了,那可真是死的不明不白了。” 兰儿也略带笑意,说道“他们一觉不醒,可把难题都丢给了醒着的人。” 她看着石业兰,语气略含嗔怨,喟叹道“他也可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有时候太过称职,有时候又太不靠谱。他拼尽全力跟人搏命,也丝毫不考虑女儿的安危。” 可她自己也很明白,石业兰有时候表现的对她过分关心,只是他长久以来不知道如何跟自己女儿相处,而表现出来的拙劣关怀。而不靠谱,是因为他天生就是个大心脏,至今能在他心中留存过三日的事情屈指可数。 若不是母亲她的死,他又怎么会如此颓废消沉?有时候她不想让他喝酒,不光是因为酗酒伤身,而是不想让他沉湎在过去的伤痛里无法自拔。可有时候又想让他喝点酒。 只有酒后,石业兰才像石业兰。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跟以往不同了,这种变化自己难以发觉,只有在别人的眼中才看得见。 酒喝多了,不光不会消愁,反而增愁。而对于想喝酒的人,只要沾上一口,就会想喝第二口,绵绵不绝,愁绪不断。 对于兰儿的感受,吴雪很是了然。 有些东西,虽然不想让自己想起来,但是不代表不存在。 “那”兰儿看向吴雪,眼神出奇的温柔,“雪儿哥哥知道这事情里又藏着什么阴谋吗?” 不知道为何,被人怒斥排挤都不会让他有丝毫委屈的感觉。只有在面对温柔的时候,才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就是被这样的看光看着,吴雪似乎真的像冰雪融化了,他的眼睛发酸,鼻子也很酸涩。 他傻里傻气地嘿嘿笑着,说道“啊嗯知道了个大概,目前也只是猜测。” 吴雪把从他们看到匪徒行凶去通知其他人,到兰儿神秘失踪,再到他们三人识破齐南钟的诡计,再到他们去发生凶杀的现场小船,到他们落入这个迷宫,到吴雪自己面对黑暗到游天星和张节陵一个一个断后,直到他遇到兰儿。 吴雪一直感觉,只要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独自解决所有问题。但这次他才发现,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视野太狭窄。 没有游天星和张节陵的牺牲,他根本寸步难行。 他想要救人,是为了成全自己,没想到也是别人成全了他。 兰儿耐心地听完吴雪的话,只是安静地笑着。 吴雪说完,像是征求意见的小孩子一样,望而凝眸。 兰儿依旧是笑着,笑得那么温柔。他真的很想让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懦夫,亏你还是男子汉,我一个女儿家都比你坚强,可你却因为牺牲与黑暗就要哭鼻子——这样的话。 不是因为他真的毫无自信,全是因为自己的私念,害了游天星和张节陵,让他们去喂了夜叉。 想到这里,吴雪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因为他强忍的眼泪已经快要从他鼻子里出来了。 什么是成长,是独立,是处变不惊,亦或是其他什么? 懂得放弃,不是成长。 懂得珍惜,才是成长。 在成长的旅途中,当一个人想哭却不能哭的时候,他会扬起头,闭上眼不让眼泪溢出。而它们却很是灵活且难以压抑,眼泪是一种自由的东西,它们总能找到合适的方式让自己宣泄出来。 所以这也是一类人不停擦鼻子的缘故吧! 吴雪为了掩饰尴尬,因为兰儿在看着他——本该哭的是她,可自己却先哭了起来,她可能因此嘲笑鄙夷他。所以他笑了笑,尽可能表现的洒脱一点,可眼角似乎莹光闪闪。 可兰儿却像是兄弟一般,表情毅然地走过来,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但她个子比之吴雪,还是有些差距,所以她就只能踮起脚尖拍他的肩,既可爱又很有英气。 “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心里的伤疤也一样。” 吴雪破涕为笑,从鼻子里吹起一个泡泡。他尴尬地捂住鼻子,兰儿一怔,立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说道“你的鼻子吐泡泡啦!” 吴雪一阵怪吖吖,像条脱水的鱼,二人吱吱呀呀活蹦乱跳。 若不是石业兰和余伴尘依旧在呼呼大睡,恐怕也会被这两个人奇怪的“舞蹈”所惊呆。 良久,他们从嬉闹中沉稳下来。 兰儿一撅小嘴,做个鬼脸,说道“开心啦?要你开心就是得要一点功夫!” 她“功夫”这两个字说得很重很俏皮,好像她就有很高深的功夫一样。不过在哄吴雪这点上,功夫确实很是高明。 其实这跟哄人的功夫高低无关,若是他人哄,恐怕适得其反。 吴雪听着她的揶揄,发自内心地笑了笑,看着她的眼说道“真是谢谢了。” 兰儿眨眨眼道“啊呦,你不说抱歉又开始说谢谢了吗?” 吴雪摆摆手,忙道“打住!不要让师傅他们看笑话!我们快走吧!” 他们二人拖着死猪般的石业兰和余伴尘,前进很是缓慢。 尽管吴雪他们先前只推算出了前两层的迷宫式样,但这个迷宫的设计大同小异,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这第三层依旧是由几个几何图形拼凑而成。 很快吴雪就找到了规律,找到了上去的楼梯。 是楼梯,不是地洞。 那种压抑狭窄的地洞吴雪不想再走上第二次。 吴雪小心提防着周围,说道“这一层小型夜叉很多,不知道它们此刻又藏到了什么地方,我们得小心才是。” 兰儿点头称是。 但他们这样,武功本事并不高明,还拖着两个人,怎么能抵得过那血腥的潮水? 只是他们好不容易再相见,都不想打消对方心中的希望罢了。 在楼梯前略做休息,二人就准备动身前往上一层。 至于下面还有多少层,他们已经不想知道了。 这样一个地方,光是想想就令人胆战心惊,也令人作呕。 突然,从这条走廊尽头,又传来急促冗杂的爪蹄的声音,低吼声顺着墙壁传来。 吴雪叫道“不好它们又来了!” 兰儿道“还说什么,赶紧跑啊!” 二人拖着二人,可情况却很不乐观。这二人太沉了,吴雪拖着石业兰,他壮实的像头牛。余伴尘虽然身子骨细瘦很多,但奈何七尺男儿也轻巧不到哪里去,兰儿拖着他也很吃力。 听得这声犹如听到了死神的号角! 二人拖着他们就往上爬去,吴雪道“兰儿你不是说你可以跟他们沟通吗?让他们别吃我们好不好?” 兰儿嗔怪道“那我只是说着玩的,我怎么可能跟这些妖怪沟通!” 可他们还没走多远,那群夜叉就到了脚底下。 吴雪心一凉,悲情道“兰儿,我们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兰儿也是叹了一口气,柔声道“若是这样,这样死的话,兰儿也就没有遗憾了。” 他们已经准备了大堆互诉衷肠的话,正好这个关头可以派上用场,只是没想到下面那群夜叉说话了。 “呦,俏郎君小娇娘总算是碰面了。” “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吴雪无比讶异,因为这两个声音他太过熟悉了! 游天星,张节陵! 他提着灯往下一照,霍地惊道“你们,你们——” 张节陵笑道“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不认识了?” 游天星也是笑道“想不到我们还活着?” 兰儿也很是讶异。 因为她先前说跟夜叉能沟通是玩笑话,而游天星跟张节陵他二人正是骑着夜叉赶来的!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雪朗然而笑,笑的很是开怀,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想不到!” 游天星拍了拍屁股底下的夜叉,说道“它们还算听话。” 张节陵笑道“这都亏了贫道游走三界,哪里都有我的人,所以跟夜叉攀点关系也不难。” 兰儿道“说人话!” 张节陵讪笑道“这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吴雪苦笑道“心灵感应?” 张节陵道“欸,对了!就是这个!” 吴雪先前找寻兰儿的时候,快要发了癔症,心灵感应都快要成为他最后的希望了。他知道这种说法很不靠谱,但没想到张节陵还就这么认定了。 游天星对吴雪点点头,笑道“看来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一个都不少。” 张节陵一招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要用走的了。” 他和游天星下了小型夜叉的肩膀。 那群夜叉此刻就像是家犬一般乖顺,举目齐望张节陵。 他一挥手,道“你们自由了。” 那群夜叉一阵吠叫,一同向着深处跑去了。 看得吴雪兰儿二人是目瞪口呆。 这是先前那个凶神恶煞的夜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百索连舟 吴雪问张节陵,为何不让它们把他们一直送上去,他们对这个迷宫比他们熟悉。 张节陵的回答是,这种小型夜叉智商最高,比较通人性。但它们只生活在第三层往下,上面两层不是它们的地盘。 吴雪只能苦笑,原来它们也是分地盘的。 不过有他们俩在,抬两个沉睡的人的重担自然落在了他们身上。 吴雪和兰儿总算可以松一口气,游天星和张节陵一人背着一个,这下子他们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很快,他们就上到了第一层,只要按照吴雪画出的图形,向着迷宫的中心走就行了。 游天星问吴雪和兰儿,有没有发现宋义的踪迹。吴雪哑然,倒是兰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游天星听完沉闷良久,最后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张节陵道“他坏事做尽,落得个这样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你对他已经不错了。要是道家门内出个这么不肖子弟,哼哼。” 游天星苦笑道“怎么,你是怪我青鳞派管教无方吗?” 于是二人又斗起嘴来,逗得兰儿笑声连连,吴雪也是笑了起来。 有他们俩人在的旅途,倒也不会无聊。关键是人生财产安全也有保障。 经历了一么一个夜晚,只怕所有人的心中都会蒙上一块阴影。只不过在回想的时候,这倒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人生就是这样,有哭有笑,有失有得,五味杂陈。若是以一种表情活到死,那也未免太过无聊。 四人带着两个昏睡的人往中心点走着,一路也算安然无恙。 这时候,吴雪好奇地问道“游大哥,那只夜叉你是怎么对付的?” 吴雪看他泰然自若,浑身上下连点破损都没,不免为之钦佩折服。 没想到游天星只是笑着,笑得很是淡然,说道“就是这么解决的喽。” 说着,他一挥手,比划出一个发射暗器的动作。 兰儿道“就这么简单?” 游天星道“那还能有多难。玩暗器可是我的老本行。” 张节陵捻须而笑,说道“同样是玩暗器,不知道比之天工阁如何?” 游天星苦笑道“我没有以暗器跟天工阁的人交过手,但是我倒是以盘龙骨搅翻过几个天工阁的人。” 张节陵笑道“你这是避重就轻,你看遇到了专攻暗器的宗门就不敢跟他们比试暗器了。” 游天星笑道“我们青鳞派也不是专攻暗器的门派。只是我比较喜欢使用暗器。” 吴雪道“这是为何?” 游天星道“因为这样很简单。” 吴雪和兰儿二人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他说的很有道理。能用暗器一招制敌,何必再要以近身功夫来浪费体力呢? 一行人说着来到了通往那间正方形房间的通道上,眼见终点就在前面,没想到又出了变数。 因为他们脚底的地面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墙壁也开始倒塌。 张节陵惊道“难道是龙宫老太岁恼怒了?要降罪于我们?” 游天星道“我们还是在江底?”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可能。 这个建筑是修在江里的,专门供以人娱乐的迷宫。 “快走了!” 众人赶忙向前跑去,跑到了那间房间。 可是在那里已经有个人了。还是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人——宋义。 兰儿惊道“他不是被夜叉啃了吗?” 张节陵冷哼道“你看他那副精明样,恐怕也是蛊惑了他们让他们成了替死鬼。” 宋义一阵冷笑,道“那只是他们太过愚蠢。我两句话,他们就甘愿送死。” 游天星叹道“你一直都很清醒。” 宋义道“不错!那浑浑噩噩的呆怔模样只不过是我装出来的。” 吴雪看见他脚边还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可是这个死人他也很熟悉,就是那个坑害了他和张节陵的那个痴呆船员。 不过他再也不能骗人了,他的喉管被人割开,地上一摊血迹,已经死了多时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看了没有真傻的人,只有装傻的人。 张节陵眼神一凛,道“你还是赶快让开,不然都会死在这里。” 宋义哈哈大笑,说道“只有你们会死在这里,而只有我才能从这个地狱里走出去。” 既然是个游戏,那就得分出个胜负,也得分出个第一名。 可他入戏太深,似乎已经无法从这个地方的阴影里摆脱了。 他已经出了外面,那艘用来掩护的船已经被他浇油点了火,背后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没有火,怎么算是地狱? 他站在烈火前面,犹如厉鬼。 他面目狰狞,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夜叉。 “永别了!你们就死在这吧!” 说着他转身就往上跑去,已经快要到了最后的那个出口。 可就在这时,幽暗的环境里突然飞射出三道寒光! 那三枚青鳞镖正中宋义的后背,几乎没入体肉。 宋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有愤怒有质疑,更多的是不甘心。 “你——!” 他已经失去了力气,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游天星。 张节陵笑道“你不是要把他带回去吗?你这是违背师门的意志了。” 他低垂着眉眼,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也许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吴雪不敢去看宋义临时前的表情,因为那表情只能成为他们夜晚的噩梦。他径直跟着他们想着出口赶去。 月华倾泻,宽广的江面上一片鳞光闪闪。 这个夜晚是如此平静,可是江里却暗藏着汹涌的暗流。 不下一百艘小船用铁索连环起来,围成一个圈,围着中间的那两艘船。那其中一艘是庞大的商船,另一艘就是那艘私家游船。 与江底迷宫不同的是,这里的气氛要轻声愉快很多。 船头所有人都披着斗篷,面目都隐藏在宽大兜帽里。 他们喝着,没有什么东西得不到。能得到一样别人得不到的,才足以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 就好像一个男人在没有钱的时候都会想有个漂亮女人一样,自己的女人比别人的漂亮,自己脸上似乎也为此多了光彩。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临江城第一美人美不美不重要,美成什么样也不重要。只因为她有这个名头别人没有,自己能得到的别人得不到,这才重要。 那个“新朋友”站在船头,身旁站着一个人,那也是一个黑衣人,只不过是个蒙着面,一身贴身的夜行衣。 这个人像是尽职的保镖一般站在他身边,一步不离。 这时,他说话了,如果他不说话的话,真的会有人把他当成雕像当成空气。 “大人,你看现在” “新朋友”摆了摆手,道“还不是时候,再等等。还有,在这里别叫我大人!” 他声音很哑很冷,好像原本的嗓子被毁了一般,嗄哑犹如磨铁一般。而且他的话语里,充斥着一股犹如坚冰般的冷意,而他也好像只会这一种语气。 “是,主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见天日 黑袍人像是木头一般站在那里,没有加入他们的狂欢。 他紧紧盯着那艘船——也就是这场游戏的终点。他希望那里可以早点有人出来,最好是他希望的人。 他期待,不是因为他在他身上压了很多银两,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这个少年是不是真的值得期待。 月亮西偏,已经是凌晨寅时,这是个不眠夜,也是一场狂欢夜。 所有人都很期待。 突然,有人大声呼喝道“着火了,船着火了!” 只见,那艘游船里,跳动着刺眼的火焰,此刻江上挂起北风,火势迅速蔓延起来。 黑衣人一见到火光,眼睛似乎也亮了起来,沉声道“主人,他发来暗号了。” 黑袍人笑了一阵,说道“宋义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看来他们已经快要到终点了!” 黑衣人道“主人,我们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他像是一条被关在笼子里已久的恶犬,看着眼前的猎物而不能捕食,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对血腥的渴望! 黑袍人缓缓抬起脸,下达了最残酷的指令,冷声道“动身吧!”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号弹,一拉绳栓,一颗烟花像蛇一样攀附升空,绽放出暗红色的花朵。 这时候,江面上沸腾起来,船身剧烈摇晃。 其他黑袍人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一百多艘小船里倏地接连发出凄厉的哀嚎。一群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开始大肆杀戮。 一个黑袍人指着那个“新朋友”叫道“你,你好狠——!!!” 可他还没说出下句话,身后的刀光一闪,他的人头落了地,骨碌碌滚入江中,激起的血雾染红了灯笼! 铁索相连的船上被哀嚎的声音笼罩,像是雾气一般,缥缈又真实,忽远忽近。黑夜的江上鬼影重重,刀光飒飒。渐渐的,就声不可闻了。 江面上又从新恢复了安静,死一般的沉寂。 黑袍人依旧站在船头,好像这样的杀戮都是稀松平常,根本不为所动。 他淡淡地说道“比起你们,我起码不会让人死得很痛苦。” 来吧!吴雪,让我看看你成了什么样! 突然,黑袍人眼中寒芒一闪,幸存者他们已经露出了头来! 吴雪一行人从里面出来,发现整艘船已经燃起了大火,而周边已经没了落脚地! 黑袍人越身而起,翻身将脚下的船踢向了吴雪他们,他自己稳稳落在了旁边的船上,这艘船上,有所有人想要的“奖品”。 被他踢飞的船似箭一般劈开江面,打着水漂到了吴雪他们面前。 张节陵道“快登船!” 他们一同跳上了船,恰好后面船已经完全被烈火吞噬。 他们感受到了那个黑袍人灼灼目光,只是被他看着,就教人浑身不舒服。 张节陵道“这人是谁,能一脚就把船踢过来?” 吴雪警惕地看着那人。 他以为出来时会有无数人围在船上,看着最后的赢家是谁,没想到只有一个人。 一个形单影只的黑袍人。 兰儿忽然惊叫一声,指着那边船上,颤声道“你们看——” 他们准备揪出的所有幕后黑手,已经全部殒命,手法很是凶狠,很是干脆利落。 江上弥漫着浓厚当晚血腥味,令人作呕。 黑袍人突然说话了“你们出现在这里,看来宋义已经殒命了。” 吴雪蹙眉道“他是你的人?” 黑袍人道“他是一枚棋子,还是一枚不错的棋子,起码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张节陵死盯着那人,可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他看了看载着无数尸体的百十艘船,说道“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 黑袍人道“他们把人当筹码,把人命当成游戏,我已经替你们扫清了。” 吴雪他们无不惊叹,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寒意。 这么多人,全部惨死,他居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难道这个人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难道这个人杀了数不清的人,而这些,都只是些零头?还是说这个人来自地狱? 吴雪道“你是谁?” 那人哈哈而笑,道“很好,我很喜欢这股气势。” 他接着说道“我是谁不重要,我们不是敌人。起码现在不是敌人。” 张节陵笑道“哦?看来阁下很是自信,可否以真面示人?” 这句话还没说完,游天星突然甩出三枚飞镖。 他缩在黑暗里,突然出手,破风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径直射向黑袍人。 与此同时,张节陵也出手了,跟在游天星的飞镖后面,如同雄鹰猎空,他们有必要探一探此人的来路虚实! 游天星的青鳞镖极快狠厉,那人没有太多动作,也好像没有动作,是那飞镖自己跑到他手里一般! 飞镖到,张节陵也到了。 他再快也不可能同时面对两个敌人,还是两个深藏不露的敌人! 可他依旧没有太多动作,只是抬起一只手,只手跟张节陵来回几招。 张节陵心里很是惊叹,这个人好像没有破绽,动作的连贯没有丝毫犹豫! 张节陵大喝一声,右掌拍出,此掌劲力十足,似乎在他的掌周围挂起来逆乱的气流。 那人也是一掌拍出,二人双掌相接,“砰”得一声闷响,黑袍人像是流星般被震飞出去,平整的江面上霍然破开两道水浪! 黑袍人衣袍猎猎作响,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到了一艘船上。 那些船都用铁索连接,此刻都是被一股劲力拉扯得向后退却! 游天星和张节陵的出手太快,快到吴雪和兰儿应接不暇,上一个动作还没看清,下一个动作就已经完成了。 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吴雪见他一掌把黑袍人拍飞,很是惊艳,道“好身手!” 张节陵站在那船上,神情无比凝重,他知道,刚才那个黑袍人根本没用全力。 这个人是谁?为何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黑袍人缓缓站起,道“正一张节陵,青鳞游天星,看来吴雪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众人都是一怔,这个人竟然知道他们的姓名和身份!一股不详的预感犹如阴霾一般弥漫心头。 吴雪浑身发冷,如同身处阴暗的牢笼里,无数不知名的敌人觊觎着他。 他为什么对他,对他们了如指掌? 张节陵笑道“你说的有点不对。” 黑袍人道“哦?哪里不对?” 张节陵面目突然阴冷起来,凛声道“我跟正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黑袍人哈哈大笑,说道“听闻道中明秀张节陵与正一教不合,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张节陵淡淡道“这些事,也就没必要再提了。” 黑袍人无不可惜地说道“唉,正一教的五行大阵若是少了一个人,也就无法施展了。真是可惜,以后江湖上再难重现那种盛景了。” 张节陵笑道“后辈自有后辈福,我这种老家伙也该把舞台让给他们了。五行大阵并不是只有老正一五侠才能施展。” 兰儿一撇嘴,说道“怪不得这老道说自己不是正一的人,原来是已经跟正一分道扬镳了!” 吴雪莫名其妙地向前走了两步,他有些失神,好像是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牵引一样。 游天星只手把他拦了下来,神情严肃,身体保持着攻击的姿势,道“别靠近,他是冲着你来的。” 吴雪突然无比感激,他们是朋友吗?他们只是因为巧合而遇到的江湖中人,为什么要对一个交情不深的人如此呢?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跟一个神秘莫测的黑袍人交敌? 吴雪看着游天星,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紧张如此凝重的神情。 张节陵正跟那黑袍人打着哈哈,可那人口实极严,关于他自己的信息没有丝毫透露。 吴雪叹道“为什么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要来找我?是因为那些前辈的江湖恩怨,还是什么?” 游天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芙蓉城吴家原本是不次于任何江湖门派的大家,只要是家大业大,就难免牵扯些奇奇怪怪的事和人。” 游天星的手拍在他肩膀上,吴雪感觉安心了不少。 兰儿笑着抓住了吴雪的手,他的手有些发凉,说道“雪儿哥哥你不要担心,现在的你,不是只身一人,我们都会帮你的。”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这个小丫头看着天真无邪,其实心思很是精细很是聪明! 她这么说,就算是其他人,也不好意思不帮忙了。 游天星看着这对小男女,不由得想到十七岁的自己,那时他被一个女孩缠到心烦,可快到三十岁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那时是多么开心,多么令人怀念,多么可惜。 他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叹气了,可是见到年轻的情侣总难免感慨伤神。 游天星想了想,还是独身一人比较自在。他虽然有时候会怀念过去,但他还是无法想象自己这种人跟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他们是江湖人,是武林中人,只要他们踏步江湖武林的那一刻起,就无法再左右自己的生活了。 他看向黑袍人,发现张节陵的手在背后朝着他比划着。 那是求助的信号。 游天星不由得笑了,看来也有张道长无法估量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袍人 游天星发现了张节陵的求助讯号,对吴雪和兰儿说道“你们在此等候,不要轻举妄动。” 游天星脚下一点,在江面上几个起落,犹如蜻蜓点水般,稳稳落在了张节陵所在的那艘船。 黑袍人笑了一阵,道“你们不必紧张,我若是想害他,他早在下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游天星道“你对下面了如指掌?” 黑袍人道“不错,你们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眼底。” 游天星道“是因为宋义?” 黑袍人道“他确实给我了很多的帮助。” 张节陵问道“你才是这个害人迷宫的建造者?” 黑袍人道“你也看到了——”他张开双臂,“这些人才是你们要找的幕后黑手,而我,只是想来看一看故人子。” “故人子?” 吴雪听得很清楚,这个人为什么说是故人子?他也跟吴家有关系? 兰儿听到这儿才松了口气,道“看来他真无恶意。”然后她胳膊肘碰了一下吴雪,揶揄道“看来雪公子很是出名啊,走到哪都有故人。” 吴雪对兰儿苦笑道“他们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他们。事实上,我对家里的人际关系一概不知。” 吴雪看向黑袍人,心里还是疑惑不解。有太多问题他不了解,恩恩怨怨只像捆绑世间的看不见的丝线一般,将每个人都牵连其中,无法自拔。 张节陵笑了笑,说道“既然是故人子,那你为何不出手相助,反而是在这儿跟他们一样,看大戏呢?” 黑袍人霍然大笑,说道“都说张节陵大智若愚,果然不假,对于问题能一语中的!” 随后他说道“我这次在这里能救他,那下一次呢?每次我都可以救他吗?他如果无法成长,又怎么能在这样一个江湖里立足?” 他说的有理有据,让任何人都无法反驳。 若是一只鸟遇到风雨只会躲避在成鸟的臂弯下,那它就永远是一只雏鸟。 张节陵了然,游天星了然。他们只是这次恰巧在吴雪身边,但又怎么能永远在他身边? 张节陵会继续在江湖上漂泊,而游天星也得赶回青鳞岛复命,他们自有分别的一天。 黑袍人道“至于这些人嘛”他说的是这出游戏的玩家们,他们已经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就当是我送给他的小礼物好了。” 游天星苦笑道“你这份礼物,血腥味有点浓。” 黑袍人笑道“他会习惯的,他必须习惯。” 这时候,又出现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从江里突然翻出,跳到了吴雪兰儿所在地那条船上。 吴雪和兰儿一惊,原来还有其他人! 他们往后靠了靠,随时准备出手迎敌。 黑袍人笑道“不要紧张。” 他对黑衣人下令道“把船划过来,让我看看故人!” 那些黑衣人像极了听话的忠犬,一齐划起船来,向着黑袍人这里划来。 张节陵对游天星小声道“盯紧点,他一有异动,就立马发暗器。” 游天星笑道“张道长真是人慈心善。放心” 吴雪自己也不知道的是,有多少人像害他,就会有人保护他。 他已经跟黑袍人打了照面。 那黑袍人盯着吴雪看了良久,只是说道“很好” 就是说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众人有些不笑不得。 既然是故人相见,又何必说那么多?只要看到他还安好,不就只够了吗? 吴雪被他打量着,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他是一道可口的甜点,等着他们品尝。 吴雪很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可他似乎有种无言的压迫力,吴雪竟然不敢说一句话。 黑袍人随后看向昏躺在船里的石业兰,说道“泊火石业兰似乎老了很多。” 兰儿很是疑惑,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黑袍人忽然一怔,道“你是他的女儿?” 兰儿茫然地点点头。 黑袍人道“你是若生兰?” 此刻张节陵和游天星才明白过来,兰儿是叫泊火若生兰,石业兰是叫做泊火石业兰,原来这对父女不是中原人。 兰儿很是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父亲的名字? 她依旧点点头,只轻轻道“嗯。” 黑袍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夹杂着复杂的情感。 他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了,她的女儿也长这么大了!” 兰儿不解,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自己都很不解。 他似乎认识在场的所有人,而没人识得他。 也难怪,他缩在宽大的黑袍子里,没人能看得清他长什么样。 可他的声音也没有人熟悉。 兰儿道“你认识我?” 黑袍人悠悠道“因为你是石业兰的女儿,我真的很想现在就杀了你!”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立马紧绷起来。 他接着说道“可你也是她的女儿,所以我不杀你。” 兰儿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母亲。而她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远嫁关外的夏国公主长孙珏! 他跟时自己的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黑袍人悠悠道“想不到,消失已久的石业兰来到了中原。” 吴雪感觉此事疑窦重重,这个人怎么对在场的人都了如指掌?他似乎跟师傅有过节,而且他还认识长孙公主。这个人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 黑袍人看着吴雪,又看看兰儿,笑了起来,笑得很古怪,说道“没想到你们走到了一起,有趣!也许这就是天意!” 吴雪和兰儿彼此看了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黑袍人似乎已经准备走了,他转过身,他的手下跟在了他身后。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转大拇指指向那条船,很是古怪地对吴雪说道“里面有你的头等奖。” 吴雪疑惑道“头等奖?” 黑袍人笑道“临江城第一美人难道你不想见一见吗?” 黑袍人最后说道“你一定会觉得有趣的如果你还记得她的话。” 后半句吴雪没有听清,黑袍人说完就起身一跃,越上一条小船,朝着月亮驶去。 良久众人才回过神来。 这个人来去如风,自带神秘光环。 “那么,我们去看一看雪兄弟的奖品好了。”张节陵搂着游天星的肩膀说道。 游天星扶额苦笑道“是你想自己想见吧?” 吴雪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兰儿的眼神,赶忙辩解道“我没要看!” 张节陵哈哈大笑,搂着游天星的肩膀,说道“你不来,我和游兄可要去一睹美人芳容了!” 吴雪只能苦笑。 兰儿看着吴雪,笑得很诡异,道“雪儿哥哥就不想瞧瞧这临江城第一美人?” 吴雪义正言辞道“不看。” 兰儿咬着牙,坏坏地笑道“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 吴雪道“不敢——不是,是不想看。” 他自圆自话,接着道“这种什么第一美人的名头,大都是道听途说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看的?” 兰儿嫣然而笑,笑得很甜美,道“那可真是可惜。既然雪儿哥哥不想见一见美人芳容,那我可要去瞧一瞧了。” 她是真的想看一看这个临江城第一美人吗? 只是大多数女孩很容易吃醋,总希望自己在情郎眼中才是最漂亮的。若是突然在他身边出现个比她还漂亮的女人,那她岂不是很没有安全感? 吴雪苦笑着跟着他们一同进入船中。 不过,他是真的不像其他人那样,听说了什么“第一美人”就会心急着想要瞧一瞧。 他打了个哈欠,这起事件也算是解决了。尽管还有很多疑点,可他都不想知道了。 自己的心上人,还有朋友们都安然无恙,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这是一间卧室,里面烛火很是暧昧,燃起一股神秘的幽香,房间里的家具器物也很精美。 可就是这样一个暧昧的房间里,却放着一个铁笼子,被红布盖着,看不见里面的人。 这个铁笼子太过煞风景,这样一间房子,本应该是燃着暧昧气味的红油烛,美人懒懒依靠在床边等着心上人的到来。可这个突兀的铁笼子太过无情,将所有的情调全部破坏! 张节陵不由得骂道“这群牲口,对待美人居然如此粗暴!” 接着他嘿嘿笑了起来,很是猥琐,手心不断摩擦着,道“美人,我来救你啦!” 说着他拉开了红布。 临江城第一美人此刻已经在众人眼前了。 所有人都很是震惊。 张节陵哆嗦着嘴唇,看了看游天星,而游天星也看呆了。 随后他苦笑道“果然名不虚传。” 张节陵道“乖乖,这样一个小可人居然关在笼子里?他们竟然忍心?!” 吴雪和兰儿一见到那个美人,顿时惊呼起来。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笼子里的美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雪震惊道“如如如梦?!” 兰儿讶异道“如梦姐姐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笼子里的美人,正是秦如梦。 不过,她现在换了一身装扮,衣着一改往日吴雪他们所见的那般。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一双青花纹丝履露了出来,乖巧地并在一起,斜在一边。 她的神情也变了。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们,眼中除了一种单纯的清澈,那些诱人的东西全部没有了。 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你,几乎教人动不了邪念。 她往后缩了缩,微微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是谁 这个人是秦如梦吗? 或者说,她真的是秦如梦吗? 吴雪揉了揉眼,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这个女子跟秦如梦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们又似乎完全不同。 张节陵疑惑地看着吴雪,问道“你们认识她?” 吴雪苦笑道“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打开笼子吧!” 张节陵早已经跃跃欲试,袖子一捋,道“好说,看我的!” 说着,他暴喝一声,抓着两根寸把长的铁栏,硬是拗出了一个大口子。 “秦如梦”却突然娇滴滴地惊呼一声,低下头,闭上了眼睛,身体也在轻微地发抖。 张节陵笑道“美人,不要怕,道爷来救你了!” 游天星道“额其实——” 他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张节陵眼直勾勾地看着那钥匙,道“有钥匙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游天星苦笑道“钥匙就放在那边桌子上,我也是才看见。” 张节陵道“这下可好,唐突了佳人,让人家担惊受怕了!” 她看起来很害怕,像一只离开母猫的小奶猫,对外面的世界既好奇又恐惧。 她蜷缩在铁笼子的角落,瑟瑟发抖,时不时地偷偷瞄他们一眼,楚楚可怜的模样教人觉得既可人又怜惜。 兰儿关切地走过去,柔声道“如梦姐姐,你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兰儿,又看了看她旁边张节陵咧嘴笑着,满怀期待地脸,顿时又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游天星笑道“看来,你把她吓着了。” 张节陵一叹气,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张老道这辈子注定跟女人无缘”惹得游天星哈哈大笑,说道“既然穿上了道袍,就是与凡尘俗世隔绝了。道长又何必苦苦挂怀?” 兰儿继续尝试和秦如梦交流,可她就是不说话,也不愿意从那个囚禁她的牢笼里出来。 对一个被囚禁已久的人来说,最安全的,可能只有关着他的笼子。而外面的世界,已经成了一种陌生的存在。 吴雪看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无不是被迷茫、天真、恐惧浸透。 他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先前见到的秦如梦,跟现在是大相径庭。原本自信满满,又很神秘的眼神和笑容不见了。 吴雪觉得可惜,也很愤恨。她究竟是如何落到了这些人的手里,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皆是沉默不语,气氛有些沉闷。 秦如梦偷偷地打量着他们的神情,若是见他们看向自己,就又立马低垂下眼。这双眼睛,很是灵动。 她已经无法跟人对视了。眼睛里全是怀疑。可就是这种怀疑和不安的天真眼睛中,似乎还有些隐隐的好奇。 她挨个打量了遍,最后看到了吴雪。 他也在看着她,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她似乎吓了一跳,赶忙把眼睛低下,随后又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般,偷偷瞄着他。 空寂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喟叹。 秦如梦原本有些犹疑的眼睛抬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看向叹气的人。 吴雪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并不是太熟悉,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但她现在是这幅模样,怎么能教人忍心抛下她离去? 而且,她帮助过他,是在他遇到困境的时候。难道没有帮助过自己就不能帮助别人吗? 若是就此把她抛下,以她现在的状况,恐怕还会招来厄运。无论是从情义还是道义来说,他们都不该把她抛下。 这次他们在这,能救她。若是他们走了,还有谁救她呢? 吴雪的眼神和秦如梦对视片刻,她又微微低下眉眼,转而看向兰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似乎很让她安心。 吴雪趁机碰了碰兰儿,兰儿了然。 她露出了个极其温柔极其让人安心的笑容,这是吴雪一直能感受到的。她对秦如梦说道“如梦姐姐,我是兰儿,你不记得了吗?” 秦如梦有些失神,良久才说道“如梦?秦如梦?我是叫这个名字吗?” 她终于说话了。 她的声音有些怯懦,有些发颤,却是清脆如清泉叮咚,悠远如空谷莺语。 吴雪听着这个声音,几乎也开始怀疑,她真的是秦如梦吗?怎么连声音也不一样了? 难道这个女孩子只是跟秦如梦长得很像,但其实是两个人? 其他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她真的失忆了? 兰儿接着道“你就叫这个名字。” 秦如梦略微沉思,说道“我不记得了”她转而一笑,道“不过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这一笑真如雪莲绽放,教众人看得心醉神驰。 张节陵在一边唏嘘道“多么好的姑娘,唉!” 游天星苦笑道“你就是看她好看吧?” 张节陵道“难道你不觉得她好看吗?” 游天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说好看似乎有些不太准确。” “不准确?” 游天星低垂着眼睛,奇怪地笑了,说道“若只是说好看,岂不是贬低了如此佳人?” 张节陵笑着拍了拍游天星的肩,道“你小子还不是块木头。” 游天星苦笑道“我本来就不是木头。” 张节陵笑道“但你看起来很像一块木头。” 二人在一旁胡扯八道,兰儿跟吴雪继续诱导着秦如梦,希望她能透露一些情况。 可怎么样,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似乎真的失忆了。 兰儿看了看吴雪,吴雪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算了吧。” 兰儿对秦如梦到“你先出来好不好?” 秦如梦似乎很喜欢兰儿,也很喜欢她的笑。温柔会心的笑会让人信任,果然不假。 她走了出来,躲在兰儿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男人们。 在场的男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既然愿意出来,就说明是个好兆头。 秦如梦比兰儿大,也比吴雪大。可她现在就像是个小女孩子一样,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是那样的生涩纯真。 吴雪叹了口气,道“以后得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说是离开,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 他们原本就是逃一般离开英璃,至于去哪,也没有定下。 他们就像是浮萍一般沿江漂流着,随波逐流。 张节陵道“我们当务之急,应该是去临江城。” 吴雪道“去那干吗?” 张节陵道“她,她是叫秦如梦吧?她不是被称为临江城第一美人吗?说明她跟这个城很有渊源,那里应该会有关于她的线索。” 吴雪不由得哭笑不得,看来这道士是铁了心要管到底了。 吴雪道“可你们不是还有其他的事吗?” 张节陵哈哈大笑,说道“天大地大,张老道走到哪,哪里就是家。” 游天星也笑了笑,说道“我要回东海师门禀报,临江城在下游,正好顺路。” 这下好了,众人一拍即合,立马动身前往临江城。 他们上了一艘不大也不小的船,一切准备妥当,就欲动身。 吴雪问道“这里怎么办?” 百十艘小船,被那个黑袍人杀死的黑袍人,这些都什么处理? 张节陵一笑,道“风势风向都很好。” 他轻功跳上那些用铁索连成一个圈的小船上,挨个打翻灯油,然后跳了回来。 他们随风已经渐渐远去了。 那里的火势渐渐大了起来,江面上一片赤红,倒映着似恶般张牙舞爪的火焰。 这起“事件”,似乎随着烈火的燃烧,也随着一同化成灰烬了。 可这江上的阴霾却散不去。似乎连原本秀丽壮阔的景致也失去了吸引力。 那个杀人迷宫也被毁了,被那个黑袍人毁了。 但迷点已经很多。 一个害人的“迷宫”被毁了,是不是还有下一个?是不是还有很多个,只不过还不为人知? 还有,那个黑袍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这些疑惑盘踞在吴雪心头。 他独自坐在船头。 月残霜岚,天快亮了。 清晨的风有些冷,他喝着一壶暖酒,看着自己的左手。 那只犹如紫玉一般的手。 这只手的伤势已经好了,可以自由活动,也没有断筋挫骨的伤痛了。 可是它却变成了这一副鬼模样。 吴雪看着东边的晨光,久久失神。 他叹了一口气。 其他人都在船里围着“秦如梦”,问东问西,可她依旧没有任何记忆,只是一副胆小天真的模样,拉着兰儿的衣袖,躲在她身后。 石业兰和余伴尘终于有了动静。 他们翻了一个身,还叹了口气,只是依旧没有醒来,也不知道还要睡多久。 太累了。 若是身体的疲惫,睡一觉就好了。 心里的疲惫,怎么才能消解? 吴雪失神地望着远处的江面。 晨光悠悠,清岚缥缈。北风袭来,云思缱绻。 他还是个刚入江湖的少年。 那些在江湖上飘荡了很多年的人呢? 他们是不是也很疲惫?只是不能停下来,也无法停下来。 上了江湖这条船,就下不了船了。 这时候,吴雪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欸——?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临江城 “欸——?!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吴雪正独自坐在船头发呆,耳边突然有人说话,差点没坐住掉入江中。 只听到一阵咯咯娇笑,吴雪回过头,见兰儿带着秦如梦来到了船头。 秦如梦在兰儿身后伸头看着吴雪的左手,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吴雪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 秦如梦撇撇嘴,说道“看着怪恶心的,像个咸猪手。” 此话一出,吴雪差点直接跳入江中。没脸了,没脸了。 众人一听,皆是哈哈大笑。 吴雪哭笑不得,看着张节陵道“道长,我这手,能恢复原状吗?这里已经有人说我是咸猪手了。” 张节陵忍着笑,说道“这种症状百年难得一遇,雪兄弟是走了运了,以后说出去,别人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吴雪虽然无奈,但紫云结的药效确实很快,他的手已经活动自如了,甚至比原来还灵活。 看来以后得带个手套了,就像游天星一样。只不过他左手是用来发暗器的,而他的是咸猪手 众人说笑一阵,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风正一帆悬,众人一夜疲惫,就轮番去休息了。 张节陵和游天星因为对付夜叉的缘故,体力消耗很大,所以他们就先回到船里小憩去了。 吴雪道“兰儿也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我看着。” 兰儿摇了摇头。 她知道他有很多问题堆积在心里,有些矛盾,有些彷徨。让他休息是不可能的,吴雪也睡不着。 兰儿道“我不是很累。” 吴雪也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静静坐在船头,一时不语。 秦如梦左瞧瞧右看看,一会儿看看兰儿,一会儿看看吴雪,很是好奇。 兰儿关切地看了看吴雪的手,道“张道长方子多,点子准,你也不要担心,他可能只是吓唬吓唬你。一定有办法能让你的手恢复的。” 吴雪苦笑道“原本我还没觉得这手难看,甚至觉得很是奇特,像块玉石一般。但听了秦如梦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太另类为好。” 秦如梦皱了皱眉头,道“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然后她问到“我是叫这个名字吗?” 吴雪和兰儿面面相觑,说道“既然不喜欢,我们也就不再叫了。” 她看起来很高兴,高兴别人不再叫她这个名字,也终于摆脱了这个名字。 兰儿道“可总得有个叫法吧?没名字怎么行。” 吴雪看着秦如梦,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连连摇头,有些茫然,对于名字,她似乎一点也想不起来。 吴雪点点头,道“好。” 兰儿拉着秦如梦的手,笑道“人家长得冰清玉洁,心纯性稚,你可不要乱取名字啊!” 吴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略微沉吟。忽而他打了个响指,笑说道“要不就叫‘蝶梦’吧?” 兰儿道“蝶梦?” 吴雪比起手指,笑道“蝶恋花,花恋蝶。世人都知蝶恋花,却不知花朵也是眷恋着蝴蝶的。没有蝴蝶的春天,花朵也会觉得无味的,此名配得上她的花容玉貌。” 兰儿还有些迟疑,没想到她却很是喜欢,她开心地一拍手,娇笑道“就叫这个吧,我很喜欢。” 二人见她如此,也就不再辩驳。 蝶梦有些累了,靠着兰儿不知不觉睡去了,睡得很沉很甜。 兰儿的低垂着眼,也睡着了。 吴雪看着睡着的二人,找了一件大氅给她们披上。 吴雪睡不着,也根本不困。 他也觉得奇怪,要是平时,经历了这么一夜惊情,自己恐怕得睡上两三天。 可他现在竟然毫无倦意,浑身也似乎充满了源源不断的精力。 这让他有些奇怪,他喃喃道“难道是”他摇了摇头,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渐渐地,他眼皮也沉重了起来,眼前依稀可以看得见清晨的微光。他暗暗叹了口气,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也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吴雪从黑暗里被人叫醒,他茫然地看着周围,已经到了一个埠口。 众人都在看着他。 吴雪有些奇怪,怎么睡着了? 他问道“我们这是到哪了?” 游天星伸了个懒腰,似乎也才睡醒,道“到临江城了。” 兰儿眼中泛光,惊叹道“这就是临江城啊?” 临江城临江而建,此地水路发达,交通大都以船为主。 城门高耸,城墙坚实,城门上写着两个草书大字飞雪。 张节陵道“这就是临江城的南门飞雪门了。” 石业兰和余伴尘还没有醒来,于是他们找了个马车拉着一众人进了城。 临江城阳光明媚,到处是春光。只见城中青柳接天,千花吐蕊,百鸟争鸣。往来行人不绝,坊市人声鼎沸,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此地跟英璃城完全不同,似乎是潇洒与细腻,豪放与婉约的对比。 只是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似乎连身子骨都被旖旎春光浸透,变得很是慵懒散漫。 这样一个地方,是谁都会心猿意马。 众人在一家河道边的客栈落了脚,安排妥当,就一块下楼吃点饭。 此刻不是饭点,吃饭的人不多。 吴雪一众人边吃边聊。 兰儿有点饿了,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烧排骨。 刚入嘴,顿时面色大改,吐也不是吃也下不去。 吴雪看她模样,忍俊不禁道“这里的菜偏甜,兰儿妹妹还吃得惯吗?” 兰儿好不容易咽下去,道“甜品水果放糖还可以,怎么肉类也放这么糖?吃起来怪怪的。” 张节陵笑道“少吃盐,少吃酱油,对皮肤好。” 兰儿做了个鬼脸,笑道“你个老道士,也要白皙细腻的皮肤吗?” 张节陵笑道“贫道不要白嫩嫩的皮肤,贫道要健康长寿。” 众人一同笑了起来。 游天星安之若素地吃着饭,吴雪见了,问道“游大哥吃得惯吗?” 游天星笑道“我走遍大江南北,什么样的饭菜没有吃过?这算是人间佳肴了。” 张节陵道“来来来,别光吃,喝点——” 说着他就给吴雪和游天星倒酒。 这酒也很素,也很清淡,比起英璃的烈酒,这酒要好下口多了。 兰儿和蝶梦二女没有喝酒,她们简单吃了点东西。酒再不烈,也怕喝多。 张节陵的鼻子红了,眼圈也有些红,看来他是有些醉了。 游天星酒量不错,但也感觉有些醉了。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临古河道边喝上三杯两杯淡酒,岂不是很美? 吴雪很是陶醉,他已经很久没有没有沐浴春光了,也好久没有赏到如此胜景了。 醉眼朦胧间,所有的景致风物似乎都加深了几分。 只是一个冬天,他却感觉如此漫长。那些寒冷的,黑暗的日子似乎已经远去了。那些令人害怕的景象和记忆似乎停顿了几秒,但就是这样,吴雪也觉得无比惬意。 那是一种没有束缚,没有阴暗的空气。无比惬意,无比自由。若总是如此该多好? 可是不行。 可这个江湖有醉就有醒,有爱就有恨。酒醉的时候有多开心,清醒的时候就有多失落。爱得有多深,恨就会有多浓。 他们现在犹如沉浸在天堂的柔光里,好像已经忘了很多事情,忘了那些不愉快的吧! 是不是只有喝醉酒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开心?不是。应该是喝点酒让人更加开心。 笑一笑吧,这样一派风光就应该笑的。 张节陵抚须展颜,斟酌道“蝶梦这个名字不错,雪兄弟很会起名字啊!” 吴雪讪笑道“哪里,哪里。只是她很喜欢,所以就叫蝶梦好了。” 叫这个名字,吴雪还有些无法适应。她前一段时间还是叫秦如梦,可她现在就被吴雪起了个新名字。 蝶梦真的就是秦如梦?吴雪看着这个小孩子似的少女——她坐在兰儿边上,二人有说有笑。有种难以表达的感觉。 她这幅模样,简直就是边了个人,除了容貌还是那个容貌,但是眼睛看向你时,你就会发觉犹如望着一泓清澈的泉水。 吴雪酒杯停在了嘴边,不由得连连发笑。 兰儿靠近了他,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吴雪看着兰儿的脸,她的脸上也沾染上了春光,有些明媚。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有些晕眩。 吴雪贴近她的耳朵,笑道“只是有时候觉得不可思议。” 兰儿道“不可思议?有多么不可思议?” 吴雪道“我从芙蓉城出逃,从来未想到会有如今日一般情景。” 兰儿直直地看着他,说道“你醉了。” 吴雪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好久没觉得这么心神舒畅了。” 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是爱好喝酒的石业兰还有余伴尘依旧睡在二楼向阳的房间里,倒也有些遗憾。 石业兰若是知道这样的一场酒宴没有自己,怕是要后悔自己跟人拚命。他会说是酒不好喝,还是命不够重? 突然,兰儿娇嗔道“欸——?!你喝酒了!” 只见蝶梦脸上晕红一片,粉粉的,支颐而笑,笑得很甜。她因为好奇男人们为何这么爱喝酒,而且为何喝过酒看起来这么高兴,所以自己也就尝了尝,没想到一下子就晕红了脸。 她的模样太过可爱,惹得众人齐声而笑。她腼腆地拉着兰儿的胳膊,道“这酒真甜。” 兰儿像极了母亲,轻声责备她道“好孩子不要偷喝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道听途说 他们很是愉快,也好久没这么愉快了。若是问他们有什么开心的,可能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一杯酒,也许是因为春光,也许是因为有朋友在——这些都能让人很开心。 开心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不开心可能是因为心有郁结却得不到排解吧。 吴雪醉眼朦胧地坐在众人中间,看着他们说说笑笑,自己也忽然开心起来。 张节陵酒量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好,酒量不怎么好的人偏往往喜欢劝酒。他不断给游天星和吴雪的杯中斟酒,自己也少不了多贪一杯。起码他的酒品还算不错。 游天星难得的幽默了一回,说道“张道长,你脸红得比见了大姑娘还红。” 张节陵哈哈大笑,道“屁,有这么可爱的两位姑娘在场,我的脸想不红都难!” 兰儿抿着嘴角,有些赧然,略带笑意。这道士怕是喝多了。 蝶梦只一脸懵懂,看看兰儿再看看众人,好像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她拉着兰儿的胳膊,贴着兰儿的耳边窃笑道“你看他,他最不能喝酒,坐在那里都打晃了。” 她说的正是吴雪,他确实酒量不佳,而且他已经醉了。他有些摇晃,嘴角还挂着笑,看着教人发笑。 兰儿笑着对蝶梦道“你可千万别学他。喝酒的法子千千万万种,雪儿哥哥这种喝闷酒的最容易醉!” 这话就好像是说给吴雪听得,而且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没想到他突然探过身子,凑到兰儿跟前说道“不对,不对。” 兰儿一扬眉,道“怎么不对?” 吴雪笑道“喝闷酒的,是最不容易醉的。因为喝闷酒的,大都有心事。有心事的,怎么也喝不醉。没心事的,才能喝醉。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兰儿语气有些揶揄,说道“这你都知道?那你是哪一种呢?” 吴雪道“我哪一种都不是。” 蝶梦道“都不是?” 吴雪苦笑着点点头,说道“我是被灌酒的。” 此言一出,二女皆是俯仰娇笑。 “来来来,雪兄弟,别光跟女孩子说话忘了朋友们!” 张节陵搂着游天星的肩膀,举起酒杯。 后者看起来很无奈,但也只能端起酒杯。不是因为他醉了,而是因为他怕不醉。 三人又一饮而尽。 店铺里的几个伙计躲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的吴雪一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一个伙计来给他们呈菜,就在他把菜的放到桌子上准备收手的时候,张节陵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就抓到了那伙计的手腕。 那伙计一惊,想要收手,却发现这牛鼻子道士手劲大的出奇,几乎快把他手腕捏碎! 众人有些不解,张节陵的笑还挂在脸上,只听他说道“刚才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我开心开心好不好?” 那伙计一惊,心想他们在后面的聊天都被他听到了,这道士是什么来路? 那伙计讪笑道“道爷您说笑了,我们就是随便聊点八卦,如不了耳的!” 张节陵一笑道“哦吼,可我怎么听说,这里坐着一群暴匪啊?” 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众人沉默不语,很是尴尬。 游天星在一旁玩味地笑着,习惯性地用手指来回在桌面敲打着。 那伙计已经是疼得汗流浃背,急呼道“道爷,道爷,小的有眼无珠,您老好心肠,快些给宽宽手吧!” 张节陵一丢手,那人顿时往后趔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小声嘀咕了一声“软脚虾。” 那伙计没有走,反倒跑了回来,连连赔礼。 张节陵眉目带笑,悠悠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说,说,说!一定说!” 张节陵道“好,我问你,你们刚才在后面说的什么暴匪是怎么一回事?” 那伙计道“道爷你有所不知,最近英璃城闹得可厉害了!” 游天星笑了笑,接道“哦?有点意思,你说说。” 那伙计道“英璃城跟临江城是一水之襟,交往密切,有姊妹城之说。可最近听说那边的十二琉璃庄闹事祸害百姓,而且一代贤良方正的执事官宋义也教歹徒给害了,至今下落不明。咳,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匪徒都如此猖狂,可还教人怎么活?!” 游天星道“确实如此。” 张节陵一瞄眼睛,说道“可我怎么听说这里坐着英璃城来的暴匪,这是几个意思?” 那伙计腿都打软了,说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几位老爷千金——” 张节陵皱着眉头,一挥手,打断道“这里没有老爷,倒是两位姑娘算是千金。你说话可要小心措辞。” 那伙计心里感叹自己不该招惹这几个狠人,看来自己今天不光面子不保,搞不好真教这帮匪徒给夺了小命去也! 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我听几位,几位好汉口音不是此地人,所以就怀疑是扰乱英璃城的匪徒” 张节陵冷哼了一声,道“贫道劝你一句,不要乱说话,更不要乱怀疑。因为有很多事很多人是禁不起怀疑的。你若是成天怀疑这怀疑那,我劝你还是早早出家,免去红尘痛苦为妙!” 那伙计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逃一般溜了。 众人一时不语。 没有人想被怀疑成匪徒。关键他们不光不是匪徒,还算是给英璃和临江城各解决了一个麻烦。可是人言可畏,好的说多了哪怕他是坏的,也就变成好的。好的被说多了,也就变成了坏的。 有些话,不说,反而更好。 吴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正的匪徒被认为是好人,好人却被认为是匪徒。 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是个侠义之士,但更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看来只要装得像,总有些人会信以为真的。 只要装得好装得像,哪怕道貌岸然之流也会被认为是济世侠士,也会有一群朝拜者唯首是瞻。 看来装一装也不是坏事。 所以单纯地能做到侠义之人,是多么纯粹,多么可敬。 吴雪叹道“我以为到了这里就能稍微安歇一点。” 游天星淡淡地笑着,说道“这是人之常情,也没有什么值得挂怀的。” 张节陵冷笑道“看来,我们得小心一点了,搞不好这里还藏着什么猫三狗四的东西!” 兴致一散,众人回去考量随后之事。 张节陵道“我看这里的气氛绷得很紧,搞不好还有什么事我们不知道。” 游天星笑道“我们还得帮蝶梦姑娘找一找身世线索。” 张节陵道“这样吧,我们分头行事,晚上在回到这交换一下情报。”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兰儿道“各位喝了这么多酒,要不歇歇再动身不迟。” 张节陵笑道“兰儿囡囡放心好了,这点酒不过小意思,贫道能喝下去一条江河。” 看来他醉的不轻。 兰儿不由得担忧起来,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 张节陵出门前说道“我们去去就来,雪兄弟就留下来保护他们吧!” 吴雪不由得苦笑,但这里不留个人不行。 兰儿要照看失去记忆的蝶梦,还有两个人在昏睡,人手不够可不行。 吴雪也没有说什么,众人一拍即合。 随后张节陵和游天星就各自行动,吴雪留下来。 兰儿看着吴雪有些闷闷不乐的脸,说道“留下来照看我们就这么不开心吗?” 吴雪笑道“怎么会,照看二位佳人我可是了不可及,怎么会不开心?” 兰儿道“油嘴滑舌!” 她自然是看得出来吴雪有心事,可又何必挑明? 吴雪叹道“没想到我们一到哲理家就被误会,这让我想到了上次你我二人英璃城蒙冤入狱。” 兰儿知道他好面子,对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这是保守良好情操的秉性,但也可能成为一个人发展的拖累。 蝶梦好奇地问道“入狱?兰姐姐和那个家伙被关在那个黑笼子里过?” 她说着又露出了惧意,好像是还对那个关她的黑笼子耿耿于怀。 吴雪心想她莫非是对自己有意见不成,怎么叫别人都是规规矩矩,怎么到自己就成了“那家伙”? 他想了想,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像好人吗? 兰儿笑道“那都是误会,已经解开了,蝶梦也不要挂怀了。” 蝶梦点点头。 无论怎样,吴雪还是觉得现在这个“秦如梦”更加让人轻松一点。 那种摄人心魄的压迫感已经没了,只有天真可爱的好奇模样。 假如她真的是秦如梦的话。 吴雪很好奇,一个如梦教的现任教主,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怎么会落入了那些人之手,成了所有人觊觎的“奖品”? 看来其中还有隐情,这趟,看来也不会是多么轻松的旅行。 看着吴雪发怔,兰儿道“雪儿哥哥,雪儿哥哥——?” 吴雪回过神,道“怎么了?” 兰儿笑道“最近难得清闲,雪儿哥哥是不是该努努力,下下功夫了?” 吴雪了然一笑,道“多亏你提醒我,要不然我不知道还要发什么呆!” 说着,他就准备去隔壁屋子独自看一看《如梦令》里的功法,再练一练石业兰传授的练气功夫。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记得叫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醒来 吴雪打了个哈欠,调理了一下内息,依靠在窗边,拿起就看。之前他已经细细看了前两篇,那两招看似只是简单的功夫,但变化对端,一个简单的招式居然可以回环往复攻防兼备。 只是前两式就如此,后面的呢? 吴雪接着往下看去。 第三篇名叫“云袖抚烟”,是一种动用轻功来快速进攻的方式。 吴雪看了看,不知不觉就跟着比划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几篇下来,太阳已近西斜。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一道光线照射进昏暗的房间。 吴雪站在阴影里,看着外面的夕阳,若有所思。 他觉得太慢了。一点一点看下去太慢了。 可是也无可奈何,自己武功不高,若是再不借鉴前人经验,自己恐难以在这条路上摸索。 通篇下来,这套由秦霖编撰的初级功法已经在吴雪头脑里有了个大概。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各式功法,并渐渐形成了一个个完整的场景。 在这个场景里,似乎有个人在演示一遍那些功法招式。 对于太过深奥的地方,吴雪也暂时无法领悟,只能先暂时记忆,供以以后再加深了解。 他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有些劳累,于是歪靠在床边,看着手中的书。 他有时候会想,若是时光都是这样倒也不错。 如果没有争端,自己会干什么呢? 吴雪思绪放空,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他身体很轻,像是一阵风,像是一只鸟,穿过重重山岚,越过万里黄沙,突破了一片迷雾以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的脸像是被雾气笼罩,总是看不真切。他见到吴雪来了,于是回过身,道“你终于来了。” 吴雪有些懵懂,看着周围袅袅云烟,藏身在云雾中亭台楼阁皆是精美绝伦。 他问道“这是在哪?” 那人声音浑厚深沉,云烟也似乎为之震动,吴雪只觉得他是在自己脑子里说的话。 那人道“这里是天涯海角。” 吴雪有些茫然,道“天涯海角?就是这样的吗?” 那人朗然笑了一阵,道“每个人的天涯海角都不同,这个是你的。” 吴雪道“我没太明白。” 那人道“你所想要的是什么样的,那这里就是怎么样的。” 吴雪笑道“我想的就是这样的吗?” 他有些不懂,这世界哪有什么天涯海角? 若是真有,也只是一个人尽头的穷途末路,根本没有美妙可言。 而这里胜似仙境,美得不像在人间。 天涯海角只是一堆被风海侵蚀的岩石,孤独地伫立在那,受岁月洗礼,没有人问津。 可这时周围的画面像是雾一般转变,吴雪再一看,只见他们真的站在海边一个伫立的岩石柱上。 周围也全是这种石柱,看不见其他人,只有他们。 海风吹来,有些咸腥,可这在吴雪闻起来,却有一种无比怀念的感觉。 海面上有一只向着夕阳飘去的海鸥。 那一瞬间,吴雪几乎感觉内心有种东西快要跳出来,炫耀似的跳到他面前,说道瞧瞧,这就是你的穷途末路。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和孤独的海鸥。 吴雪站在那里,却感觉像是过了几百万年。 几百万年沧海桑田,岩石枯,海水干,成为一片原始的混沌景象。最后从一片灰烬里又爬出生机,像是时光倒流,那些风化的东西再次恢复原貌,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从事物诞生的那一刻起,毁灭和新生就在不断重复着。 那人看着壮丽的景色,悠然道“这可能就是道所要表达的吧?” 吴雪眼花缭乱地看着周围变化多端的事物,感觉自己也像个海边的岩石柱,厚重苍老。 他几乎是扎根地底,无法动弹。 这时候,他看到天际线那里,昏红的夕阳下,有艘小船缓缓飘来,船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衣着很怪,虽然是基于中原服饰,但看起来更像是为施展特殊功法而做的衣服。 那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扇子,腰间还有一根黑色的铁棍。 他感觉无比熟悉。 然后他又接连看到很多东西,有的是人,有的是物。 吴雪揉了揉眼,看着远方的海市蜃楼。 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像是从几千年的远方传来的叹息,所有的词汇和语言都变得无法琢磨,风化成了供以后人瞻仰的历史石板。 “人生如梦” 他原本沉重的身体突然又变得轻盈起来。 他看见南去的雁在身边振开双翅,在云端遨游。 他不知不觉伸出了手。 那只雁就在眼前,触手可得。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吴雪顿时如坠深渊,身体向下掉落,回到了现实里。 吴雪有些茫然,他眨眨眼,看着眼前的事物,那还有什么海水,岩石,鸟群? 他抓着个人的手,那个人正是有些惊慌失措的蝶梦。 她的手被吴雪抓着,神情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有些胆怯有些羞涩。 吴雪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做了个梦。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他已经在临江城的一家客栈里。 他赶忙松开了手,无比疲惫地说“抱歉。” 蝶梦向后缩了两步,怯怯地看着他。 兰儿睡着了,她闲着百无聊赖,只好出来走走。她发现吴雪的门没关紧,于是好奇地走了进来。 他已经睡着了,睡着了还皱着眉头,似乎还有轻微的叹息声。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 她本来就是感觉自己是偷偷摸摸地进来,被抓个正着,于是害怕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吴雪。 吴雪身体无比沉重,他站起身,却感觉像是一梦过了几百年一样恍惚。他身子有些摇晃,走路也有些不稳。 蝶梦似乎很害怕他,看着他摇摇晃晃走来,只感觉他像是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噩魔,要把她抓去吃了。 她胆怯地靠着墙,心扑通扑通直跳,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噩魔说话了,他说道“你怎么在这?” 蝶梦声音有些发颤,垂斜着眼睛,道“我,我,我就是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你这了。” 吴雪的脑子里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他艰难地呼吸着。那副神情在蝶梦看来就像是进攻的讯号,她的腿都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吴雪喝了一口水,这才缓和很多。 他看着蝶梦那副模样,只觉得可爱可笑。 她是秦如梦吗?吴雪也开始不相信了。 也许只是两个长得比较像的人。如果是她的话,怎么可能露出这副神情? 他笑了笑,说道“你害怕我?” 蝶梦乖巧地点点头。 吴雪道“你害怕我什么?” 蝶梦小声道“你像一个我曾经曾经认识的人” 吴雪听她前半句话,几乎以为她恢复了记忆,但听了后半句以后只能发笑,苦笑。 她说道“他是一个坏蛋。” 吴雪哭笑不得,摆摆手,道“你先去吧” 蝶梦如获大赦,顿时松了一口气,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书还在自己手里,于是侧着脸把书交还给吴雪,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吴雪摇了摇头。 他有些惘然。 还好只是一个梦。可这个梦太真实,太漫长,漫长到他感觉自己好像沉睡了百年。 他呆呆地看着外面柳梢上面的夕阳,红色的夕阳。 整个世界被染上红色,一片朦胧。 可没多久蝶梦就又跑了过来,喜上眉梢。 吴雪不解地看着她,她笑着说道“醒了。” 吴雪头还有些懵,茫然道“我是醒了。” 蝶梦道“是他们醒了!” 吴雪立马明白了,霍然起身,道“师傅他醒了?” 蝶梦点点头。 吴雪赶忙跑了过去,一进门,就见石业兰和余伴尘茫然地坐在床上,见吴雪来了,也是茫然地看着他。 兰儿伏在石业兰怀里哭着。 吴雪道“师傅,你们醒了?!” 石业兰眨巴眨巴眼,嗄声道“这是在哪?” 吴雪笑道“这是在临江城了。” 石业兰有些讶异。 他们二人只昏睡了几天,此刻却已经消瘦了很多。 吴雪把前因后果告诉了刚刚苏醒的他们。 石业兰微微笑道“很好。” 余伴尘面无表情,好像他现在只是一个空壳。良久,他叹了口气,问道“宋义呢?” 吴雪没有隐瞒,说道“他死了。” 余伴尘良久不语,只长长叹了口气“唉——” 石业兰拍了拍兰儿的脑袋,道“没事了。” 兰儿含泪娇嗔道“看你还跟不跟别人拚命,这次能醒来,下一次呢?!” 石业兰笑道“好了,好了,我口渴死了,给我倒些水来。” 兰儿出门去取水。 石业兰看向吴雪,笑了笑,道“这几天竟然出现了如此惊险的事?” 他说的是他们落入迷宫的事。 吴雪笑道“是的。” 石业兰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有长进了。” 然后他看向乖巧地站在一边的蝶梦,说道“秦姑娘怎么也在这里?” 吴雪苦笑道“她不是秦如梦。” 石业兰一怔,道“不是?” 蝶梦说道“我叫蝶梦。名字是,是他给我取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往后 石业兰看看吴雪,再看看这个叫“蝶梦”的姑娘,很是疑惑。 吴雪把那件事情告诉了他,石业兰也是惊叹,这世界上居然还能有两个这么像的人。 石业兰说着,突然看向一旁发呆的余伴尘,说道“怎么,被我打败这么沮丧?” 余伴尘叹了口气,道“我没有败。” 石业兰道“你还要打吗?” 兰儿端着水壶进来了,一听此话,道“你还没打够?” 余伴尘道“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了。” 确实没有必要了。 曾经的他,把那一身官服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官府的人了。 也许他什么都不是了。 他很失落,也很茫然。突然没了工作,他似乎有点难以适应。 吴雪叹了口气,道“我们不是敌人,也根本没必要成为敌人。” 余伴尘淡淡道“只是我们有各自的目的,一天穿着官服,一天就是官府的人。” 石业兰笑道“若是宋义那道貌岸然的小子有你的觉悟就好了,我们也没必要大打出手,也许还能成为朋友。” 余伴尘久久地看着天边的夕阳,他的脸沉浸在红色的夕阳里,看不出有什么情感在里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情感,好像他连愤怒都没有。 他现在犹如空壳,也许他一直都是一副空壳,一个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迷途者。 余伴尘道“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吴雪道“为什么?” 余伴尘道“我原来觉得这些东西很多余,除了与工作无关的事情都是浪费时间。” 兰儿嘀咕道“原来是工作狂啊”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工作的目的是什么呢?不能就是为了工作而工作吧?” 余伴尘一怔,因为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工作,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就连原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收养他的少林寺高僧惠念大师也已经仙逝。 他现在为何还活在世上? 余伴尘不明白。 他好像就是为了打发无穷无尽的时间而工作,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意图。 不知道为什么,他穿上那身红色官服以后,就会觉得莫名的安心。 那身官服给了他一个身份。 石业兰有些黯然,说道“以后怎么打算?” 余伴尘曾经对于以后得事情根本没有兴趣。与其说是没有兴趣,倒不如说是不敢想。 面对犹如黑洞的未来,就让他感觉到空虚恐惧。 可他现在必须要想一想,自己已经是个没有“身份”的人了,一个无业游民。 有些时候,即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也要找点事情做,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内心的焦虑与恐慌。殊不知这些琐碎做多了,只会让那些负面情绪在胸中郁结。 还是做点喜欢的事吧,最好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哪怕这件事是曾经的、已经消失的理想催生的看似不太现实的事情。 兰儿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呢?” 余伴尘想了很久,才说道“我原来想当一个和尚。” 众人听了,差点没憋住笑。这本也没什么值得好笑的,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另类。 余伴尘接着道“原来我还是个流浪儿的时候,惠念大师收留了我。我是少林的少数几个俗家弟子。那时候我就想,若是能当一个和尚,我也能有人给我给养,也能每天吃饱饭,没准还能多收留几个没家的孩子” 他嘴角微微笑了,喃喃道“那样多好”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没有一个人的理想应该被否定,只要这个理想是好的理想。 这时,屋子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众人望去,只见蝶梦在一边泪眼汪汪,竭力压制着哭声。 兰儿关切道“怎么了?” 蝶梦哽咽道“太感人了。” 吴雪和石业兰差点没忍住笑,看见到现在的气氛,他们交换个眼色就忍住了。 他们不是笑余伴尘的理想,因为他们曾经也就有过各自的理想。 吴雪在十五岁的时候曾觉得自己就应该当书籍管理员。 而石业兰在年轻的时候就想每天都有酒喝,若是结婚了,就把酒戒了。 但理想就是理想,它是一半现实,一半幻想。事实是,吴雪没有当书籍管理员,石业兰也没有戒酒。 他们发笑,是因为这姑娘看着很是单纯,单纯到有些傻里傻气,就像一朵纤尘不染的玉兰花。 兰儿道“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余伴尘的嘴角似乎颤抖了两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蝶梦。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什么魔教教主,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秦如梦,但他似乎对有人听他说话而心生感激。 余伴尘也突然有点像要面对未来了。此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甚至连第二天也不想,过一天就是一天。 可他现在竟然有些触动,他看向抹着眼泪的蝶梦,那双眼睛近乎不染任何杂质,当她看向你时,连灵魂都变得透明。 余伴尘失神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要先回少林寺看一看,给师傅上支香。” 石业兰道“不错,起码你已经有了目标。” 吴雪道“那你准备何时动身?” 余伴尘道“就是现在吧” 没人想到他会这么急迫,他现在归心似箭,少林寺就是他第一个家,他现在想回家看看。 他走之前道“多谢。保重。再会。” 他对众人说“没准我们以后还会相见。” 石业兰笑道“自然有相见的一天。” 这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它大到你思念一个人思念到心生空虚,它也小到不知在什么地方就会突然遇见。 这也是这江湖迷人的地方。 告别不是永别,就算以后都不能见面,只要心中还留有那时的记忆,就不算分别。 他往这条花柳长街的深处走去,渐渐跟无数景物融为一体,渐渐模糊不清,渐渐成为世间背景的一员。 等他走了好久,石业兰才回过神来,说道“忘了留他一起吃个晚饭应该留他喝两杯的。” 兰儿道“你现在还不能喝酒。” 石业兰苦笑,他怎么忘了自己女儿还在场。 众人无事,暂且留在客栈里等待张节陵和游天星归来。 石业兰问吴雪的手是什么回事,吴雪回答是外敷紫云结的缘故。 石业兰对这紫云结很是了解,他说道“那道士没有忽悠你吧?这种奇怪的模样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紫云结。” 吴雪一怔,道“不是紫云结?”他顿时暗骂张节陵是个昏医,他究竟给我用了什么草药?他可不想带着这样一只手过日子。 现在已经有个人觉得是咸猪手了,难免以后还会有人这么认为。 就连吴雪越看也越觉得这是一只腌制过的猪手。 石业兰笑道“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吴雪道“没有。” 石业兰道“那就应该没事了,也就手变了个颜色,没事的。”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看来自己以后得带个手套了。 到了华灯初上,夜幕降临,张节陵首先回来了。 他调侃了一阵石业兰,这点上,他们倒是对手。然后他得知余伴尘已经离去去了少林,也是唏嘘不已。 众人问他打探到了什么没。张节陵连喝了两口酒,说道“别提了,这地方人口实太严,除了一些江湖坊市流传的小道消息和八卦,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吴雪道“那是些什么小道消息?” 张节陵叹道“也就是关于英璃城暴徒造反,还有就是什么临江城第一美人神秘失踪,疑似被流氓绑架。” 吴雪苦笑着看了看一脸懵懂的蝶梦,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漂亮,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头有这么响亮。 吴雪有些想笑,他们难道就是绑架第一美人的流氓吗? 这第一美人的名头,流传于临江城大街小巷,但真正见过第一美人有多美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吴雪很好奇,这样的名头究竟是怎么传开的。 难道 他看向蝶梦,她也在看他。二人撞了个对视,她这次没有回避眼神,而是就那么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吴雪打消了心中的念头,不可能,不可能。这样一个姑娘怎么也不会是那花街柳巷的花魁。 吴雪问张节陵有没有打探到这个名头是如何传开的。 张节陵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放心吧,不是那里的人。” 兰儿道“怎么,你去过?” 张节陵道“贫道也是被逼无奈,要是为了探探情报,总得去那红尘走一遭。” 兰儿小声嘀咕道“贼道。” 吴雪道“那她究竟是怎么扬名的?” 张节陵沉思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她既不是那风尘女子,也不是某人的禁脔,好像就是突然之间就出名了。” 吴雪道“先前不是听齐南钟说,她是一个巨贾的小妾吗?” 蝶梦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还不傻。她听出来吴雪二人是在议论自己的身世,有些不好的词汇降临到自己头上,她不由得低下头,轻声哽咽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盯梢 蝶梦看起来很伤心,她轻拭着眼泪,身子因为哽咽而轻轻的颤抖着。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教人看了心疼。 兰儿给了他们一个白眼,就去安抚妄自菲薄的蝶梦。 “好了,好了,不要听他们胡扯八道。” 蝶梦抬起眼偷偷看了看吴雪和张节陵,道“可,他们说我是是” 兰儿也觉得他们有些太过火,当着她的面揣测她的身世就算了,还说的那么难听。 她对蝶梦道“我们去旁边屋子吧,别在这听他们胡说。” 吴雪这才发觉自己太过火,不知不觉就和张节陵讨论起了蝶梦的身世。可她现在类似于失忆了,怎么琢磨也琢磨不清,只能等到她记忆恢复或者找到能证明她身份的人。 兰儿拉着蝶梦往外走去,走出去之前,吴雪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还是幻觉,他总感觉蝶梦好像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吴雪感觉如履薄冰,好像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他摇了摇头。他的思维依旧有些沉重,也有些茫然。 可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揣测一个女孩子,还是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 随后他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兰儿的声音“谁啊?” 吴雪道“是我。” 里面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有什么事吗?” 吴雪叹了口气,他听得出兰儿语气中的责备与恚怨,说道“抱歉。我向蝶梦姑娘道歉。” 可没想到门一下子就开了,吴雪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进去。 开门的是蝶梦,此刻她依旧带着泪痕,不过她见到吴雪窘迫模样顿时就笑了,那梨花带雨灿然而笑的模样看了教人心神荡漾。 兰儿也带着浅浅的笑意,抿着嘴唇看了看吴雪。 蝶梦道“我原谅你了。” 吴雪苦笑道“这就原谅我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姑娘哭起来很快,笑起来也很快。可无论是哭还是笑,她总给人一种无比单纯无比童稚的感觉。 真如个小孩子一般。 蝶梦道“我为什么不原谅你?” 吴雪倒有些被动了,他说道“我说了那样的话,你这就原谅我了?” 蝶梦道“谁叫我失去了记忆?不过,不过” 她神色有些黯然,微微低下脑袋,小声道“也许,我就是你说的那样的女子呢?” 这下子吴雪内心的愧疚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他叹了口气,道“蝶梦姑娘也不要再妄加揣测了,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你也就知道自己是谁了,在此之前,你还是蝶梦。” 兰儿笑道“好了好了,你也真是,死脑筋。” 吴雪从那边出来后,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张节陵喝了几口水,笑道“看雪兄弟神情,是把女孩子哄好了?” 吴雪苦笑道“若是她不愿意被哄好,那怎么也哄不好的。” 张节陵揶揄道“呦,想不到你倒是挺懂女孩子的心思的。” 若是一个女孩子生气的话,她若是不愿意跟你说话,那你怎么说也都没用,怎么哄都哄不好。若是她气消了,或者本身就对你没什么过深的嗔恚,那她很快就愿意听你说话,跟你和解。 但吴雪很是明白,任何一个男人自诩多么了解女孩子,到头来都是要吃亏的。 张节陵道“怎么游兄弟还没回来?”随后他嘿嘿怪笑了两声,“莫非他沉迷于温软之地,不愿出来了?” 吴雪苦笑,心想谁跟你一样,打听事情还得到那里打听。 这时候问外传来一笑声,说道“你个贼道,自己去那轻浮之地,还要赖在我头上吗?” 正是游天星,他走了进来,也是喝了一口水。 张节陵道“怎么样?你打探到什么消息没?” 游天星道“是有一点收获。” 吴雪迫不及待地想听他娓娓道来,可他突然面色一转,悄声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吴雪一听,顿时就想往窗外看,却被张节陵搂住了肩膀,道“别回头,别让他们发现我们发现他了!” 吴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游天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不过,在对面那排柳树上,有不下两个暗哨,在这客栈的周围,也有几个伪装成商贩的人。” 张节陵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游天星笑道“没有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冥眼! 可这眼睛只是一种夜视眼,难道还能看得出人心吗? 不能。 但游天星不用扭转眼睛,就知道周边有没有人盯着他。 那是一种感觉,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会让人舒服的,但游天星似乎并不在意,似乎他已经习惯了。 吴雪吞了口唾沫,道“那现在怎么办?” 游天星笑道“随他们去吧!” 吴雪一惊,他可不喜欢被人盯着,自己在睡觉的时候床边有人看着你,想想就觉得诡异。 他说道“这怎么行?!” 张节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这次我们都在,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们一共定了三间房,两人一间。兰儿和蝶梦一间,吴雪和张节陵一间。原本是他们三人挤一间的,但余伴尘走了以后,游天星就和石业兰一间。 三件房屋分别在走廊的转角处,类似于“l”的分布。 游天星听说吴雪的师傅石业兰醒来了,也是很高兴。他很想知道大月国的风土民情,当下就去找他聊了一聊。 这间屋子里只有吴雪和张节陵了。看着吴雪有些凝重的神情,张节陵笑道“怎么,还不放心呢?” 吴雪叹道“怎么我们走到哪都会被人忌惮?” 张节陵道“江湖嘛,你不去惦记别人,别人就会惦记你。不过——”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说道“是谁该忌惮谁还说不准呢!你放心吧,有我在,保你今晚做个好梦。”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有你在我才感觉不放心才对。 众人聊了一阵,就一同下去吃了点晚饭。 石业兰初醒,嘴巴早就干了,一闻到酒味立马眼中放光。但他好怕女儿为此又跟自己生气,所以很是矛盾,这酒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张节陵似乎每天每顿饭,都得来点酒。他跟游天星推杯换盏,看得石业兰一阵羡慕。 不多久,兰儿道“你们先吃吧,我和蝶梦姑娘先回去休息了。” 石业兰眼巴巴地目送她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节陵笑道“看来,石大侠也是个听话的人。” 石业兰笑道“听女人的话有热乎饭吃。” 众人一阵快意,酒过三巡也未见尽兴。 吴雪有些担忧,问道“有人盯梢,兰儿她们独自在后面会不会有危险?” 石业兰意味深长地说道“徒儿放心,她,她完全没问题。” 吴雪很是疑惑,师傅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让人无法怀疑。兰儿她武功并不是很高强,对付几个流氓还行,但若是真遇到凶悍的匪徒,恐怕就难以招架了。 石业兰只是神秘地笑着,他笑得很有信心,似乎对兰儿也很有信心。 这就是吴雪疑惑地地方。 张节陵给吴雪倒酒,笑道“现在街上热热闹闹,要是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会在深夜动手,绝不是容易暴露的现在。” 游天星也笑了笑,说道“那群人看样子只是盯梢的,是给某个人盯梢的。若是动手,也不会是他们动手。” 这下吴雪放心了不少,但是依旧有些担心。 他们为什么就不担心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艺高人胆大?还是说他们就是被酒精迷惑的酒鬼? 这些吴雪都不知道,也难以知道。可他总有一天会明白。 他浑浑噩噩地坐在他们中间,跟他们左一杯,右一杯,不一会儿就酩酊大醉。 石业兰初醒,没有跟张节陵和游天星一同经历江底迷宫的事件,为没有见到两位中原好手的身姿,感到很遗憾。 张节陵也很遗憾,遗憾不跟这么个高手喝一杯,总感觉说不过去。 他们好像不会醉,酒越喝越多,一直喝到外面街市已经冷清下来,这才罢了手。 他们各自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吴雪听着张节陵的鼾声,怎么也睡不着。 他喝了很多酒,可此刻反而清醒了。他们会不会就在今夜动手呢?他们为什么要盯着他们呢?这些困惑犹如利剑悬在他头上,教他不敢入睡。 吴雪看着窗外的月色,无比晴朗。三月的清风徐徐拂面,人跟垂柳一般摇曳。 屋子里没有点灯,吴雪喝了几口水醒酒。 朗月高照,树影戚戚,前店后坊,依稀人语。 谁都不会想到这么平和的一个夜晚竟然会有人盯梢。谁也不会想到偏偏就是这样跟无数寻常夜晚一样的夜晚,才更容易发生事端。 所有看似不平常的事情,都是诞生于所有的平静之中。 就是这样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才更容易酝酿阴谋。 吴雪不由得叹了口气,人为何要搅碎夜的宁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夜追凶 吴雪看着外面的月色,听着屋子里张节陵的鼾声,眼皮也逐渐沉重起来。 他被一种莫名的困倦席卷,眼前也开始发黑。 他想已经这么晚了,街上也已经没什么人了,大概他们已经散了。 对啊,他们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吴雪打了个哈欠,几乎是在身体挨到床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吴雪依稀可以听见张节陵的鼾声,还有窗外微风拂林涛的飒飒声,恍然如梦。 这样一个温软的夜晚,是谁都会睡得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吴雪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东边“繁春三城”的花海,暖风送来阵阵熏香,满布期间,似乎会让人不知不觉就沉醉了。 这是一种让人浑身无力的香味,会让人做一个好梦,梦里有花,还有清风。 可就是这样的花香,才会让吴雪觉得突兀。 因为“洛神香”只开在梅雨季节前夕,现在才三月怎么可能会有洛神花香? 吴雪睁开了眼睛,屋子里已经听不到张节陵的鼾声了。他此刻声息渐小,只平稳地喘着气。 屋子里有一种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吴雪再熟悉不过。因为从前吴家后山,就有一片洛神香。 这种花香味独特,久闻会让人出现幻觉,甚至导致失去意识,陷入昏睡。 这里怎么会有洛神香? 吴雪顿时明白过来,暗道“不好,歹人动手了!” 他向窗外看了看,没有一个人。 吴雪赶忙拍了拍张节陵的脸,可他怎么也没有醒。 吴雪心里发苦。张节陵喝了很多酒,加上洛神香的作用,他恐怕暂时是醒不过来了! 他突然想到了其他人,于是赶忙跑了出去,到了隔壁敲了一阵门。 没有人回应。 这间房子是游天星和石业兰的,难道他们也在睡梦中中了洛神香? 吴雪心里一阵慌乱,这下可糟了! 他突然想到,这帮人的目的不该是他们,而是她!他们只是初来乍到,歹人不该对他们花费如此功夫。所以他们的目的只能是蝶梦。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蝶梦已经回到了临江城?他们是谁?为什么对一个女子如此穷追不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有着第一美人的名号? 吴雪到转角处的那间房,那里面睡着兰儿和蝶梦。 吴雪心中抽紧,可不要出事才好! 他敲了敲门,依旧没有人回应。 吴雪边拍门边喊着兰儿的名字,依旧没有人回应。 他忽然有一种错觉,是一种他还在做梦的错觉。好像他进行了一场梦幻的梦游,他还有意识,但无法左右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只有他没有中洛神香?难道只是因为他曾经闻过这种花的香味?还是因为他曾经吃过解花毒的“僻神丹”? 僻神丹的药效很短,只能在短时间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可以用来抵抗洛神香的花毒。 可这里也没有僻神丹,怎么能解开他们的毒呢? 吴雪先抛开脑中的疑惑,脚下一踹,门被他一脚踹开。 吴雪想若不是事出紧急,他可不敢这么去踹一个女孩子的闺门,捉到了怕是被人认为是强悍的采花贼。 房间里,兰儿躺在床上,正在酣睡。而在床边,有一个黑衣人绑着一个人,蝶梦! 她被人堵住了嘴,看到吴雪进来,顿时一阵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里满是惊恐。 那个黑衣人听见破门声,猛一回过头。 他黑巾蒙面,只那一双眼睛在夜晚泛着精悍的凶光! 那人一见到吴雪,立马架起蝶梦往窗外一跃,沿着一整排房屋,他担心害怕的永远不是与敌人正面交锋,而是那些躲在暗处使坏的龌龊小贼。 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躲在哪,也不知道他们会何时出手。 就像今夜,这个用洛神香的黑衣人。 跑着跑着,那人突然停了下来。他已经不能再跑了,不是因为他内力耗尽,而是因为这个像是个狗皮膏药的小子紧紧粘着他不放! 吴雪见他骤然停下,随之也停下脚步。 黑色屋脊上,一阵夜风吹过,二人站在月下。 沉默良久。 他们像是要决斗的侠客,没有人敢先动手。他们像是在互相试探,再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先出手就可能意味着露出破绽。而被敌人掌握了破绽,就是死棋之局。 那人冷声道“你一定要为一个不想干的人送了性命?” 吴雪淡淡道“既然是被我看见了,那就不是不相干了。” 那人像是听了个笑话,笑而凛声道“你想趟这浑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逞英雄罢了!” 吴雪耸耸肩,笑道“谁让我看见了呢?我就是喜欢自找麻烦,而且还喜欢多管闲事。” 那人冷笑道“很好,我看你这闲事还能多管多久!” 说着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双手成爪,朝着吴雪面门抓去,动作间阵阵震响,虎虎生风。 吴雪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来回躲避凶悍的进攻。 蝶梦躺在深夜冰凉的屋瓦上,她手脚受缚,嘴巴被堵,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场决斗。 她惊恐的眼睛看着吴雪,他虽然未站得上风,但那黑衣人的攻势被他屡屡化解。 吴雪知道自己内功不行,所以只跟他游斗,不以内力硬撼。 蝶梦看得心惊肉跳,她不会武功,现在只像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看着来拯救她的人和绑匪决斗。 黑衣人飞出一爪,趁着吴雪脚步未稳攻他要害。就在这险情突发的一瞬,吴雪缩回左手,那只手就像是鲶鱼一般从他手中滑溜脱出。 那人一怔,男人怎么会有这么滑溜的手?简直比女孩子的手还滑溜。 就在他分心的一瞬,吴雪转手在他进攻的右手腕间一点。那人手腕一麻,赶忙收回手再组织进攻。 吴雪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看来紧急时刻,它还有点作用。 那人右手腕有些酸麻,他暗中用内力化解。不过他也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吴雪的底细。 这个小子除了动作很快,其他的就没有什么高明之处,更别说内力了。若是内力高深的人在他手腕一点,恐怕他已经无法将手指合成拳头了。 只有一点让他搞不懂,吴雪那个在夜晚看起来像是块黑曜石的左手,怎么像是鱼一般滑溜?如果不是那只手从他手中脱出,这小子应该已经被他打成重伤! 黑衣人冷声道“你的左手怎么回事?” 一个决斗的人若是将自己的法宝告诉敌人,那才是真的傻。可他并不是为此才不相告,而是他自己也不明白这只手怎么回事。 起码它在紧急时刻救了他一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交锋 吴雪也很想知道这只手是怎么回事。 可是现在他不能说不知道。虚张声势正是他跟游天星学会的一种震慑敌人的很好的手段。 人往往会对不了解的事情产生畏惧和怀疑,而游天星在这一点上拿捏得很稳。 吴雪像是欣赏一般看着自己的左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悠悠说道“你不是第一个见到我这只手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人有些心神震动,他满腹狐疑地看着吴雪的那只手。 那只手在月光下闪着星辰般的光芒,就好像这只手不是人手,而是玉石做的假手。 江湖上有很多失去手的人用其他材料做了一只手,但那是无法自由活动的假手,只是聊以的玩物。 而这只手是真实的手,它的手指可以灵活地活动,只是摸起来像是寒玉一般凉入骨髓。 他不敢轻举妄动了,谁也不知道这是一只怎么样的手,估计也没人不敢敢以身试险。 可美人已经唾手可得,只要他把她带回去,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有必要为之冒风险吗? 他必须冒这个风险。因为他对那个人的手段可比他对这只手的猜疑要深刻得多。 这样一个美人,是个男人都想要得到。而这个美人就在眼前,那娇滴滴的模样,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心动是要冒风险的,而这个风险却很诱人。 这些是无数人为之送命的原因,但任然有无数人甘之若饴。 美色蛊人意,钱财动人心。 吴雪可不想为了抢夺一个女人就和人决斗。那些故事他在书里已经看了很多,他觉得很蠢。 因为若是她对你也有意的话,是不需要抢的。而有些人就喜欢看别人为他大打出手的模样,他很满足,好像只有这样他的价值才得以体现。 可吴雪不得不出手,既然找上了麻烦,就不要怕麻烦。 他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是无奈,说道“阁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要大打出手?” 说着,他还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好像那只手是他的致胜法宝一样。 那人冷哼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有所忌惮?” 吴雪悠悠道“我不怀疑你的判断力,但我实在不想与你为敌。” 若是兰儿在场,一定会指着他笑到肚子疼,搞不好吴雪也会跟着大笑。 可他现在憋着笑,憋得难受,这场戏,既然演了,就要把它演好演完。 可有些人总是错误的判断自己的实力,这样看起来只会让人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吴雪没有把握能打败这个黑衣人,而他也心知肚明,这个人并没有拿出真实的实力。 那人蒙着面,但看到吴雪这样一定很是不爽。他装腔作势的模样几乎会让人嘴角抽筋。 吴雪也暗自念叨,这种过火的装腔作势,自己只会做这一次,但就这一次都让他恶心。 但是他需要摸清楚这些人的底细,而且,蝶梦就在他眼前,已经走到了这里,就没有不走完的道理。 吴雪道“阁下为何要夜晚做这种下药绑人的勾当?就只是因为她是个美人?” 那人冷笑一声,道“想知道?我告诉你!” 说着他身子一动,冲着吴雪再次攻过去。 看,装腔作势根本没用,硬实力才是说话的准则。 那人的身法几乎快了不止一倍,吴雪凝神静气,仔细盯着他每一个动作,从而来进行防御和反击。 黑衣人和吴雪几个交手,突然变招,双拳似虎击向吴雪两侧的太阳穴。 吴雪一直在等一个破绽,而这个破绽现在就出现了,就只有一瞬间! 就在这一瞬间,吴雪久等猎人上钩的猎人,身子一伏,以一个奇诡的姿势缩下身体,逃脱了他的双拳合围。 那人反应过来,吴雪已经在他身后几步开外了。 他想活动,但左肋发麻。 就在那一瞬间,吴雪不光躲过了他的进攻,还伸出手指在他腋下的“渊腋穴”点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他左边身体一阵酸麻。他咬着牙,动用内力畅通气血。 这一击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伤害,但已经为吴雪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在他逃脱黑衣人的攻势的一瞬间,脚步不停地之冲蝶梦而去,抱起她就跳下屋什么。 说实话,面对这样一个女孩子,吴雪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看起来纯真至极,几乎是纤尘不染。 吴雪怀疑,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难不成她只是一道幻影,一个被臆想出来的人? 可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梦游。他正和蝶梦走在夜晚临江城的街市上。 现在想来,也是后怕。 吴雪不光动用了如梦教的功法,也用了游天星和张节陵之前在船上以点穴一较高低的手法。 只不过那一招点人下肋的点穴手法,游天星是用盘龙骨施展的,当时张节陵被点中穴位以后哎呦直叫。他也只是照葫芦画瓢,完全没有游天星那么游刃有余。若是游天星的话,在黑衣人的腋下只那么一点,只怕那人半身都无法动弹,吴雪这样想着。 他内功不行,但是招数看一遍就能记住,这倒也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吴雪慢步走在前头,没有回头。他听着身后轻柔的脚步声,似乎有些游移有些怯懦。 他微微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叹气。他知道叹气不是一个好习惯,但就是忍不住。 二人走着走着,蝶梦突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冒险救我反正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 吴雪道“你对你自己的身世不好奇吗?” 蝶梦声音有些打颤,语气也很是微弱“可我,可我差点就害了你们” 吴雪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们既然决定多管闲事,就已经准备好了冒险。” 蝶梦螓首低垂,白皙的脸庞和脖颈形成一个无比优美的弧度,耳边几缕青丝垂下,看了教人心动,也让人保护欲大增。 可吴雪没有看她,只是慢步在前面走着。 吴雪也感觉很是奇怪,他总是感觉蝶梦和秦如梦太像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也许世间就这么巧合,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蝶梦道“可我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追着我不放。” 她的语气无不怅然,夹杂着几分怀疑几分自责。 吴雪笑道“想不起来就慢慢想,找不到的就慢慢找。” 蝶梦眼中闪着光,问道“若是我一直想不起来,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吴雪苦笑道“那就不要再想,不要再找了,过好现在吧” 有时候,忘记对一个人是一件好事。 蝶梦停下脚步,转而一笑,那一笑犹如玉兰徐徐盛开。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们回到住处,兰儿他们已经醒了过来,聚集在屋子里。 看着他们回来了,无不是为之一振。 众人询问今夜之事,吴雪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们,他们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石业兰拍了拍吴雪的肩头,笑道“很好,见义勇为侠骨豪情才是我的徒弟。” 游天星和张节陵也是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吴雪缩在众人中间,有些赧然。 兰儿走过来,看了他一眼,道“雪儿哥哥,真是辛苦你了。” 可吴雪总感觉她是在生气。 兰儿醒来发现蝶梦已经没了身影,屋子和窗户都是大开,到处都找不到他们,心想一定是被那群盯梢的人给掳走了。他们正在盘算如何救助他们,直到见到他们回来,这才放下心来。但她暗恨他如此莽撞,把自己也拖进险情。 蝶梦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像个小孩子一般,开心地笑着,见到了兰儿一下子扑了过去,搂着兰儿嘤咛道“兰儿姐姐,真是吓死我了,那群歹徒好可怕!” 兰儿心想她应该比自己还大一点,叫她姐姐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但她失去了记忆,对自己的年龄也是忘了,也就顺着她。 兰儿安慰道“回来就好啦!” 蝶梦吐了吐舌头,瞥了吴雪一眼,道“这次多亏了这家伙,要不然,要不然”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她总是叫他“这家伙”“那家伙”的,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记忆中的花香 众人一致认为帮群绑匪有了今夜的失利,暂时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不过等待他们的,也可能是更加猛烈的报复,也许有更加强大的敌人躲在暗处,正在窥视他们的动向。 所以他们现在开始要时时小心,处处留意。 讨论决定,从现在开始每晚睡觉都要有人轮番守夜。 子时游天星,丑时张节陵,寅时石业兰。 吴雪很好奇,问道“欸,怎么没有我?” 张节陵古怪地笑了,说道“保护女孩子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吴雪苦笑道“守夜不就是在保护女孩子嘛吗?” 可是转而,吴雪就明白张节陵的意思了,脸一红,骂道“贼老道,好不正经!” 众人一阵插科打诨,现在刚到丑时,街上的更夫敲着梆子呦呵着嗓子走过,他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往街道的尽头传开,最后消失不见了。 兰儿和蝶梦有些困倦,就先回去休息了。 吴雪笑道“把门关紧了!” 兰儿白了他一眼,道“关得再紧也不够你踹的。” 经过今晚这事,男人们都已经毫无困意。 张节陵狐疑道“这歹人用的什么东西,怎么会让我们睡得那么香?贫道原来就算是睡着了,可是连老鼠过街都能听见。” 吴雪道“是洛神香。” 游天星道“洛神香?” 他没有听说过,用这种花毒来迷惑人更是没有听说过,今天也是第一次遇到。 石业兰也没听说过这种花,疑惑道“还有这种花?” 张节陵想了想,问吴雪道“这种花是不是只开在阴凉的山沟子里,而且只在梅雨前开个两三天的花?” 吴雪道“正是。” 张节陵随之哈哈大笑,说道“这也难怪,我们生活在中原的都没有几人见过这种花,别说久居海岛和关外的游兄、石兄了。” 石业兰道“这花有这么奇特?” 吴雪道“闻一闻这个花香,能安稳睡上一觉了。” 张节陵道“这群鬼魅魍魉江湖宵小,竟然把这种花用到这卑鄙事儿上!” 洛神香原本是用来药用的,可以缓解焦虑紧张导致的失眠,没想到现在真是给他们下药用了。 传说若是焦虑严重的人闻了这种花,会美美睡上一觉,而且怎么都叫不醒。反之若是不严重的,闻了这种花香只会恶心欲呕。 吴雪笑道“看来我们最近的压力有点大啊!” 众人皆是乐不可支。 这时候,游天星看着吴雪笑道“你怎么没有昏睡过去?” 是人都是有压力的,压力会产生焦虑,焦虑的人需要洛神香来缓解一下。 张节陵笑道“莫非雪兄弟没有压力吗?” 吴雪也是有些疑惑,他在睡梦中好像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味,那种香味一下子把他带回到从前的家中,在那后山的一片洛神香花海。 那片花海至今任给吴雪一种无比熟悉精确的感觉,只要一闻到那种香味就算不是在梦中也能回想到很多年前的事。 可是他现在只记得那片洛神香了,至于跟何人一同看了那片花海,却总也记不住了。 就是那片隐匿在记忆中的花香,让他想起了小叔叔。也只有他独自生活在吴家后山。 吴雪想,会不会是跟他一同看过洛神香花海呢? 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如果不是他会是谁呢? 记忆这东西,不光是一个人脑海中的对事物刻板印象,它还能触发人的幻觉和想象力。 若是一个人对记忆产生怀疑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总是依据记忆幻化出很多延伸的记忆,这些都是因为记忆模糊导致。 吴雪就开始怀疑,那时站在自己身边的,究竟是不是小叔叔呢? 如果是小叔叔,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在濒死之际,因为就在那之后不久,小叔叔就病死了。 吴雪想起,那时候小叔叔已经病得很重。那么,他还会在生命终止之前,跟这个一直很喜欢的小侄儿一同观赏这最后一次花开时节吗? 有时候,就是因为一个巧合遇到的一个很小的事或物,就能引发一连串的记忆洪流。 吴雪有些失神。那些熟悉的,又有些模糊的感觉全部变成了记忆。有这么一瞬间,那些已经遗忘的时光也逐渐清晰起来,但总有穿不透的雾霭蒙在上面,从前吴雪房屋后面的那条小路也生了青苔。 那条路可以通到后山,吴雪很喜欢往那边去。走着走着,就忘了时间也忘记了很多烦恼。 那一定是一个人走的路,吴雪仔细回想着,当时身总感觉有一个人。就好像是一个人走夜路,总感觉背后有人跟着一样。想到这儿,吴雪难免脊背发凉。 他会是谁呢? 在一些记忆犹新的场景里,有小叔叔专心捣鼓傀儡的山洞,有狭长的山间小道,有山阴里的大片洛神香花海,有清脆短促的跫音吴雪耳边响起了一阵笑声,那是有些揶揄,有些顽皮的笑声。可他总是想不起是谁,又是为何发笑。 但是记忆可以让人想起就会不知不觉就露出微笑的神秘事物。 吴雪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想到这里,眼中似乎也有些模糊。 众人都去睡下了,游天星和石业兰也已经休息了。 现在是张节陵守夜,但是吴雪怎么也睡不着。 张节陵道“雪兄弟,你怎么不休息一会儿?”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道“睡不着了。” 张节陵看他似有心事,也没有打扰他。 吴雪看着窗外的月色,暗想自己也跟蝶梦一样,都是失了忆的人。 可她是全部失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而吴雪感觉自己是失去了部分记忆。 究竟是失忆,还是被选择性遗忘了呢? 他自己也不明白,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这究竟是想不起,还是不想想起? 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吴雪听到张节陵靠在窗边嘴里哼着歌,是曾经流传中原地区的一首小调。 吴雪问张节陵道“我闻了洛神香为什么没有昏睡?” 张节陵笑道“看来不是因为没有忧愁的关系。” 吴雪也笑了,喃喃道“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仅仅是因为他对这种花香很熟悉的原因?吴雪忘了自己曾经在洛神香花海里是怎么样的一副神情了。他是昏昏欲睡还是恶心作呕? 这些都是比较强烈的感觉,可吴雪却感觉像是三月春风一样温和。吴雪想,难道是因为吃了“僻神丹”的缘故?可那药药效很短,可记忆却有很长时间。它们连贯起来,绵绵不绝。 闭上眼睛,吴雪好像还可以闻见那种香味,摄人心魄的香味。这种香味是从记忆里蔓延过来,还是屋子里依旧留存着的呢? 吴雪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因为他不知道这种香味是他的记忆还是他的错觉。 吴雪先前还对蝶梦说要忘记不要回忆,但自己却做不到。 看来教导别人和教导自己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他也是个在记忆漩涡挣扎彷徨的旅人。 无论走了多少路,无论走到哪里,那些如同幽灵般的记忆都紧紧跟随,给人渲染上一股落魄失意的感觉。 狼狈的人总是对记忆念念不忘。吴雪有时候无故失神,有时候像是一尊雕塑。 他想起来僻神丹的清凉感觉,就好像是在处身夏天中暑后温凉的阴凉地一样。 身边微微吹过炽热的风,中间还夹杂着些许清凉,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感觉才是夏天。 吴雪中暑了,在夏天的槐树下的阴凉地缓缓睁开眼,他有些恍惚,似乎有人发出了笑声,说他太虚弱,简直比女孩子还柔弱。 可随后他嘴边似乎有丝丝的冰凉。 “哝,西瓜吃吗?” 吴雪神识有些模糊,他抬头看着上面阳光透过树叶缝隙,风一动,地上也跟着斑驳起来,有些晃眼。 这是在哪?吴雪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是这段记忆凭空出现在了脑海里,就像中暑一般让人感觉模糊。这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那个说话的人是谁呢? 吴雪有些失笑,他想自己可从来没有虚弱到被夏天的阳光一晒就中暑过。吴雪兀自摇了摇头,这一定是记忆创造的假象。 也可能只是他的幻想罢了。一个感觉引发另一个感觉实在常有,同样一个记忆也能带起另一段记忆。这些记忆都太过模糊遥远,难以分辨,是真是假吴雪也难以分清了。 张节陵惬意地摇晃着腿,哼着歌,不多久,石业兰敲了敲门。该他守夜了,于是张节陵伸了个懒腰,道“最黑的夜晚已经过了,后面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石业兰笑道“道长此言差矣,凌晨来临前的黑夜才是最黑的。” 三人又闲聊一阵,张节陵就去睡了。他说现在已经快天亮了,但是还能睡一会儿,养好精神,谁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 石业兰和吴雪师徒二人坐在房檐上,看着月下的风光,沉默良久。 石业兰突然开口说道“我昏迷这段时间,兰儿多亏你照顾了。” 吴雪苦笑道“其实,我也没有为她做什么,迷宫事件全靠她自己躲过了一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议论 石业兰听了吴雪的话,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笑道“这个小丫头,原来很是胆小,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时间过得真快。” 人总是要学会成长的,成长的方式有很多种,挫折也是一种成长。 但石业兰突然笑了,笑得很奇怪。他古怪地看着吴雪,说道“那个丫头原本很懒,这在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吴雪正襟危坐,像个受教的小孩子,他有些尴尬。 师傅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他接着说道“要是把她吵醒了,保证天会塌下来。她现在连懒觉也不睡了。” 吴雪若是还不懂,那就是傻瓜了。可他现在就像是个傻瓜,只能尴尬的笑笑。 石业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去休息吧!” 吴雪道“师傅我陪你吧,我现在还不困。” 石业兰笑道“你现在需要休息,因为明天还有事情要等着你。” 吴雪疑惑道“什么事?” 石业兰道“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这一觉吴雪睡得很踏实。就像是害怕孤独黑暗的小孩子一样,有人陪在身边就睡得很安稳香甜。有个武功盖世的师傅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会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吴雪就明白师傅所说的是什么事了。 他要专门为他“特训”! 按照石业兰的话来说,男人要强大起来,不然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而连自己亲人都保护不了,才是男人最大的失败。 他有些自嘲意味,因为他就没有保护好长孙公主。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徒弟走他的老路,所以他要将自己几十年来的武功心得全部传授给吴雪。自从他父女结识吴雪以来,众人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罕有空闲传授他武学。 现在众人闲暇起来,又是阳春三月,正是练功的好时候。 石业兰道“听说你得到了如梦教教主秦霖的真传。” 吴雪心中一凉,道“我只有一个师傅,那个那个是他逼我的,徒儿才不愿跟魔教的人打交道。” 石业兰摆摆手,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打来我看看。” 吴雪一怔,于是按照那本书里记载的原原本本将如梦功法演示一遍。 众人皆是感叹,这如梦圣教果然不一般。这些招式看似简单,但全部可以跟其他功法相契合。 而且此功法本身就变化多端,看似绵软无力,但又暗藏玄机,一招可以变化出多招。 张节陵感叹道“乖乖,都说如梦教是个魔教,现在看来功法却是武林一绝!” 游天星看着吴雪的招式,也是深以为然。 吴雪不自觉看了看蝶梦,但见她只是好奇的看着他比划招式,也稍稍放下心来。 他很好奇蝶梦的表情,若是她真的是秦如梦的话,她的表情应该有所改变,但如此看来这个女孩子就是蝶梦了。 她和兰儿一同看着吴雪演示,不时还惊呼鼓掌,就像是个喜欢热闹的小孩子一样。 石业兰看着吴雪的招式,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吴雪一打完全套如梦武学,看到众人都是神情严肃,心想他们定是觉得如梦功法太过诡异,是魔教无疑,于是他立马就向石业兰请罪。 没想到他只是哈哈大笑,对着众人说道“你看看我这徒儿,就是太过保守。这么好的功法,为什么不学呢?” 游天星抱着双臂,低垂着眼睛,酷酷地笑道“武学本就要开了门来学。” 张节陵笑道“若不是贫道浑身已经是道家武功的功底,也是很想学一学的啊!” 众人哈哈大笑,吴雪脸一红,见他们没有把他当做魔教余孽,心里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起来。 跟魔教结缘,也多亏了兰儿。 若不是兰儿在旁边督促,对魔教深恶痛绝的吴雪自然是死都不愿意跟魔教的人有关联的。 可他说是对如梦教深恶痛绝,但自己也说不出此教有什么令人深恶痛绝的地方。倒是武林之上,有很多自吹自擂的正义之士,实则干得却是卑鄙龌龊之事。 这一路走来,吴雪看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他已经不再根据别人对某事某物的片面之词来做出评价了。 稍微用点心的人,都知道所谓好评有多么可笑。因为现在这个世道,什么都可以造假。 兰儿看着吴雪已经能流利地将如梦功法施展出来,很是高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着,眼中也闪着光芒。 没有什么比看着心上人进步更加开心的了。同样,也没有人希望心上人颓废消沉。 吴雪在众人间尴尬地讪笑着,用手挠着脑袋,傻里傻气的。可兰儿就是喜欢现在的他,比露出那种可怕表情的他要温暖一万倍。 石业兰笑道“很好,武学这种东西,多学一点也不是坏处,只要别用在坏处就行。” 张节陵这时候说道“欸,久闻雪兄弟说他师傅功夫如何高超,听的我等也是心向往之,不如,石大侠也露两手?” 蝶梦立马附和道“好呀好呀!蝶梦也想看看石大侠的身手!” 石业兰推脱不开,道“好,就让你们瞧瞧!” 说着他兀自比划起来,拳交所到之处皆是风声赫赫,刚劲有力。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游天星一本正经地马屁道“石大侠好风采,如此至纯至坚的武功当世不过三人能练成。” 所有人都喜欢听好听的,石业兰更喜欢听好听的,他哈哈大笑,很是自得。 张节陵笑道“可我怎么看石兄功法跟少林有异曲同工之妙?” 石业兰笑道“你这牛鼻子老道,我从来没有跟少林的人打过交道。” 游天星也道“不过,看起来跟少林的功法有些相像。不过不是说天下武学出少林吗?各路功法大概都能找到点相似的地方。” 张节陵笑道“所以说嘛,直接把这雪兄弟送到少林寺不就行了吗?” 石业兰笑骂道“你这贼道,想得倒是好。你难道想要我徒儿剃光头一辈子不近女色吗?” 张节陵笑道“哦?那石兄有何高见?” 石业兰道“无论是少林还是正一,都是出家人,练功讲究身全阳纯。我这功法,无论是不是童男子都可以练成。” 听了这话,游天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张节陵咧咧嘴,却也不知道如何辩解,因为他就是个资深老道士。 吴雪听了,顿时脸上燥热。 兰儿俏脸一红,暗骂道“两句好话不说又开始胡扯八道!” 蝶梦却显得很好奇,问兰儿道“兰儿姐姐,石大侠说的童男子是怎么回事?跟平常人有什么不同吗?” 兰儿劝谏道“你可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男人们在一块就喜欢乱说!” 蝶梦点点头,若有所思。 一阵嬉闹,石业兰开始传授吴雪功法。从内功讲到外功,边说边动作详解,吴雪跟着比划,似有所悟。 张节陵在一旁做鬼脸,一会儿撇嘴,一会儿皱鼻子,看着让人发笑。 他说道“你这招不对,这拳这么打出去会露出破绽!” 石业兰笑道“嘿,我说你个道士跟个乌鸦一样,我教我徒儿你还扯什么?” 张节陵摇了摇头,叹道“这样不行的,就是他再练十年也难有长进!” 石业兰道“你说会露出破绽不假,可这招就是要露出破绽。” 张节陵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要吸引敌人上钩,但若是遇到比自身强很多的高手怎么办?” 游天星笑道“那样就得看雪兄弟的应变能力了。” 张节陵道“嘿你个游子,你也觉得老道说的不对吗?对了,上次比点穴还没分出胜负,要不要现在再比比?” 这倒是很合石业兰的意,他说道“好,既然大家都很不乐意,那就真功夫见真招!” 游天星连连摆手,一脸无辜道“别别别——你们练的都是刚猛内功,我一个玩飞镖点穴的可不行!” 三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吴雪在旁只能尴尬无奈地发笑。男人认真起来,就跟充满好奇的小孩子一样。 兰儿和蝶梦在旁看了直想笑,蝶梦道“我只看到菜市场女人们吵的不可开交,没想到男人也是这样。” 兰儿噗嗤一笑,道“男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 接着她那双灵动活泼的眼睛又狡黠起来,闪着光芒,她灵机一动,突然开口说道“你们这样也分不出个胜负。” 张节陵看向兰儿,笑道“兰儿小囡囡,你觉得该如何呢?” 兰儿道“你们三个就算是动手比划,也很难让别人服气,更何况都是朋友,没必要大打出手。” 游天星点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赞同道“很合我意。” 石业兰道“兰儿,你也觉得为父教不了徒弟吗?” 兰儿垂着眼睛,笑了笑,说道“兰儿可没有怀疑三位大侠的身手,只是有没有什么不必动嘴也不用动手就可以一较高低的方法呢?” 张节陵笑道“兰儿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兰儿道“这样好了,你们看啊,要学武功的是雪儿哥哥要面对敌人的也是他。你们这样争论他也不明白,只能是一团乱。不如你们分别用自己的方式教导几招给他,来日见到了敌人,看他是用你们谁教他的招数制敌的,这样也就可以分出胜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位师傅(其一) 吴雪听了兰儿的话,顿时哭笑不得,就像那次撮使秦霖授他武功一样,这次是在场的三位高手。 兰儿说完,一仰头笑道“怎样?这个建议不错吧?” 游天星首先应声道“好,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他松了一口气,为避免一场不必要的耗费体力而庆幸。 石业兰斟酌一下,道“我觉得也可以。不知嘿嘿,张道长怎么看?” 张节陵心想这小丫头是变着法子想要我们传授给吴雪武功,心里有些不乐意,有些犹豫。 兰儿见他如此,又说道“兰儿可时时记得张道长为了救人挺身而出的身影,那种魄力和胆识又有何人及?如今不会是害怕输了吧?” 张节陵一听她说激他的话,不由得苦笑。但他没有打算拒绝,也不会拒绝。 张节陵说道“好,我张某人入道几十年来从来未收过一个徒弟,就连门中无数有潜力的后辈我都没有收。今天看在我曾跟雪兄弟一同经历生死,就破个例,教他几招。” 他说的是义正言辞掷地有声,说完兰儿顿时拍掌笑道“好!有了张道长这句话,这个比赛才好看!” 吴雪有一种被推着走的感觉,但他并不排斥。相反,他很感激兰儿做的一切。 他看向兰儿,没想到兰儿一扭脸不去看他灼灼目光,反而拉着蝶梦的手,说道“这下好了,这里也没有我们的事了,走,我们去走一走吧!” 于是只剩下吴雪和三位师傅了。 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三人分别安排了教授吴雪的时间。 石业兰每天巳时教授,未时张节陵,申时游天星。 课表一分配好,教学计划也紧锣密鼓地进行了。 吴雪首先跟石业兰学习,其他人都已散去,这下只有他师徒二人了。 石业兰意味深长地看着吴雪,说道“徒儿啊,你可要给我争口气,别让师傅输给那个腌臜牛鼻子老道,还有那个奇装异服的青鳞小子。” 吴雪听了师傅给他们的评价,差点笑出声,还好他忍住了,不过看起来有些太过严肃,说道“是,师傅,徒儿一定争气。” 石业兰不知是他为了忍住笑而面部肌肉用力过猛,但见他如此认真严肃的神情,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赢了一半。 他仰天大笑,说道“好,这才像样子!” 于是他师徒二人开始传功讲学,吴雪听得很认真,跟着石业兰的动作和讲解一笔一划地模仿着。 石业兰说道“我不会说那些什么心得口诀,因为我也从来没有整理过。我的所有功法全部是根据实战演练总结而出。所以,为师教你的绝对比他们俩教你的要实用千百倍。” 随后,石业兰从实战施展的角度,解说演练了各种应对办法,但总结起来,还就几个字快、准、狠。 快,讲究的是眼疾手快,一来可以强攻快速制敌,二来也可迅速对敌人的变招做出及时的反应。 准,讲究的是招招精确,攻其不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如银龙出水,准切地打个敌人防备不及。 狠,讲究出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能用一招制敌的,绝对不用第二招。跟之前的两点相辅相成。 吴雪边听边学,石业兰讲到紧要处,吴雪只像那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吴雪道“师傅,可是我内功不行,若是遇到难缠的敌人,如果没有一招制敌,久而久之徒儿可能会落得下风。” 石业兰道“这个你放心,我之前已经打通的你的静脉,你只需多加练习,锻炼身体,内功慢慢就会好的。” 吴雪一听可就乐了,心想怎么还有点道家养生的感觉? 可他没有怀疑,把石业兰的话和武功动作全部记在了脑中,时不时地还可以练习回味一下。 一个上午下来,吴雪精神勃发,感觉今天也是满满的收获,时不时还突然来两招,逗得兰儿和蝶梦咯咯娇笑。 兰儿看到吴雪这个状态很是开心满足。蝶梦小声说道“你看他,怎么像是抽风一样?” 吴雪吃饭时,走路时,甚至上厕所时都在脑子里琢磨着,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不过消停下来以后,却感觉无比充实,至于究竟学到了什么,学没学会,他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只要人忙忙碌碌总比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做要有收获的多。 而一忙起来,似乎什么烦恼都忘了,当然也不是彻底忘了,其实只是没工夫去想了。难怪有人说沉重的劳动是消解痛苦最好的办法。 下午兰儿和蝶梦路过,还可以看见正在练功的吴雪,他认真起来的模样倒也有些天真可爱,惹得人忍俊不禁。 这节课,是由道家张节陵讲授,听着吴雪。 吴雪之前在迷宫里见识过张节陵的身手,现在想来也是无比感慨,手执拂尘就这么轻轻一扭,那夜叉的脖子就被扭断了。 所以他很期待张节陵的讲解。 可没想到他这一课竟然是打坐。 吴雪现在严重怀疑这老道是偷懒省事。而且他中午又喝了很多酒,此刻他已经是盘着腿,头一点一点的,似乎在跟瞌睡作斗争。 这也算修行?! 吴雪盘腿坐在他旁边,古怪好笑地看着张节陵,心想他绝对是中午喝多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吴雪玩心大起,捡起一根毛茸茸的草在张节陵鼻子上挑逗着。 张节陵的脸上浮现一种怪异的表情,一个喷嚏想打出来就是打不出来,憋得好不难受。 吴雪捂着嘴偷着乐,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了! 吴雪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一手太快了,他几乎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他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突然迅捷的反应? 张节陵嘿嘿发笑,说道“你个小娃娃,想作弄老道是不是?” 吴雪尴尬而笑,挠着脑袋说道“啊?我以为道长睡着了。” 张节陵怡然而笑道“睡着了?谁说我睡着了?我明明就醒着。” 吴雪心想这道士嘴硬,只好干笑两声,问道“接下来干什么?” 张节陵睁着一只眼,笑道“打坐。” “还打坐?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好无聊。” 吴雪一听还要打坐,顿时头都大了,这一个时辰就这么干坐着,关键他还不像张节陵那样,可以以这么难受的姿势就呼呼大睡。 他上午练的满腔热血,下午跟着张节陵就有点昏昏欲睡,还不能睡,难受啊! 张节陵嘿嘿地笑了一声,说道“打坐也是一门修行。” 吴雪狐疑道“这这怎么修行?” 张节陵又闭上了眼睛,声音呜呜哝哝的,渐渐又小了。 “这是修心、修身的其中奥妙须自己领悟” 他一说完,又开始和困倦搏斗起来,吴雪呆怔一阵,只觉得好笑,这么困还不如到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何必这么坐着自我折磨呢? 他叹了一口气,经过一上午的修炼,原本的心潮澎湃,现在已经收缩了三四分。 吴雪沮丧地支颐发呆,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接着打坐。 他突然想起来张节陵的话,打坐也是一种修行。 修行在何处?莫不是修心修性。 若是连坐都坐不住,怎么还能有耐心练得神功? 急功近利只会让人好高骛远,地基不打好,就算是楼房建得再高也禁不起一点强风暴雨。 想到这儿,吴雪大为振奋,立马坐直身子,闭上双眼,久而久之,也渐渐入定。 张节陵偷偷睁开眼睛,满意地一笑,心想这小子真是个好苗子,领悟能力很强,若是肯努力,走正道,以后必是武林之福。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鼾声,他一凑近,吓! 原来这小子感情真是睡着了。 张节陵无奈摇了摇头,不由得苦笑。 他咳了两声,吴雪没有醒。 看来他这入定倒是入得挺深。 张节陵突然叫道“兰儿姑娘来找你了!” 吴雪一下子蹦了起来,左右四顾,连道“兰儿在哪,兰儿——” 他揉了揉模糊的睡眼,哪里有兰儿的身影?只有面前这个清癯老道! 吴雪道“好你个贼老道,拿兰儿来捉弄我!” 张节陵哈哈大笑,道“不把兰儿姑娘搬出来,恐怕你这一觉就睡到晚上了!” 吴雪有些赧然,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若是在阳光里睡觉,醒来的时候就会很是恍惚,好像过了很多年一样。 张节陵叹了口气,看来现在跟他讲心境有些为时尚早,所以说道“好了,觉也睡醒了,该练功了。” 不多时,游天星双手放在脑后,嘴里吊着狗尾巴草,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看到他们还在练,就问道“还没结束?现在不是该我上课了吗?” 张节陵道“你上课的时间改了,这节课我占了。” 游天星的狗尾巴草掉了,满脸惊愕,喃喃道“怎么连我的课都抢?是不是拿我不当老师?” 他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嘴里还在嘀咕着,“就算不是教内功,教点点穴暗器也不算偏科副科吧?唉——老师不好当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位师傅(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位师傅(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股内力 吴雪最近睡觉睡得很沉,很香。他几乎是在脑袋挨到枕头的时候就睡着了,而且一夜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他已经好久没睡这么安稳的觉了。太多的东西像是鼹鼠一样,当你要发现它的时候,它立马就缩回脑袋,不见踪影了。 那些琐碎的事总是在他睡梦的时候冒出来,跟他捉迷藏,像是苍蝇一样,在脑子嗡嗡作响,挥之不去,去之又来。 劳累也是忘记烦恼的一种办法,当他没有体力再去想的时候,临睡前又怎么会有那些琐事牵绊思绪,又怎么会失眠呢? 吴雪伸了个懒腰,浑身都有些酸痛。 此刻时间还很早,清晨的风吹着有些微凉,河岸边雾蒙蒙的,阳光还没有出来。 张节陵已经出去了,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吴雪拖着酸痛的身体往外走去,心想这种高强度的练法会不会把他练垮?他苦笑了两声,往外走去。 其他人还没有起床,只有吴雪和张节陵起了。 吴雪寻了一圈,没有见到他,疑惑道“这道士大清早干什么去了?” 他洗漱完毕后,就在院子里开始练习石业兰交给他的功法。 清晨的空气很是清新,微微的风从河岸吹过来,吴雪感觉精神大振,拳交也开始快了起来。 练完拳脚后,吴雪开始练习扎马步。他的腿虽然还是很疼,一蹲下去腿都在不自觉地发抖,但有了先前的活动,已经好了很多。 他闭上眼睛,伸出双拳,让意识放空,这样他就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的不适上。他的五感已经被周围的环境占据,即使他闭着眼睛,好像也能感受到周围的环境。 放空,放空 将重心下移,稳住脚步 这些都做完后,他又开始练习游天星交给他的发暗器的手法。 他甩着手,想象着暗器在手中,要把它极快地发出去。 这套动作有收臂、伸臂、转腕、出手几个步骤组成。看似简单,但每一个环节的力度和方向都要控制得恰到好处,任何一点不到位,就会让暗器的杀伤力大打折扣。 他练完三位师傅教的全部武功以后,太阳也要出来了。 此刻晨雾散去,一缕阳光撒了下来。 吴雪心满意足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没想到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猛一回头,才发现是一大早就出去的张节陵。 此刻他面带着笑,说道“反应慢了,若是遇到暗敌偷袭,你已经倒下了。” 吴雪良久才平复了心绪,道“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像个幽灵一样!” 张节陵嘿嘿笑道“贫道是属猫的,你不知道吗?” 吴雪差一点就信了。 他问道“这么一大早你去哪了?” 张节陵笑道“去了个好地方。” “什么样的好地方?”吴雪有些好奇,是什么地方还值得一大早赶去的? 张节陵笑道“我去附近的几间寺庙转了转。” 吴雪失笑道“寺庙?”他心想你一个道士往和尚的地方跑,怕不是个假道士吧? 张节陵道“就是寺庙。啧啧,一大早就有善男信女烧香祈愿,贫道原来怎么就遇到过呢?” 吴雪笑道“若是道长哪天有心,不妨我们一同去瞧瞧,大清早去有什么好玩的?” 张节陵道“欸,此言差矣,不同的时间看一件事,是不同的。在清晨的寺庙里散散步很是惬意。” 随后他说道“练的不错,来,我再叫你几招。” 吴雪苦笑道“不会又是扎马步什么的吧?” 张节陵摆手道“不是,不是。今天教你点别的。” 说着他一把抓过吴雪的手,伸出三指搭在吴雪手腕上,一阵沉吟。 吴雪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心不由得揪紧了。 “道长,我没事吧?” 张节陵道“嗯,嗯,嗯?!” 他的面色变了,道“石业兰给你打通经脉了?!” 吴雪见他神情如此严肃,吞了口唾沫,道“怎,怎么了?是打通了。” 张节陵道“胡乱来!” 他一阵叹息,转了几圈,道“经脉不是不能打通,只是他没有给打通练武的主要经脉!” 吴雪惊疑道“啊?没通?” 张节陵道“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兀自说道“这汉子心太大,怎么就把那几脉打开了?” 吴雪不敢说话了。 张节陵道“我要给你重新开脉!” 吴雪惊叹道“啊?不是已经” 张节陵摆摆手,沉声道“那几脉开了用处不大,而且太过凶险,对使用者本身也是一种负担,太过冒险了!” 吴雪一脸懵懂地跟着他回到屋里,然后他把上衣脱下,张节陵道“我要用道家真传内功给你开脉,准备好了吗?” 吴雪也不知道准没准备好,就点了点头,话还没说出来,张节陵双掌一个法诀手花,直直拍在他的后背上。 吴雪被着一掌震得赶紧魂魄都快要从嘴里逃出来了! 他一阵慌神,感觉到后背有阵阵炽热的气流沿着他的皮肤逃窜。 让吴雪觉得奇怪的是,除了刚才那一掌太过突然,震撼力十足以外,其他的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跟师傅石业兰那次给他开脉不同,那次几乎要了他小命,若不是兰儿叫醒了他,恐怕他就真一命呜呼了。 张节陵的内功要柔和的多,阵阵暖流沿着全身奇经八脉流通开来,恰似一口永不枯竭的泉眼,不断喷薄着。 吴雪浑身冒汗,凝神静气,静静地感受着张节陵的真气在自己体内徜徉着,他感到浑身舒服。所过之处,身体原本的伤痛也缓缓收敛,最后消散无痕。 过了一会儿,张节陵突然睁开眼睛,惊疑道“你体内怎么会有三个人的真气存在?!” 吴雪道“有一个是我师傅的。” 张节陵再次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到内力上来,他的真气在吴雪体内搜寻着。石业兰的内力是上次给吴雪开脉的,比较好找,可他似乎隐隐觉得还有另外两股内力在跟他的内力抗衡。 张节陵喃喃道“除了石业兰,好像还有两个人的内力” 吴雪一听,顿时心神大乱,支支吾吾道“怎么可能?没有人给我传输过真气啊?” 他这一乱,气息顿时不稳了起来,在他体内躁动着,而那两股气流也因此冒了出来! “看我逮住你,瞧瞧你是何方神圣!” 张节陵大喝一声,掌部一用力,一股真元之力传进了吴雪的体内。 吴雪此刻浑身发热,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几股内力搅得沸腾起来,犹如开水的大锅一样! 他咬着牙坚持着,却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 突然,一股力量像是终于发了火一样,直直地撞向张节陵的内力,他收臂一麻,顿时被弹开出去。 张节陵霍然站起,转着圈圈,思忖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股内力像是天生的一样?” 吴雪刚才被一震,差点魂飞魄散,但离开了张节陵的内力以后,他的身体反而轻巧了起来,浑身暖烘烘的,就好像被人环抱了一样。 就是这样一股奇怪的内力,却给了吴雪无比亲切无比怀念的感觉。 这股力量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在自己体内? 吴雪有些没明白张节陵的话,后者解释道“这么说吧,那两股内力都不是你体内原生的内力,而是别人的。其中有一个跟我躲躲藏藏,我几次要抓住它都被另一股力量破坏了。” 吴雪一脸茫然,道“你跟它们在我体内捉迷藏?” 张节陵神色凝重,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挠了挠灰白相间的头发,愁眉苦脸道“可那股力量我怎么也无法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来路。我试了几次,起初它还没有排斥,但当我要把它拔除的时候,它却突然发火了,一下子将我的内力全部弹开。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个小姑娘一样,粘着自己的心上人,不愿意松开。” 吴雪听着张节陵的比喻,顿时浑身一凉,那感觉就像是被女鬼附身一样,她躲起来了,看着你,你却不知道! 吴雪道“这,这,这不碍事吧?” 张节陵伸出手指搭在吴雪的腕间,凝神一阵,“咦”了一声,说道“嗬,还真跟小姑娘一样,怕羞了!” 吴雪无比的紧张,他体内还藏着一个小姑娘?难道,难道是一个冤死的小女孩阴魂不散缠着他吸他的阳气?! 他大脑充血,差一点就昏厥过去,幸好张节陵把他从昏死边缘拉了回来,笑着说道“不过看来她没有恶意,只是比较粘人罢了。” 吴雪嘴唇发白,有气无力道“大师,我还有救吗?” 张节陵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鬼怪,你怕什么?夜叉你都经历过了,这点小小的内力你都怕?” 吴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道“我没事?!” 张节陵道“那两股内力虽然藏在你体内,但其中一个是在观察你,另外一个是在依恋你,没事的,放心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三股内力(其二) 张节陵接着道“那个观察你的内力,已经很微弱了,过不多久就会和石业兰的内力一同消失。至于这另外一个嘛嘿嘿——” 他突然古怪地一笑,诡异地看着吴雪,说道“这是分明是有人对你又爱又恨啊!” 吴雪有些疑惑,道“谁会对我又爱又恨?” 张节陵笑道“你是不是原来做过对不起哪个女孩子的事,犯了桃花,教人家对你是既爱又恨?” 吴雪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起来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女孩子的事,哪怕只是惹兰儿不开心,吴雪都要哄好一阵子,又怎么可能犯了情债呢? 无稽之谈。 但随后他又有些胆怯,有些游移了。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这是他记忆的黑洞。 这时候他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吴雪张节陵二人看去,只见门口站着蝶梦,她好奇地打量着屋子,看了看张节陵,最后把目光落在吴雪身上。 吴雪跟她对视了一阵,很是奇怪,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采花贼。 兰儿跟在她身后,道“怎么了?” 张节陵和吴雪大眼瞪小眼,说道“练功呢!” 兰儿和蝶梦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聊天,但突然见蝶梦面色一白,神色有些复杂,转而那边吴雪他的屋子里发出异响。 蝶梦首当其冲,连外罩都没来得及穿,只着一身贴身素衣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兰儿狐疑道“练功?大清早发出这么大动静?” 吴雪笑道“兰儿妹妹,没事了。” 兰儿道“没事了?” “没事了!” “好吧,”兰儿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道“过一会儿叫上他们,一块去吃早饭吧” 说着,她们就一同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吴雪的错觉,他总感觉蝶梦在走之前瞥了他一眼。很难说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但吴雪只是被瞟了一眼,就感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吴雪小声对张节陵道“会不会是这个蝶梦有鬼?我总感觉她不是真失忆,而是假装的!” 张节陵笑道“你呀你,不能看一个小姑娘漂亮就怀疑她行为不端。” 吴雪笑道“你个老贼道,怎么老是往那方面想?只是她跟我们之前遇到的如梦教主秦如梦太像了!” 张节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太累了,精神压力有点大。这个姑娘有没有武功我一眼还看不出来吗?” 吴雪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叹道“看来不是她” 张节陵眉头一扬,道“你怀疑是如梦教主在你体内暗藏了内力?” 吴雪语无伦次道“看来不是了,她们不是一个人也许我是真的压力有点大!” 这几日的劳累几乎是让吴雪精疲力竭,也难怪他有些神经过敏。 张节陵笑道“总之,你就放心吧!这股内力虽然粘着你不放,但她似乎只是依恋你罢了,没有大碍。” 吴雪有些疑惑,问道“可她没有本体作为内力的载体,怎么能在我体内存在这么久?” 张节陵解释道“这也是我也搞不懂的地方。按道理说没有本体的支持,内力很快就会消散,但这股内力就好像是一个由爱恨交织而成的种子扎根到了你的内力里。你的内力生,她则生。你的内力盛,她也盛。反之如果你的内力有天消散了,她这股内力也自然就没了源泉,也要跟着枯萎了。” 张节陵说着就笑了,笑得乐不可支,说道“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可以看出来她是准备跟你共存亡了!” 随后他叹了口气,先往外走去,道“走了,去吃早饭喽!” 吴雪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独自陷在思绪的漩涡中。张节陵最后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唉——如果你还能遇到她的话,得加倍对人家好才是” 吴雪有些发蒙,实际上,他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这种借用他人内力生长自己的内力的邪门事,他可是头一回听说,就算是翻遍了脑海中的图书馆,也没有找到有关“内力寄生”的说法和先例。 吴雪喃喃道“这老贼道是不是拿我开涮,什么命犯桃花,嗬。”接着他像是自我排解一般,笑了一笑,保留了理性的怀疑。“算了,还是先去吃早饭吧,他们该等急了!” 吴雪重新穿上上衣,披上罩衣,就去和他们回合。 饭桌上依旧如往日般打趣一片。 石业兰听说张节陵重新给吴雪开脉,顿时厉声道“乱来!我已经给他开了脉,已经有了练习内功的根基,你个道士多此一举!” 张节陵冷然道“你给他开的几脉,都是些凶险的经脉,若是能保持己心还好,如果有一日受了外物的刺激,搞不好会适得其反,给他的身体带来沉重的负担。” 他们为练内功开什么脉络而争论不休,游天星则在一旁慢悠悠地吃着早点,这些事,更他无关的。 也不能说是无关,发暗器也需要使用内力,但不跟平常武学一样,暗器对内功的依赖要低很多。 而让吴雪尴尬的是,除了石业兰和张节陵俩个人争论不休的声音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这饭局似乎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两个完全不同的气氛。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教吴雪觉得很不自在。 而且,从那会起,兰儿和蝶梦都没有再理他。 这让他感觉跟奇怪,他也没有做什么错事,她们为何要用那副表情看自己,就好像他是个恶棍一样。 兰儿倒是还好,看得出来,她只是一大早晨被吴雪他们发出的声音惊醒,导致现在有些倦意上涌,这些她补一个觉就行了。 可是,主要的是,蝶梦为何一直盯着他看?他脸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几乎快要怀疑张节陵所说的什么“女婴附身”是真的了,不是说嘛,心性天真的人,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蝶梦她心贞意纯,莫不是她看得到自己身上的“东西”? 吴雪一直躲避着蝶梦的目光,但他在转脸、抬头、低头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察觉到她的目光。 她就是那样看着吴雪,好像眼眸里没有任何情感,只有触不见底的深渊。这种眼神不光让吴雪手足无措,还让他害怕,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寒意。 现在是阳春三月,可吴雪却感觉如坠冰窟,几乎快要打冷战。 恨,那是一种浸入骨髓的恨意。 吴雪虽然不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他可不想被任何一个人恨着。因为他知道,被人恨并不让人开心。 可她为什么要恨自己呢?我跟她也不过才相遇几天,这三天里她也没有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何至于教她以这种目光视人? 这顿饭吴雪吃得很是气闷,他真的搞不懂了。但他忽然想笑,自己凭什么觉得很了解女孩子呢? 没有人能完全了解一个人,就像一个努力想走进他人的心的人一样,那只会让他陷入他人内心的泥潭,无法自拔。所以,任何以为自己很了解别人的人,其实恐怕连自己都不了解。而对自己对他人不怎么了解,是要吃亏的。 吴雪现在深有体会。他暗中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憋屈,想着,干脆还是去练功吧,不光可以忘记一切烦恼,还可以摆脱因猜心思而引发的疲倦感。 吴雪不由得想,若是可以不用猜心思多好,双方不都是省了很多力气吗?可这也终究是他的美好幻想,而他自己也明白,要想不猜心思,就得两个人心灵共通,而想要两个人完全心灵共通是不可能的。何况,只有走进别人的内心才能完全的感同身受,而这一点也很无奈,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住到一个人心里,就像房子会随时光残破,道路会被荒草淹没,要记恨一个人很简单,但是爱上一个人就很难。想要理解一个人,就必须得是“同一个人”,但人是独立的个体,不会因为别人的意志而改变。心里的倔强只会给自己找一点慰藉的借口,然后继续想要去了解下一个不可能了解的。所以说,能在这样一种氛围里找到一个知己,是多么难能可贵。 对于人心,吴雪一直抱着极度悲观的态度。 可能做到他这样,也很难。 你恨的人,怎么会让你爱上他呢?吴雪可以。他似乎很快就能忘记别人的不好,而每当他想去记恨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总是能想起别人的好,那好处就像阴霾时的阳光,一下子就驱散了画中模糊不清的意象,变得一派明媚。 吴雪心里已经自在了很多,因为他目前最关键的,就是把武功练好,就算是一时半会练不好,也得牢牢记住。 看到吴雪站了起来,张节陵好奇道“你干什么去?” 吴雪微微笑道“大师,你忘了我每天的功课了吗?” 石业兰抹了抹手,道“得干正事了!” 张节陵道“还没到你上课的时间呢!” 石业兰笑道“只准你开小课,不准我开?” 说着就跟着吴雪去往后院。 游天星坐在那里喝着粥,目送他们离开,心里却不由得想,合着他就是个副科老师,连加小课的机会都没有。到这儿,他情不自禁笑了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云响寺 在吴雪师徒二人出去后,其他人也吃完饭,各自散去。 张节陵伸个懒腰,道“今天天气不错,适合睡觉。” 游天星本以为是适合练功,没想到这老道想的只有睡觉,他不由得苦笑一下,说道“看来今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我这个老师的事了。” 张节陵笑道“你有什么打算?” 游天星无奈叹了口气,道“闲人一个,只能去逛街。” 于是张节陵回去补了一觉,枕着懒懒阳光,浅浅地睡去,倒也很是令人安心。 游天星百无聊赖地走出门,今个天气不错,倒也适合出去走走。 兰儿和蝶梦回到了屋子里。她们都有些花容憔悴,很显然没有休息好。没有休息好不光是因为吴雪大清早发出的怪声,还因她们昨晚聊至深夜。 她们懒懒地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脸颊沐浴在上午明媚的阳光里,让人眩晕,会让人不由得担心一但睁开眼,她们就会消失不见。 美好的事物总是如梦如雾,很容易就消散了,徒留给诗人想象的空间,却不知道如何落笔。 兰儿不是不知道蝶梦看吴雪的眼神,她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她也有些好奇,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那双深色的眸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就如她人一样,干净得像张白纸。 可就是白纸,才能肆意渲染。 就是看不出什么情感的双眸,才可能暗藏无数的情感。 兰儿想,蝶梦以那种眼神看吴雪之前,她听到吴雪的屋子里传出异响,随后就立马跑了过去。或许还要往前,在她们还没听到声音之前,她的脸色突然就变得苍白,好像心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 兰儿想不明白,就问蝶梦道“你怎么看他呢?” 蝶梦眯着双眼,在懒懒的阳光下快要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地说道“那家伙定是个坏蛋,负心汉。” 兰儿笑道“可我还没说是谁呢。” 蝶梦一怔,良久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笑了两声,这才说道“无论你说的是谁,我都这么认为。当然,除了兰儿姐姐,嘿嘿。” 兰儿倦意上头,只轻微地笑了一声,犹如猫叫一般,就睡去了。 她微微依靠着蝶梦,她身上暖烘烘的。 另一边,吴雪正和师傅石业兰在院子里继续练武。 吴雪无不担忧道“师傅,先前你已经给我开脉了,那老道又给我开了一遍,会不会起冲突?” 石业兰道“理应不会。你可不要听他乱说,他是按照他们道家的内功练法来给你开脉的,而我的,是以武林人最实用的方式给你开脉。” 吴雪明白了,说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同,练的内功也就不同,内功不同开脉的方式也就不同。不过看来暂时是没有副作用,他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反而隐隐约约觉得轻了很多,所以他略微松了一口气,心想我的左手已经给这个老道士害了,变成了这幅模样,可不能再教他把自己的内力也搞乱了。 于是这上午他已依然跟着石业兰学习,不过他换了一种方式,二人开始见招拆招起来。 石业兰进攻,吴雪来防备加反击。他刻意放慢了动作,让吴雪能有足够的时间来看清他的进攻方式。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武功,全都是根据实战总结而来,具有很高的实用性,比较适合现在的吴雪。 因为他要面对敌人。 虽然现在一片平静,但不代表就没有人暗中窥视着他们,等着他们露出破绽,就像那晚一样,给他们下了药掳走了蝶梦。 他们还没有弄清楚蝶梦的身世,也还没有了解到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所以他们得时时小心。而吴雪也急需要练功来抵御可能存在的敌人。 他上次能从那个黑衣人手里把蝶梦救回,不代表下次也还可以。而且他总感觉那个黑衣人没有用尽全力,可能是因为吴雪打他个措手不及,以突然的变招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这样他才有机会直奔蝶梦,带着她就跑进此地复杂的道路网。 临江城的道路犹如蜘蛛网一样密集错杂,一个不熟悉的人落到这个网里,恐怕就如蜘蛛网上的飞虫,无法挣脱了。而他也得益于此,才能将蝶梦顺利救出,并不觉得是自己武功高明。 那些只是他的小聪明。小聪明能让人上当一次,却很难再让人上当第二次。 一上午下来,吴雪跟石业兰拆了不下一二百招,这让吴雪对于实战敌人可能的出手有了应对。 石业兰道“练功说到底,就是见招拆招,只要你能接住敌人任何一招,那你就已经算是赢了。” 敌人拿你无可奈何,就算是你赢不了他,也不至于让自己丢了性命。 下午,简单地吃了点饭后,打坐一阵,就开始练习扎马步。 等到张节陵醒来给他上课的时候,他已经将他教给自己的全部做了一遍。 吴雪正在扎马步的时候,突然猛一回神,一把抓住了张节陵的手腕。 这让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他几乎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自然而然地就出手了,而且抓住了蹑手蹑脚准备在背后偷袭的张节陵。 张节陵哈哈大笑道“你看,这不是很有长进吗?” 吴雪笑了笑,心想也确实如此。要是在之前,张节陵偷袭他他根本连发现都发现不了,更别说出手了。可他现在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吴雪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好奇地问道“欸,我怎么就突然你能发现你在身后了?” 张节陵笑道“这就是打坐扎马步的功效。你可不要小看它们,虽然这些基本功看似没用,但却很能提升人的注意力。” 吴雪了然,当他在耐下心来打坐和扎马步的时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点,没有被其他的东西影响,而这也是洞察力的提高。 吴雪笑道“原来如此,那今天练什么呢?” 张节陵悠然道“今天休息,什么也不用练了。” 吴雪惊愕道“不用练了?” 张节陵笑道“你还练上瘾了是吗?你最近练得不错,也不用心急,免得走火入魔。” 吴雪笑道“走火入魔?” 张节陵道“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要不然街上怎么走那么多疯子?他们全都是误入歧途的痴人。” 吴雪点点头,笑道“突然停下来还有点不太习惯。” 张节陵笑道“也就只是我这一节课给你休息了,游天星还得继续教你。明天我再交给你其他东西,今天我们去个地方。” 吴雪好奇道“去哪?” 张节陵道“去寺庙。” 吴雪哭笑不得,心想这道士怕不是准备再次出家当和尚了,便说道“怎么又要去寺庙?” 张节陵扬扬眉,道“当然是去烧柱香祈愿平安了。” 吴雪哭笑不得,如果自是平常的去,倒也没什么,烧香祈愿原本他在家中就经常参加此类活动。 只是跟一个道士去寺庙,别提多奇怪了。 关键这道士还穿着一身道袍,他们俩走到寺庙的时候,引来往来行人注目,而张节陵悠然自得,不为他人目光所动,倒是吴雪觉得即是搞笑又是尴尬。 临江城寺庙众多,大都规模不大,在街上走着走着,看到一个牌匾写的几个大字,也许就是一家寺庙。这一座寺庙乃是此地最大的寺庙,名叫云响寺。 不过令吴雪奇怪的是,这样一座宏大辉煌的寺庙,路上却罕有人迹。 二人一进山门,就见哼哈二将迎门而来,满脸怒容,俯瞰着过门者。 吴雪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圈,觉得此地的神像无论是用材还是雕工,都是一绝,无比精美。 他们沿着石阶而上,石阶下略步青苔,头上枝叶亭亭如盖,地上光影斑驳。一股股凉气从山上传来,倦意也随之驱散。 到了天王殿,就不能再上了。 吴雪和张节陵远见一排短打僧侣拿着戒棍守在门前,背后的殿门禁闭。 张节陵上前问道“诸位同修兄,为何到了这里就不开放了?” 一武僧虎眉鹰眼,浑身肌肉结实,把衣服都撑得满满当当的。他只看了张节陵和吴雪一眼,语气无不轻蔑道“你个道士来我佛门圣地干什么?!” 张节陵一顿,立时笑道“素闻云响寺之高名,贫道和友人想来山寺探望一二,也可了却一桩心愿。” 那武僧只冷笑一声,厉声道“这里今天不对外人开放,你们速速离去!” 张节陵依旧嬉皮笑脸地跟他纠缠着,可那武僧口实太紧,毫无一点透露的意思。 吴雪不由得心生疑虑,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云响寺为何要关闭呢? 无果,吴雪二人在一边盘算着。吴雪问道“道长,你上次去的寺庙莫不是就是这云响寺?” 张节陵道“正是,所以我才想带你来见识见识,再往上,才是这寺庙的精髓。那天老道我站在山顶上,一瞥山寺之风光,俯仰天地之浩渺,心生万般豪迈,好不振奋人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寺之谜 张节陵说完,还一脸憧憬。可是无法,今天山寺不对外人开放,他们也很无奈。 人最怕热情被突然浇灭。张节陵和吴雪往下慢腾腾地走着,好似那些风物也没了意趣。 吴雪思忖道“这寺庙为何要对游人关闭呢?” 张节陵叹道“谁知道这群僧侣怎么想的。” 他们出了山门,这才发现,今天反是路过这里的行人,都不自觉地绕道走,好像这寺庙不是佛刹而是间鬼窟一样。 张节陵实在是好奇,于是上前抓住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兄弟,贫道问一下,为何这云响寺今日不开放了?” 那人好似见了鬼似的,一听“云响寺”这三个字,立马翻手就跑。 张节陵问了好几个人,他们全都是避讳甚深,搞的他们摸不着头脑。 张节陵喃喃道“上次我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么怪异?” 这时有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探头探脑地走过来,小声道“二位莫不是要上这云响寺?” 吴雪和张节陵回过神,只见那人黑瘦如竹竿,面目奇特,五官凸出,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教人看了尤为可憎。 吴雪心想这人莫不是个骗子吧? 张节陵道“正是。” 那人笑了笑,说道“二位不是临江城人吧?” 张节陵道“不错,我们是慕名而来的游人。” 那人又道“这就对了,你们不了解这云响寺。” 吴雪道“这云响寺难不成还有什么奥秘不成?” 那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悄声道“你们可知建这云响寺的是何许人也?” 吴雪心想你也知道我们是才到这里临江城的,还卖什么关子? 张节陵笑道“但说无妨。” 那人只笑了笑,伸出右手靠近张节陵和吴雪,不断地搓动着三根手指。那意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要好处来了。 张节陵一笑,不知从哪掏出几文大钱,递给那人。 那人一见到这道士和这个公子模样的人出手挺阔绰大方,立马笑了起来,道“这云响寺乃是此地大家百里家出资所建。” 吴雪一怔,道“百里家?” 这百里家他原先倒是略有耳闻,只不过这个家族太过神秘,没人知道这个家族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隐退江湖以后,武林中就很少听闻这个家族的事迹了。 张节陵道“那为何寺庙要关闭呢?” 那人嘿嘿一笑,这次还没等他搓手指,张节陵就把钱塞到了他手里。 那人一笑,笑得更加开心,看来今天眼头很准,没有找错人。 他说道“今天这云响寺为什么要关闭,就是跟这百里家有关。” 吴雪道“这是为何?” 那人略微靠近他们,无比忌讳地小声说道“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告诉二位的,你们可千万不要给我抖露出去了!” 张节陵一笑,又给他塞了钱,那人这下一点顾忌也没了。 他沉声道“好,既然客官如此爽快,那我也就舍命陪君子。”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二位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吴雪一愣,想了想,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不过是个寻常的一天,月中旬罢了。 他随口说道“今天是十五号。” 那人一拍手,道“对了!” 吴雪失笑道“还对了?” 那人道“每月的十五号,百里家都会在云响寺举行祈福法会,而今天又是百里家二少爷成人礼的日子,所以说二位才来的不是时候。” 张节陵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时突然有一女声说道“好你个包打听,又在背后嚼什么舌根?” 闻声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二三十岁的花容月貌的少妇在一辆精美的马车上掀帘半露面,正一脸诡笑地看着那人,又看看吴雪和张节陵。 吴雪一听那少妇叫这个人“包打听”,顿时有些好笑,脸上露出三两分浅浅笑意。 包打听原本不叫包打听,而是叫“包达庭”,只是这人多嘴多舌喜欢背后嚼舌根,所以都教他“包打听”。 包打听一见了那少妇,顿时浑身抖如筛糠,颤声道“大少夫人,您怎么在这?!” 那少妇冷笑道“我怎么在这?今天是良人之弟成人礼之日,身为长嫂,我难道不来吗?” 包打听连连点头,唯唯诺诺道“是,是,一定来,一定来。” 那妇人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同下了马车,几个女婢簇拥着她们向山寺走去。 包打听连看都不敢看那妇人了,只是低着头恭送少妇离开。 那少妇走到吴雪和张节陵身边的时候,微微一欠身,道“二位很是对不住,今天家中要在云响寺办理庆典,扰了二位兴致。” 张节陵见那少妇美貌多礼,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改日再来好了!” 那少妇微微看了看二人,就带着那姑娘往山门行去。 那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吴雪和张节陵,直到走远了才回过头。 包打听一见那妇人远去了,立马抬起身子一溜烟跑路了。 吴雪无奈道“看来,我们只能改日再来了。” 张节陵嘿嘿一笑,道“为什么要改日?” 吴雪一怔,道“不改日,还能强闯山门不成?” 张节陵道“强闯?”他摆摆手,“如果是潜入进去就不叫强闯了!” 吴雪顿时面色一变,沉声道“你还要惹出什么乱子?我可不想一到临江城就跟这里的大家族交恶!” 张节陵笑道“放心,我带着你,他们发现不了!” 见吴雪任然有些犹豫,就又说道“难道你不好奇这百里家和这个庆典吗?” 吴雪也是有些好奇,此刻被他这么一说,心思也有些松动,就说道“那我们可得小心点,别被他们发现了!” 男人天生的冒险精神在这种情况下又被激发了出来。 他们二人绕到后山脚下,往上攀爬,这里被寺庙的红色高墙封闭,里面已经依稀可以听见诵经时那雄浑壮阔的声音。那诵经声从大雄宝殿里传出来,在人脑子里嗡嗡作响,吴雪顿时有些心神不宁,精神也似乎恍惚了起来。 吴雪听着这声音,心里有些胆怯了,犹如被万千诸佛睥睨着,他这种小妖法力不够,到这里怕是拿不住。 于是他小声道“这里武僧众多,又加上百里家的人,我们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要不先走吧!” 张节陵笑道“你怕什么,有我在,保你没事!” 说着他一把抓住吴雪,轻功一展,竖踏着墙只两三步,二人就翻过上了院墙。 二人猫着腰沿着院墙往里走去,这时有一队巡视的武僧走过,就在快跟他们面对面的时候,张节陵犹如大鹏展翅一般提着吴雪就跳上了琉璃顶,二人伏着身体听下面说道 “嗯?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另一声音道“哪有,大概是鸟吧?” “不是,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那人笑道“最近筹办百里家的祈福法会都有些累了,事后得好好放松一下。” “唉,可能是猫吧,最近寺院里的野猫又生了一窝猫崽子。” 另一人道“那些猫整天喵喵叫别提多烦人,我都快念不下去经书了!” 众人哈哈大笑往前院走去。 待声音远去了,吴雪才松了一口气,二人蹲在琉璃顶上,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在寺院的中前间,后面不远处就是他们被阻碍的地方,就在天王殿前。 张节陵左右看了看,他们这是在一座塔型的建筑顶上,对面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高塔。 吴雪看了看寺庙的布局,突然低声惊呼了一声,道“我们这不是踏入了佛家禁地吧?!” 他所说的禁地,就是指安葬圆寂僧侣舍利的佛塔。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蹲在塔顶上岂不是大为不敬吗? 张节陵笑道“你猜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脚下的是应该是钟楼,对面那个应该就是鼓楼了。” 吴雪一听,顿时放下心来,笑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张节陵道“佛家禁地一般都是在寺庙的最后的那座塔里,我们这还早着呢!” 于是二人沿着院墙继续往里面走去。吴雪猫着腰跟在张节陵后面,不久,那庄严的诵经声几乎就在耳边了。 张节陵拉着吴雪,脚下三点三起落,他们就到了大雄宝殿的琉璃顶上。 吴雪趴在上面,往院落里看去,只见不下百十号人正跪在地上,前面也有一排身披袈裟的高僧正在闭目诵经。到了念佛菩萨名号的时候,他们就会恭敬地跪拜,那些俗家人就跟着叩首。 吴雪道“这百里家的人这么多!” 张节陵道“看来这个法会对他们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吴雪道“听那大少夫人说,今天也是百里家二少爷的成人礼。” 张节陵往那边一笔划,道“你看,那前面穿着红色礼服的,大概就是那个二少爷了。” 吴雪望去,还真是如此。 百里家的人今天皆是身着礼服,那二少爷就在最前面的位置。 忽然,吴雪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在山门外见到的少妇。 百里家的人皆是低眉顺眼,到了关键处还得叩首。只那个跟着大少夫人的小姑娘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她虽然跪在地上的蒲团上,但一双眼睛到处瞟着,显得很是百无聊赖。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怎么的,她忽然直直地看向大雄宝殿上面的琉璃顶,正好和吴雪来了个对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窥究竟 吴雪眨巴眨巴眼,他在看着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也在看着他,两个人遥遥相对着。 吴雪道“我被人看见了。” 张节陵道“被谁看见了?” 吴雪道“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就是先前跟着百里家大少夫人的小姑娘。” 张节陵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她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大雄宝殿的琉璃道“改装束?”这个方法在英璃城的时候他们使用过,当时他和兰儿混进游行队伍,进入城中。 他说道“这个不太可行吧?那些家丁僧侣大都是熟人,突然出现两个脸不太熟悉的怕不是要被认出来,再说了,那个大少夫人也见过我们,她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张节陵听完,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我的雪兄弟啊,你应该明白的,这些大家族的人,有几个是用正眼看人的?就算是看了你一眼,你以为自己已经被他们记住了,但在他们看来,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罢了,而在他们脑子里,是绝对不会浪费大脑空间来记下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的。” 吴雪听完恍然失神,他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人人宠爱的吴家公子了,而是一个流浪江湖的普通人了。而对于一个普通人,他们又什么能记得住呢? 他叹了口气,心里顿时有些失落,也有些不服气,他再不济也曾经是芙蓉城吴家的小公子,怎么能教他们这么看扁了? 想到这,他突然想起,吴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跟他一样的幸存者,但他现在恰若浮萍,漂泊无依了。 吴雪叹了口气,道“道长言之有理。” 张节陵笑道“你也别难过失落。富贵之家有富贵之家的好,而这江湖,有好就必然有不好之处。所以反过来看,我们这些江湖散人也没什么不好嘛,起码很自由,没有被那些家规门规条条框框所束缚。” 吴雪笑道“道长言之有理。那你说该怎么潜入进去呢?” 张节陵想了想,道“我们就扮演成家丁混进去。” 吴雪无奈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二人绕到了侧院,见到几个偷懒的家丁护院躲在那里喝酒,张节陵二话不说,一个飞鹰掠地,道袍几个翻挥之间,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连声音也没有发出,就接连被打晕了。 张节陵道“来,搭把手,我们把他们藏进这房子里。” 吴雪推开月门旁边那楼阁的房门,和张节陵接连把那几人放了进去,堵上嘴,绑上手脚。 张节陵笑道“他们可以安静很长一段时间了,足够我们看完这场法会了。” 吴雪不自觉被这间屋子里的事物所吸引,只见这层里,书架桌子上全是精装的书籍经卷,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张节陵看吴雪直愣愣站在那,便叫道“快走了,发什么呆呢?” 吴雪道“这里是藏经阁吗?” 张节陵急切道“哎呀,管它是什么藏经阁,什么阁,这地儿太危险,不宜久留,我们换了衣服赶紧走了!” 吴雪跟着张节陵鬼鬼祟祟地从里面出来,刚出了月门就撞见一对巡视的武僧,总共有五人。 吴雪一阵心慌意乱,心想应该没有什么破绽吧? 那带队的武僧一见他们,便说道“马上就要为百里少爷办理成人礼法会,正好老奶奶那里缺人手,你们就去那吧!” 张节陵点头哈腰,说道“明白,明白了。各位,慢走。” 等他们走远了,吴雪才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他们已经走远了。 吴雪现在还有些心惊胆战,说道“幸好蒙混过关了,不然可就麻烦了。” 张节陵道“他们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他们,怕什么?” 吴雪很害怕自己的小伎俩被别人发现,他仅存的大家尊严迫使他不可在临江城的大家族面前丢了脸。 他叹了口气,道“赶紧,走一圈就立马走吧,待久了肯定会惹上麻烦。” 张节陵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还怕被发现吗?” 吴雪顿时感觉自己中了张节陵的圈套,他一点一点诱拐自己往这个坑里跳,自己还就跟着他跳了。 他说道“刚才那武僧说什么老奶奶,老奶奶是谁?” 张节陵道“应该是百里家的老祖宗之类的人吧!” 他们沿着道往大雄宝殿那边走去,这时突然有人大喊道“喂,那边那两个,往哪边去的?!” 吴雪听到这一喝声,心中猛地一怵,那一怵,就让他感觉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前,学堂先生呵斥他时一样。顿时站住了脚步,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干事模样的人叫住了他们。 吴雪只当是被人发现了,顿时感觉无比尴尬,倒是张节陵这老油条灵活狡猾了一下,立马跑过去,点头哈腰道“这位大爷,这小子是刚来的,对什么都好奇。咳,哪里都想看一看,这不就……” 那人冷笑了一声,道“那是你们能看的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可别干越界的事!” 张节陵陪笑道“明白,明白!” 那人满足地“嗯”了一声,看了看吴雪,道“那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能干重活吗?!” 张节陵道“能,你别看他挺瘦弱的,其实力气是足够的。他这些年跟着我锻炼了不少,什么都能干!” 那人冷笑了一声,道“闷葫芦一个,看着心烦。你们,去偏殿搬二少爷成人礼要用的东西去。” 张节陵连连点头弯腰,笑道“明白了,明白了!” 说着那人就往大雄宝殿那里去,走到那个院落的门口,就站在那里,融入到了那一排把守门的家丁当中。 吴雪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余伴尘那么珍爱他那一身红色官服了。人在江湖,最怕的就是没有身份。没有身份的人,又怎么会有地位呢? 他忽然感到无比心酸,而这种心酸,是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件凶事恶事都无法比拟的。 看到吴雪那一副无可奈何又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张节陵笑道“怎么,受不了了?” 吴雪叹了口气,只说道“没有。” 张节陵悠悠喟叹,道“这江湖就是这样,人在里面,什么都得适应,不能适应,就会灭亡。咳,所以说,贫道身在江湖,却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江湖人过。” 吴雪笑道“那是什么人?” 张节陵道“局外人。” 他们到了偏殿,那里有几栋知客楼,大概是来访宾客留宿之地。 那里已经有了很多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衣服的人。他们并不是家丁,只是负责打杂的雇工。 那边一人见他们二人来了,吆喝道“欸,正愁着没人手呢,二位兄弟就来了。” 张节陵和吴雪小跑过去,抱歉道“各位兄弟,我们来晚了,抱歉。” 那人粗厚的手一挥,说道“咳,说这些干什么?来了,我们把这些东西搬到院子里。” 吴雪一看,那是一个新制的青铜香炉,还有不下十个大木头箱子等一些法会需要的东西。 他们一行人搬着物什往大雄宝殿那边走去。吴雪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事,带队的人低声叫他“那位兄弟,把头低下,别看他们!” 大雄宝殿前面的诵经会已经结束了,人群大都散在各处,大概在准备随后的二少爷成人礼。 吴雪听到他说话,立马回过头看去,就在转头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一个比较面熟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外院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比较面熟的人。说是面熟,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那个跟着百里家大少夫人的小姑娘此刻正在看着他。 吴雪一怔,立马把脸低下去。他心里一悸,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们?那眼神高傲、冰冷,还有些空洞。 她在人群中间,他们大都是些十几二十的年轻人,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只她依旧那么心不在焉,除了别人说几句话时礼貌性地笑一笑,其他的时候都是在偷偷看别处。 她那双眼睛似乎很是灵动,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又好像对什么都充满激情。 人都是复杂的,一种眼神里面可能包含很多感情,而那些感情没有一种是能让人琢磨得透的。 吴雪就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眼神看他们呢?看他们是低三下四的雇工,是衣衫褴褛的乞儿,还是两个妄想蒙混过关的骗子? 可她为什么没有向百里家禀告呢?是觉得无关紧要,还是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这些都让吴雪感觉疑惑,他觉得她出自百里家,就会把他们是冒充混进来的告诉他们,指着张节陵和吴雪骂道“就是这两个人,一脸奸险,混进百里家法会!” 可是她没有说话,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就算是他们一行人来来回回搬着法会需要的东西经过她身边时,她只第一次看见他们时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只是微微低着头,嘴角略微笑着,听着别人说话。 吴雪心里满是疑惑和胆怯,他有些心虚。任何人被发现是个骗子混子都会有这种感觉,而她还没有揭露他们,这让吴雪更加心虚。 等他们到了外院休息时,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走过来,掐着腰,不太满意地看着这一群人。良久,只说道“你们今天干的不错,这是你们的工钱。晚上还有法斋会,你们到那时再搬需要的东西。”说完就回到了内院。 带队的接过头领抛来的工钱,就给大家伙发钱。百里家出手倒是阔绰,每人一百文,就连吴雪和张节陵都有。 吴雪坐在台阶上,看着手中那一串百文大钱,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好像已经适应了他们这种生活。 张节陵笑眯眯地掂了掂钱,又从口袋里拎出另一串钱,说道“今天总算是没亏,还有得赚,不错,不错。” 吴雪心想他怎么还有一串钱,心里怕这老道士手不干净,不知从哪顺了一串来,便问他。 张节陵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那个包打听吗?” 吴雪点点头,道“他怎么了?” 张节陵只微微笑了笑,说道“那家伙财钱熏心,我只是让从自己口袋里跑到他口袋里的钱回到了我的口袋而已。”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说道“没想到道长还有‘妙手空空’的手法。” 张节陵自得一笑,道“那还不简单?” 他们雇工都坐在地上台阶上休息,离得近,自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而张节陵也毫不避讳,当着他们的面说,还炫耀似得将那钱给他们看。 吴雪心想财不外露,这道士倒是大胆,若是有人居心叵测,恐怕要背后害你老道。 那些人听了张节陵不动声色就从那包打听的口袋里把钱顺了回来,都是哈哈大笑,说他手法高超。吴雪心想他们可能也手不干净,居然当做笑话来看而不是批评。 可这倒是吴雪多想了。他对他们不了解,只是看他们衣衫褴褛是个出体力的就觉得他们肯定是心里跟衣服一样肮脏的,但他随后打消了这种念头,觉得自己太过片面刻薄,他悄悄叹了口气。 他不也是跟他们一样吗?穿着一样的衣服,干着一样的力气活,有什么看不起别人的呢?而且,那个百里家小姑娘根本就没用正眼看他们,在她看来,他们都是一类人吧?都是些不入眼的人。 吴雪突然想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事,若是有个跟他们差不多的年轻雇工一眼瞥见这位花容月貌的大小姐,心动了怎么办? 他忽然发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旁边张节陵和那些雇工一块调侃着,说说笑笑好不快意。 吴雪看着他们,好像在十里百里外的景象一样。 他试问自己究竟怎样才是快乐,突然觉得明白了一个看似简单好笑的道理不快乐的人,怎么都不快乐;若是快乐的人,看什么都快乐。他看一朵残花会快乐,看到秋天黄风席卷也还是会快乐。 有时候,人稍微傻一点会让自己更快乐一点。但是他也明白,越是简单的道理人就越难做到。 带队的人笑道“那包打听本来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不知从哪里骗来钱财去花天酒地,如此看来,你做的倒是狠狠打杀了一下这个骗子的气焰。” 张节陵哈哈大笑,道“若不是贫……贫苦人家比较小心,肯定要着了他的计了。” 随后张节陵把那串顺回来的钱拿了出来,交给带队的,那带队的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节陵笑道“当家的不要多虑,这是我请大家伙喝酒的钱。” 带队的推脱道“无功不受禄,你这可是瞧不起我们。” 张节陵笑道“这是我的钱,我想用我的钱请大伙喝酒,你们是喝也不喝?” 带队的又是一愣,咳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是你要请喝酒,那这钱还是你拿着。” 张节陵哈哈一笑,朗然道“好,等这事一完,我们就下山找个酒铺子好好喝一杯!” 之后吴雪问张节陵,为何要把失而复得的钱拿出来请大伙喝酒。张节陵的回答是“这钱经了那骗子之手,已经不干净了,与其自己拿着这点钱苟且,不如拿出来让大伙乐一乐。” 吴雪笑道“你不怕这钱买来的酒也不干净吗?” 张节陵笑道“那有什么,酒是什么?是猫尿。喝得再多,也就是一泡尿的事儿!” 吴雪闻之怡然大笑。 不多时,他们一群人都不说话了,悄悄地看向那边,从内院里出来一对年轻男女,吴雪仔细一瞧,嗬,原来正是先前那个小姑娘,只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 他气宇轩昂仪表堂堂,衣着也很考究,想必是临江城本地最精美的织锦。腰间挂着一个香囊,隔着百里好似也能问道其中幽香。 他们两人结伴而行,男子说着什么,那姑娘掩纯而笑,浅浅淡淡,袅娜嫣然。 吴雪有些玩味地看着这一对妙人,心想这姑娘怕是对这个年轻男子很是倾心,不然她为何只对他露出那种倾慕暧昧的笑意? 他们往别院走去,不久就看不见身影了。 过了很久,他们才回过神。 其中有个人喃喃道“我若是有这么个小媳妇就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笑,带队的朝他脑袋上一抽,笑骂道“赵老二,那你可得好好干活了,不然这样的俏佳人可不好娶啊!” 赵老二很是失落地一低头,好似这些全部都是他的幻想,是不可能存在的假象。 有个人也是笑道“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媳妇,我就是少活五十年也愿意!” 有人笑道“别,你这么早死了,便宜别人了。” “你也不看看你长那样,一脸麻子,就算是腰缠万贯也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吴雪也笑了笑,他也感觉很好笑。 这些,都是他们的幻想罢了。说是幻想,可能有些“负能量”。可这就是事实。他们干着最低三下四的营生,心里却有一百个一万个幻想。这种幻想,也许不是幻想,只是一种难以实现的理想。可是他们也就只是想一想,他们也全都明白。 他们都是年纪轻轻就因为各种原因闯荡江湖的人,在这个江湖上,起码都已经沉浮了十几二十载。这么久的时间也许没有将他们的理想磨灭,但也已经变得理性现实了。 此时,有个一直沉默的人说话了,他只说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众人习惯了相互打趣调侃,都当自己人,也就口无遮拦。 他一说完,吴雪突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他好像在哪看过这句话,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吴雪问他是不是姓陈?那人答否,而是姓楚。 听了他的回答,吴雪才好笑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发神经了。他忘了自己是从哪看到这么一句话的,那好像是从一本古老的书籍里看到的,也许是另一个世界,也许是另一个梦境。谁说得清呢? 后来,这个楚姓的人在临江城干了一家米行,不好也不坏,不富裕,也不像现在这么贫穷。 也不知道他娶没娶到两情相悦的姑娘,只知道他跟一个这行业的前辈的女儿成婚,有了两个孩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平静和突变 吴雪有些失神,失神往往是因为多想。他劝告自己,年轻人不要想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可说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不想自己想这么多,却难免要想。这也是年轻人的优势,思维活跃的年纪就是要多想一点,多思考一点。 吴雪好奇地问道“那女子旁边的男人是谁?” 张节陵瞄着眼,笑道“怎么,你也对那百里家小姐感兴趣?” 带队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吴雪,说道“他是百里家二少爷。” 吴雪有些惊愕,说道“他就是百里家二少爷?” 他们都奇怪地看着吴雪,心想连百里家二少爷都不知道,还怎么混江湖?不过他们看他年纪不大,也很瘦弱的样子,一下子就想到了初入江湖的自己,也没有笑话他。 带队的大概三四十岁,名字不知道叫什么,只是大家都叫他胡老大。 胡老大道“今天的成人礼,就是百里家为这个二少爷办的。” 吴雪点点头,若有所思。 张节陵笑道“你该不会是对一个男人感兴趣吧?” 吴雪苦笑道“我只是在想,他们是一种什么关系。” 张节陵道“那个小姑娘和百里家二少爷的关系?” 吴雪点点头。 张节陵咳了一声,说道“这还看不出来吗?分明就是一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 张节陵突然明白过来,小声说道“你是怀疑……” 吴雪道“我觉得那个小姑娘不是百里家的人。” 张节陵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就算不是百里家的人,也应该是跟百里家有关的人。 这个关系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能恰到好处地让他们光明正大地成为情侣。 吴雪问胡老大“那个跟着二少爷一块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胡老大一怔,笑着拍了拍吴雪的肩头,道“怎么,你不会是想和二少爷百里穆抢女人吧?” 吴雪心想原来这二少爷名叫百里穆,旋即笑道“怎么会,人该有自知之明的。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闯荡江湖嘛,总该多了解一点的。” 胡老大道“她呀,她大概是叫子愉吧……孩子的子,愉快的愉。” “子愉?”吴雪有些惊愕,差点笑了出来,“她没有姓氏吗?” 胡老大好笑地看着吴雪,说道“子就是她的姓。” 吴雪这才想起来,百家姓里有这么个姓氏。 胡老大又悠悠说道“她的姐姐子勉嫁给了百里家的大公子,看来这小妹也是要嫁给百里家二公子了。” 听到这儿,吴雪顿时明白了过来。看来他想的是对的。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想,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好奇。 这时候,吴雪见天色向晚,便对张节陵小声道“我们不打声招呼就出来了,现在也该回去了。” 张节陵是不死心,好像觉得生活太无聊,得找点乐趣。于是他说道“都已经忙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就这么前功尽弃吗?” 吴雪苦笑道“前面也没什么功劳吧?” 张节陵道“你知道那会儿我们搬的那十几口箱子里是什么吗?” 吴雪想了想,说道“烟花呀……” 张节陵一笑,说道“对嘛!这么多烟花,不看白不看嘛!” 吴雪笑道“烟花离得太近反而不好看。” 张节陵道“寺庙里原本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但看来,嘿嘿,毕竟是百里家资助修建的嘛,所以才让他们燃放的。看烟花,也要看在哪里看,要是在一个寺庙里抬头看见漫天花雨,寓情于景,都是绝妙。” 吴雪笑道“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个披着道袍的和尚。” 张节陵笑了笑,说道“无论是道,还是佛或者其他什么,哪怕只是对于某个观点学说,也都是一种信仰。而有一点信仰,是好的。它总不会教你感觉空虚无所事事。它会让你内心有所坚持,不为世事鬼变多端而误入歧途。” 关于信仰,吴雪还没有很深的理解,甚至还不了解。可他有一天会明白的,在这荒诞不经的世上,心中能有所坚持是多么难能可贵。 无法,这道士是铁了心要看完这场法会,吴雪也就只能依着他,心想回去兰儿会不会发火?他想了想,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但他并不为此而烦恼,反而觉得很开心。原来被人管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很快,天色已晚,日暮西山,在山寺间看来,临江城的大街小巷华灯尽染,和天色相映成趣。 吴雪他们再次搬完东西,就可以离去了。 可是众人还没有离去,他们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各色的烟火,眼中闪着绚丽多彩的光芒。 吴雪和张节陵抬头遥望空中升起的烟火,绽放出一朵朵花来,耳边一声声震天响。 张节陵心满意足地看着满天烟火,说道“若是有酒就好了。” 吴雪想的是,若是兰儿也在就好了。 寺院里树影戚戚,两边的灯龛亮起悠悠火光,映照着幽幽小道,微风带来远处神秘的花香。 吴雪觉得无比心旷神怡,就好像自己已经像烟火一般在空中遨游了一番。他感觉自己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是一朵开在悠远处的花,是一条林荫道,是一座灯龛。 直到烟火渐渐稀落,最后停止了,人们还回味无穷。 可这时山寺中的钟楼鼓楼同时敲响,显得很是突兀,很是急促。 吴雪一怔,道“现在敲钟敲鼓干吗?” 只见从内院跑出来不下百个手持戒棍的武僧,就连百里家的家丁恶犬也气势汹汹的围满了庭院,封锁了所有出入口。 众人皆是大惊,又有些搞不清状况,什么事情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吴雪心里一紧,对张节陵小声道“看来是出事了,我们怎么办,跑路?” 张节陵笑道“现在跑路不就显得很是做贼心虚了吗?” 吴雪一想也是,他安稳了一下气息,看着事态发展。 这时候从里面走出一群人,只见其中有几个不怒自威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还有几个披着袈裟的高僧。 吴雪终于见到了百里家家主百里青峰。 他站在首端,一身紫袍,上面绣着百鸟图,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态。不过他竭力压制着,可那粗重的竖眉还是显露出他的愤怒。 他和周边几个人还有高僧交流一阵,朗声说道“今是我百里家喜庆的日子,若是有人在之中作梗,我百里家可不答应!” 所有人都很害怕,他们都知道百里家的手段,不由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百里家,可别把他们牵连进去了。 吴雪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这百里青峰说的模糊不清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到了那个姑娘,子愉。她依旧是那么冷淡,吴雪只见到她对着百里穆笑过,笑得那么开心。她身边还有百里穆,他此刻神情阴鸷,嘴角还带着一抹冷笑,正瞄视着外院里的人。 百里青峰话一说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他们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搞这一出,也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谁敢跟他百里家作对?那不是找死吗? 百里青峰见没人吱声,只是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好像被当做猴子来看了。面子一挂不住,就是要害人的。 他大喝道“好——既然都是嘴硬,我看看你们有多硬!” 说着他手一挥,那些家丁恶犬终于等到了主人发号施令一样,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扑去。 众人一阵慌乱,有人已经跟那些家丁起了冲突,被打了几棍,还被狗咬了几口,躺在地上抱头蜷缩着,好不可怜。 百里青峰一脸冷笑,百里家的其他人有的笑,有的一脸冷漠,有的沉思,但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 吴雪一咬牙,眉头一竖,心想这百里家不过如此! 他和张节陵像是两根木头一样站在慌乱挣扎的人群中,显得很是突兀。 张节陵也是神情严肃。不,是面无表情,就好像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一样。就是这种平静,才是最不平静的。谁都知道平静的愤怒才是最可怕。 吴雪不知道的是,他的神情已经被某人看在了眼里! 场面一度很是混乱,这些雇工常年干的都是力气活,那些恶犬家丁也不过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儿,他们有几个已经被打翻在地,连狗也被踢了几脚,呜咽一声夹着尾巴一溜烟跑到了主人身后。 主人虽然不太在意自己养的人和狗,但若是被别人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打狗看主人,这不是教他面上无光吗?! 百里青峰冷哼一声,吼道“现在如实招来还有机会,若是等一会,哼哼!” 就在他欲下更加狠厉的手段的时候,寺庙的老方丈心疼地叹息了一口气,手指合什,向百里青峰微微欠身道“百里家主,虽然云响寺丢了传世宝典很是遗憾,但此事还有待商榷,万万不可草菅人命!” 既然寺庙方丈都发话了,就算是百里家主也得卖几分面子。他立马和颜悦色下来,也向方丈回礼,笑道“大师言之有理。” 于是他又高喝一声,那些家丁立马收手了,丢下几个已经被打得起不来的兄弟们,牵着狗就往后退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寺院内 被围在中间的人们,被怀疑成是嫌疑人。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所以对每个人都用“刑”,直到真正的嫌疑人落网为止。 他们有的受了很重的伤,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其中就包括百里家的恶犬家丁,还有胡老大。 胡老大受了很重的伤,头上被打破了皮,不知伤没伤到大脑,汩汩的血顺着眉骨滑下。他的右腿也已经被打断了,有人想搀扶他起来,却发现他的右腿像是被吊在空中,胡乱摇摆着。 吴雪叫道“别扶,先让他躺着!” 张节陵过来一看,嘴巴一撇,眼睛一瞄,一副痛心震惊之色。他叹了口气,在他周身点了几个穴位,又扯下一块干净的衣布给他简陋地包扎一下,这如注的血才止了下来。 他们几个,都是跟胡老大常年在一块干活谋生的,有的甚至十几岁一出家门就跟着他了,对他自然有很深的感情,当他一半是兄弟,一半是父亲。 刘大麻子看着胡老大的惨状,牙齿咬地咯咯响,怒目瞪着百里青峰,喊道“你个老贼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发家的,现在装起来阔,耍起了狠吗?!” 那是百里家,尤其是百里家主百里青峰不愿意提及的过去,他的过去。刘大麻子的话刺激了他的神经,也唤醒了他一直掩埋的过去。 不过,有些事,上一辈的人知道,不代表就辈的人就会知道。他们可能将有些事刻意对后辈掩埋美化了,或者贪图享乐的后辈享受着上辈带来的大树阴而不过问任何过去。有些事,就这么被忘记了。 忘记可能是件好事,但不是所有事都该被忘记。刻意让自己“失忆”只会让知情人笑话和鄙视。 听了刘大麻子的话,百里家有的人皱眉,有的人懵懂。皱眉的愤怒,懵懂的人无知。 百里青峰的眼皮剧烈跳动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僵在脸上,若不是脸皮也跟着抽搐,可能会让人以为他天生这表情。 他的额头已经布满细汗。那些事没有人能提,也没有人敢提起! 就在他要发作的时候,已经有人比他先发作了。 只见先前一直冷眼旁观的二少爷百里穆身子一动,就立时来到了刘大麻子面前,众人还未来得及惊愕他的身法,刘大麻子就已经被来回抽了几个巴掌,牙齿被扇掉几颗,满嘴是血,躺在地上打滚。 吴雪很是惊愕,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是个花花公子的二少爷居然武功如此高深,他身体动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没有看清! 百里穆以一种无比高傲无比寒冷的眼神藐视着在场的声所有人,冷笑道“一群刁民居然敢口出狂言,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 这下反倒是激怒了吴雪,他胸口憋着一股气,握紧了拳头。他的身体在颤抖,但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怒火。 吴雪有些激动,他斜着眼瞥这这个二少爷,面无表情,只一双看不出情感来的丹凤眼的上眼睑垂成一条线形。 虽然是群情激奋,但是奇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他们不是不敢回手,而是忌惮这个二少爷背后的大家族。 在这里,没有人敢跟百里家作对,看看地上那些兄弟就知道了。 百里穆怡然自得地昂着下巴,眼睛扫了一圈,他就站在人群之前,但是没有人敢对他动手,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原来这就是藐视所有人的快感。 不过,他突然心头一震,因为他似乎看到了不服气的人。 那个人也正在以同样的神情看着他。 百里穆瞬间由震撼和吃惊变成了极度的愤怒。 那个人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龄,也只不过是一个靠体力苟活于世的人,他们可是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他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百里穆嘴巴抽搐了一下,看着那人,冷笑道“你似乎不太服气?” 那人正是吴雪,虽然张节陵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别节外生枝,但是吴雪似乎没有感觉到,他就迎着百里穆的眼神看去。 吴雪冷笑道“素来听闻百里家之盛名,但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手段,今日一见,不如不见。” 百里穆一愣,难以置信地伸出了脖子,道“你说什么?!” 他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敢这么说百里家?! 百里穆已经忍无可忍,他今天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爬着出去! 就在他要扑向吴雪的时候,一个身影像是一阵风一般飘忽过来,一把就捏住了百里穆的手腕! 众人看去,只见是先前那个“止杀”的老方丈! 百里穆被他捏着右手腕,挣扎了几下,但那只犹如枯树般的手却纹丝不动,而他的力气似乎正一点一点消散了! 百里穆勉强笑道“惠悲大师,你这是何意?” 惠悲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小施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在事情没有分清的时候妄下如此毒手?” 百里穆不禁失笑了一声,他心想你这云响寺都是我百里家资助建成的,轮得到你这老秃子来教训我? 但是他不敢当着面跟少林高僧闹掰,于是略微一回礼,道“大师说的是。” 于是他退回道家族人中间,那个叫子愉的姑娘先是关切地看了看他的手腕,然后又冷眼看向吴雪,又看了看惠悲大师的背影。 若是吴雪见了她这种眼神,一定会很震撼,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居然会露出如此阴狠怨毒的眼神。 百里青峰皮笑肉不笑地对惠悲大师道“大师,你看现在该如何?” 惠悲大师双手合十,微微向着吴雪他们欠身致礼,声音悠长道“阿弥陀佛,此事实在不该。世间多狞端,让各位施主受扰,云响寺会竭力救治受伤施主。” 他吩咐几名武僧将受伤的人带到客房救治,却被百里青峰突然阻止,他笑着说道“惠悲大师,我们也是好心帮助少林啊,搞不好那个匪徒就在这些人里面呢?” 百里青峰接着又是一挥手,那些松散的家丁恶犬又围了上去,只不过这次离得有些距离,双方都很克制。 惠悲大师暗自叹了口气,不作言语。 百里青峰朗声道“云响寺中藏着少林九大法宝之一的《普罗经》,乃少林之无上至宝。就是这样一个法宝,却有人趁着百里家法会之日,蒙混进来,盗取了此无上秘卷,让我百里家无面,让少林蒙羞损失,实乃恶事。我奉劝各位一句,若是有知情人或者投案自首,可宽大处理。” 吴雪一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普罗经》是少林九大法宝之一,而每一个藏有少林法宝的寺庙都是获得过皇家亲封的。若是丢了这样一个法宝,实乃少林乃至江湖的重大损失! 有人小声嘀咕道“还宽大处理,怎么感觉像是百里家才像是临江城府衙?”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飘过一阵窃笑。 百里青峰虽然恼怒,但当着少林高僧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把这股气咽了。 惠悲大师低眉顺眼,双手合十,向着众人拘礼道“《普罗经》是我少林秘宝,非少林人得来也无用,不如就还于少林,也算是功德一件。” 可是没有人回答,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议论纷纷,但是就是没有那个胆大包天的盗经贼。 张节陵自然也是知道这个少林法宝《普罗经》的。他是道家的人,没有见识过这个法宝,但是听说内藏少林最高深的武学,是少林万法的大成之作,若是能领会,可达武学之化境。 吴雪只是听过这本无上经卷,但是里面是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他只是觉得,无论如何,若是这本秘卷丢失被盗,不光是少林的损失,也是一种文化传承的丢失。 他叹了口气,对张节陵道“看来,今天这事可是闹大了!” 张节陵点点头,小声道“我们且静观其变,若是超出控制,我们就找个机会开溜!”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现在才想到开溜会不会太晚了点? 当着众人的面可不好开溜,若是强行开溜,岂不是会被认做是盗经贼? 吴雪心想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多时,一个人跑到百里青峰的面前,贴着他的耳朵说着什么。 只见百里青峰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事情有了着落。 他冷笑着说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两身衣服,只是这衣服……”他冷笑了两声,只时候有几个家丁跑过来,把两身衣服丢在地上。 只见是其中一身是白色衣袍,还有一身正是一身破旧的蓝色道袍! 众人一看,顿时沸腾了,原来盗经贼还有一个是道家的人! 这事情要闹大了! 吴雪站在那里,却一阵恍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是让少林以为是道家的人盗取了少林秘宝,那正一和少林恐怕会起大冲突。这两个庞然大物若是起了冲突,恐怕整个武林都会为之颤抖,到那时恐怕江湖上就再无宁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武林之颤 吴雪脑子发蒙,冷汗直流,他已经无暇去擦汗了。 他心想,完了,现在是百口莫辩了,就算是辩解也会被认为是狡辩了!吴雪像是已经感受到了同时来自少林和正一的怒火,他这种小人物,恐怕会被烧得连渣都没了! 吴雪浑身打了个冷颤,满怀希望地看向张节陵。 此刻他神情无比严肃,吴雪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冷峻严肃的神情! 张节陵低着头,在想着什么,就算是他,也不禁冷汗直冒。 吴雪也随着他的表情跟着揪起心来。 良久,张节陵看向吴雪,无奈苦笑了一下。 那笑容看得吴雪心生绝望,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就算是在那个害人的迷宫里,也没有。在那种漆黑的环境里,只要战胜自己就可以了,但是,你怎么战胜两个攀枝错杂的庞然大物? 吴雪道“可被你害惨啦!” 张节陵苦笑道“我也没想到,衣服藏在那里也能被发现。” 吴雪道“你藏在哪里了?” 张节陵道“藏在房梁上了。”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心想怎么不丢在房,只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百里青峰冷眼看向吴雪和张节陵,道“果然是胆大妄为,到了这个节骨眼居然还能泰然自若,佩服,佩服!” 吴雪低垂着眼,嘴角还带着笑,双手背在身后,好像他们不是嫌疑犯,而是来散步的一样。 如此神情,自然是会惹恼一群人。他们不就是讨厌看见你陷入困境却又坦然自若的样子吗?在他们眼里,可能面对困难,就该像条狗一样卑躬屈膝,祈求获得他们的宽恕和谅解。 只是没想到吴雪和张节陵会是这幅神情,他们都是指着他俩叫道“该死的贼,居然如此嚣张!” 面对误会,吴雪不想反驳。因为他知道,面对一群快要失去理智的,极度激动的,极度愤怒的人群,再怎么辩驳也没用,不如省点力气。 甚至有人跑过来殴打吴雪和张节陵。百里青峰等人只是冷眼旁观,他很满意这种结果。 可令他们奇怪的是,这个小子和老头子像是脚底抹了油一般,怎么打都能被他们轻而易举地躲开,反倒是自己累得够呛。 张节陵微微一笑,说道“衣服是我们的,潜入山寺中也不假,可我们没有偷经。” 百里穆冷笑道“你个死老头子,没有几年活了,为什么还要为祸人间?” 张节陵也不生气,只是摇头晃脑道“老头子能活多久,自然不劳二少爷费心。” 百里青峰冷笑一声,朗声道“诸位,我百里家刚才多有得罪。现在人赃俱获,两个盗贼也落网了,其他人可以每人各领十两银子,以表百里家的歉意!” 闻言众人一阵欢呼,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十两啊,十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快要半年的口粮,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们劳累半生,也没有一次得到过这么多银子。于是纷纷感谢百里家的宽宏大量与出手阔绰。 百里青峰很是心满意足,他二儿子百里穆也是怡然自得地点点头,还和子愉打趣一阵,以显示百里家的心胸和财富,逗得子愉花枝乱颤,一阵巧笑嫣然。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对他们的举动表现出厌恶或者鄙视,因为他知道,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很轻松。 百里青峰开怀笑道“其他人领了钱就可以回去了,回去拿给婆娘开心开心去吧!” 众人一阵欢呼,就准备往外走去。 这时候,沉默良久的惠悲大师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犹如洪钟,响彻这个寺院,闻者不由得浑身震颤,心神也跟着动摇起来。 他说道“慢着!诸位,此事还有待商榷,不可妄自给人强加罪名!” 百里青峰一怔,面色有些微变,但是很快就笑了起来,说道“大师,人赃俱获就在眼前,大师还有什么怀疑呢?” 惠悲大师低垂着眼,双手合十,说道“盗经事大,不可草率。依贫僧看来,不如今晚各位就住在云响寺,待查清事情真相,贫僧自会向给为赔罪。” 众人顿时一阵怨言,可他们拿了不少钱,此刻正是开心的时候。人一开心,就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于是惠悲大师就吩咐将各位带去客房。 惠悲大师道“也请百里家主屈尊将就一晚,待贫僧找出证据,就立马让各位离去。” 百里穆冷笑道“说的好听,盗贼就在眼前,你还要放跑他们吗?” 惠悲大师只冷冷说了一句“难道百里家是信不过贫僧吗?” 百里青峰脸上一阵抽搐,他咬了咬牙,转而一笑,道“好!既然惠悲大师都开口了,百里家不能不给这个面子,我们就住一晚,看看大师如何在一晚上将盗贼揪出来!” 说罢,他就带着百里家众人前往客房。临走之前,百里穆和子愉还分别用眼神“刮”了一下吴雪和张节陵。 惠悲大师吩咐云响寺武僧,今晚把守好全部出入口,任何人不得出入,直到找出了真正的盗贼。 随后,他说道“二位,请跟我来。” 吴雪满是疑惑,与其说是疑惑,不如说是震撼。惠悲大师刚才那一句话,就把在场的声所有人震得心神不宁,内功不好的,张开口都说不出话来。而且,这老僧看似瘦弱无力,但却有如此魄力! 吴雪跟着张节陵一同随着惠悲大师踏着幽深小道,往大师的住处前去。 一路上,他们仨都没有说话。 惠悲大师似乎很是信任他们,任由他们在后面走着,也不怕他们真的是胆大包天的盗贼,从后面暗害于他。 只是让吴雪感到奇怪的是,张节陵像是个老小子一样,双手交背在脑后,嘴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吴雪满怀疑虑地跟着惠悲大师到了他的禅房。 前面是一间古朴简陋的会客厅,有一条长廊通到后面的卧房。 一进屋子,张节陵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往椅子里一靠,翘着二郎腿,对着吴雪笑道“惠悲大师的禅房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进的,你可要把握这次机会!” 吴雪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这老道士居然如此无礼,而且话还说的那么随便,就好像是跟着熟悉的人说话一样。 惠悲大师进门以后,突然大笑起来,说道“节陵兄啊,你还是老样子,都一把年纪了,精力还这么旺盛!” 张节陵嘿嘿笑道“惠悲兄别来无恙?” 吴雪一阵狐疑,怎么这一僧一道还称兄道弟起来了?! 看着吴雪疑惑惊愕的神情,僧道俱是一笑。 惠悲大师说道“我与这老小子是半辈子的交情了,只是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在……” 张节陵笑道“在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僧一道 吴雪一愣,随之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还真的认识,不光认识,还是老交情了。 这下吴雪终于明白,为何张节陵不顾一切也要进到这个寺庙里了,原来他是思兄心切,等不及了。 惠悲大师玩味地看着张节陵,说道“你们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到云响寺的?” 张节陵摆了摆手,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只是旅途途经此地,正好来见见老友。” 惠悲大师略微沉吟,叹道“昔日你我在武林大会上叱咤风云,只没想到,这一别竟然十年过去了。” 吴雪这下才稍微安下心来,有了可以信任的人,此人还是云响寺方丈,先前那种紧迫和恍惚的感觉才消散了。 张节陵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想想十年前,却还如在眼前。那时候我已经快六十了,你也差不多了吧?” 惠悲大师笑道“今年我已经快七十了。” 吴雪有些惊叹,原来大师是不分年龄的。两个耄耋老人居然能在武林大会上叱咤风云,说出来都会让人不由得佩服。 张节陵无奈道“十年前的武林大会,居然没有一个年轻人能站出台来,反倒是教我们两个老家伙出风头了。” 惠悲大师笑道“多给年轻人一些发展时间,没准以后就会一鸣惊人。” 张节陵叹道“十年复十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观之当下武林,老一辈名宿正在消亡,而迟迟却不见来者,如此下去,恐怕会断代啊!” 惠悲大师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你依旧那么杞人忧天。” 吴雪这才看到另一个张节陵,一个不插科打诨、酒精成瘾的武林名宿。他突然感觉到,对一个人的刻板印象会让人产生很大的误解。 他对张节陵有些刮目相看了。张节陵似乎感受到了吴雪的目光,往后一缩,笑道“你怎么这样看着贫道?我又不是大姑娘。” 惠悲大师笑道“小伙子对你刮目相看了!” 吴雪一怔,心想自己神情并无太多流露,他怎么会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内心? 惠悲大师略带笑意,细细端详着吴雪,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么看着居然没有不舒服的别扭感,反倒是有股暖流划过心间。 这种感觉很独特,你知道有这么慈祥悲悯的眼神的人,他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坏人,只能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人。吴雪好久没有感受如此善意的目光了,他心中一抽,居然有点想要落泪。 张节陵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子倒是有点天赋,若是肯走正道,后日也定当有所建树。不过他心智太过纯实朴贞,恐怕在现在的江湖上会吃大亏,这不,他走到哪似乎都很倒霉,总是能招来厄运。” 吴雪心中气闷,却又笑了起来,说道“你这老道士,胡言乱语,我难道是灾星不成?” 惠悲大师和张节陵齐声而笑。 惠悲大师笑道“若真是如此,也不必在意。事情的发展自由定数,有时候是由不得自己的。这不,若不是小兄弟,我们老友又怎么能在聚首呢?” 随后,他转而说道“这小兄弟身上似乎有些道家内功在,不知是不是道兄的传人?” 张节陵摆摆手,道“你知道我的,我从来没有收过徒弟。在正一的时候不收,现在浪迹江湖也不可能收徒。” 惠悲大师略微笑着,看着吴雪,说道“这小兄弟身上还有几股奇怪的内力,似乎除了道家,还有如梦,嗯……还有点关外的功法。” 吴雪一怔,如果先前只是惊奇,现在就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居然只是看着,观察人的气息,就可以看出他体内的内力组成,实乃奇人也! 吴雪道“玩晚辈有些机缘,巧得前辈们指点一二,只不过晚辈学艺不精,恐怕只会折辱前辈之名。” 惠悲大师哈哈一笑,看了看张节陵,说道“难怪你会对这个小兄弟如此用心。现在能还有这样多礼知谦的后辈可不多了。” 天才总是骄傲的,但骄傲的不一定是天才,也可能只是自尊心挫使的掩饰不足的狂妄罢了。 令吴雪疑惑的是,身为老一辈武林名宿,甚至这些门派还参加过对于如梦教的讨伐,为何得知自己身怀魔教功法却没有勃然大怒呢? 他真的有些疑惑了,他搞不清这些高深莫测的前辈们到底是怎么看待如梦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但是对于吴雪来说,只要不把他当做是一个魔教小魔头就行了。 张节陵却无比玩味地笑了,看向惠悲大师,淡淡说道“你可知道这个小兄弟是何来路?” 惠悲大师笑了笑,语带清风,说道“人都有自己的身份,何必分得那么清呢?” 可张节陵却是一笑,说出了几个字。 “他就是吴家的小公子。” “什么?!” 惠悲大师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语带机锋,闲情自若了。他听了张节陵的话,立马蹦了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吴雪。 惠悲大师喃喃道“你就是吴家的小公子?!” 吴雪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都是那么惊愕,就好像是活见鬼了一般。 他回了一礼,说道“晚辈正是吴家吴雪。” 惠悲大师变了神色,那神色没有丝毫恶意,相反的,看起来却让人觉得似乎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他脸上已经沁出了冷汗,在屋子里不断踱着步子,团团转。 吴雪觉得莫名其妙,张节陵觉得理所当然。 张节陵玩味地笑着,看着这个老友如此神色,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可不像是一代宗师该有的风采。” 惠悲大师却突然停下慌乱的脚步,跑到外面看了一圈,确保窗外无耳后,把门窗禁闭起来。 他这才安心稍许,抹了把冷汗,勉强笑道“你个老小子,把这么,这么独特的人带在身边也不老早说一声,害得为兄毫无防备,教雪公子看了笑话。” 张节陵哈哈大笑,说道“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吗?” 惠悲大师苦笑道“这也太过惊喜啦!老头子没有几年活了,你还要吓死老朽吗?” 吴雪听见他称呼自己的字眼已经变了,变成了“雪公子”。他感到莫名其妙,为何所有人听见他的名字都是如此神情?难道自己真就是一个祸患吗? 看到吴雪有些疑惑,有些沮丧的神情,惠悲大师安慰道“雪公子,干吗露出这样一副神情?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呢!” 吴雪苦笑道“我宁可不面对这么对事。我们一路来已经遇到了太对稀奇古怪的诡异事,不想再遇到了。天下无祸便是福。” 吴雪现在能想到的只是“无祸”,这种说法只是对于他自己的愿望,只是希望那些麻烦事离自己远一点,可他终究会明白,这种想法是欠缺的,短浅的。 惠悲大师略微一怔,转而笑道“好一个天下无祸便是福。只是年轻人应该把目光放远一点,这样才能有可能有所建树。” 这些是吴雪当下难以考虑的,现在的他想不到,往后回忆的时候才能响想起的。这些都成了他之后响想起会露出微微一笑的事情。 惠悲大师这下明白张节陵为何要把他带在身边了,但他也有个疑惑,他真的不怕整个武林与之为敌吗?! 但从张节陵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犹疑,只是一如既往地充满好玩的意味,就好像他是个老顽童,要教整个虚伪的武林蒙羞才好! 吴雪刚想开口问起自己几个最想问的问题,但惠悲大师却对他说道“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有些事情的真相虽然已经藏匿,但总是有踪迹可寻,又何必一次分清呢?来日还长,现在都了解了不一定是好事,等你羽翼渐丰之时再考虑吧!” 吴雪苦笑一下,心想他又知道自己的想法了,于是没有开口。 对于过去,虽然他依然很是怀疑——那些事情的记忆犹如破碎的蝴蝶翅膀,绚丽却七零八落,却又充满了秋天凋谢的诗意。但是他已经不再那么执着了。 这种对记忆的执着正是对诗意最好的理解。所以,有些“诗人”没必要有感而发就动笔写些似是而非的诗句,水平不说,还闹笑话,教后人看笑话。 若是记忆足够美丽丰满,那就是人能推敲出来的最完美的诗句。 有些事情无可奈何,记忆虽然美好,但是却是只能回忆的东西。那些残破的碎片犹如打碎的镜子一般,每一块尖锐的碎片都反射着曾经的面容,和他一同动作,一同回想。 他不想被这些碎片伤到,所以只能回避,但又充满好奇和希望。 若是那些碎片能够拼凑起来多好?可这也终究是吴雪的幻想。 对于过去,他脑子里满是那些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事情,真真假假,他已经难以分辨其真伪。 但若是能让人对于过去,甚至未来依旧可以前进的虚假记忆,稍微宽恕一点自己又有什么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调查 三人一时沉默,似乎都在想心事。 无论是处于什么年龄,他们都有自己的心思,只不过不同年龄段思考的事情不一样。 良久,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言归正传,你不是许诺了一晚上就找到盗经贼吗?” 惠悲大师一怔,笑道“我都忘了这件事。也罢,《普罗经》也是我少林秘宝之一,丢失了的责任,老衲可受不起。” 张节陵笑道“可我看你一点也不着急。” 惠悲大师笑道“有正一张节陵和吴家雪公子在此,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说着三人就动身去往现场。 令吴雪惊奇的是,他们去的地方正是他和张节陵打晕那些人混进来的那间藏经阁。 此刻外面已经被几个手持戒棍的武僧封锁,见了方丈前来,俱是欠身施礼。 惠悲大师道“没有什么异动吧?” 武僧回道“没有,整个云响寺都已经封锁,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他们到了那间三四层的楼里,一推开门,就见地上有一大摊血迹,已经干涸了。 吴雪一怔,喃喃道“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惠悲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闭上眼睛,说道“这正是你们打晕的那些人的血迹。” 吴雪闻言一惊,心中一阵抽紧,他几乎快要吐出来。 “他们,他们死了?” 惠悲大师道“他们死了。” 吴雪一阵恍然,是他们害死了他们。这种负罪感让吴雪很是难受,虽然人不是他们杀的,但是若不是被他们绑起来了,又怎么会让盗经贼杀害?说到底,自己还是加害者。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穷凶极恶的盗贼捉拿归案! 张节陵略微皱眉,问道“那经卷藏在何处?” 惠悲大师走到一个放满经卷的架子前,微微一推,那书架就缓缓往边上移动。 只见里面一个暗格,还有一个宝匣。只是那个古朴的木头匣子里面,已经没了《普罗经》。 那个匣子打开着,吴雪看了一阵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不由得略微叹了口气。 惠悲大师看着吴雪的神色,只见他先是一阵失落,还有些失望,但随后就好似老僧入定一样,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神似乎很远很深,不知落到了何处。 就算是惠悲大师也看不出来他这是为何,于是他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张节陵小声笑道“他正在脑海中还原案发的现场。” 吴雪呆呆站在那里,在他脑海里,却渐渐形成了一个动态画面。 盗经贼进入门,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有可能是一个轻功极佳的人,也有可能本就是一开始就在这个寺庙里的人。他有可能是一这人,也有可能是几个人,但是人不会太多。就算是有,也只是藏在各处放风的。 从现场的晚完好状况来看,这个盗经贼对这里很熟悉。他进来以后,直奔主题,一下子就找到了藏经处,拿了经卷。 在这途中,此人还杀了几个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因为他们看见了他的脸!在光天化日之下盗窃,必然不能是一身夜行衣,自然也没有蒙面罩。 但是最令吴雪疑惑的是,他到底有没有逃出这个寺庙呢? 吴雪微微蹙眉,问惠悲大师道“这个《普罗经》是何时发现丢失的?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暗格?” 惠悲大师道“那是大概是申正两刻,巡逻的寺僧发现藏经阁门大开,里面有几具尸体。” 吴雪想了想,那时候他们已经忙完,坐在离这里不远处休息,那会儿大概是申正一刻。除了巡逻的武僧和忙碌的雇工,没有见到其他人走过。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想到了,在那会儿百里穆和子愉正携伴而行,方向正是向着藏经阁! 不会吧?吴雪想了想,但也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了。 于是对张节陵道“你还记得那时百里家二少爷和子愉姑娘往这边走嘛吗?” 张节陵道“你怀疑是他们?” 吴雪摇了摇头,叹道“目前也只能这么想了。” 带着怀疑,三人来到客房,找到了百里穆和子愉。 他们正在房间里说话,突然被这几个人打扰,很是厌烦。 看见吴雪,百里穆突然站了起来,冷笑道“你个贼喊捉贼的东西,还有脸来我这里?” 吴雪淡淡道“目前还不知道谁是真贼,在这里的人都有嫌疑。” 百里穆额头上青筋直跳,狠狠道“你怀疑我百里家?” 吴雪道“我说了,每个人都有嫌疑,就算是我们也不例外。” 百里穆握着拳头,他真相把这个狂妄的小子的脸给锤烂,但是忌惮在场的惠悲大师,只好忍着一股怒火。他还记得,这个老和尚只一招就将他浑身力气散去。 子愉道“你们想查案?”她看了看吴雪他们,神情很冷淡,接着道“那就查吧,反正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张节陵笑道“这就不劳姑娘费心,惠悲大师自有定夺。” 不知怎么的,吴雪总感觉这个子愉看着百里穆的神情很是复杂,几分嗔怨,几分爱慕,几分悲切。他感到很奇怪,一对恋人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神色? 而这个百里穆,似乎对她忽冷忽热,时而上心,时而又有点心不在焉,总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他难道有心思吗?他的心里似乎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野兽,这个野兽似乎快要发狂发疯了。只是他还没有挣脱牢笼,还没有闻到猎物的气味。 张节陵看出了吴雪的顾虑,于是问题由他来提问。 “你们申正一刻的时候去过藏经阁那里?” 百里穆只一脸阴狠,冰冷地看着他们,默不作声。 子愉回答道“去过。” 张节陵微微扬眉,道“哦?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 子愉冷笑道“我们又没有去那个什么无聊的藏经阁,干吗不承认?” 张节陵道“你们没去?” 子愉冷笑道“你这老头怕是老眼昏花了,通往藏经阁的路有好几条,藏经阁后面的院子里有一个花园。我们自然是那花园赏花,何必要面对那些无趣冰冷的佛家经卷。只怕那什么秘宝送给我,我还考虑要不要呢!” 她说的没错,没有人会把约会地点定在藏经阁那种地方,除非他是个傻帽,或者想被人认为是个傻帽。 花园自然是个好去处。 但他们就只是途经这么简单吗? 百里穆在一边,扭过脸,他神色复杂,似乎心有所顾。吴雪觉得很是奇怪,这是一对恋人该有的吗?怎么感觉他们像是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一人想要过去,而另一人却在张望别处。 百里穆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子愉偷偷看了百里穆一眼,爱慕的眼神里又似乎透露出些许恚怨。 到了这里,算是到了死胡同里。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就是盗经贼。 他们三人无功而返,都有些失望。 走之前,张节陵还玩味地笑道“这里是清净之地,超过酉末就该风分开各自回寝了。” 百里穆只冷哼一声,没有看子愉一眼。 三人走在布满花香的小径上,灯龛幽幽,树影戚戚,枝叶缝隙见可以依稀窥见狡黠的月色,似乎在嘲弄冥顽不化的人们。 张节陵饶有趣味地看了看吴雪,笑道“我看那一对情侣可是大有问题,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情侣。只态度涵养这一点这一点,可就比你和兰儿小姑娘差远了。” 吴雪心想你可别拿我逗趣了,若是让兰儿知道他又牵扯进这些莫名其妙的怪事里,只怕她又要跟他生气。 不过,吴雪也确实有这种感觉,于是说道“小情侣闹矛盾也不是这样的。而且我看出来,似乎是子愉姑娘单方面爱慕百里穆,而他似乎心有挂念,对什么东西念念不忘。” 张节陵笑道“我说那小子也算瞎眼没良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冷淡漂亮的小姑娘只对他笑过,而他似乎并不领情,甚至还有些厌恶。” 吴雪叹了口气,道“只不知道他为何忽而对她好,又忽而对她如此冷漠。” 张节陵骂道“这小子也忒不是个东西,不喜欢就直说,干吗对人忽冷忽热的,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惠悲大师在一边“咳”了一声,提醒他们这是在寺庙,是清净之地,怎么能胡言乱语之男女情爱呢? 他苦笑着说道“你个老小子,还是这样,明明已经是出家人,又何必再去叨扰红尘之事呢?” 张节陵笑道“我不就是打抱不平吗,我又没有犯戒,大师不必对我有怨言。女孩子的手,我已经好久没有碰过了,心里早已经清净了!” 惠悲大师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随后说道“道兄就是心思太过跳脱,若是肯收下心来,也想必是凌绝顶的人物。” 张节陵只打着哈哈,说道“老了,已经没有什么提升空间了,得把舞台让给后辈了。” 有些事情,他自己都不想再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调查(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调查(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着魔 兰儿带着蝶梦走到吴雪张节陵跟前,只奇诡一笑,说道“我们找了你们半天,没想到是在这里打架来了。” 吴雪浑身是伤,眼角还有嘴角都有些淤紫。他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兰儿笑道“嗬,我们可是找了你们半天,你不领情吗?” 吴雪连连辩解。 兰儿他们起初并没有太过担忧,想到他们可能只是有事出去了。只是这天色渐晚,也没见他们的身影,这下有些焦急担忧了。他们初来乍到,还搞不清这里的情况,加上又有盯梢的黑衣人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所以他们商量一致决定,分头去找一找这俩人。 蝶梦坚持要跟着兰儿一同前往,兰儿无奈,心想也只能如此,总不能把她独留在家,反倒不安全。 兰儿和蝶梦向城南寻去,走街串巷,把所有吴雪他们可能出没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因为蝶梦走了太多路,脚有些疼,所以她们就在山脚下的一间小茶馆里歇脚,再做打算。 就在她们以为要无功而返的时候,突然身边来了个只中年男人。那男人猥猥琐琐,满脸堆笑,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他向兰儿和蝶梦搭讪,说了半天什么要请二位姑娘吃饭喝一杯,还在无意间将自己的内财给露了出来。 兰儿不屑,蝶梦懵懂,她们急于找寻吴雪和张节陵,找寻已久,已经对吴雪和这个老道士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憋了一肚子火,又见这男人纠缠不休,当下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 蝶梦斜睨着那个男人说道“兰儿姐姐,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那个家伙还有那个老贼道吧,不要耽误时间。” 如果是别人打他,他恐怕会立马暴怒反击一手,可这一巴掌实在太过风情,谁让是个小可人打的呢?那就不叫打了,叫暧昧,叫调情。 只见他站起身,不以为怒,反而发笑。兰儿和蝶梦见这个人实在疯得不行,转头就准备走,却又被他拦下。 兰儿道“你还想被抽巴掌吗?!” 那人拍了拍胸脯,笑道“二位姑娘可是要找人?” 蝶梦眨了眨眼,那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只教人心痒痒,她说道“当然是要找人了,不然我们干吗要跑这么远?” 那人讪笑道“嘿嘿,这你们可就找对人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包打听?没有我找不到的人,也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只要,只要……嘿嘿……”说着,他微微伸出手,堆着笑,摩挲着三根手指。 看来,他刚才是想要给她们花钱,但本性难改,现在又想问她们要钱了。 兰儿轻蔑地冷哼一声“没有。蝶梦我们走!” 那人只悠悠笑道“你们要找的可是一个少年人一个老道士?” 闻言,兰儿也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蝶梦反而先问道“你见过他们?” 包打听只神秘一笑,默不作声,意思已经很明显。 兰儿直接给了他一块碎银,包打听顿时来了精神。这个小姑娘出手实在阔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他赶忙接过银子,看了看成色,这才安心地揣进怀里。 兰儿嘴角上扬,眉头一皱,说道“怎样,现在肯说了吗?” 包打听连连点头,说道“说,说,怎么不说?”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水,这才悠悠道“下午我见过那一位公子爷,还有那个老道士。外人看不出来,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可是练家伙的。” 兰儿微微蹙眉,摆摆手,道“别废话,说重点。” 包打听讪笑,接着说道“他们当时要进这个云响寺,但是不巧,百里家要在此举办法会,所以整个寺庙就不再对外开放,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外干看着。” 蝶梦好奇道“这百里家是什么来路,居然能将这么大一个寺庙给包下来?” 云响寺盘踞在山间,从山脚至山道“要不要……” 吴雪在她耳边说道“不用。道长也在场,他不能把她怎么样。” 这时只听百里穆说道“我想了你很久了,很久了……每天都想,快要发疯了,没有你,我不能活!” 此刻他浑身颤抖,嘴唇发白,他吸了口凉气,睁大了眼睛,她是真的,是真的存在的,此刻就在他面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着魔(其二) 看着百里穆有些病态的神情,皆是微微变色。一个人究竟要迷恋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露出这种癫狂的神情,他的理智在蝶梦措手不及的神情下也一点点被消磨。 她好像怎么样的动作和神态都会让他发疯发狂。他内心里似乎有东西快要挣脱束缚,快要跳出来。 而蝶梦就好似有这种魔力一般,让他痴狂。 百里穆伸着脑袋,眼睛凸出,嗄声道“我想了你很久,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都没找到你……” 蝶梦神色有些游移,有些痛苦。她眉头上扬,粉唇微启,眼睛有些失神,似乎在跟一个叫“记忆”的怪物斡旋着。 她似乎连太过深刻强烈的表情都没有,像是咬牙,蹙眉这些都很少有。她的神情和她的五官完美契合在一起,像是三月春光、五月之风那般柔和。若是她生气了或者开心了,她那双透澈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表现。她不需要说很多话,只那一双眼睛就能开口。 百里穆神情地看着蝶梦,子愉神色有些复杂,痛苦与愤恨交织。 这实在是一副奇怪的画面。吴雪看了,不由得喟叹,就连张节陵也是微微摇了摇头。 良久,蝶梦开口了,她的眼神里布满疑惑,悄声说道“可,可我不认识你啊……” 百里穆一怔,嘴角微微抽搐,眼睛里满是惊愕,说道“你说不认识我?!” 蝶梦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去看他,只跑回到兰儿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兰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一双眼睛有些出神,微微一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百里穆嘴巴不停动着,发出奇怪的呜呜声,听着很是诡异。 突然他大叫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们先前一起的经历,你都忘了吗?你的父亲早逝,临终把你托付给我父亲,你我二人欢好,这些你都忘了?” 张节陵和吴雪面面相觑,心想他们还有这一出? 吴雪也很是疑惑,但此刻心头的谜底已经解开了大半,其中有一部分是关于蝶梦的。 蝶梦像是受到了惊吓,惊呼一声,再也不敢看他了,把脑袋缩回兰儿怀里。 张节陵咳了一声,淡淡道“她想不起来了。” 百里穆冷眼看向张节陵,好像如果他手里有把刀,必定会把他大卸八块一样。 他咬着牙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消失了这么久,难道就是被你们给绑架了?!” 吴雪此时说道“我们寻到蝶梦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记忆。” 百里穆暴喝了一声,像是猛虎一般扑向吴雪。吴雪微微叹了口气,身子一侧,闪电般抓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扭,立马制服了他。 子愉此刻却突然变了脸色,一脸悲戚地脱口喊道“求求你别伤他,要我怎样都可以!” 吴雪微微蹙眉,像是要发作,但没有出口,只是悄悄叹了口气,放开了百里穆。 百里穆叫道“你个贱婢在这碍眼!我要你管吗?!” 说着他两三步冲过去,对着子愉的脸就是狠厉一巴掌! 子愉闭上了眼睛,略微低着头,等待着他的来临。 可这一巴掌并没有打到他的脸上。百里穆的手腕已经被张节陵抓住了,他叫道“放开我,你个丑八怪老道士也要管我家事?!” 张节陵嘿嘿怪笑了两声,说道“老道不是要管你家事,只是有话便好好说,不要动手嘛……” 子愉闭着眼睛,眼角划落颗颗泪珠。百里穆见了,不屑一顾道“你哭什么,我打你了吗?!” 子愉从嗓子里发出呜咽声,听了让人心疼。只是百里穆现在感受不到,他的身心全部都在一个失去“记忆”的女人身上。 现在的子愉,站在那里楚楚可怜,对他来说像是多余。 他已经找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佳人,虽然这个佳人失去了记忆。但是,好感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的,原来能让她对自己有好感,那么现在依旧可以。 他心里还怀着念想,嘴角还露出盼望的笑,心里想的人现在就在眼前,她可不知道,这些她消失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那些日子太过阴沉,太过模糊,除了那道倩影在脑海中愈发深刻,其他东西都变得无足轻重可有可无。失去她,生活都变得毫无意义。他努力地寻找,把能派出去的人全部派了出去,可是没有一点关于她的消息。 这下好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彻底激发了他压抑已久的爱慕,到了奔溃的边缘。 他向蝶梦伸出手,满脸祈盼,说道“你失去了记忆也没关系,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回百里家!” 蝶梦却警惕地抬眼看着他,摇了摇头,只粘着兰儿小声说道“我害怕,我原以为那家伙不是好人,没想到他更不是好人!”说着她还瞅了一眼吴雪。 吴雪心想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这可真说不准了,看来不光是不像好人这么简单。 百里眼睛里满是血丝,失声道“为什么?我们不是曾经很好的吗?你……” 蝶梦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谢谢公子美意,可我真的不认识你。” 百里穆喉咙里一抽,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他的眼睛也突然失去光泽,黯淡下去。 突然,他放声大笑,笑声凄绝异常,他眼睛里流出泪水。他再也无法忍受,自从她消失以来,这些时日他的神经都被绷紧了,蝶梦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隔断了那根弦,也隔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他边哭变笑,不停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头。子愉见他如此神色,就算是冒着被他厌恶,被他痛殴的风险也要组织他。 她一把搂过他,不断地哭道“穆哥哥,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就算,就算你不喜欢我,子愉给你当一辈子奴婢也认命了!” 在场的人无不唏嘘动容,这一对痴人啊…… 吴雪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了,他微微扭过脸,却和蝶梦撞了个对视。 他久久地看着蝶梦,她像是不服气一样也看着他。他想要看清她的面目和她的内心。可是她那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怎么也让人琢磨不透。 吴雪像是终于投降了一般,朝她做个鬼脸,蝶梦白了他一眼,吐了吐小舌头。 吴雪有些疑惑了,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秦如梦的脸庞,和蝶梦的脸渐渐重合,可她们却截然不同,那是一种骨子里的不同。这让吴雪很是疑惑,但他又无法分清她们俩的区别。 在他看来,若是她的心真的是犹如她神情一样天真的话,那她失去记忆,被人当成奖品,确实是个可怜人。 但最让吴雪担忧的就是,若是一个通情晓理的人害了人,却还要装作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来博人同情,那才是最可怕的。 他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她们除了长得像,其他没有任何共同点。他忽然也很好奇,若是秦如梦见了一个跟她神似却性格迥异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呢? 兰儿看着子愉和百里穆,神色也很是动容,她微微叹了口气,不自觉地看向了吴雪,此刻他低着头,摸着鼻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百里穆不顾子愉的劝解拉扯,自顾捶打自己的脑袋,然后扇自己巴掌。他眼泪鼻涕布满了脸,泥泞一片。此前,只有他打别人,没有人打过他。可这次是他自己打自己,下手很重,没有余地。 他哭,子愉也哭。突然,他像是失去了力气,突然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脸上只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他心中的那一根弦,断了。 子愉听见他停止了呜咽,抬头看向他,只见他呆滞着脸,嘴角还挂着先前残留的笑意,眼睛满是泪水一片模糊,说不出的狼狈。 她轻轻说道“穆哥哥,你,你怎么了?!” 可是他好像没有听见,依旧是那副神情。 众人见了,无不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吴雪觉得心中气闷,这里太过压抑了。他只想走到夜风习习的街上,好好长出一口气,让春天夜晚微凉的气息进入他的肺。 子愉先是大哭,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她亲昵地搂着百里穆的脖子,把脸贴在他脸上,甜腻腻地说道“穆哥哥,你这样虽然看了教子愉心疼,但子愉情愿照顾一股痴痴傻傻的,只对我一个人好的穆哥哥,也不愿意再让你想起那个女人!” 百里穆自然没有说话,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长久以来的期盼落空后,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这一紧一松,彻底打垮了他的意志。 吴雪听了子愉的呢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都是痴情人,甚至痴情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谁有能说他们是错的呢?情这一字,令多少人发狂,又让多少人惋惜,不是吗?但若是沉太过沉迷,反倒对自己,甚至对爱慕者,都是一种负担。 吴雪心想,原来有时候,爱也是一种负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山下的援助 吴雪脑袋里的想法不停地打转,像是千百只蜜蜂嗡嗡响。他也不想让这种喧嚣在内心里停止骚动。有时候,骚动要比死寂好很多倍。 众人神色皆是有些凝重复杂,他们都在想事情,而且他们有些不忍心再看痴痴傻傻的百里穆和绝望痛哭的子愉了。 有时候,上前关怀的安慰不如伫立致意来得更有效果、更加庄重。 这里已经冷清了很多,先前那些热闹的,还有很多上演暴力的,见机不好就立马开溜了。 这里只剩下六人,当事者六人。也许不是当事人,只不过是一件又一件的巧合驱使,鬼使神差地碰头在一起,混杂不堪。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关联呢?小说不过跟生活一样,你原本可以列好大纲或者定个理想计划,但过不多久就会因为各种突发事情而推翻。那是一种仪式般的先行者,就像是某个暴政的王朝被暴民推翻一样。而自己,就是这场独角戏的主谋。 吴雪还有几个疑问,列举如下 1那晚绑架蝶梦的黑衣人是何人驱使? 2是什么人绑架了蝶梦,从而让她失去记忆以及更为了一场杀人游戏的奖品? 3这两次绑架案是由同一伙人操手的吗? 4杀害惠悲大师的人是谁?又为何必须杀了他? 5《普罗经》现在究竟在何处,是依旧在山寺里,还得盗经贼趁乱逃出了山门? 吴雪罗列了一系列的疑问,想着想着就觉得这些问题混杂到了一块,变得难以分别了。 它们好像有所关联,但又好像没有任何关系。而它们又似乎有所相似,但是他说不清到底哪里有相似的感觉。也许只是感觉,有时候一种感觉可以驱使你重视内心,而有时候就是因为太过重视内心的情感推理而陷入人性的迷雾。 借着当下的问题,吴雪问张节陵道“道长,刚才那个在停尸房杀害惠悲大师的人是谁?” 张节陵无不痛惜地叹了口气,沉声道“事发突然,而那人的轻功在我之上,像是幽灵一般飘忽不定,追过几个山头我就跟丢了。” 吴雪蹙眉道“那道长有没有发现那人有什么特征?比如武功上的,或者是相貌上的?” 张节陵想了想,喃喃道“相貌嘛……天色太暗,也只能看到那人一双贼亮的眼睛。至于武功嘛……我们俩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以轻功追赶,也看不出什么来。” 吴雪叹了口气,看来是毫无所获了。他沉默良久,最后只能苦笑着吐出一口让他胸堵的浊气。 张节陵斜眯着眼看了看惠悲大师的尸身,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老和尚一死,我张老道就又少了一个朋友了。” 吴雪问张节陵道“道长,惠悲大师跟之前收养余伴尘的惠念大师是同门师兄弟吗?” 张节陵道“正是。惠念大师是惠悲大师的师弟,他们都是曾经少林大方丈星妙大师的弟子。” 吴雪一怔,道“他们是星妙大师的弟子?” 张节陵嘿嘿一笑,说道“你还知道星妙大师?” 吴雪蹙眉沉吟道“星妙大师以一百二十二载的高寿圆寂之时,家父还曾带我去上了炷香。” 张节陵抬着头,似乎想到了很远很多的东西,他说道“星妙大师是少林他那一辈的中坚人物,他也是第三次武林大会的盟主。当时武林上最大的事件就是讨伐如梦圣教,那次就是在他和当时正一派门主张霁陵联合武林各派一同剿灭的如梦。” 吴雪一愣,心想还有这么一回事?他心扑通扑通直跳。他忽然有种感觉,这江湖上的事情太过复杂,相互牵连甚是紧密,要解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解开这个问题的最大关键就是武林中老一辈的消亡,和年龄、时间的局限。这些都不可能让吴雪能有机会亲身经历江湖上曾经的那些惊心动魄。有惋惜,也有敬仰。 但那些不是只留给后辈膜拜丰功伟绩的雕塑,那更是一种精神。那些前辈们已经成了武林中流传的一种精神象征,不单单是街头巷尾流传的供以谈资的故事传说。 吴雪笑着问道“张霁陵是道长你的什么人?” 张节陵一扬眉,说道“他是我的师傅。”随后他哈哈大笑,“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张节陵是个不肖子弟,早已经跟正一恩断义绝了!” 吴雪不想去提及他的往事。因为他知道,对于过去,你尽可能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心里却可能早已经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吴雪接着惠悲大师的问题问道“那惠悲大师有几个师兄弟?” 张节陵道“他少林跟正一不同,正一要在一众徒子徒孙中找五个人来驱动成五行剑阵。少林你也知道,十八罗汉嘛……但那时十八罗汉只是看家护院的武僧。而星妙大师有七个弟子,组成了惠字辈。” 吴雪道“惠悲大师和惠念大师都是星妙大师坐下之一了?” 张节陵点点头,长长叹道“惠悲这老家一死,惠字辈的就全部死完了。” 吴雪一怔,忙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节陵只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他们门内的事情,是最机密的机密。但是据我所知,除了惠根和惠安两位大师是寿终正寝,其他五人全部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暴毙而亡!” 说着一向玩世不恭的张节陵居然红了眼眶,他不想再看惠悲大师了。 因为他知道,若是再看一眼,他可能会掉下眼泪来,结果还会让吴雪这小子看了老家伙的笑话。 他不知道的是,吴雪不光不会笑话,可能还会安慰他。因为吴雪此刻也很难受,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吴雪偷偷抹了把眼泪,咬着牙发誓以我吴家子弟的荣誉起誓,绝对要抓住这个凶手! 此刻的他无比倔强无比坚定,悲伤会不光会让人难过,还会让人成长。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轻功很高明,而且暗器也很不错的人。这个人离他们很近,近得犹如朋友一般。 张节陵也想到了,他虽然不想怀疑,但是根据凶手的两个条件,只有他是最匹配的嫌疑人。 若是游天星知道这一道一少又开始怀疑起了他,他必然是要发火的。幸亏他现在不在场,也就是因为他没在他们眼皮底下,所以他才更有嫌疑。如果是他,那他为什么要害惠悲大师呢? 张节陵问兰儿“游天星那小子跑哪去了?” 兰儿道“那时你们在练功,他出去了一会儿,大概就是轮到他教授雪儿哥哥武功的时候见你们消失了,所以他又出去了。” 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是说,没有人能给他证明了?” “谁说没人给我证明?你这老贼道又开始怀疑我了是不是?!” 这句话来很突然,语气中有些调笑、揶揄意味。 众人闻声立马回头看去,只见游天星不知何时站到了惠悲大师的遗体旁,看了看他的暗器伤口。 他是怎么到了这间屋子里的?! 没有人看到他的身影,甚至连一点脚步声都没听见! 游天星掀开被子看了看惠悲大师的伤口,蹙了蹙眉,转而盖上被子,弯腰向惠悲大师遗体行了个佛门之礼。 张节陵不由得往后一跳,指着他说道“你这家伙,是属猫的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游天星苦笑道“是你们讨论问题太过专注了!” 吴雪和张节陵不由得脸上一红,看来他们背后怀疑他的话被他完完整整听到了。 吴雪道“游大哥怎么会来这里?” 游天星叹道“有人占着我的课,我这个复课老师只能跑出去闲逛了。而且……”他面色微变,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山下闹这么大动静,我自然是会被吸引来。” 吴雪一怔,道“山下有什么动静?” 游天星笑道“也难怪,你们在这山上太过沉寂了,外面的动静也不得而知。” 张节陵骂道“你废话什么,不就是怀疑了你一下吗?谁让你一身旁门左道功夫,又跟杀害惠悲大师的杀手功夫差不多。” 游天星苦笑道“看来会暗器而且轻功不错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接着说道“山下闹闹哄哄围了一大群人,都是抄家伙的。我原本是在不远处的茶馆二楼听戏,瞧见动静,于是我就来了。” 吴雪一惊,说道“看来是百里家的人把云响寺给围了。” 先前百里家主百里青峰见情况不妙,借机趁乱跑了下山,回到家中召集一众好手,准备跟这几个杀人贼来个鱼死网破。 吴雪苦笑道“看来事情闹大了。不光问题没解决,反而出了新的问题,乱上加乱了!” 张节陵笑道“就算是一两百号人又怎样?老道我可是连夜叉都能击败,还怕一群地痞流氓不成?” 游天星知道吴雪的顾虑,说道“不是怕那他们人多,只是怕惊动官府,这里的事可说不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红叶·结霜 吴雪他们可真的是赖亏了游天星。 游天星今天心里很是苦闷,先是他这个老师不被正课老师重视,后来自己的学生还跟正课老师跑得没有人影了。 他在外面百无聊赖地闲逛了半天,再回到家中,面对他的只有庭院里的晚风。 他萧瑟落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条街。 游天星心想,干脆去找点乐子吧!于是他到了青楼瓦当之间,兜了一圈就立马出来了。 他浑身打了个冷战,心想若是被她们知道了自己恐怕又得惹上麻烦。可他这么想原本是多余的。 因为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见了。他想了想,快要五年了吧?不知她们在海岛上过的如何,是不是另寻了良偶? 他承认这是一种懦夫的逃避行为,因为他害怕选择,也无法选择。但谁又不会在情爱里说自己是个懦夫呢?想到这些他就头大,干脆不要想了,去浪吧!结果又老老实实从那寻欢作乐之地溜了出来。 他实在不喜欢。 不如去江湖上浪迹一圈吧,等她们厌烦了自己,就不需要再有所愧疚了。 于是他带着让她们厌恶他,认定他是个落荒而逃的懦夫的盼望踏上了旅途。 他也没有再给她们写信,她们也没有。因为她们俩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就连活没活着都不知道。 算了吧,算了吧,还是回青鳞海岛吧!他还得去告知师傅,宋义已经死了。 可想到这里他就又胆怯了,他害怕面对她们俩,一想到她们见到自己时的神情,他就心生胆怯。他就算是面对最凶恶的敌人都没有胆怯过,但是面对女人就胆怯了。她是他唯一无法打败的人。 游天星喝着茶,也无心听戏了,他已经走神,思绪已经飘远了,不知落在何处。 他想到了他死去的养父,养父是个酷酷的中年大叔,尽管他只是个砍材的樵夫。但能把平淡无奇的甚至有些枯燥乏味的生活过得那么有滋有味,恐怕除了他也没有人能做到。 这是游天星很是羡慕他的地方,而若是说钦佩的话,还是关于养父的爱情。少年时期的游天星曾经因为笑话养父的爱情,被他追着满山跑,最后是他果断跪下连磕几个响头养父才原谅他。 养父年轻时不是个砍材的,而是红叶派的弟子。他钟情于自己的小师妹,时常偷偷看她,可她就是想办法忽略他。 养父也开不了口,因为无论他怎么做,她似乎都不喜欢他。 一次门中师徒弟子一同去往后山赏红叶。也就是那次,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小师妹。 秋天的后山层林尽染,染上一片片火红,红得刺眼红得让人心疼。 风一过,秋叶落。满天红雨洒落在众人师兄妹的身上,养父觉得,小师妹就算头上插一片枫叶也很好看。 他就在人群中呆呆看着她。 她抬头看着落叶,有些出神。她的侧脸永远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度成为他的梦魇。 就在他呆呆出神看着她的时候,仰头看着落叶的师妹突然斜睨着眼,而那冷冰冰,像是怨恨似的眼神跟养父来了个对视。 养父胆怯了,立马装成赏红叶的样子,对旁边的师兄打着哈哈。 他的演技太过拙劣,简直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这一切,她尽收眼底。 养父也没有闲情逸致再去欣赏红叶了,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着她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他就是不明白。若是心上人都是那么容易明白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悲剧了。 他们一同下山,他的脚步很慢,落在了人群后面,低着头,像是打了败仗一样。 这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句话,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怎么了?师兄看起来兴致不高。” 养父听了这话既开心又悲伤,心里的感情难以言表。 他傻了,几乎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只支支吾吾说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话。 她却像是听懂了一般,点点头,依旧是那般神情,说道“师兄还没有佩剑吧?” 游天星知道养父说的这个曾经存在的红叶派是个剑派,所有人都要配剑。 只有养父没有。不是他没有,而是他没有要,他曾经说道“剑这种东西,非要是有具体形象,若是心中有剑,就算手中空无一物,也要比剑更坚,更利。” 游天星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他觉得这就是养父很酷很可爱的地方。有些傻气,有些死心眼。 养父当时也是这么跟小师妹说的,说得一本正经,说得义正言辞。难得的是,她居然笑了,虽然她脸上只闪过一瞬的笑意,但也足够他回味一生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跟他走到最后面,有的没的聊了些什么话,那些话养父都不记得了,只是那天他们一同漫步在红叶飘零的山道上的场景永远刻在了他的脑海里,直到去世之前还念念不忘。 在她最后一次任务之前,她居然到了他在山腰间的小房子,把自己的配剑“红叶”送给了他。 她说“这把剑送给你了。” 养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也知道这次任务的凶险,他有些害怕了。 “我不要。” 她说道“为什么不要?” 他说道“这是你的剑,不是我的。我的剑在心里。” 他用手指戳了戳胸口。 她忽然笑了,是开怀而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说道“那你就先给我保管吧!” 养父傻傻地点点头,说道“好。” 然后他们就呆坐在那里半晌,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良久,她说道“我该走了,晚上就去。” 养父只愣愣地目送她离开。 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次任务,所有出山的弟子无一幸免,全部殒命。 养父一度陷入了低谷。那是他自己亲手挖掘的深渊,她跳了下去,自己也跳了下去。 他抱着那把“红叶”痛哭流涕,并违背师门,独自下山灭了对方满门,数百具尸体吊在城墙上,惊动了当地官府。 他不能再回到红叶派了,而红叶派也很快就和他撇清了关系,并派出杀手来追杀养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去面对这么多强敌,而他自己也没有那个实力。实际上,他杀一只鸟都会手抖。 说是剑在心里,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因为他没有勇气和胆量拿起杀人的剑! 这些年他不知是怎么过来的,门中的追杀,官府的通缉让他尝尽了人间疾苦,但不及她的死给他带来的打击万分之一。 后来有一次,吴雪他们喝醉酒聊过去的事,游天星说了这些事情,这些也都是养父酒后胡言乱语告诉他的,他一度当成笑话。 张节陵酒碗都端不住了,一哆嗦酒碗碎了满地,他说道“你养父可是名叫叶霜?红叶成霜?” 红叶成霜,就是江湖人给叶霜取的外号。还有一种说法是叫做红叶结霜,但无论是哪一种说法,他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游天星醉眼朦胧,说道“正是。你怎么知道我养父的名号?” 张节陵叫道“乖乖,你那养父野人一个,真野,太野了!谁不知道?!” 吴雪有些惊奇,他不知道游天星的养父居然就是“剑神”叶霜! 剑神名号,吴雪也是听说过的,而且一度成为他的憧憬。 张节陵又灌了一口酒,面色很冷,说道“叶霜叶大侠的名头在正一门中也是很响亮。” 游天星醉得不轻,依靠着栏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节陵一拍大腿,对吴雪和游天星说道“叶霜大侠发了疯,只拿着一把红叶剑就挑翻了江湖上所有使剑的宗门,所有用剑的人都噤若寒蝉。当时我的师傅张霁陵为了避免麻烦就下了禁剑令,整个门派上下不得用剑。所以,叶霜大侠到了正一的半山腰,见跟传闻中的剑派正宗不符,就又折回去了。也就是那时,正一不再以练剑为主,而是开拓了其他的武学,比如老道的点穴功法。” 说着,三人皆是哈哈大笑,笑得很是放肆无忌。 张节陵笑出了眼泪,说道“也就是那时,剑神的名头在江湖上传开。” 游天星道“若是你师傅没有留手,而是跟他正面决斗的话,孰高孰低呢?” 张节陵摇了摇头,笑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啦……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前人已经作古,谁还能分得清呢?” 叶霜,手执一把红色的剑,红叶,只身一人立于江湖,于是为后世流传下了“剑神”、“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 可谁知道他曾经是个懦夫,是个已经失去了勇气连剑都那不起来的懦夫! 想到这里,游天星突然笑了,笑声愈发放肆,他在想,养父究竟算不算悲剧呢?究竟是悲剧还是以另一种方式成就了叶霜,这就不得而知了,也没有人能知道。 他突然一拍桌子,站立起来,大声骂自己道“懦夫,卑鄙!” 见他动静,茶馆里的人都吓呆了,就连台上唱戏的都呆呆地看向游天星。 他忽然感觉自己还年轻,只是把自己想老了。三十岁,不算老。他还可以行动,还可以走路。自己为什么要缩在这个茶馆里空想呢?他不再畏惧可能到来的恚怨,这让他可以重新踏上归途。 想着,他就一翻身跳出窗户。 这是二楼,所有茶客都看呆了,心想这人莫不是疯了? 山脚那边太吵了,游天星很是心烦,他得去看一看是什么热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火 吴雪叹了口气,看向呆怔在地上的子愉和百里穆,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而他只呆呆傻傻,也不见有任何动静。他们好像静止了,时间从他们身上流淌而过,却未见任何痕迹。 时间不会变,变得只会是他们。 吴雪沉思道“现不知他们还有何目的,我们该怎么办?” 张节陵道“别惹上麻烦,要不还是跑路吧!” 游天星略微笑道“我倒是没有任何意见,不过,这里留着一堆烂摊子就这么走了……还是说,道长是怕了?” 张节陵气极反笑,斜睨着眼对游天星道“怕?老道我什么怪事坏事没遇到过?这么说吧,贫道我从小就是在恶劣的环境里爬出来的,大不了就是再回去,我会怕?” 游天星笑眯眯地点点头,淡淡道“我当张道长也是不会怕的,毕竟有一身好功夫,若是再像个江湖宵小一样落荒而逃,岂不笑话?” 张节陵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脾气,脚下一蹦,叫道“小游子,你这是信不过老道吗?!” 游天星抱着双臂,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张节陵见他态度如此恶劣,气焰如此嚣张,当下一捋袖子,顿声道“上次我们还没比完,要不现在再比划比划?我看杀害惠悲大师的就是你这小子!” 游天星也是见过惠悲大师的遗体,他的身上连中五六枚铁蒺藜,但是死因却是因为暗器上的毒。 游天星没有辩驳,只是微笑道“我若是想要打败一个人,只需出手一镖。”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我若是想治住你,你连发镖的机会都没有!” 吴雪在一旁看得只想发笑,心想他二人斗起嘴来是一个比一个强,但现在时间不允许,若是可以的话,他倒也挺想见识一下二位真章。 蝶梦笑呵呵地指着他们二人道“这老爷爷和大叔太有意思啦!一个眉毛倒竖,一个鼻子生丘。” 她一说完,吴雪和兰儿顿时没忍住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张节陵和游天星闻之色变。老爷爷?大叔?他们看起来没这么老吧? 二人针锋相对间,张节陵忽然泄了气,摆摆手,说道“老啦,老啦,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要再在年轻人面前大动干戈了,免得他们看笑话。” 游天星很是赞同。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他们也不觉得自己很老,但是一代代后辈出现,在武林中焕发荣光,他们不得不老。 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年龄的增长并没有磨灭他们内心的天真,反而以另一种形式保留了下来。 怪不得兰儿时常笑他们是孩子性情。可她现在还不知道的是,这江湖上,从来都是年轻人想装老成,年长的想重回纯真。当她再次回想起跟吴雪他们一同在中原漫游的时候,那时候是多么开心,多么单纯,伴她同游的他们是多么纯粹。 究竟是谁陪伴谁呢?也许是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陪他们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同行一小段路。 这时候,张节陵说道“现在最让我担心的,并不是那些仗着人多欺行霸市的小流氓,而是那个暗害惠悲大师的杀手。他的轻功太过高超,而且,惠悲大师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僧,他怎么就会把他一招致死?” 吴雪道“惠悲大师武功如何?” 张节陵笑了笑,有些苦涩,说道“第四次武林大会的中坚力量,你说如何?这老家伙从来都不下死手,对人都是放水三分,从来都没有用过全力。就算是那次大会我夺得头筹,也是这老家伙让了我几分罢了!” 吴雪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后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讪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他不由得苦笑暗叹,他们这些老人,就算是再显赫一时,也不过终究是一坯黄土,再过十年,还有谁记得呢? 但是,只要自己闪耀过,哪怕只是一瞬烟火,不说上一个十年,就算是再过几十年又如何?他们虽然身殒,但是一股精神依存于世,依旧会引无数人向往。 这就足够了。 于是他们三人不再担忧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倒要看一看是何人如此乱世猖狂? 吴雪对兰儿二女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处理完这里的事就速速回去。” 蝶梦有些不情愿,只盯着吴雪,像是盯着仇人一样,只是他也不再和她对视。 兰儿道“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惹得他们无法安心办事啦!” “今天谁都别想走!” 这是从外面传来一声厉喝,众人望去,只见从山道上走来几个人。 为首的便是百里青峰,他双手背后,面色阴沉,带着自信的笑容。他身后还跟着三个模样精悍的汉子,一副恶犬之态。 百里青峰从先前的狼狈到随后的笃定,只差这身后三个人。 张节陵一声笑,说道“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百里青峰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你们不光偷还杀人,如此败类,我身为江湖人,自是要为江湖出一份力。” 张节陵笑道“哦?那看来百里家主是针对我们而来了?” 百里青峰只冷哼一声,看向地上的小儿子,连叫了几声都没回应,再仔细一看,心里一惊,他儿子怕不是傻了! 只那一对男女,死死抱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皆是一副呆傻的模样。 百里青峰心中一酸,颤声喝道“你们……!” 吴雪叹道“百里家主,他们是为情所困,一时想不开,才会有这幅模样。” 他怎么能听进去呢? 而百里青峰看向吴雪,突然,他看到了他身后的那个人!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竟也出神,闪着异样的光,好像灵魂都被拉扯出来一般! 吴雪往身后看去,正好看到蝶梦的目光,她有些怯意,躲在兰儿身后,只冷眼看了一眼百里青峰,再看向吴雪。她眨巴眨巴眼,依旧是如水的眸子。 吴雪叹了口气,不由得苦笑,这次他没有躲避她的目光,他真的很想看清眼前这个少女,她内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让吴雪心悸的是,她只平白无故的看了百里青峰一眼,但为何看向自己的眼神这么……这么怨毒? 吴雪浑身发颤,体内的气息开始紊乱起来,在他身体里乱撞,从他每个毛孔里喷薄出股股热气。 他很想明白她眼睛里的密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百里青峰提突然叫道“你在这儿!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很久!”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都苦笑起来。 这出戏码先前已经由他儿子上演过了,难道这对父子都迷恋上了蝶梦? 吴雪不由得苦笑,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这姑娘究竟给百里家留下了什么难以磨灭的印象,竟让这对父子如此为之着迷? 不过他也对这个谜一样的女孩子很感兴趣,但他明白,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是无底深渊,任何人只要看了几眼,就再也忘不了她了,好像连魂魄都被她囚禁在她眼睛里的黑牢中。 百里青峰俨然比百里穆还要着迷,他的青筋暴起,从脖子蔓延到额头,他的脸犹如紫猪肝一般,一下子就跑到了蝶梦面前,一把手往她抓去。 不过,情欲让他动作迅速,但张节陵的动作更加迅速,他只一个挪脚,就挡到了蝶梦面前,百里青峰双手一下子抓到了他的胸前。 百里青峰眼睛里遍布血丝,难以置信地扭曲着脸,仰头看向张节陵。 张节陵冷笑道“贫道的胸肌如何?可满足施主内心的欲火?” 游天星在一旁很不厚道地笑了,笑得肚子疼。 吴雪忍着笑,他的嘴巴紧紧抿着,只嘴角怪异地抽动着。 蝶梦闻之哈哈大笑,把脸埋在了兰儿的怀里。 兰儿心想这百里家主实在是色胆包天,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敢行此龌龊之事。 张节陵苦笑道“蝶梦姑娘,老道为你可是连自己也献了,你怎么这么不厚道的笑了?” 蝶梦笑得花枝乱颤,眼睛里溢出些许泪花,说道“蝶梦多谢道长啦!”说着她看了一眼正在看着她的百里青峰,像是受了惊吓,立马住了嘴。 百里青峰叫了一声“碍事!” 他的额头流满了汗,喘着粗气,让人不敢相信,一个人究竟迷恋到一个人什么程度,才能露出如此神情,连什么都不顾了? 百里青峰又向蝶梦扑去,他一定要得到她,不能再等了,他已经快发了疯,也许他已经快要疯了! 他向身后那三人叫道“你们拦住他们!” 吩咐完毕,那三人立马围功了过来。 张节陵对吴雪道“保护好她们!” 说着和游天星一同加入了战局。 那三人看起来武功很是高强,和他二人斗得难舍难分,十回合也不分胜负。 百里青峰又是一个“饿虎扑食”,那庞大的身影盖住了娇小的兰儿和蝶梦。 蝶梦惊叫一声,躲到了兰儿的怀里。兰儿搂着瑟瑟发抖的蝶梦,咬着牙眼中的寒光看射向百里青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临江三雄 蝶梦缩到了兰儿怀里,瑟瑟发抖,可是等待良久,却没有预想那般。 她悄悄抬起头,只见到吴雪一只手抓住了百里青峰的手腕,那百里青峰见美人就在眼前,岂能忍心收手? 他也是练过家子的,虽说武功不甚高明,但对付这种小毛头绰绰有余! 接着,他反手一掌到来,那掌势遒劲,虎口生风。吴雪见来势凶猛,也不做过多抵抗,只对兰儿道“兰儿快往后退去!” 说着他一仰头,躲过那一巴掌。紧接着,趁他还未落稳,下脚又攻了过去,吴雪抬起腿踢在了他的膝盖下处的犊鼻穴,百里青峰腿一弹,像是老牛踢腿一般惊叫一声,接连向后退去。 蝶梦见了,又是一阵咯咯直笑。 吴雪心里发苦,心想这笑对于打斗的人来说可真是一种刺激!占得先风的会心满意得,落了下风的会被激励鼓舞,让他继续为她拚命下去! 所以,所有江湖上决斗的人,大多都会选在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即使是死了,也没有人发现。生时是名躁一时的大侠,死了也要带着这种荣誉而死。可若是身边有个女人,那就怎么也施展不了了。败了,会丢人。赢了,又只教她心得意满。 吴雪喟叹一声,身子猛然往后一缩,躲过百里青峰的一记长拳。到了这里,吴雪发觉他是自己遇到过的最弱的敌人,出手没有内劲不说,气息也很是紊乱,为一个女人紊乱。 吴雪更喜欢“巧”的功夫,因为他知道跟人比蛮力是不明智的,所以他点打短功,只身影飘忽不定,犹如一阵风,惹得百里青峰好不心烦! 他已经忘了自己呆傻的儿子,连自己也快要呆傻起来。只顾着向吴雪进攻,被吴雪接连找到破绽,身上受多创。 可血气上涌的时候,人是不会感受到疼痛的。他这种不顾死活的进攻方式让吴雪也很是心悸,他边打边退,心里想着一个人有这么大魔力吗?在战斗中不能分心,他虽然本能地躲闪着,但速度慢了不少,突然百里青峰一拳头赫然而至,吴雪鼻尖见风,立马回过神来。那一瞬间,时间都好像变慢了。他看着那眼前的拳头,只吸了一口气,仰着脸往后一缩,那拳头沿着他的鼻尖划过。 吴雪松了一口气,心扑通扑通直跳。蝶梦见了惊险一幕,不由得惊呼一声,捂住了嘴巴,但见他没事,便笑着对兰儿说道“那家伙最近的特训似乎有点效果。” 兰儿只刮了一下她精巧的鼻子,笑道“你可莫要再一惊一乍惹他分心。” 蝶梦吐了吐舌头,道“我知道啦!” 兰儿看向吴雪,他的气息和身法似乎有所长进,可这个敌人本事并不怎么高明,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进步。 这时,另一边和百里青峰带来的三人缠斗一块的张节陵和游天星却是往后一退。 张节陵盯着那三人,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站在一起,面无表情,真的像是铜铸的一般。 他缓缓开口道“三位莫不是头几年在临江城混得风生水起的临江三雄?” 其中一人道“不错。” 张节陵微微一笑,说道“我听说临江三雄乃是靠着一条江吃饭,从一无所有到商船百艘只花了数载,沿岸的兄弟无不为之敬佩,怎么现在做了百里家的奴仆了?” 他话语中无不讥讽之意,可那三人却没有任何恼怒,反而是得意的笑了。 那看着最年长的说道“我倒要怪我们兄弟三人太不识时务,若是早早投靠了百里家,又何必辛辛苦苦大动干戈这么多年?”边说还渐渐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教人见了心生恶心。 张节陵叹了一口气,道“我素闻临江三雄之盛名,心里很是憧憬曾还想请三位喝上一杯。” 那人笑了笑,说道“现在我们可不教别人请酒,我们只请别人喝酒。” 张节陵只微微笑了笑,说道“只是这酒看来不太好喝,毕竟是卑躬屈膝得来的嘛……”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说道“道长是出家人,有香客供养自然是不明白人间疾苦。” 另一人说道“当你发现你一辈子的努力都不如别人随便搞搞得来的钱多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最后一人接口道“人生短短数十载,若是把全部身心精力都放在永远也抓不到的梦想身上,最后孤苦而死,那这一辈子才是最可悲的。” 年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我们兄弟三人及时醒悟过来,发现当下这江湖,享乐第一,娱乐第一,花钱第一。所有人都想花钱,但却不肯老老实实挣钱。若是能以一种轻松的方式就能挣原来自己根本不能想象得到的钱,谁还会想累死累活?我们也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而已,这难道很过分吗?” 另一人说道“道长也莫要怪我三兄弟见风使舵,只是这条船开了起来,就没有不顺着风开下去的道理!” 张节陵一时哑口,他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但总感觉有些不合适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不对,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已经被这三人说的话搞得浑浑噩噩的了。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江湖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个江湖了。他们当时的道义准则,放在当下已经不适用了。 游天星笑着拍了拍有些失神的张节陵,说道“看来张道长的嘴仗是打不过他们三人了。” 张节陵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笑骂道“你就在一旁看大戏,也不帮我说两句。” 游天星耸耸肩,显得很是无奈,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帮你说话吗?” 张节陵好笑道“为什么?” 游天星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他们是三个人。” 张节陵不说话了。他已经明白了游天星的意思。一个人的思想可以很好的扭转,一群人的怎么能转变? 这江湖,谁又分得清谁是对,谁是错呢? 他们现在是三对二,除去正在跟百里青峰打架的吴雪,他们是怎么也说不过满腹大道理的三兄弟的。何况跟人说理本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见他们二人有些动摇,那年长的追击道“怎样?二位何必站在财权的对立面,跟自己过不去呢?” 另一人说道“跟着百里家主,他是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最后一人说道“想一想好处,数不完的银子,抱不完的美人,何必如此寒酸?”说着他还嫌弃地瞥了瞥张节陵身上破旧的衣服。 张节陵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所有能想到的字词组成的话,全部土崩瓦解了。 比起敌人的高强武力,糖衣炮弹才是最难防的。 那年长的笑着说道“怎样?二位想好了没?不要打搅百里家主的兴致,你们少不了好——!!!”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再也说出来了。 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枚暗器,青鳞镖! 那人捂着脖子,血从指缝溢出。他瞪大了眼珠子,挣扎了一阵,就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游天星,他是怎么出手的,没有人看清。正如他所说,我若是想杀人,只需一镖。 其他两人面色一变,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的威风全然不见了。裤裆下湿了一片,顺着裤管滴在了地面上。他们现在才知道,之前之所以能跟他们打个平手,是因为这俩人根本没有用全力! 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只这么几年,临江三雄就变成了这副尿样的软脚虾!” 游天星冷眼看向其他二人,淡淡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二人捂住嘴,一句话也不敢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百里青峰见了,大骂道“废物!老子花这么多钱养了这么几条狗东西?!” 他已经被吴雪缠得心烦意乱,而他也好像根本不急,只是跟他来回周转。美人就在眼前,他怎么还能等? 吴雪叹了一口气,他再明白不过了。靠金钱维系的关系,怎么可能牢靠呢?就像吴家被灭门之时,孙伯带着他寻求帮助,有谁帮助了呢?平日里点头哈腰的现在岂不都成了爷?没煽风点火就不错了。躲在岩缝里的偷窥者,都是希望外面的光源赶紧熄灭,自己好诙谐登场的。 先前百里青峰胸口憋了一大口气,此刻突然爆发,他狂啸一声,像是恶虎一般扑向吴雪,吴雪见势凶猛,立马缩身躲去。 可他没想到,他们接连打斗,位置扭转,现在他身后就是兰儿和蝶梦! 吴雪一见,心里大叫不好,但也是来不及了。 有人比他还快得出手了,那人拿着短刀从后面一下子刺进了百里青峰的后腰! 众人皆是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持刀的人。正是已经疯了的百里穆! 百里青峰大叫道“你这逆子!”一巴掌将他扇了出去,百里穆只冷声大笑,头发散乱,翻着眼看着百里青峰,一阵狂笑之后,肆声道“你个老王八,小爷早看你不顺眼了,连我的女人都敢抢?!” 吴雪见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常人的预料,不由得一怔,他也已经笑不出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乱 百里青峰暴怒至极,血气上涌也忘了疼痛,反手一记厚重的巴掌将百里穆扇到了墙上,头撞得咯噔一声,他只手一摸,是血。 吴雪见状立马拉过兰儿和蝶梦,往旁边一缩,逃出了暴力漩涡。 众人都有些呆傻,可他们并不是像百里穆那般真的傻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正常人都没有?他们的爱太过极端,而且有些混乱。他们的头脑都被一个叫蝶梦的女孩子给搞混乱了。 百善孝为先,虎毒不食子,这些老一辈的箴言似乎已经不再适用。它们变得衰老不堪,快要到了被遗忘的境地。 吴雪暗自心惊,他已经不想再看一眼蝶梦了。这个人打有问题。他很想知道,她先前还未失去记忆的时候,究竟在百里家做了什么,让这对父子大打出手,以命相搏。 那边百里父子浑身是血,缠打在一块,像是两头失去理智的野兽。野兽一但见了血,就不可能在松开咬住猎物的嘴巴! 另一边,蝶梦却眼中闪着光,先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全然不见。她看着百里父子,嘴角带着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微笑。若是见他二人斗到好处,她还张起嘴巴,拍着兽手掌欢呼着,坦然一副看客姿态。 吴雪顿时心生怒火,怎么会有这种人?还是说,她那单纯天真的外表下,藏着一个恶魔?他忽然觉得恶心。他从未觉得此女神姿如此令人作呕,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以单纯为掩护的冷酷、无情。 蝶梦咯咯娇笑间,吴雪面容冰冷,他的眼也似乎被血染红了。他快步过去,只做三两步,就到了她面前,竖起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灭了蝶梦的笑容。 众人皆是一惊,傻了一般看向吴雪,而吴雪只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一点个不顾忌他人的眼光。 蝶梦嘴角的笑还残留在嘴角,她捂着娇俏的侧脸,上面有些微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吴雪,而在他眼中只见到恚怨与恼怒。 那边百里父子已经斗得难舍难分,根本没注意这边的情况,若是他们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美娇娘被毫不怜香惜玉地打了一巴掌,他们必定会以命跟吴雪相拚。 众人都有些呆怔,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飘荡着血腥的味道。 吴雪直视着蝶梦,有气无力说道“各位,请先把他们拉开吧!” 他们也是了然,若是再让他们这么打下去,恐怕都会失血过多而丧命。 游天星立马动身,一个箭步冲上去,各在他们身上点了几个穴道,他们二人短时体软无力,扑通倒在地上。 游天星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封闭了他们的穴道,血也暂时止住了,及时就医,应该无大碍。” 张节陵讪笑道“我来给他们医治……” 兰儿本可以阻拦的,但是她没有拦。她只呆呆地看着吴雪,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自己的心上人是个暴力狂?只会打女人? 吴雪感激地看了一眼游天星和张节陵,随后就又看向蝶梦。他低着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蝶梦,她似乎有些单纯过头,单纯到善恶不分,而且毫无道德观念。她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又不是真的傻了,仅凭着一点,难道就可以漠视生命吗? 众人都显得心事重重,低眉顺眼,站在各处。 蝶梦毫不相让地抬头看着吴雪的眼睛,她的眼中有质疑,有愤恨,有委屈。眼中噙莹莹泪光,看着教人心疼。可吴雪却没有丝毫心疼的感觉,此刻他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良久,吴雪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太过火了……” 蝶梦一只手捂脸,嘴唇抽动两下,委屈巴巴的,忽然,她大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 她哽咽抹着眼泪,嘴里不断说道“坏蛋、大骗子、负心汉、虚伪……!” 不知怎么的,吴雪虽然怒火攻心,但见她如此模样,竟也忽然觉得自己太过火了,有话可以说,干吗非要动手?这恐怕是他第一次打一个女孩子,也恐怕是最后一次。以强凌弱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凌弱一个女孩子。 蝶梦忽然不哭了,她看向吴雪。无吴雪一怔,他忽然有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乱跳。她的眼睛里到底透露着什么样的情感呢? 吴雪难以分辨,哪怕是她恨他,他也认了。 蝶梦虽然停止了哭泣,但还有些抽噎,只直直地看着吴雪的眼睛。 吴雪不知怎么的,浑身难受,他归结为情绪的原因。可为什么内息也开始紊乱了起来,就好像是有几股力量在他体内挣扎着,他忽然感觉心痛。 蝶梦忽然说道“伪君子……” 吴雪有些失神,他几乎克制不了心中那股悲伤的感觉。他忽然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幼时,因为淘气被父母打了几下。 他没有听清,说道“你说什么?” 蝶梦大声道“伪君子!” 吴雪点点头,说道“我就是伪君子,居然会虚伪到把你这个害人精带在身边,就是因为你的天真美貌。” 蝶梦道“你说实话了?” 吴雪摇了摇嘴唇,说道“对。” 蝶梦眨眨眼,略微笑道“你也觊觎蝶梦的三分姿色?” 吴雪不由得苦笑,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知道兰儿会误会,会气愤,可他鬼使神差地就这么说了。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要说的话? 蝶梦甜甜地笑道“可惜,蝶梦不喜欢你。” 吴雪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多谢你不喜欢我,我怕折寿!” 他忽然感到无比疲惫,那是心里的疲惫。 他缓缓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蝶梦眼中依旧带着残余的泪花,吴雪已经不敢再看他了。不知怎么的,吴雪感觉打她就像打了自己女儿一样,因为她无理取闹而打她,随后就被后悔折磨。可他没有孩子,这种感觉让他很奇怪。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 蝶梦低着头,像是赌气一般不说话,脸上红红的。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呜呜呀呀的叫喊。吴雪一回头,却见百里父子像是发了疯一般满地扑腾,犹如两条脱水的鱼。 吴雪道“这是怎么回事?” 游天星也是一怔,疑惑道“不应该呀,我点了他们的穴位,应该可以让他们消停半天了,怎么会这样?” 他们挣扎一阵,忽然蹦了起来,凶神恶煞地向吴雪扑来,吴雪有些失神,心想他们难道要为蝶梦报仇? 他们体内憋着一股气,恼怒的气。 百里青峰叫道“你敢打我的女人?” 百里穆叫喊道“你这贼子,我杀了你!” 他拿着刀,闪亮亮的刀,上面还沾着他父亲的血,现在他又要用这把刀来刺杀吴雪了。 就在那把刀快要刺刀吴雪的时候,蝶梦突然一挪步,挡在了吴雪身前。 百里父子赶忙收手,却也收不住那股深刻的恨,对吴雪的恨! 吴雪一怔,立马出手拉过她的腰,蝶梦像是舞者一般衣袖一拂,被吴雪拉了一个圈,像是一朵玉兰盛开。 张节陵和游天星也是上前,分别控制住了百里父子。 吴雪惊叫道“你疯了?!” 蝶梦却悄然一笑,道“算是还你了!” 说着,她重新逃出吴雪的怀抱,跑到了兰儿身边,一把搂住兰儿说道“我最喜欢兰儿姐姐啦!不像那家伙,只会欺负蝶梦。” 兰儿苦笑着安抚蝶梦,然后看了吴雪一眼,只这一眼,就让他通体生寒,阳春三月顷刻间变成了寒冬腊月。 之后吴雪还琢磨了半天,这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为这个眼神,他深受折磨。 不多久,从山下赶来一行人。 为首的那人行色匆匆,一进门,便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百里父子。 他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原本容貌定是神姿俊郎,可现在却满是病色。他跪在地上,低声痛惜道“父亲……小弟……”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神情复杂的女子,那女子吴雪和张节陵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包打听说的百里家大少夫人,子勉!那这个面露病态的男子,便是百里家大少爷了。 子勉先是安慰跪倒在地的夫婿,说道“良人,你病还未好,切莫伤心过度。” 张节陵道“他们还活着,只是……” 他们本想这大少爷定要追责,但他缓缓站起身,瘦弱的身体有些摇晃,子勉搀扶住他的胳膊他这才没有倒下去。 他却是向他们拘了一礼,说道“多谢诸位手下留情,家父和小弟教你们费心了。” 吴雪他们俱是一怔,面面相觑,心想这大少爷怎么跟他们一点也不同?为人倒是知礼多谦。 他接着道“在下名叫百里肃,听内人告知此地情形,勉为拖着病体前来告罪,望诸位宽恕。” 吴雪他们还了一礼,道“也不怪令尊和令弟,是我们太过唐突,硬创了百里家的盛会。” 众人客套一阵,百里肃吩咐下人将父亲和小弟还有呆呆傻傻的子愉姑娘抬去就医。 百里肃面色蜡黄,只依稀可见往日的神采,他说着一阵咳嗽,用手帕捂住,但见素白的手帕上有点点红血红。 子勉道“良人,你病体未愈,还是先回府吧,这里交给子勉就行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内情 子勉见百里肃咳出了血,顿时脸上被担忧覆盖,搀扶着他说道“良人,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由子勉处理。” 百里肃冲着自家夫人笑了笑,笑得很感激,他说道“好,听夫人安排。” 百里肃跟众人告别,便上了一个轿子,子勉给他盖上毛毯,吩咐下人路上注意安全,直到轿子远去了,这才踏进屋。 子勉向众人福了一礼,道“各位见谅,家中情况复杂,教各位看了笑话。” 张节陵笑道“好说,好说,我们先前可是见过面的哩” 子勉微微一笑,不拘不怯,看了看张节陵和吴雪,说道“只怪子勉没把话说明白,让道长和小公子身犯险境。” 张节陵道“也怪我们,咳,若不是我们致意闯这云响寺,那会惹起这么多麻烦呢” 子勉神色有些黯然,悠悠说道“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吧” 张节陵道“此话从何说起” 子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各位想听,子勉也就汗颜将家丑外露了。” 张节陵道“这是家事,夫人若是觉得不妥,也可不说。” 但没人不会不想听,因为这有可能就是解开此次事件的秘钥,就算有些无礼,也是得斗胆一闻的了。 子勉却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必须得说” 众人一怔,她为何突然如此坚定只能是积怨已久罢了,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子勉微微叹了口气,这才悠悠说起过去的事。 子勉和子愉姐妹原本是临江城东面玉梅县城人氏。父亲本名叫文子鱼,是当地的一位教书先生,开办了一所学堂。但他生性狷狂,恃才傲物,因而得罪了很多人。虽如此,却深受当地百姓学生爱戴,只因为他减免了穷苦人家子弟的学费,而且教学态度认真严谨。他说我文某的学堂不光是为富家子弟开的,也是为穷苦人家开的。 一日,学堂里的一富家子弟跟一个农家子弟因琐事而大打出手,结果导致了堂中所有富家子弟跟平民子弟的冲突。双方越闹越大,结果把家中父老都给惊动了过来。父辈一来,县令自然也就来了。双方争执不下,县令倒是阔绰,出手给所有学生医治送保。 此事原本可以就此了结,但文子鱼接连写了几首诗,差人送到县令府上。那县令一看,这酸生腐儒是在暗骂自己是个贪官。县官虽小,但也是官,同样也是有官威的。这县官火气大起,心想这人不得不除,否则仕途必然受阻,这道,连他们的孩子都是她暗中下毒害死的。只是因为孩子年龄小,比不上大人,所以死得比百里肃早。理由是,只有这个孩子也死了,百里穆的地位才能够安稳下来。 闻言,子勉通体生寒,她从来没发现自家妹妹居然是个恶魔她的悲痛顿时被怒火替代,将子愉打个半死,浑身是伤。 子愉只是冷笑不止,说姐姐你自己幸福了,却丢下妹妹,现在妹妹想要自己的幸福,姐姐也要剥夺吗 子勉浑身颤抖,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妹妹。她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皮鞭印痕的子愉,又陷入了愧疚。 子勉忽然觉得,自己也不认识自己,因为她始终是个懦弱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内情(其二) 说到这里,子勉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依旧如常,好像她已经习惯了,又或者说她就算是心有怨念也下不了那个毒手。她虽然记恨自己的妹妹,但一想到尚且年幼的妹妹就失去了父母,连他们的关照爱护都没有几年,心里又很是不忍。而她也许真的是为爱痴狂,只是她爱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可在深陷感情中的人却始终认为自己是清醒的。清醒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命,或者别人的命。子愉就是以此谋命,来换取百里穆在家中的地位。 子勉见夫婿百里肃已经中毒太深,想要根除已然不可能,他没有多少时间能活了。想到这里,她心生绝望,先是父母遇害死于牢中,后又是孩子被害,而现在百里肃也命悬一线,离开她也是早晚的事了。在悲剧之中,人难免会妄自菲薄,陷于痛苦的漩涡,子勉现在之所以活着,只是因为百里肃还没死。 她觉得自己也已经危在旦夕,所以她让子愉把她也杀了。可是子愉没有要杀她,只是说活着才能体会痛苦,死了就什么也体会不到了。子勉明白过来,妹妹是想要折磨她,让她受活罪。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她恨子愉,想让她死,可是又不忍心,她始终是个懦弱的人,连百里肃养的鹦鹉死了都难过很久。因为某样事物的消逝而伤感,大都是当事者把自己的情感不自觉地融入了其中,以物喻人不单是美好的,更是悲哀的。悲伤是一种比快乐更加强烈的感觉,因为所有人都喜欢自艾自怜。他们往往把简单的快乐很快的遗忘在风里,而把所有情感的垃圾都装进心里。所以她见了哪怕是一朵花的凋零,都会引起心中一阵涟漪,忧郁半天。 她现在还活着,却跟死了没有区别。她还能笑,还在说话,日常生活依旧在继续,只是灵魂已经悬在了山崖边,不消用力,只一阵风吹草动,就会让她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生活似乎对她失去了意义,毁灭只需要一个契机。 她把想说的话,堆积了很多的话全部都告诉了吴雪他们,希望他们会笑话她,鄙视她,可怜她,然后当成一个笑料再忘记她。 可是吴雪他们没有笑当然也没有哭。对一个人的怜悯不需要装模作样痛哭流涕,只需一点小小的安慰和鼓励并加之情感的贯通。有时候也只需一点小小的鼓励就会让人感动很久。 而有时候笑着的鼓励比悲色的安慰更加振奋人心。 她已经说完了,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个故事不算有趣生动,但足够令人胆战心惊。无论怎么掩饰都不会变化的只有善恶。她已经不想再追究子愉的罪责,只想和百里肃过完仅存的时光。 子勉说完微微一笑,低垂的眼看向了吴雪他们,似乎在等着他们的评判。可他们不是法官,不会对别人的灵魂做出审判。而一个人的灵魂无论善恶,都是无法被审判的。 他们都觉得胆战心惊,惠悲大师的遗体还停留在床上,已经变冷。他们都觉得寒冷。吴雪只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雪听了子勉的话,心中解开了一些疑惑,又生出另外几个疑惑。 在这起事件中,从他们双方的话中已经找到了几处不谋而合之处。 吴雪知道,百里父子去夜间去那江上并不是为了雅兴,而是参与了那个杀人迷宫的游戏。只是子愉和百里穆在此事当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他们只是一对发了疯的单恋者,还是另有隐情呢 吴雪看了看子勉,而她似乎已经没有想知道的东西了,面色如水,毫无波澜。 他问道“夫人所见的那个神秘女子,可是蝶梦” 子勉一怔,“蝶梦”吴雪微微往旁边一挪,她看向吴雪身后的那个女孩子,浑身一个哆嗦,然后惊叫道“正是她可可她她是你朋友” 吴雪叹了口气,道“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记忆。” 子勉直勾勾地盯着蝶梦,有怨恨,有疑惑,最后,却只是露出一个略微的苦笑。 “那么她也不知道在百里家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二人心性大变” 蝶梦瞪了吴雪一眼,好似在埋怨他把自己推了出去,暴露在众人面前。她低下头,委屈巴巴地说道“蝶梦想不起来了嘛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这样一个姑娘,没人想让她想起那些事情。可这却有可能是解开此次事件的秘钥。 游天星在一旁沉思一阵,说道“那百里穆原来不是暴躁冲动的人吧” 子勉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虽然他有些阴郁,但没有什么过激之处。” 游天星道“是了从夫人的叙述当中可以看出,百里穆甚至百里青峰都有个明显的情绪变化,就在那个神秘女子消失以后。” 所有人都已经明了,看向蝶梦。她微微往后一缩,抱住了兰儿的胳膊,她很不喜欢这么被人看着,怀疑地看着。 吴雪不由得苦笑,这个女子究竟给这对父子下了什么迷魂汤,让这对父子竟然刀剑相向,让子愉竟不惜谋害人命。 张节陵微微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感情真是怪复杂的。” 任何陷入感情漩涡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献身,而先前说得义正言辞的话,全部成了玩笑话。有时候,人情愿自己因自己说得话成为笑料,也希望心中所想之事,脑海挂念之人成为真实。比起被人笑话,得到才是最令人激动的。 事情又到了死胡同,那死亡迷宫的主谋和盗经贼依旧没有落网。所有的线索都摆在了眼前,可都是些凌乱琐碎的事情。 末了,众人无果只得先回去,待日后再寻端倪契机。 子勉与众人拜别,说道“诸位大人若仍有疑虑或者于此事有了头绪,可来城东百里府一叙,子勉愿详尽告之。子勉愿长久静候大人佳音。” 当她走后,众人皆是不由得面面相觑,露出了一个苦笑。 吴雪问蝶梦“经历这么多,想没想到过去的事” 蝶梦只将俏脸一扭,干脆道“没有” 张节陵在惠悲大师身前伫立良久,询问其他僧人惠悲的后事,僧人答道“须念三日佛经,再进行火化,安入舍利塔之中。” 张节陵重重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到头来是你这老家伙先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他神色悲戚,久久凝望着惠悲大师,“也许我们真的是老了” 张节陵对众僧侣道“惠悲大师是我张老道的朋友,我就住在临江整租客栈里,若是有了线索还望告之一声。至于普罗经,老道誓死也要追回来还与少林” 那些僧侣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只是他们好像对那少林佛经并不感兴趣,只有些心不在焉。 张节陵叹了口气,跟着众人往山下走去。 此时山影戚戚宛若巨人,山道犹如匍匐的蛇,隐藏在黑暗的树林里。小径上布满花香,石灯龛里的灯火有些飘忽不定,像是逝去者的魂魄一般,只消天幕揭开,就会彻底消失在黑夜业火的余烬里。 众人都心事重重,有些心不在焉。 吴雪很是怀疑,是不是子愉杀了那四个人,再伪装成是妙夜郎君所为可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死者喉咙再割开一个口子而她盗取佛经究竟是为何他可不相信是因为她翻然悔悟想要参透佛法。还是说,这些都另有其人是不是那个在停尸房害死惠悲大师的那个神秘人也许他才是这幕后黑手,只是现在这个人也已经跑远了吧茫茫人海,到哪里去追回普罗经 想到这里,吴雪只觉得头昏脑胀,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吸引灾祸的命格,要不然怎么会总是跟这些事情结缘 他露出一个苦笑,还有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兰儿好像在刻意疏远自己。 难道她是记恨他吗还是她也对他的秉性产生了怀疑毕竟他原来也失控过,就在英璃城的那场大火中。她的心里是不是也被那场大火烧出了个空洞 他走在最后面,听着夜晚小径上的悠悠跫音,心思不觉飘远了。 当一个人产生恋爱的感觉时,总会情不自禁去琢磨恋人的心思,却怎么也琢磨不透。 人生总是充满了突发情况,若是一切都按部就班,到头来可能会觉得很无聊。 究竟是她刻意疏远了他,还是因为他思虑过多,而刻意疏远了她呢 有些事情原本很简单,但在感情世界当中却很复杂,犹如一团乱麻,火烧不尽,刀斩不断,只教人心烦。 所以当兰儿放慢脚步,来到吴雪身边时,他几乎有些恍惚,有些难以适应。 吴雪看着向山下而去的石阶,只呆呆出神。 兰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雪儿哥哥还在思考盗经的事吗” 吴雪却笑着说道“我在思考那一巴掌是不是太冲动了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思 回到住所,已经是夜半时分。 一切都是发生的那么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在短短半天时间里,就发生了很多事,有人哭,有人死,有佛家至宝的丢失。 他人都已经休息,灯已经熄灭,但却黑暗的屋子里却有人无法入眠。 张节陵和衣躺在床上,只眼睛出神地看着外面河光在房梁上的斑驳波影,就好像是有人在远处向他招手,而他却无法再近一步了。有很多事情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已经很老了,老到快要丧失往日的记忆了,但就是因为一些巧合,让他又从重新想起了,往日洒落一地的碎片竟开始自己恢复。只是这记忆之上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风沙和裂痕。 吴雪还没有睡,他还没有进到房间里。他独自靠在楼台的红漆栏杆上,望着下面河道边安歇的小船还有粼粼的波澜。 他想到了黑夜的秘密和胆怯。那些行走在夜晚的人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 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舒缓了他紧绷的神经。他微微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吴雪看着夜晚的黑,想到了那些黑衣人。他们先是夜中绑架蝶梦,后又杀害了惠悲大师。他们是一伙人吗种种巧合让吴雪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头脑有些混沌,像是有人搅动了河底的淤泥。 他已经不知道故事该如何往下发展了。思路到了这里已经开始枯竭,这种快速的消亡让他有些惊愕。有些设想还未确立就被推翻了,各种突发事件打乱了他的思路。 也许该去伪存真把那些纷乱错杂的杂草茎斩断,把那覆盖在表象上的迷雾去除,只抓着那一根主要脉络,就像盲人推拿师在病人背后梳理着骨骼经络一般。 可能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看到的也许都是一些迷惑性的假象。 那么什么才是真失去和死亡才是最真实的。只有佛经的丢失和寺院里的死亡才是最根本的结果。 吴雪尝试从这两个最根本的开始想象,但是到了一些岔路的时候又被迷雾笼罩。 那个杀害惠悲大师的人轻功很高,比张节陵还要厉害,暗器也是凶狠果断。按道理说一个武林名宿就是武功再怎么倒退,也不该躲不开暗器。张节陵就躲开了,为什么惠悲大师没有躲开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老了,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敏捷了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很不合情理的事。从那间屋子里暗器数量来看,有不下二十枚暗器。而张节陵却说只有一个黑色的模糊黑影,此人轻功很高明,看起来已经到了“一步川云”的地步。 一个人怎么能在短短几个喘息间发出不下二十枚暗器他想起了游天星说过的话对于使用暗器的人来说,能用一枚暗器制敌的,就觉对不会用第二枚。因为对于善于使用暗器的人来说,如果无法一招制敌的话,自己也会陷入被动。 一个人,二十枚暗器也许这暗器本就不是人手发的,而是机关如果是机关的话,就很合理了。因为精巧的机关眨眼间都可以发射不下百枚暗器,他曾听说天工阁的最机密暗器“云锦袖”就是如此。但是这个暗器机关从来没有人见过,因为见过这个暗器的人全部都已经命落黄泉。 吴雪曾经听闻过“黄泉碧落”一役。这两把名剑原本是海棠门镇派之宝,但海棠门没落后为了干戈止武,就将这对宝剑送给当时名噪一时的悬剑堂以求庇护。 可这江湖风云变幻,曾经显赫的悬剑堂在堂主谢花台死后就一蹶不振,后辈无一人再可比肩前堂主,后就被崛起的天工阁重创,夺了两把名剑,藏于门内。 也许为了夺回这两把传说名剑,也许是为了在江湖重树威风,悬剑堂举派上下围攻天工阁。而就是那一次惊天动地的决战,没有让悬剑堂重树威风,反而让“云锦袖”名震江湖。 那一代天工阁阁主玉先凤以一人之力,尽杀悬剑堂五大高手,悬剑堂的中坚高手几乎在那一役尽数折陨,从此一蹶不振。再后来,江湖上再也没有悬剑堂的名号。 真正打败过,或者说在“云锦袖”之下走过一遭还活着的,只有“剑神”叶霜。 他是江湖上一代人的憧憬,也是吴雪敬仰的前辈。他看了很对关于叶霜的故事,说他的剑法已经到了“若有还无,亦真亦假”的境界。曾经有见者这么描述他的剑法“雾楼出岫星台落,红霜挟秋百花凝。” 吴雪不知道剑神叶霜是如何打败玉先凤的,也没有人知道。但有一段不知真假的传说流传在江湖上。 说是在二人战后,玉先凤答应将“黄泉碧落”双剑交给叶霜,但后者说“我不要,我已经有了红叶。” 玉先凤一愣,她看向他手中那把暗红色的剑,恼怒道“你不要剑来我天工阁干什么” 叶霜说道“我听说贵派得了一双绝世名剑,本以为有相符的剑法高手,没想到却无一能胜任者。” 说着叶霜就转头离开了天工阁,扬长而去。 至于后来如何,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玉先凤翻然悔悟,将一双让世人争执不休的两把名剑沉入了大海。还有一种说法是,玉先凤后又找到叶霜,将黄泉剑赠给他,而碧落剑则为自己所有,以表黄泉碧落永世不忘。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现人已不得知。但先辈们的事迹,只消一听,就能勾人魂魄,令无数人拜倒折服。 吴雪打了个哈欠,他看向满天星斗。 他想到,难道凶手就是用某种暗器机关连发了二十多枚暗器杀害的惠悲大师目前来看也只有这种可能。那这个神秘人跟天工阁是否有关系想到这里吴雪就有些头疼,若是天工阁真在此事插了一手,那事情可就有趣了。没有人想跟他们作对。 近年来,天工阁已不似玉先凤时代的天工阁。现在的天工阁的暗器机关愈发诡异,手法也愈加狠厉阴险。而有种说法是,天工阁的傀儡已经跟活人无异,身体里藏着无数机关暗器,甚至还有火药。 吴雪微微打了个冷颤,他想到了初见兰儿父女的时候,曾遇到过的那个神秘人,他的两具傀儡看着神情可怖,嘴里还发出诡异阴寒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吴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复杂了。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随之不寒而栗。 他喃喃道“是不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何如此” 吴雪脑中想法突生,而后又觉得不太可能。他的想法有些匪夷所思,“如若不然,那又会是怎么样” 吴雪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震,冷汗沁满了额头,“难道难道他也跟杀人迷宫有关系” 吴雪往后一靠,顿时觉得浑身发抖。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江湖还有什么信仰可言 他觉得浑身寒冷,突然感觉这个漆黑的夜晚布满了险恶,无数把刀在暗中对着单纯懵懂的人。有多少满怀着对江湖的期待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甫一步入江湖就抱憾折戟又有多少人能在这险恶卑鄙的江湖里翻出一点水花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屈辱没落。 一种无比悲观的情绪弥漫吴雪心头,他接连喝了几口凉透了的茶,忽然感觉这味道太淡了。也就是放下茶杯的一瞬间,他也明白了为何有这么多人抓起了酒杯。 他无力地靠在木椅里,遥望深邃的夜空,突然感觉就算是白昼降临,也有无法驱散的阴暗。它们伪装成无害的模样,躲在车流人海中,什么时候会露出爪牙徒劳的感慨万千也是无益,残留的证据都已经迷失在那已经淡漠的血迹里。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吴雪顿时像是炸了毛的猫,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往边上一缩。 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吴雪再定心一看,却是兰儿垂散着头发上了楼来。 吴雪疑惑道“兰儿妹妹你怎么还没睡” 兰儿伸了个懒腰,看向烟雾笼罩的河岸夜色,说道“你不还是没睡呢吗看雪儿哥哥一副沮丧的模样,有心事” 吴雪微微笑了笑,将刚才那猛然的惊吓呼了出来,说道“哪有什么心事,只是惠悲大师的伤逝令我有些神伤。” 兰儿只是点点头,没有追问。 吴雪笑道“众人都有些累了,而我还睡不着,正好当做是守夜了。” 兰儿低垂着一双妙眼,轻声说道“你劳累几日,本该休息才是。” 吴雪道“只是近日奇事怪事频发,真教人有些心魂不定。” 他看向兰儿,她的侧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灯光,无比柔和。他很想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是她对他有些抱怨 吴雪就在一旁呆呆看着她,夜风吹乱了她的三千青丝。她伸手拢了一下鬓发,冲着他微微笑了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话 虽然短暂的风波平息了,但吴雪却有一种惆怅的感觉,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胸口有些发闷。 他们重点茶炉,夜晚的时光还很漫长。茶壶上缓缓升腾缕缕烟雾,拉得很长,升至夜空中,消失于一片漆黑之中,成为了黑夜的一部分。 兰儿披着衣服懒懒倚靠在椅子里,盯着小小的炉火。 吴雪头脑有些发蒙,他想了太多事情,那脑袋里小小的空间快要装满。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谁都没有提最近发生的事。 那些事情犹如梦魇一般躲藏在他们的脑海里,只等着他们闭上眼睛入眠就伺机而动。 等待炉火烧开水的片刻,吴雪突然说道“什么时候去百里家看看吧” 兰儿一怔,随即笑道“去百里家你不怕被哄出来吗” 吴雪靠在扶手椅里,支颐而笑,说道“事情还没解决嘛”他眼睛为垂,看着远处,那边有一座黑黢黢的塔楼。“而且我总感觉百里家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发掘。”他抱怨了一声,“真是麻烦,惹上了麻烦事处处都麻烦。” 兰儿笑道“能轻易被发掘的,就不叫秘密了。不过嘛去一趟还是有必要的。” 吴雪沉思道“得看看百里青峰还有百里穆的情况,可否真的是疯了。如果疯了的话,那他们伤一好见了面岂不是还要大打出手” 兰儿道“只要不让他们见到蝶梦就好。” 吴雪也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很想知道蝶梦在未失忆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居然能把百里家搅得一团糟。” 兰儿只轻声问道“雪儿哥哥对蝶梦的事很感兴趣吗” 吴雪微微笑了一下。他似乎嗅到了兰儿话中的机锋还有一股浓浓的醋味。他可不想让兰儿多想,可是她似乎不得不多想。任是谁在自己心上人身边有个出彩的人,都会难免担心。 吴雪小心翼翼地斟字酌句,这才说道“也不是感兴趣吧只是她恰好跟这起事件有所关联,虽然还未弄清到底有什么关联,却还是令人有些顾虑。” 兰儿突然笑咯咯笑了两声,她觉得他有些太过小心了,对自己也还是很小心。她忽然想到,在心上人面前,所有人不都是表现的小心翼翼吗她又何尝不是 吴雪听得她几声笑,有些奇怪,觉得这个笑有点不合时宜。 兰儿道“哦,水开了。” 于是他们分别沏了一杯茶,等温度消降之余,继续接着刚才可以无限蔓延的话题。 兰儿低垂着眉眼,看着淡绿色的茶水,说道“你觉得,蝶梦是不是秦如梦呢” 吴雪一怔,这是她第一次直白的跟他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可这句话好像不是怀着疑虑,而是用只想听听某人看法般的语气说道。 他回答道“说实话,不怀疑是假的。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我就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秦如梦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他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可我后来发觉,她们虽然长得相似,但骨子里却有着不同。也许是因为失忆的原因吧,但若是秦如梦的话,她又怎么会突然失忆呢” 兰儿点点头,说道“从子勉夫人的话中也似乎可以感觉,这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人。” 吴雪想到了子勉地话,想到了突然出现在百里家的神秘女子,现在的蝶梦本身倒是挺迷惑的,谁知道她有着什么秘密,但还说不上神秘。因为她那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纯真和那双清澈的眸子确实很难让人怀疑她。她就像是白纸一般,可以任人渲染。 吴雪苦笑一声,接着说道“我始终感觉蝶梦就是秦如梦。”然后他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若真是如此,我倒是希望她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兰儿道“为什么难道是如梦姐姐不好吗”她的耳边响起了蝶梦反而叫她姐姐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兰儿有些别扭,可能是对着一个自己曾经叫过她姐姐的这个相似的人有些违和感吧,她也不是到秦如梦或者叫蝶梦和她的年龄究竟谁大谁小。只是让兰儿深深不平的是,当蝶梦搂着她的时候,她都能明显感受到她胸前的那两处凸起,而且她比蝶梦还有吴雪矮了半头。她难免有些担忧,是不是自己不长了 吴雪苦笑道“不是她好不好的问题,只是按照先前我们认识的秦如梦的性格来看,她若是恢复了记忆恐怕立马就会报我打她一巴掌的仇”兰儿听了咯咯直笑,说道“如果是如梦姐姐的话,恐怕又要教你吃一吃幻境的苦了。” 想到这里,吴雪就有些不寒而栗。他想到了她勾人魂魄的神情,那双眼睛,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好像藏着一个黑洞,会把人拉入无底深渊。而且她行事诡异,性格多变,谁知道她手底下有多少亡魂吴雪可不想成为其中一个。还有让他担忧的一点是,秦如梦每次见到他时,总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些话究竟是她故弄玄虚,还是另有隐情 跟吴雪不同的是,兰儿似乎并不觉得秦如梦多么可怕。可能是同为女孩子的原因,她的有些面貌只会对男人展现,兰儿自然觉得她很好,至少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吴雪想到了在那如梦圣地中遇到的幻境,还有之前之后的幻境,都让他不寒而栗。他可不想再陷入那个如梦魇一般的鬼地方。 如此想来,吴雪自己都有些惊讶,原来自己已经遇到了这么多奇怪诡异的事。从地理位置来看,他也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这趟未知的旅途从那晚的芙蓉城开始,向着西边一直走到临近边关的英璃城,再南下到了临江城。那么,这趟诡谲波折的旅途会在哪里收尾呢 吴雪想到了两场大火。那两场大火几乎把他身心都燃烧殆尽,只是因为他人,自己得到了拯救。一个拯救了他的命,一个拯救了他的心。他心生感激。旅途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尽管有人可能会提前离开你的旅程,但那种熟悉又怀念的感激会让你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就算是独自一人也可怀揣着他人的祈盼勇敢前行。没有一种人生旅程是轻松的,是因为是有人背着希望负重前行。能让人醍醐灌两句道歉的话,然后再教导她其中的利害。只是他刚刚张开嘴,蝶梦捂住了耳朵,摇着头娇声嚷道“蝶梦不听不听大坏蛋讲话蝶梦不听” 随后往下跑回了卧房。 兰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她下去了。 吴雪独自站在晨光熹微的凉风里,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一个欺负女孩子的坏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百里家之行 第二天吴雪很晚才起来。待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看着正午的太阳时,一种很莫名的失落感弥漫他的内心。一些子虚乌有的事迹在他内心深处滋生,让他就坐于床榻之上,而思维变得混沌朦胧。 他慢手慢脚地穿起衣服,到了外面一看,却见所有人都已经正装待发。吴雪茫然地说道“要出门吗” 石业兰也难得的好好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看得出来,那件衣服是兰儿一大早就给他置办好的,她可不想父亲穿着邋遢就出门。他有些别扭地拉了拉右衽的衣服,一副怪模样地说道“说是什么百里家邀请我们赴宴” 吴雪一怔,他想到了在英璃的时候宋义那次请的害人宴会,不由得苦笑道“不会跟那次一样吧” 兰儿道“好心当驴肝肺。子勉夫人是有事要商量,特来请我们一同前往,你可得快点,快去洗漱” 他当下就去洗漱,换了一身衣服,众人到了门口,看见两辆精美的暗色马车。张节陵已经坐在了里面,笑着招手,说道“快点,快点,不然饭就凉了” 游天星苦笑道“张道长一听说有美味珍馐,就什么都不担忧了。” 众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前面那辆坐着张节陵、游天星还有石业兰。至于吴雪,他们三个一致对外,把他推到了后面那辆,陪伴兰儿和蝶梦去了。 吴雪苦笑着上车,一进门就看见蝶梦瞪着他看了一眼,随后就冷冰冰地扭过脸去,一副冷淡怪罪的模样。 吴雪在二女对面坐下。这马车虽然看着普通,但里面内饰却很是精美,屁股下的垫子大概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制成,坐在里面很软,就好像是陷进了一头灰熊的怀抱一般。 在一旁,还有一个置物柜,打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佳酿和几个白瓷的杯子。 就是这样一个舒适的环境里,吴雪却感觉如坐针毡。那原本柔软的皮毛此刻却犹如竖起刺的刺猬,扎得她他浑身痒痒。可对面那拷问一般的眼睛还在盯着他。吴雪微微扭过脸,假装看着窗外的街景,余光里却满是那奇怪的眼神。 蝶梦拉着兰儿的胳膊,像是看仇人一样看着他,随后就跟兰儿闲聊了起来。衣服是她们今早上街买的,蝶梦似乎对锦绣坊的衣服很是喜欢,那些好看的衣服让她眼花缭乱,当下又和兰儿说了起来。 她们都换了一身衣服,很好看的衣服。兰儿的衣服偏红色,在袖口衣摆之处,绣有初绽的白玫瑰。蝶梦身着黑色的衣服,上面满绣着暗红色的海棠花。 吴雪听着二女的话,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他心想到师傅他们在前面那辆车上一定很自在。 实际上,他们确实很自在,已经忘了是要去赴酒宴,也忘了后面悲催的吴雪和女孩们,他们已经先喝了起来。 游天星苦笑着坐在他二人中间,只感觉自己像是个多余的。 张节陵红着脸,把起酒杯,冲着游天星嚷嚷道“游兄,别光干坐着,来,喝一口” 游天星苦笑道“等会少不了酒喝,何必这么急呢” 张节陵道“酒不嫌醉,钱不嫌多。多多益善嘛” 于是,游天星只得跟着他二人,三个酒鬼喝了一路,加上马车颠簸,游天星感觉自己是被夹在了天堂与地狱之间,飘飘然,又有些想要呕吐。 百里家在城东位置,府门很宽大,高高翘起的飞檐之下,挂着一个鎏金门匾百里府。这是当地一个书法大家亲自提笔写就。 下了车,众人心生感叹之余,也有些疑惑,怎么百里家门户比府衙的还要气派 前来迎接的仆人将他们引至府内,过了一个雕刻着一大群奇形怪状的动物的照壁,众人来到了里间门庭。 子勉已经等候多时,见了客人来,上前相迎,将他们先行引至知客厅,百里肃一脸病容地坐在塌子里,身上还盖着毛毯。 见了他们来,欲起身相迎,他们赶忙劝其免除礼节。百里肃愧颜道“诸位远道而来,肃却拖着病体不能远迎,实在有违主道,惭愧惭愧” 众人以礼告慰言,皆是落了坐。 子勉提道“道长可会医术” 张节陵自谦道“说是精通不敢,但些许皮毛还是略微通达的。” 吴雪的左手还带着手套,他不得不带着那黑色的手套,他那只如同紫玉一般的手可不想让人看了生疑,怕他是得了瘟疫。听了张节陵论说关于医术的话,顿时想笑,心想着这张道长可是个庸医,把我的手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不无担忧地看着病入膏肓的百里肃。 百里肃略微责备子勉道“夫人不可劳烦客人。肃病久矣,恐难得治,还教道长难堪。” 吴雪觉得百里肃实在是个文人,说话也抑扬顿挫的。 张节陵摆摆手,笑道“不碍事,不碍事,道长就给百里少爷瞧上一瞧。” 百里肃推脱不得,也就谢允了。 张节陵坐在他旁边,把上了他的脉,又看了看他的神色,一阵折腾过后,子勉神色担忧地问道“道长,郎君的病如何了” 张节陵微微蹙眉,只这一小小的蹙眉,却教当场的人都是揪了一把汗。 张节陵先是问道“少爷先前可医治过” 子勉道“先前找了临江城很多医生,但总是摸不清楚郎君是得了什么病,只开了一些祛毒的要方子。” 张节陵点点头,说道“百里少爷除了中了一种慢性毒药以外,似乎还有什么隐症” 他随后笑了笑,说道“不过不用担心,百里少爷体内的毒早已经解了。” 众人都是一惊,子勉眼泪涌上了眼眶,良久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像是在思考其中的真实性。人最怕在有希望的时候又落空,这才是打垮人的原因。 子勉道“道长此言当真” 张节陵笑道“没事儿,百里少爷体内已然无毒,应该是先前看的医生的药起了作用。” 子勉不无担忧地握住了百里肃的手,问道“那郎君为何病情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张节陵微微蹙眉,思忖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按道理来说,百里少爷现在应该已经痊愈,可为何会如此” 接着他有些为难地问道“少爷和夫人最近有没有行房事”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难为情,兰儿的脸红了,只蝶梦还有些不明所以,问兰儿那牛鼻子老道是什么意思。兰儿红着脸嘀咕道“老道士枉为出家人,胡言乱语” 子勉更是脸红如血,低着头,俏声道“道长这是说什么胡话郎君已经病成这样了,子勉又何能如此如此厚颜” 百里肃摇了摇头,说道“病不讳医,道长还请告知肃之其中详情。” 张节陵点点头,叹道“毒虽然已解,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噬百里少爷的阳气。” 闻言,在坐的人都有些疑虑,他们思忖着,究竟是什么东西吴雪微微苦笑,心想这老道士不会是认为 子勉一怔,思索着张节陵的话。此话说得很是古怪,“什么东西”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百里肃又咳了一阵,子勉拿手绢给他擦嘴,令人担忧的是,那素白的手娟上,已然有了几朵梅花般的血迹。 百里肃有气无力地说道“道长不妨直言。” 张节陵神情凝重,沉思道“以贫道看来,百里少爷得的不是本体之病,而是有什么外物干预所致。” 子勉刚想给百里肃倒茶的手一哆嗦,茶杯摔在了地上,这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让众人一惊,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心绪这些更是纷乱了起来。 子勉惊恐道“难道难道是” 众人都知道她想要说的话,他们也很怀疑,既然不是病,夫妻也没有行房事,为何百里肃的阳气还在不断流失 只有一种可能。吴雪有些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没有说出那个字。 百里肃却笑了,说道“肃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怪神仙。” 张节陵此时展颜而笑,说道“此事还有待商榷,而且,贫道是道家人,神神鬼鬼的见多了难免也变得神神叨叨,百里少爷勿怪。” 随后众人一同吃了饭,席上他们没有见到百里青峰、百里穆还有子愉。虽然怀疑,但只道是他们有伤须静养,没太在意,也不好过问。 饭后百里肃先回房休息了,待他睡下,子勉才来到众人面前神色惊惶地问张节陵先前之事。 他们在知客厅喝着茶,见了子勉夫人面容有些憔悴,心下也是痛惜,一个人生病,却是要两个人受罪。而有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有的人却甘之若饴。 子勉悲色道“郎君已经睡下,道长有话就跟子勉直说吧” 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暂且把那个神秘的东西就叫做鬼好了。在贫道看来,是有个这么个鬼东西匍匐在暗处,不断地跟着百里少爷,吸食他的阳气。若是这样下去” 子勉心知肚明,自家夫婿已经到了命悬一线之间,这样下去,恐怕会阳尽而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百里肃的病情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百里肃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但所有人都没有头绪。让人奇怪的是,既然毒已解,又没有行房事,为何百里肃的阳气还是不断地消失,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趴在他身后,吸食着他的阳气一样。 百里家的房间有些阴冷,此刻一阵穿堂风嗖嗖而过,众人不免手脚生寒。 子勉有气无力地坐回靠椅,她的手指盖在了眼睛上。她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嘴巴努力地抿着,另一只手蜷曲在腿上,一副似在竭力压制情感的姿态。 所有人都有些动容。吴雪暗自叹了口气,心想百里肃跟子勉感情深厚,实在令人艳羡,又令人惋惜。 一种无奈的酸楚感在吴雪心中蔓延,就好像孩童偷吃了一颗还未成熟的橘子一般。 兰儿微低着头,抓紧了蝶梦的手。蝶梦只呆呆地看着子勉,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又似乎无从下手。 良久,张节陵打破了沉默,他站起身,说道“百里少爷的病还没到穷途末路,转机还是有的,只是需要好好把握一下。” 子勉微微抹了抹眼角,她的眼眶有些微红,哽咽着说道“道长可还有什么办法救我郎君一命” 她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问道。她此刻很是矛盾,在她心里,百里肃已经是既生又死的状态了。她急须一根稻草,哪怕只是一根干枯的稻梗,来打破这种矛盾的状态。此前她已经想了很多,想到了百里肃可能会死,也想到了他会活下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她也希望如此。她已经心力交瘁,甚至想到在百里肃死后,自己也自绝而死,去跟百里肃还有他们死去已久的孩子团聚。 张节陵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站起来,说道“夫人,可否带我们看一看百里家府的构造” 子勉缓缓抬起头,哭腔说道“好” 他们都需要出去呼吸一口气,那屋子里阴暗幽冷,让人心情压抑。在压抑阴暗的环境里待久了,对人的身心都有影响。 吴雪心想,张道长该不会是要给百里家看看风水吧众人都不太明白张节陵的意图,他笑道“若是要说风水的话,房屋设计也算是一种风水布局了。房子通透朝阳,人在里面也就过得舒心一些。我们去一高处,看一看府内构造如何。” 子勉先是带着他们在百里家挨个走了一遍。这百里府,确实是够大,众人走上一圈,腿脚都有些酸麻了。一路上,张节陵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各个房间还有走道,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随后他们跟着子勉来到了后院里的一处塔楼上。在这里,可以清楚地一览百里府。 这一路看来,吴雪只觉得百里府家大人少,很是冷清。人走在里面有些只能感受到寂寥的院落,还有穿堂而过的清风。就连其间栽种的花草,也有些寂寞枯瘦。整个百里府被一种阴郁的气氛笼罩,人在其间行走,都能感受到那股死气沉沉的氛围,让人心中郁结。 吴雪长出了一口气,站在塔楼上,望向远处阴沉的天空,只似乎在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下来。 要下雨了吧 张节陵环视了一圈百里府,他来回看着,双手背在身后后。 吴雪看见他的右手在掐着指诀,只到了某一处,他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来回在指腹一处点着。吴雪心想道长恐怕已经有了着落了。 子勉问道“道长,如何” 张节陵微微蹙眉,缓缓说道“这就是个死局。”他的语气很轻,轻的就像一口气,一缕魂魄。但就是这种轻,却让子勉几近绝望。 子勉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兰儿和蝶梦赶忙扶住她。子勉抽啼啼地说道“那,那” 石业兰双手抱胸,说道“你这老道怕是职业病犯了,尽会口出妄言教人家害怕” 张节陵只叹了口气,道“这里不适合居住,我看着倒像是专门为什么东西提供修行的地方。” 此话一处,有人惊愕,有人怀疑。他说的有些太过玄乎,几乎到了超出常理的地步。 吴雪隐约感觉张节陵的话有些道理,因为从风水学上来讲,这布局就是“祛阳聚阴”之地。这他原来在相关的书籍中看过,为此母亲还无比担忧地说过他不务正业。可仅仅只是房屋地理,就能对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吗吴雪却很是怀疑,他听张节陵继续往下说道“百里青峰和百里穆是不是住在府内的南首” 子勉说道“那边那处是父亲还有小叔子的住处。”说着她向着那边一指。“那边的是我和郎君的住处。” 众人向北看去。 张节陵摇了摇头,说道“难怪” 子勉追问道“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张节陵只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本不适合居住,人住在里面会对心神产生影响。除此百里府,夫人可还有去处” 闻言,子勉心头一紧,想了半天,只说道“原来在我和郎君刚成婚之时,居住在他的思安斋里。” 那是一段很久远的记忆,虽然才过了短短十年,但感觉却如沧海桑田。那时她和子愉刚刚投奔到百里肃身边,那时他还是个无拘无束的大少爷,每日只写诗作画,和几个朋友在临江城各处吟诗作赋,好不快意。婚后,因为家中原因,夫妻带着子愉回到了百里本家。随后就有了那些梦魇。她不免有些恍然,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十年,已经十年了。这十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开心的时候很快,悲伤的时候很慢。她从一个十几岁家中变故的小姑娘,到百里肃的夫人,已经十年了。那时他们在思安斋的时候多么快乐,到了这里之后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她都已经记不起是怎么过来的了。 张节陵道“那思安斋在何处现在可还留存” 子勉神色有些失落,一层幽暗的阴影覆盖在她背后,说道“思安斋在临江城外的一处古运河旁,自从我们夫妻二人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那里,现在也应该已经破败不堪了吧” 那里是她度过近年来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之处,那些时光成为了一种只供怀念的记忆,只是现在又突然重新揭尘重现了。 子勉道“道长的意思是” 张节陵点点头,说道“近日夫人还是跟百里少爷去往那里居住吧” 子勉道“那这里” 张节陵笑了笑,说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帮人自然是要帮到底。” 于是子勉立马动身行动起来,她已经无暇顾及他物,只想从这个牢笼里逃出去。她开始打点物事,准备和百里肃一同回到那个曾经的地方。她忙碌着,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就好像是她初嫁时一般期盼又有些惶然。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了,那里有一处水榭,是他们作画评赏风月之处;在斋后,还有一片小小的花园,从前他们一同种上了她很喜欢的月季。只是它们现在都枯萎了吧也就是那几间小小的房屋,每个角落里都藏着愉快的记忆。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他们可以把那些荒草清理干净,把破旧的房子打扫补修一番 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子勉问道“那家尊还有小叔、子愉该怎么办呢” 百里青峰和百里穆因为身有重伤,虽然现在已经无大碍,但是依旧在昏迷。子愉也有些精神失常,他们都暂时不能行动。 张节陵道“家中一切如常,只你们先去避避风头。家丁仆人,还有百里父子,你的妹妹,他们就先留在这里好了。” 子勉有些疑惑,问道“那这里真的是有” 张节陵哈哈笑了两声,道“待我们处理完这里的事,再告知夫人了。” 百里肃虽然有些疑虑担忧,但心里却很是欢喜。他也很想在回到那个地方,那里是他们见面的地方。当子勉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天,平常的一天,只是那天阳光正好,前些日子的阴雨天让他闷在家里,好不心烦。当时他正在水榭看荷花。满塘荷叶并举,芙蓉风露初绽,是个令人愉快的一天。也就是这一天,朋友将一双孤女托付于他。虽然有些不便,但他是个无拘无束的热心肠,来了也就来了。她们在他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自己还是可以在外面潇洒,是为避嫌。只是没想到,子勉这一来就是相互束缚相互搀扶的十年。 现在,他们可以回到那里,想想都振奋人心。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子勉找来马车,吩咐仆人将一些日常用品搬到马车上,就跟着百里肃一同离开百里家。 众人临别说了一些祝福的话,看着马车远去了。百里家一切如常,只是少了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临走前,百里肃还吩咐家丁仆人,可允吴雪他们进入府内调查。 他们居然对吴雪他们这些还不太熟悉的人很放心。经历了一系列诡异痛心的事之后,也许他们心早已经不在这个幽暗的牢笼里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计划 过了一日,吴雪他们收到了来自城郊的一封信,落款是子勉。 张节陵陪同石业兰、游天星下午正懒洋洋地看着吴雪练功,此刻庭院里阳光倾斜,他们几人在树荫下小声闲聊着。石业兰品酌了一口西域的葡萄酒,然后将酒壶扔给游天星,游天星懒洋洋地靠在藤椅里,喝了一口以后再将酒壶扔给张节陵。三人同样懒洋洋地传递着酒壶。 昨晚下了一夜雨,此刻树荫地上光影斑驳,微暖的风使人倦怠,就连思绪都变得懒散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杂糅在一起,像是个婴儿一般蜷缩在脑海里,发出阵阵呓语。 过不多久,只听午后的安静的街头传来一阵马蹄声,渐渐靠近清晰,到了门口,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邮差衣服的人下马从马褡里取出一封信。门没有关,他敲了敲门框,道“谁是张道长”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好像从来没见过有人给道士写信,信封上还是个女人的字迹。 “张道长,有人喊”石业兰瘫在太师椅里,看了看门边的信差。 张节陵把酒壶给石业兰,起身慢步走到信差跟前,道“找我” 信差把信交给他,只说道“你的信。”说着他就再次上马,一溜烟向着这条街的深处奔去,马蹄声渐渐远去了。 张节陵懒懒回到椅子里,吴雪也凑了过来,问道“谁来的信” 张节陵有些迷糊,他困得不行。看了看信封,说道“是子勉夫人来信。” 他拆开信封,摊开信纸,看了一阵,笑了笑,说道“平安信。” 随后将信交给他们看了看,众人也就放下心来。 她在信中说道他们已经回到了从前的家里,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破败不堪,但房屋骨架结实,所以只需稍作修葺,便可焕然一新。信中又向他们抱歉,把他们牵连进家事之中。子勉说家中事物已经交给专人打点,他们也可安心离开那里。 信中只字未提关于那些诡异的事情,看得出来,她已经想把那些事情全部忘记。 游天星眯着眼看了信,说道“看来他们心情很好。” 石业兰笑道“开心就好了。” 吴雪道“道长,那百里家的事” 张节陵眉头一扬,道“管一定得管” 游天星抱怨一声,说道“还管他们离开不就行了吗我们干吗还瞎管别人家事” 张节陵眯了眯眼,仿佛透过那封信看了见很多东西。他说道“那百里家房屋着实诡异,还是个害人的布局。哼,老道倒是要看看是何人造此凶局” 吴雪有些担忧,也有些兴奋。他好像已经习惯了那种冒险的生活,突然一空闲安静下来,还有点不习惯。他们三人也有些不习惯,感觉生活没了激情就只能干等死了。 吴雪有点按捺不住,说道“道长,我们什么时候再一探百里府” 张节陵收起信,将它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说道“就今晚” 游天星一愣,说道“今晚这么急”他似乎有点喜欢这种懒洋洋的生活,又觉得这种生活是在浪费时间。懒的时候不想动,动的时候又想懒。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矛盾。 张节陵笑道“事不宜迟,我们已经知道了百里青峰跟百里穆与那个杀人迷宫有关系,就算他们不是主谋,也是参与者,在家中定然有些痕迹。我们今晚去看一看他们的信件,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若是能找到百里家账本,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吴雪一听,顿时苦笑起来,说道“那今晚还是潜伏进去了” 张节陵点点头,说道“虽然百里肃吩咐过下人不要阻拦我们,但我总感觉若是百里父子真的在密谋一些诡事,那些家丁下人可能也是有关联的。我们不可打草惊蛇。” 百里肃和子勉回到百里家不久,跟家中人不熟,甚至对家中之事也是不甚了解。他们就好像是两具傀儡,被百里家牵着走,空有一副木头架子。吴雪深以为然,点点头,说道“那今晚如何行动” 张节陵环视了一圈在场的男人们,冒险精神在他们心中重燃。他胸有成竹地说道“今晚我们四人在她们俩睡着以后行动,潜入百里家。我已经记下了百里府的布局,书房卧室是找线索的重点。”说到这里,他问道“有没有人会口技” 吴雪一愣,“口技”他想到了原来在书中所见,高明的口技着者只凭着简单几个道具和一张嘴,就能模仿出各类声音。 游天星面露难色,苦笑道“这有些难度” 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我还是略微用过此伎俩的。” 张节陵一喜,说道“石大侠不妨露两手” 石业兰扁着嘴,双手合捂在唇上,一阵“嘎儿嘎儿”的叫声响起,正是芦苇荡里野鸭子的叫声。若是不见石业兰姿态,恐怕真以为是哪里有野鸭子上岸了。 张节陵一拍大腿,道“妙这野鸭子虽然跟家鸭叫起来差不多,但细闻还是可以听出来些许差距。石兄模仿的惟妙惟肖,教人听不出真假。” 石业兰悠然一笑,说道“那今晚” 张节陵又道“石兄轻功如何” 石业兰脚下一动,犹如鲲鹏展翅一般,背倒着轻轻一跃,就跳上了树。 张节陵道“好石兄在我们行动附近盯梢,如果碰到了意外,就以野鸭子叫为号,我们立马撤退。”说着,他悠悠一笑,“今晚我们来个里应外合,行动加掩护样样齐全,保是它皇宫也可闯上一闯” 吴雪一听,不由得苦笑,那天都皇宫岂是凡人可进的大内高手数不胜数,比之武林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城复杂凶险,他们闯进去,谁知道神不知鬼不觉脑袋会不会就搬了家 他们已经密谋好了行动计划,就等待着夜幕降临了。他们都有些激动,先前的疲乏和倦怠一扫而空。 只这时,突然后面传来一声质问“干吗呢,围得这么紧” 众人一惊,立马回身,却道是兰儿午睡醒来,听到了野鸭子叫,心里奇怪,这人迹兴盛之地怎么会有野鸭子叫想着奇怪,就下了楼,见到了神情古怪的男人们。 石业兰讪笑一阵,道“醒了没事没事,我们聊天呢” 兰儿见他们神色不自然,举动有些反常,心中有些狐疑,用带着三分初醒的倦意说道“聊天聊天围这么紧干吗” 张节陵灵机一动,将子勉的信递给了兰儿,笑道“这不是子勉夫人来信,我们惦记想看看嘛” 兰儿接过信,看了一阵,道“看来他们挺好的” 张节陵打着哈哈,说道“是啊,得知他们安好,也就放心了。” 兰儿又看了看吴雪,只见他仰着头对着树上的鸟吹着口哨,那鸟儿只奇怪地扭着头看他。 她伸了个懒腰,说道“该走了” 众人一怔,齐声问道“去哪” 兰儿像是看怪人一般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忘啦,今天是惠悲大师安葬之日,不是说要去祭奠一下吗” 众人皆是一愣,张节陵一拍脑门,叫道“哎呀,真是老了,记性这么差了” 他虽然依旧是一种调笑语气,但内心里却满是失落。原来遗忘一个人居然可以这么快,往日的悲痛只在心中停留了一小会儿,就无影无踪了。惠悲大师是他的朋友,也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他的死很让张节陵失落,只是他没想到,人在忙碌亦或倦怠的生活里居然可以忘掉这么多重要的事,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众人一同前往云响寺。登入山门,两边的山道林荫丛丛,石阶上还沾着雨迹。一夜雨声打落了花瓣,阴凉的山道上留有满地残红。雨后的花朵有种奇异清澈的香味。只是这良辰美景却无心欣赏,他们是去奔丧。蝶梦还带着倦意与众人一同向山寺登去,打着哈欠。 渐过几重弯,来到了山腰间,那里有僧人把守。众人说明来意,那僧人只冷面觑了他们一眼,说道“寺庙今天不开放。” 吴雪道“又不开放” 张节陵道“我们是惠悲大师的朋友,想来送他最后一程。” 僧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说了,寺庙今天不开放,你们是听不懂吗” 张节陵同样冷声道“我说的,不知小友可听懂” 那僧人一愣,立马变了颜色,厉声道“这是佛门圣地,今日又是门内高僧火化安葬之日,你们外人来凑什么热闹” 说着,那僧人眉毛一横,持着戒棍跟着几个僧人踏步上前。 张节陵微微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看来贫道是不能送老伙计一程了” 众人无可,只得下了去再议。 他们坐在林荫铺满的石阶上,一时想不起办法。难道来给人送葬也得偷偷摸摸进去不成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些僧人只看着奇怪,可他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可能是感觉吧他总感觉这些人不是僧侣,而是一群披着僧衣的土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僧侣 吴雪这么想着,心中有生出一种奇怪突兀的感觉,这种感觉与在先前他和张节陵潜入云响寺的时候见到那些僧侣时的感觉一样。那种感觉由蓦然而过,到了愈发强烈的程度。那些僧侣,无论是从先前听到的谈话,还是他们的面容,都没有一点出家人的迹象。 吴雪按了按太阳穴,他的头脑有些发胀。兰儿见他神色有些痛苦,便坐近他,问道“雪儿哥哥,你怎么了” 吴雪道“我想这个寺庙有问题。” 他的话吸引了众人,他们一同看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疲惫的吴雪。 石业兰道“有什么问题”他对寺庙不太了解,因为他不是佛教徒,从前在大月国时也没有信仰任何教义。 吴雪胸有些闷,他缓缓吐了一口气,说道“我总感觉这个寺庙,所有人都心怀鬼胎。” 兰儿道“那些僧人” 吴雪摇了摇头,用一种怀疑地语气说道“好像是也许吧我不太清楚,但我总感觉在这寺庙里的人都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蝶梦好奇道“什么样的奇怪感觉” 吴雪想了想,沉声道“不像是活人的感觉” 他的喉头因为发干说话有些变音,低沉嘶哑,让人听了有些怪异。就跟他说的话一样。 山道上拂过一阵风,是从树影婆娑的山上吹下来的,冰凉悠长,似一声饱含荒芜的叹息,让人脊背发凉。 吴雪说完,众人只怔怔地看着他,品酌着他的话。 蝶梦瞪大了眼睛,凉风吹得她打了个冷战,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兰儿的手,好像她手的温度可以让她重新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良久,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这说得也太诡异了吧” 张节陵突然开口了,原先他一直在沉默。他一度陷入了不能目送老友人最后一面而失落的情绪。 他说道“可能是有些诡异,但这座寺庙确实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而造成这种感觉的,只能是里面的人了” 所有人都在思考着吴雪的话,却越想越诡异,越想越胆战心惊。 兰儿见吴雪一直是疲惫不堪的神色,好似灵魂出窍般,遂柔声道“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吴雪确实没有睡个安稳觉,他凌晨才从露台上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浑身发热,就好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在极度寒冷的时候会有一种浑身发热的错觉。昨晚他做了一夜噩梦,全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梦到了蝶梦,或者说是秦如梦,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她就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背对着他他很奇怪背对着的时候为什么认为就是她。他似乎喊了两声,她回过头,却是一副冷漠的神色,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那种闪烁的光芒,而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沼泽。吴雪陷入了沼泽,他不断地挣扎,却无济于事。然后他的左手忽然一疼,却发现有一只夜叉在撕咬。他看到了兰儿,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喊,向他这边走来,却面无血色,眼神冷冰冰的。一切都归于虚无,他缓缓升腾,像是一阵烟雾。他看到了自己和兰儿。她的脸像是开在败坏边缘的寒花,两人的身体像是腐烂的鱼一般发出阵阵恶心的腥臭味,从里面钻出五颜六色的,类似于龙虾般的怪物。 醒来的时候吴雪浑身被虚汗浸透,他喘着粗气,阵阵冷风吹进屋子,外面下着雨。 他不知道现在是何时,外面依旧是蒙蒙的黑夜。张节陵的鼾声夹杂在雨声中。他站在窗户边,雨丝落在脸上。他呼了几口气。雨夜的清凉没有洗刷掉梦境里的恐惧和恶心。这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它就和这雨一般莫名其妙,来时无声,去时徒留满城水渍。他再也没有睡着。 吴雪打了个哈欠,看向旁边的兰儿,她依旧如初,还是那样。那只是个梦,他提醒自己,是没有意义的。 兰儿被他这么看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东西。 就在众人琢磨着山寺之谜的时候,只听不远处的山腰间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钟声,那声音沉闷浑厚,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怎么了” 众人向上走去,过了一个转折的平台,见守门的僧人已经不见了,向上的山道上可以看见他们急促的身影。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又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 张节陵哈哈一笑,说道“看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心中对友人的祈盼感动了上苍。” 说着,他就带头进入了云响寺。一路上,都看不见任何一个僧侣,甚至连鸟雀都没有。这里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被死气沉沉笼罩。 天上的云层很低。从西边飘过来的乌云盖住了太阳。 众人带着疑惑到了后面,却见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聚集了很多僧侣。他们围在一起,声音哄杂,不知在争论什么。 他们走进,那些僧侣突然又不说话了,一同看向他们,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他们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雪一怔,浑身一寒,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觉弥漫心头。 张节陵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依旧像是木头一般看着他们,神情诡异。 张节陵眉头一皱,他躲避着僧侣门们冰冷的目光,又问道,这次他提高了声音,不容置疑。“擅自入寺,实在惭愧。诸位可否告知贫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等愿搭手一二。” 良久,才有一个人冷冰冰地说道“惠悲失踪了。” 众人皆是一愣,张节陵像是没听懂,再问道“谁失踪了” 不知从哪传来一句“惠悲的尸体消失了。” 此话犹如一记晴天霹雳打在众人的耳边。 一阵阴风吹过,天空愈加灰暗,云层里突然响起一声雷鸣。 蝶梦惊呼一声,躲到了兰儿怀里。兰儿强颜欢笑地安慰她“不要紧,只是春雷而已” 张节陵踏步上前,抓住一个人的手腕,厉声道“惠悲的尸身停放在何处” 那人手腕被捏得快要碎裂,他目露凶光,几乎是本能地用另一只手朝着张节陵的脸上打去。 张节陵抓着他的手只朝旁边一带,那僧侣身体失去了重心,朝旁边一甩,攻势自然化解。 他再次说道“惠悲大师尸身停放在何处” 他被一群僧侣直勾勾地盯着看,心里也很是惊疑,怎么尸体会不见了,难道还有人偷尸 这时,从大雄宝殿里走出三个住持高僧,他们面色阴沉,相互间还说着什么,朝着广场这边走来。 其中一人说道“尸体就停放在殿内,还请各位亲自来见。” 说着,吴雪众人带着疑惑跟惊惶跟着三个住持踏进了殿内。 迎面可见三尊高大威严的淡金色佛像,拈着手指,垂眉低首地看向门口。 在佛像前,放着一具木质棺椁,棺材里铺着一面白布,只是原本该静静躺在里面的惠悲大师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吴雪他们围着棺椁,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心里却被一种惊悚的感觉笼罩。 张节陵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原本今天下午是该念三次经超度亡灵” 张节陵道“所以中间有两次间歇的时间段” 那人点点头,说道“我们念完第二次,按照惯例该去后面稍作休息,再回来念最后一遍佛经。” 张节陵道“那这中间殿内是没有人看守的了” 那人点点头,说道“只殿内无人看守,可在门口却留有僧人把守。” “这么说” 张节陵看向门口,眉头紧皱。 吴雪观察了一圈大雄宝殿内部,发现除了这三道门,就连一个窗户都没有。所以即使是有人想要盗走惠悲大师的尸体,也只能是从这里进出。 吴雪问道“这中间的休息时间有多长守卫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那人回答道“中间大概有一刻钟。我们询问了守卫僧人,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出。直到我们回来准备念最后一遍佛经之时,才发觉惠悲的尸体消失了,于是敲钟召集僧人。” 吴雪浑身发冷,咬着牙齿,挤出一句话“那惠悲大师就是像空气一般,神秘消失在了殿内” 一阵潮湿的风吹进殿内,却吹不走殿内众人的阴霾。 蝶梦颤声道“难道,难道是惠悲大师像是壁虎一般沿着头着,她抓着兰儿的手抓得更紧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她说得虽然是句不太可能的玩笑话,但却还是让众人心头一惊。 外面乌云密布,殿内很是幽暗,弥漫着一股神秘诡谲的薄雾。死一般的沉寂。 吴雪不寒而栗。他在脑中构想了一下蝶梦所说的画面 一个僧侣的尸体,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忽然爬了起来,像是壁虎一般悄无声息地沿着墙壁爬了出去,守门的僧人毫无察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殿内 想到这里,吴雪不寒而栗。虽然这只是不太可能的猜测,或者说连猜测都算不上,只是一种臆想。但当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每个人都还是被自己的念头给吓到了。 众人一时沉默不语,殿内气氛无比压抑凝滞,外面昏暗的天空还不时传来雨声。 这时候,张节陵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摇了摇头,看向众人,仿佛是在寻求一个坚定的眼神。“惠悲已死不假,又怎么可能复生呢” 吴雪点点头,说道“所以,就只能是有人盗走了惠悲大师的尸身。” 那僧侣说道“可有谁能在这么多人把守出口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就带着一具尸体跑了出去” 吴雪觉得这一切还得从守门的僧侣问起。这样一个只有一个门的房间,若是一个人背着一具尸体走动,不可能没有人察觉。 他问住持“大师是否询问过守门的僧人” 那僧双手合十,说道“贫僧已经盘问过那几个守门僧,他们也说未曾发现任何异动。” 他们没有任何头绪,只能问离尸体消失最近的几个僧侣。 张节陵琢磨道“现如今,还是请他们前来一叙罢” 那僧向着外面的僧群招了招手,说道“你们四个,一起过来” 那群僧侣一直围在大雄宝殿门口,探着脑袋向里面看。其后所阴沉沉的天,屋内又是尸体神秘消失之处,吴雪看着一群僧人神情,只觉得很是诡异。他想着他们围在棺椁前,背后被一群人盯着,顿时感觉脊背发凉。 从那群僧人里,走出四个僧人。吴雪见那四人,俱是目露凶光、面色阴郁之辈,心中的念头不觉又加深了几分。只是他们神情有些游移,那双精悍的眼睛里藏着说不出的机锋。 张节陵问道“你们一直把守在门口” 那四人答道“是。” 回答精简准确,让人找不出任何可质疑之处。 张节陵又问道“期间可见有何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出入此殿” 听了他的话,众人皆是一怔,那四僧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答道“不曾见过。” 他们躲避着张节陵锐利的目光,略微低头。 张节陵略微沉吟,再问道“期间你们可曾进入或者被什么东西吸引,远离了门口” 这个问题跟第一个问题一样,只是换了一个问法。那四僧有些疑惑,更有些不耐烦,答道“期间我等一直把守在门口,不曾进入,也不曾远离。” 张节陵点点头,道“那就是说,尸体消失的时候,你们并不知道。” “是。” 这时住持说道“待我们休息片刻回到殿内,这才发现尸体不见了。” 短暂的问讯结束了,可众人还是一头雾水,反而愈加加重了心中的疑惑。好端端的,死人的尸体怎么会凭空消失 吴雪看了看那四僧,好像想在他们脸上发现一些阴藏的情绪。可除了被怀疑时问话时的反感与抗拒,没有其他情绪。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没有什么端倪。 他又摸起了他的鼻子。蝶梦在一旁见了他摸着鼻子好一阵,好奇地问兰儿道“这家伙很喜欢他的鼻子” 兰儿笑道“他只要一摸他的鼻子,就说明心中已经有了着落啦。” 吴雪不知道她们在背后嘀咕自己和他的鼻子。他一直深陷于思考的螺旋之中。 尸体本身不会凭空消失,只能是有人将尸体盗走。在他脑海中出现两个疑惑,到底是守门僧人说了假话,还是说这殿内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可供藏尸之处还是说,想到这里,那种突兀感更甚这间寺庙本身就是个谎言,这些僧人全都是说谎者 吴雪看了看众僧,住持加各类僧人上上下下不下百十口,他们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想到了一点,是在他们登山通报要礼拜惠悲大师之后不久,整个山寺钟声敲响,那时应该就是他们发现惠悲大师消失之时。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吧感觉就像是给他们演了一出戏,一出只要他们来拜访就会将惠悲大师的尸身藏起来的戏码。 可他们为什么要藏惠悲大师的尸体呢一具尸体有何见不得人之处 难道说是因为丢失的普罗经可这之间又有什么关联他目前还找不到任它们之间有关联之处。杀死惠悲大师的是一个偷袭他们的黑衣人,轻功暗器之法全都巧妙绝伦,他的武功甚至在张节陵之上。 那天晚上产生的疑惑此刻在脑海里更加深刻,几乎摆到了最显眼的位置,教他不得不正视。 吴雪神色有些恍然,一种无比疲惫的感觉贯彻全身。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愿意把这个念头说出来。他不相信。吴雪尽可能找些宽慰之语来打消这个念头。不是还没到解开谜底的那一刻吗也许等找到了所有的线索,就可以成功将他心中的疑惑与动摇抹杀。 众人又询问了一阵,还是没有什么紧要之处。 张节陵问住持“这所云响寺可是百里家资助建造” 住持双手合十,微微一礼,说道“正是。多亏了百里家主慷慨解囊弘扬佛法,才使敝寺得以扩建而成。” 吴雪一怔,急忙追问道“大师说是扩建” 那住持顿了顿,接着道“不错。云响寺原本只是个山间小庙,香火稀落,人迹罕至。” 吴雪一怔,接着道“那本寺原本驻守有哪些高僧还请大师将事情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弟子拜谢” 那住持说道“惠悲大师心念偏远之地民生信念,所以请愿从少林本寺派驻到临江城来宣扬大正佛法,一扫江湖之乱,人心之魔。我师兄三人就是那时跟随惠悲大师一同前往此地。如今已有一十二年。” 吴雪道“那本普罗经” 那僧回道“那本是少林九秘宝之一,乃是惠悲大师来时所携带。” 说到此处,吴雪浑身一颤,他似乎已经接近了这起事件,可还有一层薄雾穿不透,真相究竟如何 吴雪浑身直冒冷汗,身体忽冷忽热。我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他努力支持着身体,不让他摇晃倾倒。 他接着小声问道“那外面那些僧人” 到了此处,游天星走到门前,看了看天,兀自说道“哎呀,这天变得倒是怪冷的”说着他把门关上了,大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幽暗之中。 现在整个大雄宝殿之内,只剩下吴雪一众六人,还有三位住持。 众人将剩下的灯火尽数点亮,这宽阔高大的殿内才有了几处明亮。 那住持回道“当时我们四人只身来到临江城,经费受限,只能在此山中建一小庙。直到百里家主提议伸以援手,资助云响寺的扩建计划,这才有了今天之盛况。寺庙一大,光靠我们四僧自然是不够的。所以百里家主提议扩寺众僧,于是他就张罗着向本地招收同修僧人。外面诸位同门,皆是那时所收。他们身各有职,在寺庙里担任不同职位。” 到了这里,吴雪众人总算是了解了云响寺建成的前因后果。 吴雪总算是明白了那种突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他的猜测是可能是对的,外面那些僧人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佛门中人,而是各种假意披着佛门僧衣的人。他们原来可能是屠夫、逃犯、劫匪、菜市场小商贩等各色人物。只是他们应百里青峰所邀,被安插在云响寺,成了和尚。这座寺庙也因此遍布他的眼线。惠悲大师虽然身为少林来的方丈,但处处受限制,手下无一是心腹,他只身一人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并不相信眼前这三个住持,甚至很是怀疑他们。就算是他们没有被百里家丰厚的报酬打动,但恐怕心念也已经歪了。他们之所以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无伤大雅跟此事件无关,抑或他们早已经投了百里家,成为了百里青峰的眼线。这让吴雪有些毛骨悚然。一座寺庙,上下百十口人居然无一人可用可知,惠悲大师的困境可想而知。 吴雪想着这种可能的情况,再次陷入了疑惑。那百里青峰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为何要扩建寺庙,安插这么多眼线呢就算是百里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多此一举吧何必扩建寺庙呢难道这寺庙内藏着他不为人知的阴谋 想到这里,吴雪有些头疼,他捏了捏太阳穴。他脑袋里的酸胀感蔓延至脖颈,让他痛苦万分。 张节陵他们继续问着关于云响寺的事情,吴雪觉得那些声音犹如遍布迷雾的梦中呓语,忽远忽近 兰儿发现吴雪的神色有些微变,便挪了两步,搀扶着吴雪,悄声道“雪儿哥哥,你怎么了” 他们已经淡出了人群之外。 吴雪只艰难地抬起头,握紧了拳头。他想到了惠悲大师在临终前嘱咐他的话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能找到他的神情,他的话,全都刻在了吴雪脑海里。 他咬着牙发誓道“我一定要把这一切谜团都打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风雨前奏 吴雪握住拳头,咬牙发誓道“我一定会打破这个谜团” 兰儿一怔,她好久没见到如此坚定认真的吴雪了,甚至一度忘了他这独挡一面的魄力,只当他是跟着几个师傅修行的毛头小子了。 她顿了顿,莞尔一笑,心底给他鼓劲助威。 蝶梦在一旁见吴雪暗中握拳坚定的模样,也是微微一怔,她那双眼睛里似乎包含很多东西,但却不甚明了,只如雾似电,转瞬即逝。 她走到兰儿身边,仰起脸看着吴雪,揶揄道“嗬,想不到这家伙倒也有如此决心。” 吴雪打量着在场众人,尤其是那三位住持。他们都已经不是年少僧人,但是要比惠悲大师年轻很多。吴雪根据时间推断,他们跟着惠悲大师来临江城时都差不多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十二年一过,也还只是三十多岁。 三十岁,还很年轻。年轻,就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想办法解决欲望。若是心智不坚定,很有可能被百里青峰暗中策反。而且他们完全有可能早已经跟了百里青峰,伙同寺院上下百十余口干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吴雪心想当下切不可打草惊蛇。若是他们真的跟百里家有关联,那这个寺庙里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此刻若是让他们生疑,恐怕所有证据都会抹杀殆尽。 惠悲大师的尸身究竟是不是他们藏起来的现在还不得而知。他们人力有限,也不可能把云响寺彻查一遍。 一些构想已经在吴雪脑海中形成,但还有些骨架有模糊松动之处。 他们待在寺庙里也没有什么头绪进展了,于是便先告退。三位住持表示会严查此事,吩咐全院众僧严加盯防,若是有什么动静,立马禀报。 众人走出了大雄宝殿,俱是有些失落怅惘。天空中的乌云似乎不在天上,而是在心里。一阵阵凉风吹过,预示着暴雨将至。 张节陵走下殿前的石阶,抬头仰望着寺院上空的乌云,喃喃道“老友人,你死了也还是要捉弄贫道一回吗” 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想要尸体呢尸体又不会说话。能有什么秘密,必须要把他的尸身也掳走想到此处,张节陵心生愤恨,觉得盗经也就算了,可这些人丧心病狂到连尸体也盗 张节陵苦笑说道“我始终想不明白,惠悲的尸身有什么诱人之处吗年老色衰,还不如贫道姿丰神伟。想不通,想不通” 他笑得很勉强,依旧说着俏皮腔,可没有人觉得好笑。他哽咽的腔调足以表明他内心的伤感与无奈。 他接着说道“死人有什么秘密吗死了还有什么秘密” 吴雪道“死人自然是不会有秘密,但是他可以在死之前藏下秘密。” 众人俱是看向吴雪,问道“惠悲大师临终前藏了秘密” 吴雪有些赧然,立马改口道“哈哈没有,没有。我只是这么觉得的” 他脑海中忽然闪现一道光,就像是雷鸣的前兆一般。他又想起了惠悲大师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一定要找到,一定能找到。雪公子,雪容公子 吴雪有一种徒劳无获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放弃使然,就像是你做了个把月的努力,却像是被当成笑话任那躲在阴暗处龇牙咧嘴不知道还有什么小伎俩小手段来消磨你的积极性和耐心的密谋者全盘否定的感觉。 突然间,一种无比沮丧的感觉弥漫他的心头。他就好像吃了一颗酸涩的橙子一样。可橙子酸的是口,而这却是酸在心里。酸中还带着些许甜蜜。很奇怪,先前那种自我激励突然间就化为了泡影。他自己都有些惊奇,原来信心可以消失的这么快。人总是想方设法来安慰自我的内心。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情感要受别人掌控为什么自己先前还很坚定,突然间就担惊受怕了 这所有的谜底都欲待解开,可是他被这种莫名的感觉牵绊,缠绕全身。他明白,自己似乎已经要被打败了。而打败自己的不是暗中的敌手,而是自己的恐惧和怀疑。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的头很晕,摇摇晃晃地下了阶梯。没有人发觉。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下定决心的人突然间就泄了气。 远处的山峦陷入一种迷雾之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吴雪感到疑惑,为何世事如此难料,又如此变化多端他看着远处翻滚蔓延的雾气,不停地变换着形状。 他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过去的,已经无法更改。仅仅能做到的,只是张望着,回忆罢了。那道声音先是很微弱,却如雾一般不停地变化着,缥缈如梦。 渐渐的,那道声音近了,就好像是在他耳边所说。他听到了惠悲大师的声音。这声音一下子就把他拉到了几天前的晚上,那时他奄奄一息,嘱咐着吴雪。当时吴雪被恼火和悲痛覆盖,只听到他嘱托自己的话,却没有注意到惠悲大师说完对他的嘱托之后,还说了的四句话。此刻,那些话重新浮现在了吴雪脑海里,翻涌出一片浪涛。那是金刚经末尾的四句偈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他的脑海里响起惠悲大师最后说的这四句偈言。先前所忘却的,此刻却再次清晰了。那种混沌迷茫的感觉消散无踪。 就算这一切都徒劳无功又如何我要看的是可以切实体会的山中风景,不是只能遥望的笼罩在山峦上的迷雾。 那一刻,他清晰了,透彻了,突然想明白了。那种根植在精神里的疲惫,一扫而空。那块压在脑袋里的石头被粉碎了。已经很糟了,还能怎么遭就算之前的已经淡漠的快要遗忘的全部都失去被囚禁在不得翻阅的囹圄之中又如何他又似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吴雪说道“走之前,我还想再去惠悲大师的禅房看一看。” 闻言,众人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 蝶梦抬头看看天,说道“还去这天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下暴雨。” 众人似乎都有些犹疑,此刻张节陵却说道“那就去看看吧” 他看向吴雪,知道这小子看样子软软趴趴的,可一但下定决心就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的了。 张节陵向住持询问可否再去看一看惠悲大师的禅房,那僧人道“近云响寺事件频发,须处理之事繁多,贫僧恐不能一同前往。各位施主可自行去往惠悲的禅房。” 于是众人跟着张节陵和吴雪来到了惠悲大师那间小小的禅房。很普通的一间房子,兰儿还以为会是很复杂高大的建筑,原来只是两间小竹屋,两间依附在山间竹林边的小竹屋。一间禅房,一间卧房,中间有一条小山涧,上面铺设有一座青竹桥,很是古朴雅致。 里面也无任何特别之处,看起来就像是一间书房。桌子和书架上堆着佛经,都已经很破旧。墙上挂着几副字画,看样子是出自惠悲大师手笔。 吴雪看了看墙上的字画,其中有几幅是山水鸟雀图,还有几幅是书法之作。 他细细地看着那几幅字画。其中有一张是挂在书桌前的,上面写到 玉拂佛前事,心乱怀悟真。 大道续弦音,拈指了浮尘。 吴雪盯着这幅字凝视良久。这未必就是诗,而且这幅书法作品跟其他几幅差别很大。无论是从诗的角度还是书法的角度,这作品都算不了上佳。字迹潦草,诗风凌乱。所以吴雪一下子就察觉出来这作品的奇怪之处。 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就像字面意思那么简单他先将此作记在脑中,再了后事。 众人寻视一阵,见此屋没什么线索,就到了后面那卧房查看。 那里就更加精简,一张小木床,还有一个茶几一个凳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吴雪感觉,这不是一间卧房,而更像是一个监狱。 他走出屋子,来到了竹桥之上。周边是清脆茂密的竹林,脚下山涧漱漱叮咚。他长长叹了口气。 他在想,会不会有天傍晚,一个寻常的傍晚,夕阳的余晖从竹林里透过,惠悲大师独自站在这里兀自沉思呢 一阵寂寥的山风吹过,耳边响起竹林的沙沙声,也好像是在述说什么。 无果,众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惆怅走出竹林,跟住持告别以后,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吴雪一直想着那幅诗作。字迹不像其他作品的字迹说是诗也不算是诗 他们回到住所以后,已是傍晚时分。天空绵密的乌云却还是没有散开,却也没有下雨。就这么憋着,像是天公憋了一口气,止住了泪下,却不知道会忍多久。 街市上阴风四起,店铺小贩早早关门收摊,民家赶着收衣关窗,街上行人匆匆。 众人一起闷闷地吃了点饭,就各自休息了。 兰儿昨晚莫名其妙地没有睡好,于是早早就寝。蝶梦走了一天,脚痛腿酸,也跟着兰儿回房休息了。 吴雪站在露台之上。 他在等。等天色完全暗下来。 不多久,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分别上了楼。 众人神情肃穆,看向城东之处。 百里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探秘 吴雪凭栏远眺,望向城东之处。天空百里乌云压道“都睡着了。” 游天星微微苦笑道“真是累得够呛。” 他们一同下了楼,来到了街上。此刻街市上罕有人迹,整条街都沦陷在阴风肆虐下。只街边门府、商店挂着些许灯笼,昏黄的灯光映倒在街道上,有种莫名的萧瑟之意。 等到了临近百里府的街道,再拐一个弯,到了一个居民区的青石板巷子里的尽头,就是百里府了。 他们到了一处僻静之地,见左右无来者,接连轻功上房,猫着腰踮着步子向里走去。 百里府大门紧闭,只在庭院内有些许家丁护院看管,都显得很是百无聊赖。有的三三两两说着闲话,有的依靠在墙边喝个烂醉,有的干脆直接躺在亭子里打盹。皆是一副疲惫麻木的神情。 他们到了知客厅的宽阔屋这里已经废弃很久,没有人住。至于之前是干什么的,她也不是很了解。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那些重要的档案文件怎么会放在这个地方 但是他既然来了,还是不打算放弃。因为他心中的迷惑已经够多了,现在能做的,就是一点一点将心中的疑惑打消。 他猫着腰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推了推门。 那门上挂着一个生了绣的锁,锁头被铁锈包裹,无论如何是打不开了。 到这里,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这铁锁生了如此之厚的锈,看来此处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又怎么会藏有东西呢 他刚想走,却突然想到,若是张节陵和游天星他们找到了线索,自己空手回去岂不是要被他们笑话 而且,一种深深的好奇像猫爪子一般挠他的心口,他也很想知道这几间废弃的房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他点燃一根火折子,看了看周围,发现此处很是隐蔽以后,检查了一下门上的锁。 他拉着锁,一只手只用力一扯,那锁连着的两个门上的铁环就被扯掉了。吴雪微微苦笑,心想自己也是够蠢,锁虽然是铁锁,但门却是木门,而且风吹日晒年久失修腐化的很严重,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扯开的。 他呼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对于这样一间废弃已久的房屋,吴雪很害怕有什么东西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蹦出来,于是他推门的同时脚往后挪了两步以防不测。 然而他也很明白,这只是心理作用,就算是有什么东西被关在里面,差不多也饿死了。 屋子不大,里面死寂一片,传来阵阵霉味。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吴雪看见了火折子的光晕里漂浮的灰尘。 以防万一,他拿了一根手肘长度的木棍,轻轻走了进去,举手环视了一圈,一切就尽收眼底了。 这看起来是一间卧房。 里面有一张搭着帷幔的床,帷幔放下,看不见床上的情况。吴雪浑身一颤,那床看起来就像是还有人在里面安歇一般,只是没有人将其唤醒。 他咽了一口唾沫,再看向它处,还有一个梳妆台。走过去一看,见上面还有未用完的胭脂水粉。 吴雪心想,看来这原来是一个女子的房间。 他打开胭脂盒,里面的胭脂已经是黑乎乎的了。他闻了一闻,却依稀可以闻见一种奇怪的腐坏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玫瑰香味。 无果,吴雪把盒子盖上。那生锈的盒子上的纹路是一个玫瑰花的形状。他用手轻轻摸索着,忽然有种感觉,就好像是从前有个满怀期待的女子正等着见她的情郎一样。 吴雪怔怔地看着那个胭脂盒,只觉得很是熟悉。 他在脑海里回想,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关于这种胭脂的记忆。 这种胭脂大概在十年前风靡一时,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这种有着淡淡玫瑰花香的胭脂,就连吴家几个姐姐也不例外。 吴雪曾经好奇地问过家中几位姐姐关于那胭脂的事。她们告诉他这胭脂产自素有“玫瑰之乡”之称的季县,因其独特的花香味很是吸引人。为此,吴雪还偷偷打开过胭脂盒,闻过香味。 此刻,那久远的香味再次蔓延到了吴雪的鼻尖,引发了一连串的回忆。 他有些惘然,轻轻地将盒子放回原处。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只是有些事情,一旦在脑海里有了一点草叶探出,就会牵连出一系列埋藏在记忆泥土里的根茎。 就在他呆呆站在梳妆台前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响,就好像是有人玩味的啧啧嘴一样。 吴雪猛然回过身,细细听来,那声音是从帷幔放下的床上传来。 他暗自吞了口唾沫,浑身的毛孔都是一紧。几乎是难以自禁地想要拔腿就往外跑。 但是他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恐惧源自未知,而他此行就是要探寻未知。 所以他轻轻挪动脚步,一手拿着木棍,一手举着火折子,悄悄地向那床边走去。 好在这火折子是游天星去采购的,买的全是最好最耐用的,每人六根,供以此行使用。 他靠近了床,用木棍轻轻地挑起帷幔。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 那帷幔就像是美人初醒,慢慢地掀起床帘看着外面的晴好天气一般。可是吴雪在此刻是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如此美景。 他一鼓作气,将帷幔掀开了一个口。 只这时,里面好似突然有个躺下的人回头一般,一双暗红的眼睛在黑暗笼罩的帷幔里亮起,就直勾勾地盯着吴雪。 吴雪登时就呆住了。一种无比恐慌的感觉像是山洪一般蔓延全身,他几乎是动都不敢动了,只跟着那双幽红的眼睛对视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硕鼠 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里泛起暗红色的光,很是突兀诡异。 吴雪和那双眼睛对视良久,又只听到一连串玩味似的啧啧声,就好像是在塌边之女在质疑呆滞的情郎一般。 可吴雪现在一点调笑的念头都没有,他根本笑不出来。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那声音还在持续。吴雪想到了自己此前经历的种种怪事异事,不都这么过来了那种惧怕黑暗和害怕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的情绪也已经重复了很多遍,可哪里有什么鬼怪莫不是人心作祟罢了。对于现在的吴雪来说,他可能情愿相信一个妖怪。 就在这短促的思索间,吴雪一咬牙,甩手将那床上帷幔拉起。 在火折子的微光照耀下,吴雪看清了那床上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个人一般躺在床上,向里面侧着身子,微微抬起脑袋看向身后的吴雪。 吴雪一愣,那是只老鼠。 那老鼠只身体就有一个成年人的手肘那么长,后面拖着长长的无毛尾巴,身上的黑毛在灯火下闪着油汪汪的光。那硕鼠见到吴雪也不害怕,只像是一个被扰了清梦的人一脸迷茫、疑惑,还带着几分初醒时的恼火看着不请自来者。 吴雪看着躺在床上的大老鼠,顿时哭笑不得。他心底发笑,自己居然如此一惊一乍,这里废弃已久,除了老鼠也就是黄鼠狼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他也有些惊异,这大老鼠也未免太大了点,甚至比猫还大。这老鼠见了猫,可能不是猫吃老鼠,而是要身份调转了。 吴雪见这老鼠像一个休憩的人一般躺在床上,也是游移不定。他到底是就这么走了,还是等这老鼠的动静 他又有些好笑,笑话自己对一只老鼠当了真。还是正事要紧,想着,他把帷幔放下,不再去理会那只老鼠。 吴雪看向这屋子里其他物件。 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个柜子,柜子里傍边还有一个大木头箱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黑黢黢的屋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那种寂寥却感觉不像是因久无人住,而是一种在很多年前这间屋子的主人离去时遗留下来的情绪。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随手擦了擦那面铜镜。 灰尘拂去,吴雪看到了自己的脸出现在那镜子里,周围是茫茫的黑暗,只在脸边有着些许微光。 那张熟悉的脸就像是沉睡已久的人初醒时的脸庞。在他身边,似乎往日的一切又都重现了。一个女子,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显得心事重重。忽然他发现镜子上有一片模糊的痕迹,吴雪用指甲扣了扣,却发现那东西粘着已久,不好去除了。 这时候,幽暗的镜子里突然又冒出一张脸,吴雪身子一颤,差点把火折子给丢了。 不知何时,那老鼠跑到了梳妆台上,凑到了镜子边,学着吴雪的样子看着镜子里的脸。 吴雪有些疑惑又有些好笑,他喃喃道“鼠兄,你可别吓唬我” 那老鼠好像听得懂话一般,在吴雪说话的时候扭头看着他,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吴雪忽然有一种错觉,这只老鼠就是这间房子的女主人,只是她变成了老鼠。想到这里,他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看来他是真的有些紧张,紧张到胡思乱想了。 吴雪挥了挥手,向想赶那老鼠离开,可那老鼠好像不怕人,在他手向它挥来的时候,灵巧地扭转着身体躲避开来。 吴雪“咦”了一声,惊奇地看着那老鼠。这只老鼠动作神态都如此灵巧鲜活,顺着他的手来回扭转着,就好像是跳舞一般。又见那老鼠直立起身,扬着尖俏的脑袋动着鼻子。 吴雪觉得好笑,心想这样的大老鼠,莫不是快要成精了,要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神姿 只见那老鼠嗅了一阵,跑到了刚才吴雪打开的胭脂盒边,嘴脚齐用,又打开了那个盒子,嗅了嗅里面已经发黑的胭脂,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吴雪摇了摇头,看来这也是一只爱吃胭脂的老鼠,胭脂鼠。 不多久,那老鼠吃完了胭脂,又嗅了一阵,爪子扒到了镜子上,伸出舌头舔着上面原来那轻微的黑色印记。 吴雪看着那老鼠舔着镜子,心想那黑色印记大概也是胭脂。 只这时,吴雪突然一怔,怪异地“咦”了一声,不顾老鼠的反对只手拿起了镜子。他换了一个角度,这才发现那镜子上的黑色印记是人用胭脂写的几个字,只是先前自己低着头因为光线的角度太偏看不清楚。 他向那几个字 快离开这里 吴雪一惊,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反反复复看着那上面的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吴雪看了很多遍,直到浑身被一种寒意覆盖也还是没搞懂。他对自己的情绪很好的把握住了,只是那句话让他很是困惑。 “快离开这里” 字迹有些潦草,有些模糊,就算是过了这么久吴雪依旧可以感受到其中张扬的紧张与恐惧情绪。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女子消失在这间屋子里之前,匆忙地沾了点胭脂写在镜子上 此刻,吴雪感觉这间黑黢黢的屋子吃人。那过去的一切都沉寂在了定格的时光里,屋子里重新陷入了黑暗,其中的事物一同跌入最深的满布晦暗的时间里。 这句话像是跨越时空的警告,让吴雪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就好像有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会有人闯进这里。 他怔了怔,重新点燃一只火折子,房间里又再次恢复光亮。 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百里家除了子勉子愉以外就没见到其他女眷,那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女人,究竟是谁 吴雪带着疑惑,检查了一下衣柜箱子,除了一些充满霉味的女性衣物外,别无它物。 吴雪呆怔良久,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待回过身神,才发觉那老鼠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肩头,伸着鼻子嗅他身上的气味,随后左右晃动着脑袋观察四周,一副神气灵动的模样。 吴雪笑道“你这老鼠,人也不怕,还爱吃胭脂。现在你还要看我笑话吗” 说完,他就摇了摇头,把那老鼠赶下身,就准备往其他屋子走去。 只教吴雪感觉奇怪惊异的是,那老鼠居然跟着他出了门,他走一步,那老鼠就在旁边跟一步。 吴雪摇头苦笑,觉得这大老鼠怕是没见过人来,所以好奇。但有只奇怪的老鼠跟在身边,吴雪心头地紧张和焦虑也消失了两三分,就由着这老鼠跟着。 吴雪重新回到那个废弃的院子,此刻天色更暗,乌云背后传来阵阵雷鸣,犹如野兽般发出警告的低吼。 下雨了,倾泻的凉风中夹杂着点点细雨。 吴雪一看天色,心想自己耽误了太多时间,可得抓紧了。 当下他来到第二间屋子。这间屋子相较于之前那间,更加窄小,人在里面之觉得气闷,墙上没有一个窗户,只在头顶有个小通风口。 这看起来像是一间书房。 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些书籍和一盏灯。 吴雪翻看那些书籍,只是一些诗词之类,检查良久,见无什么关键线索,心里只升起一种失望。 他心想,不知道张节陵、游天星二人进展如何,有没有找到百里家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他暗自失落之际,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咚”得一声砸在了书桌上,吓得吴雪猛然往后一缩。 他惊魂未定,将灯火照向那坠落之物,发现只是一本书,周围还有升腾翻滚的灰尘。 吴雪再往上一瞧,见房梁之上探出一只机灵黝黑的脑袋,原来是那只胭脂鼠跑到了房梁之上。 吴雪只觉得好笑,然后看向那本书。 那应该不能说是一本书,而是一个抄写本。 吴雪随手翻开,只见里面每页都写了些字,旁边标注着日期。这原来是本日记。 他站立良久,此刻腿有些发酸,就拂了拂椅子上的灰尘,暂且坐下粗略地看了看。 “来到此地已有些时日,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想见的人呢” 吴雪蹙眉念道,很简短的一句话,后面的日期也已经很久远。 他又看了几页,全是些充满期盼和幻想的美好愿望。 吴雪有些疑惑,写这个日记的人究竟在期盼什么 他继续看下去。 “我总觉得他们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变化,可哪些东西变了,我也说不上来” “我愈发觉得此地可疑,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可疑。只觉得他们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见到了他们的秘密这里太过诡异,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吴雪再往后翻,就没有了。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徒留一堆疑惑给吴雪。 看来此人也是发现了百里家的秘密,那他逃没逃出去他为什么把日记本藏在房梁上呢 那老鼠又跑到了吴雪身边,一双黝黑如墨的眼睛深不见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井 吴雪只琢磨不透,呆坐了一会儿,把那日记放在了怀里,把门关上。 他愈发觉得置身此处如坠迷窟,无数的谜团犹如迷失黑夜的蛾,寻求着一点火光,哪怕这火光会要了它们的命。 吴雪再看了看其他几间房屋,也还是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于是他灭了灯火,往院子外走去。 吴雪缩在月门边向外看去,只见远处亮着些许灯光,百里家的家丁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稍微放下心来。那几间屋子说不上来的压抑,可能是废弃已久的缘故,也可能是见了那些人的物件的缘故。一想到他置身之处在很多年前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情,就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就在他打量环境的时候,那胭脂鼠先跑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回头张望着吴雪。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示意另一个人跟着他走一般。 吴雪一怔,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那老鼠。那老鼠好像看懂了一般,直立起身,朝他摇头晃脑。 吴雪道“你是要我跟着你” 那老鼠又晃了晃脑袋,接着往一处跑去,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吴雪。 吴雪跟着那胭脂鼠胡乱跑着,心想自己一定是发了疯。要不然怎么会跟一只老鼠有如此交流 可现下他也无其他头绪,只能跟着这只老鼠而去。 一人一鼠接着阴影,在百里家潜行着。一路上只见到几个看家护院,大都喝得烂醉,依靠在墙边打鼾。整个百里家都透露着一种绝望的气息。这种弥漫的气息让吴雪浑身发冷。 他的衣服此刻已经湿透了。天空中不间断地飘着小雨,整个百里家幽深可怖,湿漉漉的,有一种陈腐的气味。 吴雪和那胭脂鼠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口水井前。 那口井上盖着一座小亭子,井沿凸起,是由厚重的青石砌成。井口足足有两人的臂展那么粗,就算是在火光的照耀下,依旧是深不见底。 吴雪朝下望去,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他只这么看着就浑身一颤。那井口仿佛是通往地狱。 吴雪苦笑道“这还是等道长和游兄来了,再一同前往吧” 可那胭脂鼠似执意要下去一般,身体爬上爬下来回数次,每次都要看一看吴雪的神情。 吴雪一瞧,心想此事扑朔迷离,一大堆的疑惑堆积在脑袋里,若是见一口井就怕成这样,那此事何时能解 当下一狠心,就准备下去。他用火折子往里面照了照,发现井壁上嵌着垂梯,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顺着梯子向下降去。 吴雪嘴里咬着火折子,那胭脂鼠爬到他肩膀上,随着他一同深入。 井口的世界愈来愈远,此处望去只如一个墨蓝色的小圆点。井里很潮湿,吴雪狠下心一直往下,他倒退往下很久,依旧没有到底。 他心狂跳,心里满是恐惧。一边下降,一边在心里骂道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跟着一只来路不明的怪异老鼠乱爬,怕是自己也要成了老鼠了。 吴雪心里想着一些其他的事情,借以打消心中的恐惧。但在这种漆黑狭小的环境里,越想越乱,越乱越想,最后终于集中爆发了。他的神经紧绷,大脑充血,愈发觉得此行是通往地狱的大门,而自己却直愣愣地往上面撞 井里空气很是湿闷,让他不知道额头挂满的水珠到底是雨还是冷汗了。 良久,吴雪感觉到一阵风从下方吹过来,让他发胀的脑袋轻松了稍许。 他将火折子向下丢去,这次那火折子下落不久就到了底,落在了水上,“滋啦”一声就熄灭了。 吴雪心想大概是到了井底了。可井底有水,哪来的风呢 到了这里,那胭脂鼠吱吱乱叫,在他肩头上蹦下跳。 吴雪点燃了第三根火折子,身体换了一个方向,用手中微弱的火光照了一圈井壁。 只见下方的水面上有一个黑黢黢的通道。那通道大概有一人高度,五六尺宽。 吴雪一惊,看到这人修建的通道,心想难道百里家的秘密藏在这里 他见到那门里面黑压压的一片,顿时有些胆怯,他自我安慰道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个门,就先上去告知他们一声,众人一同下来也保险一点。 可他还没向上爬去,那胭脂鼠就急促地发出叽呀怪叫,先是纵身一跃,跳到了那通道里。 它还探着脑袋,来回摇晃,不断探指向那神秘通道。 吴雪心里一苦,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当下就说道“好吴某就陪鼠兄走这一遭” 他牙一咬,心一横,就跳到了那通道里。 那老鼠见吴雪来了,顿时摇头晃脑扭动着身体,显得很是高兴感激。 吴雪头脑一阵发蒙,心想这老鼠怕不是把我引到它的老巢了,一大堆老鼠分别出去把人引来当做食物,遍地是被啃的残缺不全的枯骨。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只剩下两根火折子,通道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通往何处,于是他就又点上一根。 火焰在黑暗里微微颤抖着,从深处徐徐吹来湿漉漉的凉风。 吴雪伸手照了照,才发现这通道是青石块砌成,坚不可摧。甬道很长,向着不知名的黑暗深处延伸而去。 那胭脂鼠对着吴雪叽呀叫了两声,就先往黑暗里奔去。 吴雪一见,赶忙跟上那老鼠。 这漫长无边的甬道让吴雪想起了在江底的那个迷宫。可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那么多奇怪的岔路,而是只有一条路。 胭脂鼠的皮毛在闪烁的灯火里泛着幽幽的光亮,他跟着那老鼠一直向里奔去。 过不多久,这条通道就到了尽头。这里有个向下的石阶,一人一鼠没有犹疑径直向下奔去。 他们一头扎进了黑暗里。 这条石梯很长,跑了好久才到了平地。 这又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只是那胭脂鼠的步子慢了下来,吴雪打着火跟在它后面一点一点向里深入。 过不多久,吴雪见到通道两边竖着一道道铁门,那铁门后面黑黢黢一片,走在里面吴雪感觉自己像是过街的老鼠,跟着另一只老鼠在众目睽睽之下乱逛。 那感觉让吴雪不寒而栗,这条通道上,全是紧锁的铁门。 吴雪有种感觉,这是个监牢。这里面曾经关着什么为何会这么多那一扇扇不透光的铁门像是一只只漆黑的眼,盯着冒失闯入这里的冒犯者。吴雪打了个冷战,恐怕就算是临江城的天牢都没这么幽深恐怖。 让吴雪稍微安心的是,那些密不透风的铁门都关着。那一扇扇铁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里面怎么样的都无法侵蚀吴雪的这个世界。 他继续和胭脂鼠走着,通道里回荡着轻微的脚步声,哒哒 这声音无比单调,在黑暗神秘的通道里滋生一种恐惧虚无感。就连吴雪自己都在怀疑,这脚步声是自己所发出的吗还是另有其人一个看不见的人。他曾经走过这里,这弥留的脚步声都是时间的回响。 沉闷压抑,吴雪深吸了一口气。 只在这时,这种单调的声音被另一种声音侵入。那声音飘飘忽忽,在阴风阵阵的通道里传来,荡荡悠悠起起伏伏。那声音杂合着脚步声,显得很是突兀诡异。 吴雪支起耳朵,听着那通道深处传来的声音。 那是一段悲戚的哭声。像是女子的哭声,又像是其他什么。 那哭声犹如魔咒一般钻进他的脑袋里,像是有人在耳边低声哭泣。 吴雪呆怔地看着通道深处,那扑面而来的声音犹如源自深渊的神秘蟠扎的藤蔓,迅速向他这里蔓延,将他拖入黑暗。 这时,那胭脂鼠激烈地跳动着,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叫,似对那蔓延而来的哭声,又似是唤醒吴雪。 吴雪被它那竭力的嘶叫惊醒了。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浑身潮湿,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 他甩了甩身上的衣服,身体接触了凉风的过迹,这才感觉舒服一点。 可那不是幻听啊,那时断时续的低泣声幽幽地从通道深处传来,让人听了心生寒意。 这样一个环境里飘来的女子哭声吴雪抹了一把冷汗,感激地看向胭脂鼠。那胭脂鼠弯着身子,警惕地看着黑暗深处,它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哭声夹杂的莫名恐惧和隐匿威胁。 吴雪虽然恐惧,但一想到还有这么一只神奇的老鼠伴在身边,心下也是宽慰不少,那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些许。 他定了定神,对着那胭脂鼠说道“走吧”于是他们向着里面深入。 吴雪循着那断断续续的微弱哭声走去。他踮着步子,那胭脂鼠也是弯曲着身子,挪着轻快的步子。 胆战心惊地走了一会儿,吴雪停下脚步,再次听起那声音。 到了这里,那哭泣的声音就像是在耳边一样。诡异的是,吴雪离那哭声近了,低低的哭泣声转而变成了呢喃般的细语。 吴雪压制着内心的惶惑,看向那一扇铁门。声音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铁门之后 吴雪直愣愣地看向那扇铁门。 他静下心来,仔细听着那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哭泣转变为窃窃私语再到诡笑,吴雪听得脑袋发蒙,像是猫一般弓着腰,踮着步子走进那扇铁门。 他很感激那扇铁门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这让他安心不少。 他支起火折子,靠向那铁门。铁门上有一个小窗口,像极了监牢里给凡人投饭的窗口。 那扇铁门在灯火下闪着寒光,他轻轻打开那小窗口。 里面的声音停止了,就好像收到了某种讯号一般,戛然而止。 甬道里重新恢复了平静。一片死寂。吴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那胭脂鼠戒备地弓起腰,眼睛盯着那扇铁门上的小窗口,里面是漆黑如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它很是警惕,很是忌惮。 吴雪微微笑了笑,心想就算是生活在暗处的老鼠也有害怕的东西。它这是求援来啦 他定了定心神,呼了一口气,将拿着火折子的右手靠近小窗口。 可是那微弱的火光怎么也照不透那凝滞的黑暗空间。 看来只能把火折子丢进去看看了。他这么想着,忽然从窗口吹出一股风,那火折子登时被那股风扫灭。 整个甬道陷入了黑暗之中。 吴雪一愣,心想这股风好生诡异,立马又从怀里摸出最后一根火折子。 他伏着脑袋吹亮火折子,就在那火焰升起的一瞬间,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脸。 吴雪惊叫了一声,火折子脱手而出,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咣当一声撞到了身后的铁门。 那一声犹如惊雷般在这死寂的甬道里炸响。 吴雪心跳到了嗓子眼,大口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盯着那扇门。 就是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在他惊骇到火折子被丢掉之间,就是那么一瞬的光亮,他看到了那张无比诡异狰狞的脸。而他怎么也不会忘了那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脸。 那张脸出现在小窗口里,半张脸犹如覆盖了金属泛着光泽,整张脸还有一部分像是肉体一般,只是那肉体的部分却犹如枯树皮一般皱褶。 嘴巴像是开裂的车轮,微微上扬,露出了森森獠牙。那獠牙像是鲨鱼的牙齿般排列在嘴中,挤得满满当当。那双诡异的眼睛里不知暗含着什么东西。吴雪难以理解。 那双眼睛的瞳仁已经消失,变成了空洞的白色,只在外围还有一个黑圈。犹如荒草一般杂乱的毛发铺面而下,稀稀疏疏的盖着半张脸。 吴雪呆滞了良久。先前那在黑暗中出现的突兀的脸几乎把吴雪吓得魂飞魄散。他缓缓收回心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正常调理气息了。 他浑身发凉,犹如被冰水浸泡。他挪动着僵硬的身体,捡起那火折子,鼓足勇气再次对着那小窗口照去。 可是那张脸已经消失了。那张脸又消失在了铁门后的黑暗里。 吴雪想到了在江底迷宫里的夜叉,跟这个怪物如出一辙。 可百里府下面怎么会关有夜叉 事情发展到这里,吴雪心里已经大致有了底。 他看向那一扇扇漆黑的铁门。那后面还藏着多少夜叉 吴雪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他拿着火折子,继续向里面走去。那老鼠就跟在他身边。 走了很久,地势渐渐开阔起来,走道的宽度增加了一倍多。 这里像是一个大厅的走廊,吴雪打着火照去,这墙两边有一个个没有上锁的房间。 空气里充斥着说出不的寂寥,风到这里就停止了。 吴雪看见两边有一排排长架青铜灯,里面的灯油还有些许参与。他心里念叨这些灯油可千万还能用,不然这最后一根火折子灭了,自己在这样一个黑暗地带,恐怕是要吓死。 尽管他经历过一次,但是只那一次就让他夜间时时梦魇,回想起来,都还觉得不寒而栗。 他将火苗对着灯上的焦黑灯芯,一阵滋滋啦啦的声响过后,那油灯竟然奇迹般地燃烧了起来,像是一只萤火虫一般腾空在幽深的黑暗里,换焕发了生机,也点燃了人的希望。 渐渐的,那萤火般的火苗蔓延开来,将整个灯芯点着。 吴雪不由得惊喜,接连将其他四盏灯点了。 在这四盏灯的照耀下,这个空间的情况大致出现在了吴雪的眼中。 只见这两排有着四个房间,门都没有上锁,有的还保留着人离开时随手带上的半遮半掩的痕迹。 灯影在墙上摇晃着,犹如张牙舞爪的怪物。 吴雪吞了口唾沫,将其中一扇门轻轻地推开。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让他放心的是,里面并没有冲出什么怪物,也没有夜叉。 里面只有一张桌子,旁边架子上还摆放着瓶瓶罐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吴雪见里面安全无奇诡之物,便放心走了进去。 那胭脂鼠一下子跳上书桌,嗅着桌面。 吴雪看见,那桌面上有块深黑色的痕迹。他伸出手摸了摸,手指上粘着些许黑色的细微颗粒。 他闻了闻,又用手指搓了搓,心想这大概是血迹,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血迹。 这里原先发生过什么 他看向那椅子,椅子上面也是半边都被那干涸的黑色血迹覆盖,说不出来的可怖诡异。 他点燃屋子内的油灯。 那胭脂鼠冲着吴雪扬了扬头,尖尖的脑袋有种说不出的狡黠。 吴雪笑道“这次可得多谢你了,鼠兄。” 这里大概就是百里家的秘密所在了。他翻开那些案卷资料,只看了几页就汗如雨下,如坠冰窟。 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下他明白了,明白了这些夜叉是怎么回事 他赶忙翻开其他的卷宗,接连看了几页,顿时胃里一股酸水上涌,他捂住了嘴巴才没有吐出来。 他看着那厚厚的卷宗,瞪大了眼睛看着里面触目惊心的记录,先前的恐惧怀疑顿时转变为了愤怒恶心 吴雪握起拳头往桌子上一砸,骂道“可恶至极” 就在他悲愤交加的时候,那胭脂鼠突然不动了,匍匐在桌子上,直直地看向门口处。 吴雪刚想回头,顿时脑袋一沉,身体向地上倾倒。 他大脑一片空白,火折子掉在了地上。 他想起来自己倒在了地上,眼睛发黑,眼前的火光开始模糊起来。 他微微苦笑,看来吾命休矣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个地下的黑暗深渊里,一种无比的孤独和寒冷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他有些害怕,有些想哭,甚至还想大吼一声。可是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了。 他被憋屈和遗憾盈满,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吴雪微微苦笑,看来自己就只能到这里了。可他已经揭开了百里家甚至这一系列事件的谜团。 他把希望寄托在了此行前来的张节陵他们,希望他们可以发现这里,发现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同样,可以发现自己。 黑暗就是他的结果,是他的归宿。他感到无比寒冷。 若是独自一人死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也太寂寞太可悲了 他眼前的事物都化作了那眼皮夹缝里模糊的光晕,从哪那微弱的火光里,一种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想到了兰儿。若是他失踪了,她会不会焦急,会不会失落虽然那样他可能会很开心,开心这偌大江湖上还有一个人思念他,心里就感到很是宽慰。可他还是不想让她如此。他不希望她对他最后的思念是由悲伤构成的,他希望看到她笑,她笑起来更好看。 她之后会怎么样呢他不得而知。可他在意识下坠的时候还想着她,脑子里满是她的身体,她的一颦一笑,每句话每个动作都烙印在他脑海里,记忆犹新。 曾经以为,日子久了,有些浓烈的感情就淡漠了,变得平常了。原本可以畅谈彻夜的话,最后三言两句就可以代替。曾经光是心里想着,就心潮澎湃翻山倒海。眼睛不见他,就算晴朗乌云满世界也是雨天。若是见了他,心底也是挂着彩虹的晴天。原以为有些事情必须是轰轰烈烈,后来觉得清清淡淡就好。 根本就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所谓的轰轰烈烈也只是一个人在心中的自导自演。在初见的动情过后,终是只剩下了燃烧殆尽了的灰烬。 吴雪以为自己没有跟她说话,没有交流这就叫做淡漠了。可是没有。 那一点点光晕将他的意识包围,变得温馨无比。他想到了从前的生日,想到了海边的篝火,想到了灯火下的飞蛾,想到了所有赞美的诗 其实那些原本以为很遥远的东西,一直就还在身边。那留存在记忆深处的温暖,就算是面临严酷的寒冬也不会凋零。 他们会怎么样呢他们会继续前进吧 一些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心里。吴雪一度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是荒芜一片,杂草丛生。可现在才发现,只是自己虚构了一个内心世界,自己在里面扮演一个哑剧小孩。他不想说话,话说多了像是矫情。 可他现在却有千言万语想说起,从哪里说起呢 他的意识已经跌入了最谷底,那最后残留的火光就是他唯一见到的事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机密 这条路很漫长,也很不好走,坑坑洼洼荆棘丛生。他受过伤,流过泪,但是他不后悔。他很庆幸孙伯拼死把自己带了出来。逃离了火海,逃离了地狱。那些鲜红和嫩绿通过耳目永远的刻在了他的脑海。而当他走到这个十字坐标的时候,他从未感觉这些东西像现在离的这么近。就像两点的坐标,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条连接线。他不是一道漫无目的的反射光,而是有自己去向的一段线。这是一条令人心悸的路径,他向着无比熟悉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他看到了童年时代的情景,看到了海边风化的岩石,看到了茫茫大漠,看到了五彩斑斓的山丘。连绵成海,广阔为天。 他选择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时间静止了。他看向那一幕幕画面,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看见了自己,画面在极速飞转,他依稀地听到了声音,那是类似于昆虫振翅的声响。嗡嗡嗡那是时间的灰烬,记忆的回响。 一瞬间,无意识间。他周围的环境开始变换莫测。天地倒转,山海逆置,群星直列。他在这天地异像里行走,天空中的飞鸟驶向宇宙深处,周围的一切都密不可闻。它们成了点点星辰,刻在了遥远的暗红云层里,化为初始的混沌。 他听到一声啼哭,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向四面八方扩散。他看到了剧烈的碰撞和压缩。他嗅到了从时间的遗迹里拂来的花香。闭上眼睛,就可以感受到那趋于稳定的构造,它们似风一般到来,又似风一般流逝。拂开繁星的精魄,那就是当下的一派明媚。 他徜徉在这片星海之中,真的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或者说,什么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人死后会不会像是星辰一般,留有余光呢 他忽然感到一阵贯穿心扉的痛苦,他很想哭。他发现了生命的渺小,那是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意义。可那一瞬间,他又感到生命的伟大。正是诞生于不易,使在这混沌枯燥的时空里才得以鲜活。 他所能珍惜的,就只有这片刻的生命。生命的消亡不是无意义的。就像满天繁星一般,也会有人,哪怕是已经逝去已久的人,也会在你的记忆里闪着星光。 他忽然感到血脉偾张。那是一代代人流传下来的精神。或许来自各种媒介,传说、历史,或者口口相传生命会消亡,但是传承后人的精神永存。 此刻,他感到无比的自在。就算生命短若流星,也要留给人美好的祈盼。 他的流星在哪 他睁开眼睛,只看见些许幽光渲染着无边的黑暗。 吴雪的头很痛,他深吸了一口气,视力这才恢复。 他躺在地上,才发现这不是广阔无垠的宇宙,而是一个有边界的房间。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还有些隐隐作痛。 等他恢复了意识,才发现屋子那边有两个黑影正呆怔地回头看着他。 良久,吴雪傻傻地说道“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吗” 其中一人古怪地笑了一声,说道“啊,是啊我们便是来引你的无常了。” 吴雪一怔,拍了拍混沌的脑袋,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突然叫道“啊是你个老贼道” 闻言,张节陵哈哈大笑。他旁边的自然是游天星了。他正俯下身,不知低头在看什么。 张节陵笑道“小子,勇气可嘉,居然敢一人就下到这地方” 吴雪想起了那只胭脂鼠,说道“我是跟着一只神鼠找到这里的。欸,那只胭脂鼠呢” 张节陵一听他说这话,还以为他是被打坏了脑袋胡言乱语,便笑道“哪有什么老鼠,这里连根老鼠毛都没有” 吴雪一怔,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席卷全身。“怎怎么会”如今想来,那只老鼠给人的感觉太过虚幻,太不真实。这是怎么回事吴雪有些搞不懂了。 张节陵问道“你是怎么下到这里来的” 那胭脂鼠似乎是夜晚的一阵黑影,掠过墙角,不留痕迹。吴雪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说道“我是自己发现那口井,看到里面有悬梯就下来了”他说的话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张节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吴雪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张节陵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 那是一张泛黄的,而且有些缺损的图纸。里面画着构造图,只是有很多地方有删改涂抹的地方,并不是很清楚。 吴雪惊愕道“你们找到此地的图纸了” 张节陵悠然而笑,说道“正是。”接着他叹了口气,“这图纸是我在百里青峰的书房里找到的,看起来只是草图,不是最终定稿。我们就是循着这图纸的指示,下到这鬼地方的。”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真想不到,百里家密谋的事情,原来就都是在这里了。” 张节陵神色凝重,凛声道“你也该明白了这地方,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吴雪面色阴沉,低着脸点点头,用变了腔调的声音说道“我曾以为那夜叉是一种未被发现的物种,没想到却是”后面的他没有说出口,他也不忍心说出口。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江底迷宫的时候,看见那些夜叉的眼中竟然含有隐匿的悲伤。 张节陵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好在,这秘密已经被我们发现了,那他就再也做不了恶。” 吴雪有些疑惑,问道“可他们是怎么让人变成怪物的” 张节陵摇了摇头,说道“这部分资料我们也没有找到。”他转而说道“不过我曾经听闻,遥远的西方,有个国度,名叫溟西国。那国度律法严苛草菅人命,常年在各海洲干着贩卖人口的勾当。而对于想反抗或者暴乱的奴隶们,他们有种邪术,可以让其失去人性身体异变,变成一个怪物。而他们,就是用这种怪物,侵占了很多国家。” 吴雪可是从未听说过什么溟西国,他思前想后,也没有任何相关的印象。他问道“这是传说中的国度吗” 张节陵点点头,喟叹道“我也只是从前听一个遭遇海难的商人所说。不过他说的太过玄妙神奇,倒让人觉得是神话传说。也许是他把海市蜃楼当成了一个国度,也许是出现了幻觉谁还能知道呢” 吴雪喟然长叹,说道“定要捣毁这个窝点,让他们草菅人命受到制裁。” 张节陵道“我们一把这一系列事件解决,就偷偷报官,将他们一网打尽” 吴雪问道“你们可留意百里青峰和百里穆的踪迹” 张节陵略微蹙眉,说道“我们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他们没有在百里家。” “那他们会去哪了” 吴雪沉吟不语。想起这事件的古怪之处,总有很多关键点模糊不清。比如百里家是怎么得到这种源自传说中的溟西国的邪术百里青峰是不是此次事件的主谋百里家每个人在这起事件当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吴雪脑袋里混沌不清,大堆线索犹如乱麻葎草一般缠绕错杂,难解难分。只消他一动脑筋,那藤条上的细刺就会划破他的神识。 张节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们都走到这里了,相信这事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吴雪宽慰一笑,长长叹了口气。这时候他问道“欸,怎么不见我师傅” 张节陵笑道“我们下来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声,他原本也是要跟下来的。但外面不能无人,若是有什么人进来或者出去,他也可有所预防。” 吴雪心想按照师傅的性格,恐怕让他一个人待在屋道“我们这一路来见得诡异事可不少,还有什么诡异之处” 这时,游天星开口说话了,他抬起头,向着他们这边说道“我在他胸口发现了梅花红点。” 吴雪趁此机会,立马一歪身子。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半条小命吓没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消失的惠悲 吴雪只趁着张节陵走神的机会,脑袋一歪,借过他的身子,看到了后面那个躺着的人。 这一看,着实让他吓掉了半数魂魄。 吴雪难以置信地揉揉眼,可是他没有看错。 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在大雄宝殿内消失的惠悲大师。 此刻,他静静地躺在地上,身着普通棕黄色僧衣,未穿法袍。 吴雪惊愕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惠悲大师的尸身为何在这” 张节陵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喟然道“我们也还不清楚。” 吴雪回想了一下,在自己被人偷袭昏迷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其他人,怎么惠悲大师的尸身会在这个鬼地方难道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被人放在这里的在他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雪忐忑不安地走到惠悲大师的尸身边。游天星检查了一下他的尸身,他的胸口衣服摊开,胸口赫然一个小小的梅花红点。 张节陵也走上近前,不忍直视惠悲的遗体。 吴雪问道“你们下来时惠悲大师的尸身就在这里了吗” 他幽幽说道“我们刚下到这里不久,期间也无遇见什么人。只是见到你趴在地上,不远处就是惠悲。” 吴雪惊疑一声,说道“那这也太,太诡异了吧”吴雪心想幸好他二人在身边,如若不然,自己醒来见到旁边是消失的惠悲大师,恐怕他那半条小命也吓没了。 听到游天星惊疑地说了一声“梅花标记”,吴雪和张节陵一同看向惠悲大师的心口。 吴雪惊愕道“妙夜郎君” 游天星点点头,接着说道“这梅花图案平整且皮肤表面无伤痕。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妙夜郎君。” 张节陵摆摆手,道“等等,等等我都有点搞不清楚了。这老小子不是死于暗器中毒吗,怎么又在心口有个梅花标志” 游天星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凛声道“惠悲大师应该死了还没到半个时辰” 吴雪惊愕道“可可惠悲大师不是三天前就死了吗” 张节陵道“你有没有搞错有可能是有人把他的尸身放在什么冰库里面混淆视听,假改其死亡时间。” 游天星叹了口气,说道“不会,他的腋下还有温度,肢体还没僵硬。” 于是张节陵探出双指伸在其尸身腋下,这一试,他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怪了怪事这这怎么可能呢” 游天星注目凝视着尸身,良久才说道“只有一种可能他三天前并没有真正的死亡,而是在今天才遇害,被放到了这里。” 张节陵眼中满是惶惑不安,说道“可,可那晚在云响寺我们检查他的遗体,明明已经气绝,就连身体都冰冷僵硬了” 他征求意见似的看向吴雪,话说到一半,就有些有气无力了。他也开始怀疑,难道那天悲愤过度,导致了误判若真是那样,那老道岂不是害死了这个老友人想到这里,张节陵就深陷自责泥淖之中,颓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吴雪喃喃道“是啊,那天明明就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可那腋下残留的体温就是证明,证明他死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吴雪也疑惑了,这起事件愈发奇诡狡诈起来,这幕后推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游天星推测道“所以,那天惠悲大师之死可能是一种假死状态,只是那种假死状态迷惑性太大,让我们误以为他真的已经殒命。可那也正中了凶手的计,好让他盗走其尸体,带到这里来将其杀害。从他那心口的梅花红点来看,真凶定是消失依已久的妙夜郎君无疑了” 张节陵哭丧着脸,一拍手说道“可这还说不清啊,那第一次害惠悲大师的为何不下子就将其杀害,还等个三天,冒着被抓住的风险带其来此杀害,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游天星沉思道“可能凶手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单独从惠悲大师那里得来什么东西” 张节陵笑道“他能从一个老和尚那得来什么东西” 说着,他忽然一怔,三人齐声道“普罗经” 张节陵一拍手,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喃喃道“是了是了他想要得到佛门九秘宝之一的普罗经才如此费尽心机多此一举” 然后他突然发现了矛盾之处,说道“可普罗经不是已经被人盗走了吗” 于是,众人又陷入了困境之中。这一系列事件多有矛盾违背之处,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默然良久,吴雪突然说道“若是普罗经根本就没有被人盗走呢” 张节陵和游天星一同看向他,只觉得这小子恐怕是被人打昏了脑袋,说起胡话来了。 吴雪接着把他的猜想告诉了二人,二人听完又惊又喜。 张节陵跺着脚,道“是这么回事儿” 游天星蹙眉沉思道“若是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张节陵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若是真这么回事,那凶手此刻应该在赶往云响寺的路上了” 少顷,三人动身往外走去。游天星和吴雪提着灯走在前头,张节陵背起惠悲大师的遗体,说道“老友人啊,你可真不教兄弟我省心” 三人一同奔走在幽深的甬道内。吴雪发现这不是他下来时走的那条通道。原来拿到图纸的张节陵和游天星是从百里青峰的书房里下来的。这地宫的出入口不止一个。吴雪下到里面来的那口井只是其中一个。这地宫里虽然没有那么复杂的岔路小道,但人走在其间也很容易迷路。 吴雪没走一会儿就有些茫然,赶紧快被绕晕了。 他问道“这条路对不对,我怎么感觉在原地兜圈子” 游天星拿着图纸,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道“这里图纸里有多处模糊不清,还有更改涂抹的迹象。但我们走的这条路应该就是出去的路啊,怎么还没走出去” 张节陵道“不会吧,我们下来的路就是这条,快点快点,再慢一慢那贼人就要跑了” 于是众人一咬牙继续跑去,这条走道尽头有一个狭窄的竖井,三人沿着镶嵌在石头里的梯子向上爬去。游天星在前,吴雪紧跟其后,张节陵因为背着惠悲大师的尸身行动不便,所以等他二人上去了丢下绳子捆绑住惠悲大师的尸身将其吊上去,他再行将上来。 三人坐在地上接连喘着粗气。吴雪看着茫茫夜空,沐浴着细密的雨丝,突然感觉无比的畅快。可他们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还有最后一步要走完。 如果他猜测是对的,那么一切疑惑都将在今夜的云响寺揭开。 他们上来之处是一口暗井,一看图纸,这才发现是在百里穆的房间后面,看来他也是知道的。 三人向外奔去,但所到之处却很是令人触目惊心。 百里家丁护院无一幸免,全部被害身亡。一路上,见了不下二三十具尸体。他们散落各处,死状凄惨,皆是喉咙被刀划开而死。 那凶手出手狠厉,几乎每一刀都快将他们的脖子斩断,青石板路上漂泊着被雨水浸泡的血迹,顺着雨水沸腾着。就连雨水都无法冲刷那浓厚扑鼻的血腥味。 张节陵咬牙道“他这是狗急跳墙了,要杀人灭口” 游天星道“看来这个妙夜郎君已经急迫到无法用优雅淡定的手法来杀人了” 吴雪蹙眉道“无论他怎么掩盖自己的手法,杀人就是杀人。就算是用最优雅的手段杀人,也不过是个披着优雅华丽外衣的野兽” 三人顾不得这里的情况,急忙向外奔去。 张节陵道“怎么不见石大侠” 三人齐同叫了他几声,可是哪还有人回应 事情紧急,他们轻功上房,如黑燕披雨一般掠过屋起这起事件的经过。石业兰告诉他们自己原本都快等睡着了,他支颐躺在房顶上。 院子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就在他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状态之间,听到了下面激烈的厮杀声和凄惨的悲号声。 他见到了一个黑衣蒙面的人,那人如恶鬼一般站立在雨中的庭院里,寒光闪闪的刀被雨水冲刷,滴着血,周围全是惨死的百里家家丁护院。 石业兰很是惊愕,自己听到动静也不过眨眼功夫,这个人竟然能将这二三十人顷刻间全部毙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山寺对决 吴雪三人轻功向着云响寺奔去。此刻依旧下着细密的雨,整个天空乌云密布,其间还有滚滚的雷声,整个临江城被雨幕包围。 石业兰道“那人轻功太过高超,而他又借着熟悉临江城的地形,躲过了我的追击。而他又能顷刻间杀掉二三十人,那出刀的速度快得惊人。” 三人听了石业兰的话,皆是惊叹不已。 张节陵喟叹道“这妙夜郎君武功竟然如此高超” 闲话少许,众人来到了云响寺山门,此刻寺门大开,屋檐下挂着两盏血红的灯笼。 一道闪电划破天迹,只见四个守门僧人倒在了血泊里,每个人的脖子都有一道狠厉凶悍的刀伤,迎门的两排佛像染红了血,狰狞的面容染着血,看起来格外诡异凄厉。 远山上隐约传来雷鸣,犹如擂鼓敲打在他们心头。 “可恶,来迟了一步” 众人向山上进发,路过几个佛殿,无不是僧侣倒扑,空气紧迫,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如果按照吴雪所想,一切的结果都藏在大雄宝殿内。而那人看事情已然要暴露,只好杀人灭口,将所有的参与者全部屠戮殆尽。 众人着,那人撕下了脸上的“脸”,露出了自己本来的脸。其他二人也撕下那人皮假面,好像感觉格外轻松似的深呼了一口气。 张节陵一怔,见这三人正是当年他打败的化生门帮主和他的两个兄弟。 他苦笑道“这世界真小,没想到这么多年过了还能再见到你们。只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山寺对决(其二) 张节陵苦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你们” 为首的那僧冷笑道“你以为我们三兄弟死了” 张节陵当年以一敌三,将其三人打下烟雾缭绕的山崖,本以为他们早已经化成了谷中白骨,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见,心里很是惊讶。 张节陵淡淡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做了妙夜郎君的狗。不过嘛” 他嘿嘿一笑,笑得很古怪很讽刺,说道“按照当时你们的秉性,跟妙夜郎君做这苟且之事也不奇怪。” 石业兰问道“这化生门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游天星笑道“可能是名头不太响吧” 张节陵哈哈一笑,说道“那是因为它刚想起势就被我给剿灭了”话语里无不是狂傲豪气,令人惊叹。 石业兰和游天星哭笑不得。他们是该为他的武功折服呢,还是笑这老道耀武扬威。 可这话在那三人听起来就是另一种感觉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也让他们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去。 当时化生们“三郎”兄弟创立化生们,说是开派立宗,实则是占山为王,干得尽是不法勾当,强抢民女放火屠村的事没少干。正一道当时是武林领袖,时任门主张霁陵派弟子张节陵前往西南应对。身为首座大弟子的张节陵只身一人晃悠悠来到西南,未向当地官府和其他帮派门会通报,一夜之间就剿灭了化生门。这也是他年轻扬名的一战。 可对他来说,这只是他这几十年来遇到的大大小小事件里最微不足道的一回。若不是今日见到这三兄弟,他都要忘了。 大郎听闻他话语里满是讥诮嘲讽之意,登时气得握起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霍然,他如离弦之箭,气势如虹地飞身直向张节陵 情势紧迫,吴雪在殿外独自面对妙夜郎君,恐怕殒命只是顷刻间的事。他们必须得快 张节陵笑了一声,下盘一展,广袖翻挥,将内力凝聚在掌中,轻轻一推,正面硬撼住了大郎的进攻。 大郎脚尖离地,身在半空,被这猛虎下山般的内劲震得筋骨寸断,倒飞出去,血点洒落一地。 大郎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口鼻溢血,只微微支起上身,说了句“你很好”就倒地不起,等时没了气息。 二郎三郎见了,惊叫道“大哥”他们又惊又怒。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哥的招风掌还未施展出来,就被一招毙命了 然后他们面目狰狞,眼睛血红的暴喝一声,扑向张节陵。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而失去理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在决斗中,更不能分心让怒火占据了内心。被怒火占据的人,思维也会被燃烧殆尽,失去判断力。 而他们的代价就是死。 石业兰出手了,游天星也出手了。 石业兰飞起一脚踢在了二郎肋骨上,只听一阵惊心动魄的骨碎筋裂的声音,他就倒飞了出去。 他的内脏已经被碎裂的骨刺刺破,呕出一口鲜血,登时殒命。 三郎惊叫道“二哥”他看向面前的三人,做了自己这生最后一次进攻。“我跟你们拼了啊啊啊” 可他还没到他们近前,就忽然停住了脚步。 只见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枚飞镖,青鳞镖。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游天星,嘴巴喉咙里吱吱呀呀发出一阵怪声,喷涌出些许血雾,直竖竖扑了下去。 不出片刻,三人就全部毙命。 游天星没有看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杀人的感觉并不是一种会让人开心的感觉。 张节陵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们本可就此归隐江湖过安生日子,可却偏偏要做这些苟且之事”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多年前,他们都还是年轻人。张节陵打败了他们三人,但留了他们一命。多年后,他们又相见了,只是这次他必须出手,下杀手。 张节陵长长喟叹一声,时间居然过得如此之快,自己也已经半截入了黄土。 何处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只道是春草年年绿,百鸟处处闻。如此时节,却多令人伤感怅惘。一蓑烟雨归来,也是青丝被雪染,躯朽如枯木。 若这样相见,岂不是悲凉 所以张节陵选择逃避,干脆不见。可没想到这一路来见了很多多年前的、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人。真是天不遂人意,尽惹暮年之人徒增伤感。 石业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张节陵很感激他没有说一大堆不痛不痒的安慰话。 石业兰道“等这事儿了结了,我们就去临江城最好的酒楼,吃最好吃的菜,喝最美味的酒。” 游天星见张节陵难得的失魂落魄,也是笑道“快把这里的事结了,我都闻到十里外的酒香了” 张节陵仰身朗然一笑,豪迈冲云霄,一扫阴霾气。他仰着脸,是为了不让眼中的泪落下。若是让他们见了,岂不是要笑话老家伙一把年纪还抹眼泪 可不就是这样吗若是有四五好友,三杯两盏淡酒,趁着春光旖旎,不正可借此快慰平生人道是目光放远。可又是常常凭栏空想远方不可见的事物,却错过近在咫尺的美好。何不在劳累奔波的旅途之中尽可能的收集些回忆呢人最悲哀的莫过是位于生命尽头,回首往昔时,却没有几个可以回想的人,没有可回味的事。 他们都很明白,有时候只是装作不明白。傻一点岂不是容易快乐一点每每见笑着的脸,岂不是都藏着说不清的愁绪惘然怎么还能见到不夹杂其他多余感情的笑呢大都是岁月在人心中刻下了悲欢离合的烙痕。 对于他们这种漂泊江湖的人,总能找到点趣意来消解心头忧恨。而这也可以让他们有力气可以继续踏上漫漫无期的旅途。谁知道今夜醉枕茫茫星海,清风酒醒又到了何处又有谁知道今宵快意潇洒过后,是不是满腔蒙蒙烟雨中的失落悲戚之意又有谁说得准,又有谁道得清 三人心忧吴雪安危,当下马不停蹄一同奔向殿外。 外面大雨瓢泼,雷声隆隆,乌云沉沉。只见那幽暗寂寥的广场上,站着一个人。 他已经被雨淋透,独自沐浴着春之甘露。只是那形单影只的身影显得很是淡薄,淡薄到像是写意山水画中轻轻的一笔,晕开的墨迹。 在他的面前,有一个人。 不过那个人再也无法感受到春之生机。 那人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被雨水冲刷着思绪,灰沉沉的天空却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冰冷的雨丝迎风瓢泼,浸染了他们的衣服,也落到了他们的心里。 他们看着场中的那个人,先前他们还担忧他来着,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倒下的不是他,而是妙夜郎君。 他们打败化生们三人不过片刻,就在这片刻间,大雄宝殿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吴雪。 他像是停步仰望满树繁花的游人一般,一蓑烟雨,几分怅惘,几分冷冽。 现在想起,吴雪还觉得心悸。 他从未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而这个对手还有一堆头衔。他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他曾经听闻过的妙夜郎君,那个所有人口口相传、谈之色变的妙夜郎君,现在就在他不远处的地面上,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尸体面目枯瘦如柴,脸上两个深陷干瘪的眼窝,还有那个因震惊而大张的嘴巴。 他整个人都如一具被春夏时光交替抛弃的枯死的树。面目可怖。 吴雪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这是一只恶魔的手。 那只左手被雨润泽,在划过的电光中闪着阴寒的光,光滑细腻犹如紫玉。雨点落到掌心,似乎也心生惧意,纷纷逃离这恶魔的手掌。 胜利,出乎意料。可打败强敌并没有让他开心,相反,此刻他无比厌恶自己。 他胸口堵着一口气,只教心里恶心。他恶心自己。毫无疑问,他已经成了怪物,一个不比夜叉好到哪里去的怪物。一个恶魔。 他已经成了自己最害怕的人。他看着自己的左手,这只手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自己又为何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杀死妙夜郎君,竟是顷刻间。到现在,他还有种不真实感,他开始怀疑自我的存在虚实与否。 可没有人能回答他,那只紫玉手隐隐闪着光,好像在嘲弄他的懦弱无能一般。 吴雪很想让自己颤抖,以证明他还是个正常人,一个有感情的人。可是他浑身浸泡在冰冷的雨中,身体居然隐隐发热,根本无法停止内心那种强烈的感觉。恐惧,厌恶。 他第一次这么害怕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他自己。 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闪过刚才的画面。 那一切发生的太快。妙夜郎君出手很快,快到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如何杀人,又如何在人胸口印下那漂亮的梅花印。可是他现在也无法知道了,因为妙夜郎君已然殒命,以一种最凄惨的死法而死。 恐怕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到头来,居然是栽在了一个无名小辈手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山寺对决(其三) 吴雪好似大梦初醒,怔怔地看着那只如紫玉般的左手,诡异又漂亮,在天际闪过的雷光中闪着狡黠的玉芒。 在这短瞬的流光间,那些画面又再次在脑海浮现,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妙夜郎君的身法极快,攻势凶狠。那突然的一脚让吴雪难以招架,只收回双手勉为抵御。 可那一脚劲力太过凶悍刚猛,他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力贯了出去,滚落在大雄宝殿的广场上。那里已经有很多死尸,他会不会成为其中一具他这样想着。 他呕了一口血,艰难地爬起身。可他的意识已经有些震荡了,那一脚,只那一脚差点把他踢得魂飞魄散。 幸得他及时将内力运行到双手,才不至当场骨碎筋错。可就算如此,他的双手也已经麻了,好像有千万只蚂蚁攀爬啃噬一般。 吴雪喘着粗气,他口鼻中流下的血污已经被雨水淡漠。 这样一场雨,似乎能将一切浊物荡涤。人在烟雨缥缈中,会不会也像血迹一般淡漠 吴雪微微苦笑,他有些抱怨,张节陵他们也太不够意思,竟将此事件背后的主谋留给他对付。他听见了大殿内的打斗声,还有自己急促地喘息声。他的口中有股淡淡的铁锈味,鼻尖还有一丝丝雨水的气味。那是一种青草的香气,让他想起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很快,他的遐想就被残酷地打断了。妙夜郎君踏雨而来,像是鬼影一般闪动,只三两顿挫,就来到吴雪跟前。 吴雪弯着腰,只抬眼望向妙夜郎君。他像是神祇一般俯瞰着吴雪,眼神里满是寒冷的肃杀之意。 还没反应过来,吴雪就感觉身体一轻,被一股怪力拋了出去。在身体腾空的一瞬,吴雪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意识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雨雾,一切都朦朦胧胧不甚其解了。 根本无还手之力 吴雪产生了一个疑惑,为什么妙夜郎君不立马杀了他呢他这样,就好像是玩弄一只无还手之力的老鼠的猫。 他是在玩弄到手的猎物吗 吴雪想起了传闻中的妙夜郎君,跟面前这个人判若两人。 传闻中的妙夜郎君是个翩翩公子,潇洒自在。虽然他杀人,但是只是用最温柔,最优美的手法杀人。受死者根本没有任何痛苦,生死也只在一瞬间。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们胸口的那朵梅花,给死亡赋予了一种残酷的优美。 但那也只是人们口中传闻的妙夜郎君,谁知道真正的妙夜郎君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知道的人,都面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死去了。 突然,吴雪想起了什么东西。他浑身一怔,精神也是振奋起来。 莫非莫非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只不过他现在他深陷敌手,无法亲自去证实了。 吴雪艰难地喘着气,微弱如丝。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泡在雨水里。他看着天空,无比的遥远,上面布满乌云,雨丝坠落,却看不见其根源何处。它们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然后出现在人的眼睛里,被捕捉到。 吴雪嘴角不停流着血,他的喉咙内部卡着一口血,他咳了几下,血就汩汩从嘴角溢出。 他想,自己早就是个该死之人。他早该跟着他的家人们一同死在那大火中。可他苟延残喘,走过了这么远的路,却还是无法逃脱死神的追捕。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吴雪没有想往日那般悲哀。他忽然感到无比轻松,就好似漫步在云端,他要踏上归途了。走了这么久,也该去见家人们了。 有个黑影出现在他视野里,遮挡住了他眼中的天空。尽管那天空被乌黑的雨幕遮盖,但他也看到了想要的盛景。 吴雪嘴角微微带上一抹笑容,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已经被那股劲力震碎了。他也已经没有了疼痛感,只有弥留之际的宽慰之意。魂归故里 妙夜郎君站在他的身前,毫无疑问,他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受得了他两招。他也从来没有用两招来杀一个人,他是第一个。 妙夜郎君冷哼一声,道“只怪你多管闲事,屡次坏我计划。” 他无比自得意满,就算是曾经的武林盟主惠悲大师都命丧他手,这样一个小辈又怎么能在他手上走过两回 至于那朵梅花印,已经没有必要了。他现在已经超脱了“妙夜郎君”这个名号。他已经被这个名号困囿已久,现在他终于从那个如阴霾一般的名号里扬起了脸,抬起了头。 吴雪的眼睛微张着,嘴角还带着微笑,嘴角的血还在不停流下,顺着雨迹向远处漂远,终将黯淡。 妙夜郎君冷声道“你放心,我很快就送他们一同来见你” 说着,他顶着雨幕转身,向着大雄宝殿走去。那里比较棘手,那三个人看起来武功都很不错,他此次的对手是他们。只要把他们也全部毙命,他在这里的事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现在他只要踏出自己该走的一步,待把这里的事情全部了结了,然后他就可以 妙夜郎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按捺不住心中那股快要挣脱而出的怒火,任由它沸腾着,燃烧着。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的情况,谁叫他们多管闲事,坏了自己的好事呢 不过现在看来,结果也还不坏。 妙夜郎君踏着染血的雨道,走向胜利。 可这时他听到了一种不和谐的声音。那声音打破了他的美梦,在雨声里很是突兀。 他疑惑地回过头,只见吴雪缓缓站起身,他不停地咳嗽着,每咳一下,都会带出丝丝血沫。 妙夜郎君极度震撼,他古怪地动了动脸皮。他应该已经死了,可是他没有死。 吴雪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耳边飘来遥远的歌谣,就像是远方有人对他娓娓道来。他微弱地喘息着,将卡在喉咙里的血结吐出。 吴雪体内有股暖流周游四身,将他已经快要消止的内息温润提起。就好像是快要枯死的花,被雨露滋润一般。吴雪内心也升起一股甜甜的暖意。他很奇怪,奇怪自己为何没有死呢他应该已经被妙夜郎君打破了内脏,可现在感受来,只是些许受损,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他受到妙夜郎君的冲击时保住了他的性命。那股温柔的暖意将他紧紧包裹,就好像沉浸在五月的暖风中。 是张节陵提起的那股奇怪的内力吗是它在此性命攸关的紧要处救了他一命吗 不知道为什么,吴雪已经感觉好多了,甚至比先前还要好。 他咳出几口血沫,整个人似乎轻松了不少。 妙夜郎君身体有些颤抖,只不过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难以置信。从来没有人能受他这么重的攻击还站得起来的 他叫道“很好” 吴雪依旧没有什么信心,他只是在拖时间。只要等他们处理完里面的事情,他们三人来到外面,就算是妙夜郎君也可一战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很熟悉,有很陌生。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他体内植下了这么一股内力,但这内力关键时刻却保了他一命。起初他还以为这人不怀好意,但现在他也开始感激这个人了。 吴雪淡淡道“看来过了这么久,妙夜郎君的手法也有瑕疵了。” 妙夜郎君面色微变,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禁受得了我两招,但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可他此刻也有些怀疑了,这个小子真的就是像看起来那么软弱无力吗 不可能 妙夜郎君顿时就打消了心中的念头。这个小子虽然古怪,但是武功却不甚高明,只不过是在出手一次罢了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妙夜郎君这些年来不光没有什么长进,武功似乎在退步啊” 妙夜郎君眼皮一跳,嗄声道“别叫我妙夜郎君” 吴雪道“哦如此名头多少人想要,不知郎君为何如此抗拒” 妙夜郎君这类的盛名,有多少人想要加冕,就有多少人想要摆脱。名号有时候岂不也是一种负担背负上此名,不就是跟优雅贵公子相关联起来想要变化也是不太可能了,于是总是得留意自己神态举止,不要让人质疑笑话。 妙夜郎君顿时暴怒无比,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也没有人敢质疑他,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居然如此看轻自己,这教他难以忍受。 他能杀一次,就能在杀一次 妙夜郎君出手了,他又是如鬼魅一般闪动,吴雪肉眼根本难以捕捉其动作。 他几步就到了吴雪跟前,可这次吴雪早有准备,他此刻无比心静。吴雪凝神静气,当妙夜郎君到他身前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出手 他挥出一拳,直向其太阳穴打去。妙夜郎君反应奇快,他一只手立马如鹰一般捕捉到了他这只兔子 就在他欲用另一只手攻击吴雪的时候,吴雪伸出左手加以抵挡,同时身体向后一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寺对决(其四) 妙夜郎君趁此抓住了吴雪的手,吴雪身子往后一顿,左手的手套从他手中滑落。 那只手真如鲶鱼一般滑溜,吴雪往后一用力,蓦的挣脱了妙夜郎君的控制,腾出了左手。 吴雪借此一瞬,挥掌向其面门打去。妙夜郎君冷哼道“雕虫小技”说着,就抓住了吴雪的左手。 妙夜郎君抓着吴雪两只手腕,捏得他满面痛苦。可他动用着内力来抵抗他的巨力,就算是如此,也是如螳臂当车。内力极速消耗,不多久,吴雪就气喘吁吁了。 吴雪心想这样跟他比拼内力,自己迟早也被耗死,且不可恋战,他现在不是要和他分出个胜负,而是在拖延时间。 心下想着,调息聚集内力从双手震出。可是他那股内力遇到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有如一只小白兔遇到猎鹰一般,变得畏畏缩缩了。 吴雪心中叫苦,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此时,妙夜郎君一阵古怪的惊疑,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抓着吴雪左手的右手。 妙夜郎君的手似乎被那只紫玉般的手染了色,那紫黑色迅速蔓延到他手上。妙夜郎君一怔,立马内力一震,欲将吴雪弹开。 可不曾想,自己发出的内力被他那只左手吞噬,他继而加力,还是徒劳无功。那只左手犹如一个可怕的黑洞,饕餮着他的内力 这只手有古怪 妙夜郎君已经失去了定力,他看向吴雪的那只左手,惊愕道“你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吴雪自己也已经失去了对那只手的掌控。他想收回手,但那只手紧紧吸着妙夜郎君的手,不断蚕食着他的内力,宛若一只饥饿的怪物。 吴雪咬着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那只手犹如附骨之疽,论他是怎么也甩不开。 妙夜郎君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的内力正在极速流失这倒是怎么回事 他阴狠地看向吴雪那只手。那只手颜色古怪,而且格外诡异。 这样被吞噬下去,自己定是要内力耗尽而死 于是他右手一收,直接打向吴雪面门。 吴雪一惊,他的内力极速膨胀着,他感觉浑身犹如被火烤一般,冒着热气。这么下去,妙夜郎君不死,自己也要被撑死了 于是他反将那股内力弹出,妙夜郎君的攻势还未到,就面色一变,被那股喷薄的内力震飞出去 他顿时面色一紫,连带起一串血迹。 吴雪顿时如释重负,他几乎快要被那股内力压死了。他也很是惊异,想不到这包打听给人印象其貌不扬甚至很是猥琐,武功确实如此深厚 吴雪明白了人不可貌相,就如同你不知道胡同街坊里的老大爷是不是曾经的武林高手。 妙夜郎君难以置信的支起身,他嘴角带着血。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吴雪再看妙夜郎君面色,顿时呆住了。只见原本饱满的肉体此刻变成了皮包骨,两个眼窝深陷,嘴巴怪异地大张着。 妙夜郎君张开嘴想说什么,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吴雪胆战心惊,浑身颤抖。虽然他保了一命,但此刻他从未这么害怕过一个人,这个是他自己。 他看着妙夜郎君的惨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妙夜郎君躺在地上,只竭力抬起头看向吴雪,那深陷的眼窝看起来像是骷髅一般,满是可怖怨毒之色。 吴雪无法动弹,那只手吸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此刻犹如饱腹的野兽一般闪着暗紫色的光。 他很想甩开那只手,恐惧和恶心盘踞在他心头,几欲让他作呕。 妙夜郎君只怨毒地“盯”着吴雪,上下颚动力动。 那张干枯的脸已经没了血肉,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了。但吴雪就这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怨毒阴狠。被一具骷髅盯着总不教人舒服。 吴雪浑身发冷,他淋着雨,但雨的寒凉对于他内心来说,这雨落在他身上都比他的心温暖。 他震惊地看着妙夜郎君,他已经是一具骷髅了。 妙夜郎君似乎有想说的话,可这事情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已经无法再说了。 他无力地放下头,几乎是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得一声,就是他发出的最后一丝声响。那一声,也将他的魂魄带走了,融入了雨夜里。 吴雪到现在还很是错愕。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张节陵曾经对他说过,这只手未发现什么异常,可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一股黑洞般的吸引力 吴雪不由得暗骂张节陵这老道士是个大忽悠,也太不靠谱 吴雪感觉自己像是个恶魔。他开始怀疑起自身的存在,一种极度虚幻的感觉涌上心头,就算是打败了强敌也没有使他开心。相反,他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那只手,因为上了张节陵的紫云结以后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到底给我上的是什么药吴雪心里满是疑惑。 他呆怔地站在雨中。 雨声哗哗,落在屋檐、树叶上,云后隐约雷鸣,整个世界好似在谱一支协奏曲。石龛里灯火幽幽,在潮湿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就好像是快要消失的离魂残魄。 张节陵、游天星、石业兰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看着雨中的吴雪。 他们面面相觑,心想怎么不见妙夜郎君 可他们也看到了吴雪脚前的人。他们却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那是一具骷髅。 三人走到吴雪跟前,石业兰叫了吴雪一声,吴雪却浑身一颤,似乎被吓了一跳。 吴雪从自我排抑的思维漩涡中惊醒,他茫然地看向他们三人。 张节陵左瞧瞧右看看,问道“怎么不见妙夜郎君的人影” 吴雪没有回答他。他看起来有些呆滞。 游天星蹙眉看向地上的尸体,说道“他已经死了。” 张节陵打个哈哈,笑道“死了死哪了” 石业兰道“你脚边的就是。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夜行衣。” 张节陵一怔,看向脚边那具骷髅,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他惊愕地看向吴雪,难道是这小子把他给给“吸干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有雨声。 良久,吴雪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我已经落败。可这只手”他有些失魂落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众人一同看向他那只手,那只手狡黠地闪着光,很快就黯淡了。 张节陵惊疑道“你这手把妙夜郎君给干掉了” 说着,他想摸吴雪的手,吴雪像是受了惊吓,浑身一颤,立马缩回手。 吴雪道“别碰妙夜郎君就是抓住了我这只手,忽然被吸尽内力而死” 众人皆是一愣,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一只手怎么可能把一个人吸干他又没有练什么邪术 石业兰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黑色长手套,递给吴雪,说道“没事就好。” 游天星也笑道“你打败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应该开心才是。” 吴雪微微一笑,只是这笑看起来太苦涩。他长长叹了口气,戴上了手套。 张节陵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那只手的症状应该就是用了紫云结的缘故,可为什么会吸食人的内力呢他也检查过吴雪的身体,并无什么异像,这是怎么一回事 游天星双手枕在脑后,笑道“不过,此次事件也算是完美解决了。” 想到这里,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依旧有些疑惑,但主谋已死,而他此前见事情败露,将其党羽尽数屠戮,看来也没有其他相关人员了。他们只要待到报官,将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这时,吴雪突然开口道“此事还没完结。” 张节陵已经闻到了酒香,被他这一打断,好不遗憾。他说道“还没结束” 吴雪苦笑道“惠悲大师嘱托我们要把普罗经找到。” 张节陵一拍脑袋,道“老道只顾着想喝酒了,把老友人的事都忘了。” 众人这下也忽然想起,此次一系列事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 比如普罗经的下落,比如惠悲大师假死之谜,比如那与传闻中不相符的妙夜郎君杀人手法,比如蝶梦与此次事件的关系 虽然主谋已死,但这些谜底还压在他们心头,不得解释。 吴雪心里有个猜测,他立马跑向了大雄宝殿。 张节陵叫道“欸,还走不走了” 游天星笑道“他恐怕发现什么了吧” 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徒儿武功不行,就是脑袋好使” 张节陵笑道“他可不光是你的徒弟,也是我们的徒弟,你可别把功劳都往你一人头上揽” 三人哈哈大笑。 他们跟着吴雪走进大雄宝殿。 化生门三兄弟的尸身还在那里,张节陵找了块白布将他们盖上了。 他们好奇地看着吴雪,只见他左瞧瞧右看看,绕着大佛跑了几圈。 张节陵笑道“他还不够累,还要跑圈子。” 这时又见吴雪向着大佛行了个合十礼,然后爬上了大佛身。 他爬到了佛像手臂处,眼睛搜寻着,突然,他转而一笑,喊道“找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佛光普照 吴雪眼睛四处搜寻着,忽然,他惊喜地喊道“找到了” 张节陵一怔,道“找到了什么” 吴雪没有用轻功。用轻功就必然要脚踩佛像,他虽然不是佛教徒,但对于佛像基本的尊敬还是须秉持的。 他小心翼翼地顺着佛像的手臂爬到他的手掌里,接着只见他拿起一个包袱,冲着众人晃了晃。 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手中拿着那个包袱。 三人凑身上前,张节陵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放在大佛手心里” 吴雪神秘地一笑,打开了包袱。 只见里面赫然就是普罗经 众人皆是又惊又喜,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普罗经居然还在寺庙里,就在大佛手心里 他们检查了一下,这个包袱里除了普罗经以外,还有几个小册子。他们大致翻看了一下,里面全是百里家的罪证,还有云响寺的暗道机关。 张节陵拿着普罗经,顿时老泪纵横。他哭声道“老友人,你的遗愿我们帮你实现了佛经找到了” 众人无不动容嗟叹。张节陵好久才恢复了情绪,他红着脸擦拭着眼泪,笑道“这事可不要说出去,要不然老道一世英名就毁了” 三人一同笑道“不会” 张节陵稳定了情绪,问吴雪道“你是怎么知道佛经就藏在大佛手心里的” 吴雪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了笑容,看向神情肃穆的佛像。他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是佛告诉我的。” 众人皆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 张节陵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佛像还会说话” 游天星打趣道“雪兄弟慧根如此傲人,居然能与佛心意相通,若是当了和尚,也是个扬佛法之光大的好和尚。” 石业兰苦笑道“这个还是别了罢” 张节陵道“这佛经不是该被人盗走了吗怎么还会在寺庙里,还是在佛像的手心里” 吴雪道“是惠悲大师告诉我的。” 众人皆是不解,吴雪说道“我们那日去惠悲大师的禅房,在他书桌前有一幅书法作品。” 众人略微思忖,接连点点头。 石业兰道“那些字画有何玄机吗” 吴雪道“在惠悲大师身中暗器命殒的那晚,禅房里是没有那幅草书写就的作品的。” 张节陵这下也回忆起来,一拍大腿,道“果然如此,那幅书法作品是后来有人挂上去的” 吴雪点点头,说道“那就是惠悲大师临时写的” 众人皆是一怔,问道“惠悲大师不是死了吗又怎么会写书法” 吴雪道“今日我们在百里家的地下发现了惠悲大师的尸体,而且游大哥断定惠悲大师死未超过半个时辰。” 游天星点点头,说道“正是。” 吴雪面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那是无比温暖的笑。他是被别人温暖了,还是自己的笑温暖了别人 他面带笑意,说道“其实惠悲大师一直到百里家的地下暗室被我们再次发现时,他都没有死。” 张节陵错愕道“没死怎么可能,那晚他明明中了暗器之毒,我检查了他的遗体,根本无生命迹象。” 吴雪笑道“道长与惠悲大师相比,武功孰高孰低” 张节陵想了想,他想到了他们年轻时一同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的时光。那时虽然张节陵夺得头筹,但他一直怀疑是惠悲那老家伙放水,留了一手,抬他成为了那一代的武林盟主。若真如此,惠悲大师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张节陵喟叹道“他应该在我之上吧” 吴雪道“所以,我猜测,惠悲大师是故意诈死。” 张节陵惊疑道“如果真如此,那他确实很是高明,居然能将所有人都骗过。” 可他也发现了疑惑之处,问道“那么那晚在停尸间偷袭我们的是谁” 吴雪叹了口气,依旧带着笑意,说道“那应该就是惠悲大师。” 张节陵一怔,立马惊叫道“怎么可能他怎么能行动如此迅速就算他真的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可他能骗过我,怎么能骗过你你当时可是留在房间里面的” 吴雪略微赧颜,摸了摸鼻子,说道“其实,当时我被吓坏了,一直躲在停尸台下。” 众人好笑地看着吴雪,吴雪接着分析道“当时事出突然,房间里又很暗,道长出门追击偷袭者之后很久,我才从停尸台下面出来。以惠悲大师武功,他应该是用轻功加之熟悉地形,甩掉道长以后,抓紧回到了房间内。他发现我依旧躲在里面,接着他就将几枚暗器打入自己体内,发出了身中暗器的痛苦呻吟声,让我发现。” 众人一阵默然,他这种解释似乎很是合理。 张节陵道“既然惠悲武功如此之高,又怎么会死在那地底暗室之中”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惠悲大师应该就是被妙夜郎君打败的,他胸口的梅花印就是证明。而惠悲大师之所以会败,实在是因为先前假死之计让他自己受了伤,武功大打折扣的缘故。若是以全盛时期的武功跟妙夜郎君相拚,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大雄宝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殿外的雨声依旧,回响在空寂的殿内,大佛依旧低垂着眉眼,看着众人。 张节陵苦笑道“这老家伙为何苦心积虑要假死” 吴雪翻看那基本收集罪证的小册子,里面留下惠悲大师密密麻麻的字迹。里面的罪证触目惊心,包括百里家以各种手段拐卖人口,将人诱骗于此,用邪术将其变成夜叉卖给众人,供人戏耍玩乐。 吴雪道“惠悲大师虽然是云响寺方丈,但手底下无一人是心腹。实际上,整座云响寺都是百里家安插的暗哨。根据惠悲大师的记载,这寺庙底下还有一个关押夜叉的牢笼。” 到此,吴雪叹了口气,他对惠悲大师是又敬佩又惋惜。 他接着说道“惠悲大师知道自己徒有方丈的空架子,却根本无力掌管手底下的人。实际上,惠悲大师被他们严密监控着。他就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险境之中想出了假死之计,来骗过他们,好让他可以从中抽身,从而收集更多的罪证。” 张节陵苦笑道“那这样看来,佛经之事,也是惠悲他一手操办的了。” 吴雪点点头,说道“应该如此。” 张节陵道“可他为什么要假装佛经被人盗窃了” 吴雪笑道“这恐怕就是惠悲大师的小小私心了。我们混进百里家的庆典,他恐怕早已经发现了道长这个老友人。所以才突发奇想,将佛经藏起,为的就是将我们牵扯进来,让我们来吸引百里家的注意力,他好全身而退。” 张节陵眼中泛着泪光,喃喃道“这老家伙,还摆了老友人一道。” 事已至此,大部分迷题都已经解开了。 众人无不喟叹动容。惠悲大师以一人之力,撑起了整个云响寺,计划了此次一系列事件。在他们茫然无措之时,他会不会也曾露出过一丝狡黠的微笑呢 吴雪心里的阴霾此刻一扫而空,他忽然开明了,释怀了。惠悲大师已经化成了一缕阳光,照亮了他乌云密布的内心。 他兀自翻看着惠悲大师记录下的罪证,不多时,在他翻开一页的时候,里面突然掉下什么东西。 一瞧,原来是一封信。 众人面面相觑,吴雪拾起了信,打开来看。 不多时,吴雪忽然红了眼眶,他扬起头,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众人接过信,只见里面草草写道 若老友人和雪公子发现了此信,此事件大概也快要落幕。僧惠悲无奈出此下策,望诸位原谅。 僧无奈想出假死之计,实是为脱离事外,好调查百里家密谋之恶。 普罗经就藏在大佛掌心。雪公子见了贫僧禅房草草拙笔,定能料想到其中原由。 只一事如今想来还萦挂于怀。那日僧盗经时,不想案几之后有四人被捆绑。僧盗经之事全落他们之眼。慌乱之下,只得痛下杀业。后来经雪公子查看,才觉是僧老眼昏花,那四人早已经被妙夜郎君杀死。就算如此,僧居然对死者如此不敬,也深感惶恐不安。 时间紧促,僧无以多言,并将佛经与之罪证奉上,留此后手以便代僧揭露此事黑幕。 此事凶险,背后牵扯颇深,若僧得幸生还,再破例把酒告罪。若僧不幸命殒,就将普罗经交给雪公子,他更适得此经。将此经交予他,僧不甚宽慰,也告当年之愧。 僧至今尤记当年武林大会之盛况,如今想来,依旧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僧躺在棺椁里,受一群假意虚伪之徒唱诵佛经,觉之格外奇妙。所以,我就想吓他们一吓,好教他们长长记性,若无佛心,不理佛事。 遂轻功从他们头顶逃出大雄宝殿,事后想来,还觉其间幼时之趣,妙哉,妙哉。 纸短意长,僧见半生友人来此,却无法开怀长谈,实是此生余憾。 还望诸位得以保持己心,守正道,行正路,再一扫当世之邪魅魍魉、丑行恶端。 惠悲潦草搁笔 惠悲大师的书信就此结束了。可众人心中却是五味陈杂,难以言表。 张节陵看着老友人有些滑稽,有些希冀的信,再也无法自已,顿时泪如泉涌,放声大哭。 游天星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 石业兰长长叹了口气,也红了眼眶。 吴雪偷偷抹了抹眼泪。 整个殿内,都响彻着张节陵嚎啕哭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寸心春晖 张节陵的嚎啕哭声响彻大雄宝殿,夹杂着殿外的雨声,显得格外寂寥,格外落寞。 他扑到惠悲大师的棺椁处,紧紧抓着老友人的手,断续道“你这老家伙,怎么就先行了一步教贫道世上又少了一知心好友若是若是我们能早点发现你的意图,你也不该如此惨死” 他们第一次见到滑稽逗趣的张节陵如此痛心疾首,心里无不惊叹悲哀。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了。 良久,张节陵才哭声渐消。 吴雪经历此次事件,身心已经被深深震撼。他想开口安慰张节陵,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暗自神伤。 众人站在张节陵身后,微微垂首,久久不语。 张节陵站起身,道“这老家伙很好的走了。我们已经找到了证据,是要交给官府,定能将参与者一网打尽。” 吴雪喟叹道“如此,也可聊表寸心。” 张节陵抹了抹眼泪,转而笑道“他也没白死嘛他舍生揭开了如此邪恶黑幕,定教后人佩服” 于是众人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夜间将其投入府衙。 他们在惠悲大师的棺椁周围点起香火灯烛,皆是以佛礼致意,遂一同踏出大殿。 他们走之后,大殿内吹进一阵风,烛火摇晃,烟丝袅袅,引向外面蒙蒙雨夜 他们赶回去,已经是深夜。 吴雪他们途经府衙,将证据投入值守的衙差哨所。守夜的衙差昏昏欲睡,见突然投进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顿时惊得双眼大睁,急忙敲响了府衙的大鼓。府衙上下紧急集合,不下百十余众,一同打向百里家和云响寺。 吴雪他们见此,顿时心中一松,无比安心地相视一笑,希望他们能解救幸存的人吧 他们一行人顶着雨幕,踏上了归家的路途。整条落雨的街都能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 他们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觉得浑身轻松,似乎连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兰儿和蝶梦已经睡了,他们动静很小。洗完澡,再去那夜市喝了点酒,吃了点东西。 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涌上心头。跟那害人迷宫、百里家暗道比起来,这熙熙攘攘的夜市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就连淡酒也似乎增添了几分醉意。 他们坐在雨棚下,把酒言欢。 他们喝得很慢,夜还长,情还浓 第二天,他们很晚才醒来。吴雪醒来时,才发现已经临近傍晚,西边挂着一轮血红残阳,满天红霞。 兰儿很是疑惑,她开始怀疑起了他们是不是夜间去干了什么事,否则怎么会这么疲倦 只这日,蝶梦消停了很多,话也说得很少。见了吴雪,更是一脸怨尤之色,搞得吴雪莫名其妙,不由得猜测,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惹她不开心了 吴雪问其故,只遭了她一个白眼。蝶梦的脸色苍白,略有疲态,一只手一直捂着心口。 吴雪很是疑惑,遂问兰儿她是怎么了,却也招了兰儿奚落嘲笑。 她说道“女孩子不舒服你还问她是怎么回事” 吴雪尴尬地红了脸,他没心没肺地忘了蝶梦是个女孩子。观之面色,她大概是那个到了 吴雪只苦笑着脸红,向二女抱歉,遂活蹦乱跳地出了门。 不知为何,蝶梦看着他嘚瑟的背影只想给他两耳刮子。她捂着心口,气吐如兰,恶狠狠地盯着吴雪的背影。 有些事,是吴雪不知道的事。 吴雪现在无比快活,只觉得浑身轻松,就连脚步也轻快起来,像是孩童一般蹦蹦跳跳。 此次事件终于解决了。他们经历了恐惧、残酷、险恶、牺牲,一度使他们陷入困境,但他们还是冲破了迷雾,到达了光明的彼端。吴雪心里很是满足,他忽然感觉就算是这江湖暗藏险恶,只要有一个人是甘于奉献的,也挡不了其光辉降临。 而且,他还从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手中脱险,虽然他不知道那股内力是怎么回事,但她确实在危急关头救了他一命。他很想当面感谢她,只不过他不知道她是谁。 现在,他不去想那只诡异的手,只想好好走一走,沾一些人间的气息。 吴雪走在雨后的街市里,看着热闹的景象,无比快意。 往后会更好的吧他这么想着。 夜幕降临,他来到百里府外,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向里面探头探脑张望着。 吴雪听得其中流言,说是有义士连夜冒死举报百里家之恶事,就此拔除了一连串参与此事的人。只是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恶事但有一点,他们都很感谢那个夜行义举的侠士。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不留姓名的人,这江湖才一点一点变好。 吴雪志得意满地笑着离去。 就在他转头欲离去之时,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个影子也看着他。 胭脂鼠。 它的眼闪着狡黠的光芒,只一瞬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吴雪揉了揉眼,才发现胭脂鼠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略微一笑。他不知道这只胭脂鼠是不是真的存在,但他很想当面谢谢这只胭脂鼠,也很想买点东西给它吃。多亏了这只“胭脂鼠”,他才发现了百里家暗道。尽管一个人对一只老鼠说谢谢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吴雪手背在脑后,沿着热闹的街道渐渐走远 是值华灯初上,街市喧嚣。 后来,吴雪他们再次见到了百里青峰、百里穆,还有子愉。 不过,他们都已经变成了夜叉。没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雪他们也没摸清他们是怎么使人变成这样可怖的怪物。 吴雪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面目还依稀有着为人时候的痕迹,被官府关在笼子里。 吴雪希望官府可以找到将他们变回人的办法,然后,等着他们的是律法的制裁。 云响寺下果然还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那里发现了不下百十人所变的夜叉,皆被官府收押,关在笼子里。一条长长的马车队拉着笼子,向着府衙行去。 笼子上盖着黑布,有好事者将其扯下,众人见了夜叉,皆是惊吓不已。于是,城中流传出了夜叉下山害人的传闻。那段时间来,临江城平民百姓皆是早早关门闭户,生怕夜叉闯入家中。 令吴雪惊奇好笑的是,甚至有不少人新桃换旧符,燃放烟花爆竹来祈福避祸。 城中陷入了热闹,每晚都有烟花可看,夜空中尽是绚丽之色,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着光。 这晚,吴雪众人在酒楼之上吃饭喝酒,见窗外的夜空中尽是升起的烟花,皆是不由得一笑。 兰儿见他们眉目间全是秘密之色,很是好奇怀疑。而近日城中闹出了夜叉传说,她就更加怀疑他们了。 他们只神秘地笑道“谁知道呢” 几日过后,今晚蝶梦的气色好了很多,只是对吴雪那股怨尤只增不减。那浅怨薄嗔的眼神看得吴雪浑身发毛,他端着酒杯的手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吴雪鼓起勇气向着蝶梦一笑,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蝶梦见了,只冷哼一声,转过脸跟兰儿笑语嫣然地说起话。 见此,吴雪只得苦笑,他原本还想敬她一杯酒赔罪来着 外面烟花爆竹声响阵阵,一股热闹祥和的气氛,他们坐在这样的氛围里,喝了不少酒。 他们还在窗台上留了一杯酒,兰儿蝶梦很是疑惑,问道“这杯酒是敬给谁的” 他们只神秘一笑,说道“敬给深陷黑暗,却依然心怀光明的人” 二女面面相觑,心想一晚过后,这些人是怎么了,怎么都这么神神叨叨的 后来,他们有了惠悲大师的消息。 官府拔除了这一系列的阴谋以后,封锁了云响寺。他们将高僧的遗体火化,送还到了少林总宗,安置在了少林佛塔之中。 吴雪心想,惠悲大师应该成佛了吧 他望着悠远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蝶梦突然来到了露台上,吓了吴雪一跳。 他呆怔地看着她,她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蝶梦嘴角勾起,说道“是什么事啊,居然如此惆怅” 吴雪苦笑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然后他问道“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蝶梦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转而不见了。她又恢复了往日那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蝶梦笑道“托你的福,蝶梦好多了呢” 她把最后几个音咬得很重,重得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了吴雪心头。 她说完,一转身就往下走去。 吴雪看着她的背影,连连苦笑。自己又是哪里得罪她了呢他冥思苦想,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是“托我的福” 吴雪做了个鬼脸。 他看着蝶梦离去的背影,想到他们是偶然相见,他一度以为她就是秦如梦。可此下看来,蝶梦就是蝶梦。 吴雪还有些疑惑。 他还不知道蝶梦究竟是怎么落到那些人手中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百里家。但见她安然无恙,心里也释怀了。 有些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泄漏之书 安稳的日子过了几日,吴雪闲来无事,练习修习之余,那些纷杂的思绪渐渐远去了。他依靠在大槐树下的藤椅里,阳光从叶隙里抖落,晕晕闪闪,映照在纸页上。 这样的日子里,时光也变得很慢,悠闲地徜徉着,在街角转了个弯,到了岁月的深处。 百里家的事情也渐渐淡去,只余留街市坊间的些许闲话谈资,就此作罢。 吴雪手中拿着一本佛经,那部经卷正是惠悲大师信中所赠的普罗经。这是少林九秘宝之一。他困倦着眼,思维也变得懒懒散散,只看了两页,就睁不开眼来。 这本经卷里并无传言那般是有着无上秘法的武功秘籍,里面只是记载了诸佛菩萨事迹,类似于一个一个寓语箴言。 吴雪不由得苦笑,江湖人都认为普罗经所记载乃是无上绝学,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如此。若是他们得知,恐怕也会目瞪口呆。 可也就是这样的物件,却引来无数人觊觎。吴雪心想若是教江湖人得知此秘宝在我手中,恐怕往后就再无宁日。他不由得苦笑。 对此,张节陵的说法是“这是惠悲那老家伙遗托于你,就要承此重任。” 吴雪问道“那惠悲大师信中所说以补当年之憾是什么意思” 张节陵只是打个哈哈,找了借口掩盖过了。他说道“谁还记得呢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每想这些,吴雪都感觉头晕。从心里蔓延的忧虑怀疑顺着麻木的脖子传达到大脑,每每教他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 惠悲大师似乎是知道我的。吴雪想。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小名叫“雪容”呢惠悲大师说的“憾事”究竟指何事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把书盖在脸上,他有些困倦了。 午后的暖风徐徐吹来,在庭院里绕圈。麻雀似乎是首先得知春风骀荡,在枝丛间跳跃啁啾。 真安静啊,吴雪心想。安静的似乎有些不像话。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寻找、回忆、迷失、解谜的生活,这些东西充斥于他茫茫的旅途之中,让他已经忘了所行为何。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那是简单试探的触碰。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单纯的想让他清醒,抑或是纯心想要捣乱他的睡境。 吴雪迷迷糊糊地以为是麻雀落到了他身上,遂动了动身,以示驱赶。 可那轻微的触碰依旧在持续,吴雪道“别闹,雪公子要睡觉” 过不多时,这轻微的触碰又变成了瘙痒。 吴雪一惊,心想难不成是毛毛虫掉到衣服里了 他猛然坐起,几乎是下意识地甩动衣领。 可是没有预料的毛毛虫,他的面前半蹲着一个人。一个巧笑嫣然的人,蝶梦。 她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抿着嘴唇,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 吴雪心想这可真难得,她不是怕我厌恶我吗又怎么会来招惹我 他笑说道“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毛毛虫呢” 蝶梦直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俏笑道“毛毛虫我怎么没见什么毛毛虫” 吴雪把经卷打开,假意看着,说道“这只毛毛虫是看不见的,它像是落在心里,扰乱了修业者的奥法。” 蝶梦古怪地一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噢这就是这本经卷里告诉你的” 吴雪难得觉得安闲,又想她素来畏我,又有何事来见于是便问道“蝶梦姑娘平常这个点都在午睡,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蝶梦眼眸略微闪动,道“先前几天不舒服,睡得太久,现在倒是不困了。” 吴雪笑道“那现在你觉得如何” 蝶梦仰着脸,撇撇嘴说道“现在感觉嘛真是好的很呢” 吴雪苦笑。他发现她总是喜欢把尾音咬得很重,也很喜欢用语气助词,好像是要强调什么一样,又好像是无意间透露的纯真。她究竟想说什么呢吴雪搞不明白。 他低垂着眉眼,面带笑意,说道“那就好否则,我倒是很愧疚” 蝶梦一怔,那双妙目闪烁着三月春光,她忽而低下头,手指不自在地勾拉着,笑容在她脸上忽隐忽现。 吴雪看着她这幅神情,有些奇怪,但也只当作是小女儿家的羞涩罢了。 良久,蝶梦也不看他,只轻轻说道“你愧疚什么蝶梦身体不舒服跟你这家伙有什么关系” 吴雪原本只是想诈她一下,不过到这里,却发现言辞谨慎,毫无泄露。他心想自己大概是多疑了。 他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我跟蝶梦姑娘同样丢失了部分记忆,倒也是同病相怜。” 蝶梦眉头微蹙,说道“你忘了什么吗” 吴雪靠回藤椅,枕着双臂,悠悠说道“我好像忘了八岁以前的事情。” 蝶梦听了咯咯直笑,说道“八岁那也太过久远了,那些记忆大概不是丢失,而是淡忘了吧” 吴雪笑道“这跟淡忘不同,而是空白。”说着,他站起身,原地转圈,沉吟道“是空白。你明白那种空白吗” 蝶梦见他神色凛然,又言之凿凿,就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轻声说道“大概大概和我差不多吧” 吴雪道“是啊我记得那晚跟你说过,有些事,忘了比记得要好。”他嗤笑一声,兀自摇了摇头,“我这么跟你说,我最近却找不到” 蝶梦道“因为好奇好奇过去的一些事情” 吴雪道“也许可我总觉得不该就这么忘了,不该就这么随随便便抛弃了一段时光我不知道那短短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也许只是一些无足轻重、家长里短的小事,但我总是有些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告诉我,若是就这么忘记了,可能会错过很多事物” 这是他第一次跟蝶梦说这么多话,就好像是早已经预谋好,只等着一个契机,就能喷薄而出。 他抬起头,凝望着飒飒树叶,一只甲壳虫顺着枝干向上爬着。 沉默良久,他无意间回头,却看见蝶梦眼眶红了,神情恍惚。 吴雪叹了口气,蝶梦见他看着自己,于是立马擦了擦眼泪。 她有些失神,幽幽说道“那些流逝的时光里发生了什么呢” 吴雪脸上闪过一瞬的痛苦。结果,他只是淡淡说道“不要在冥思苦想了” 蝶梦道“可我想知道我之前发生了什么嘛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外面尽是一些恶魔,绕着笼子打转,好像要把我吃掉一般,既让人害怕又让人恶心” 吴雪道“抱歉” 蝶梦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为何外面这么喧嚣,但比起那些让我头昏脑涨的物事,我倒是觉得在冰冷的铁笼子里面更加安全” 她抬起头,看着吴雪,说道“直到你们来了,我却不觉得你们是救我的,倒觉得是终于到了处置我的时刻” 二人沉默良久,吴雪突然笑了,他轻轻笑了一阵,很柔和有些自嘲意味。 吴雪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蝶梦追问道“不会什么” 吴雪答道“你再也不会承受那些了。让你忘记一些事情也怕是不太可能吧等待一个契机吧,等种子发芽,自然而然开花结果吧” 蝶梦道“可是我好奇从前跟什么人有关系,又跟什么事有牵扯,又在哪个场景里驻足停留”她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苦涩,“你刚才说了那种空白,你也明白的吧陷入那种空白比身临千重万重险境还要可怕” 吴雪笑了笑,轻轻道“我当然知道”接着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我记得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说你都不记得了吗我一直很好奇” 蝶梦一怔,垂下眼帘,道“那个人是谁啊是个很重要的人吗” 吴雪脑海里闪过秦如梦的身影,跟眼前这个人重合了,但是她们只是形合,神却不合。 他摇头苦笑道“说不上是重要吧只是她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搞得我摸不着头脑” 蝶梦神色间闪过一瞬的失落,她说道“哦这样啊” 接着吴雪笑道“不过她应该是个好人吧” 蝶梦顿时失笑,面色古怪地看着吴雪,说道“好人” 吴雪点点头,说道“虽然她是魔教教主,又有一身邪术,但人似乎不坏”接着他哈哈大笑,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个大魔头呢嘘这话到你我这里为止,要是让她听到,我恐怕又要受罪了” 蝶梦一愣,脸上顿时红了。愠红。 她努力地微笑着,嘴里重复着“大魔头大魔头”像是发了癔症一般。 吴雪一怔,道“说起来,倒是好久没见她了她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脱离事外,又在事中”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一拍脑袋,失声道“我知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风转芦荡 吴雪突然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接着他气愤地一跺脚。 蝶梦不明所以,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吴雪凝重道“此次事件还没有结束” 蝶梦懵懂道“事件还没结束不是说百里家还有其同党已经落网了吗还有什么没有结束呢” 吴雪急促地转着圈,把她都给绕晕了。他突然停下来,说道“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蝶梦见他一溜烟跑了出去,呼唤道“欸你这人怎么这样话说一半” 吴雪已经走远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焦急。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一人往城外跑去。 若是还来得及吴雪无不祈盼着,希望他们还没有销声匿迹,就像是无数人那般,消失在黑暗的街角,终不得闻。 那一点小小的标记犹如明月一般牵引着他,越过大大小小的前店后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已经听不到多余的喧嚣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幽夜的暗影,黯淡了,消逝了。 他向着那目标地跑去。吴雪心里按捺不住那股喷涌的情绪,紧张,期待。一定要赶上,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一直以来,他都疏漏了一些细节。比如那前后不一致的“梅花印”。这也是问题所在,他抱怨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以为事件就此结束了。他也被安稳的幸福冲昏了头脑,飘飘然了。 不该不该 他不该这么马虎大意的。连他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向来谨小慎微的他怎么会忘记这么明显的矛盾他想到,是自己太过厌倦此次事件的经历,厌恶到几乎不愿再想起。他以为随着妙夜郎君的死和那阴谋破解就算结束了。其实不然。 吴雪咬着牙,此地人多,不好施展。他看到通往城外的驿站,便急匆匆跑过去,向着车夫问道“最近一班在什么时候” 那车夫懒懒散散,靠在石墩边上,嘴巴里叼着一根草茎,听得有人讲话,抬了抬褦襶沿儿,懒洋洋道“刚走了一班,等下班吧。” 吴雪道“下一班车是什么时候” 车夫冷哼一声,道“一个时辰。” 他回答得很冷淡,然后又舒舒服服地靠了回去。 吴雪急不可耐,此事关重大,可不能耽搁在路上。若是他以轻功过去,按照他的功底,恐怕没到半路就精疲力竭了。只能坐马车了。 吴雪接着问道“那还有没有其他的车辆我要去城郊的青芦荡。” 车夫不耐烦地“咦”了一声,厉声道“我说你这个小东西,说了没车没车,你是听不懂还是耳朵聋” 吴雪也不以为忤,只淡淡笑了笑,说道“可这里明明有车。这样吧,我出三倍价钱给你,现在就走” 那车夫瞄了他一眼,头一甩,往旁边地上啐了口痰,冷笑道“别说三倍,就是三十倍,老子都不干” 吴雪笑道“哦这是为何这年头还有人跟钱过不去” 车夫冷笑了一声,上下睃睨着吴雪,见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而且衣着相貌都不甚出众,大概也是个没钱装阔的穷光蛋,心里很是不屑。 他说道“你可知道这车被谁包了” 吴雪并非是要无理取闹,只是凡事皆可商量,用钱商量。而对于他们来说,往往是说一百句话不如掏一下金花。 他心里发急,可也无可奈何,从这里到城郊青芦荡,就是坐车大概也要半个时辰,而他才发觉此事的疏漏之处,虽然才过了短短几天,而就是这几天,却可以让那人逃之夭夭。 吴雪叹了口气,道“这车被谁包了” 车夫更加看轻这个寒酸的年轻人,冷声道“你这东西可真是不识抬举,难道你连赵大员外也没听说过吗这车就被他包了,劝你识相的,赶紧滚” 吴雪这下反而有耐心起来,他笑了笑,淡淡道“第一次听说什么赵大员外。是什么豪绅贵官吗” 车夫先是难以置信地瞥了他一眼,再转而露出了轻蔑的笑。窃笑。这让吴雪觉得他差不多是习惯了变脸的日子。 车夫这下肯定了,这小子肯定是个乡巴佬,要不然怎么连这等名流都不知道 他耻笑道“小子,我劝你不要乱说话,就像女人不能乱玩一样” 吴雪苦笑。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关系吗他受益良多地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可是既然是此等名流,怎么会连自家的马车都没有,居然沦落到驿站包马车了” 那车夫一愣,他古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人,他倒真是不知者不罪了。 他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赵大官人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赈济难民,修建学堂可都有他的功劳。他乐善好施,一千两黄金就能为别人花九百两,你说,我这马车该不该给他留啊” 吴雪略微沉吟,斟酌着车夫的话。里面有几个信息是比较有用的。难民学堂难民吴雪最近倒是略有耳闻。 这实在是多事之秋。可是现在才还是春天。春天本该是一年之始,万物喷薄之时,为何如此反常,接连闹灾 最近中原一处发了洪涝灾害,据说是将一座城都淹了。还有一地,从冬天开始,连续四五个月没见一滴水。流离的百姓四散到各处。淹死、饿死、干死的人不计其数。 吴雪叹了口气,道“赵大员外能有如此善心,晚辈佩服。”他抱拳一礼。 那车夫斜睨了他一眼,遂笑道“欸,这不就对了嘛” 他心满意足地挤眉弄眼摇头晃脑,好像他夸得是他自己一样。 吴雪无奈,转身准备离去。就在他刚走了两步,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小朋友,如若不嫌弃,可否同行” 吴雪一怔,回过身。却见一男一女立于马车前,向他走来。 只见那车夫弯腰陪笑,连连道“赵官爷,您来得好巧,这车就是为您备的” 吴雪哭笑不得,原来这并不是“包车”,而是自发性地“备车”。 那人富态便便,满脸堆笑。身边那女子却跟他截然相反,身材细瘦,面目阴冷,也不看吴雪,只是把脸扭到一边。 吴雪笑着拘礼道“敢问可是赵大员外” 那人哈哈笑了笑,声音呆板沉闷,就好像是在口中含着一块馒头一般。 他简单跟吴雪会了一礼,笑道“不敢不敢,鄙人正是姓赵。小友可也是要去城郊” 吴雪道“正是。” 赵员外道“如是好,小友若不嫌弃,可搭车同去。” 吴雪道“恭敬不如从命。” 赵员外笑道“请” 这辆马车算不得好,跟寻常马车没什么区别。 赵员外跟吴雪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几句,全当客套。 吴雪观之二人,赵员外四五旬左右,身着一身撑得鼓鼓当当的黑色孔方袍,头戴方帽,一副商人扮相。那女子约莫只有二十岁,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窗外。 令吴雪奇怪的是,现在气温已经回暖,她却还穿着两三层衣服。 忽然,吴雪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他盯着那女子看了很久,却不想此皆在赵员外眼底。 赵员外笑道“这是内人,她最近得了风寒,身体不太舒服。” 吴雪尴尬一笑,就此作罢。 他思忖着,心想这女子和这个赵员外可真是古怪。不光是这两人搭调奇怪,而且他们总给人感觉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吴雪看见了那女子手腕处还有脖颈下隐约的伤痕。 马车行驶得很快,不久就到了青芦荡,吴雪下车拜别。 那马车一溜烟向着北方行去,渐渐得消失在了芦苇荡后面。 吴雪叹了口气。 好了,他现在要去找一个“熟人”了。 简陋雅致的屋子里,光线很暗,暗得就好像有人在休息一般。 一个人坐在椅子里,上身伏在桌子上,似已陷入了深渊般的沉睡。 她旁边一人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里,似乎在守着一个沉睡的人。 他不急,也不忙,只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茶也已经凉了很久。 他叹了口气,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请进。” 门轻轻推开了,外面的光线照入屋中,有些晃眼。 来者正是吴雪。 吴雪笑道“突然前来,是否叨扰” 光线落在了那人脸上,那是一张蜡黄病态的脸。他正是百里肃。 百里肃说道“你总该会来的。” 吴雪笑道“百里先生料到我会来” 百里肃示意对面的竹椅,吴雪安然坐下。 百里肃道“怎么样,事情可有着落” 吴雪笑了笑,说道“百里先生还不知城中的情况” 百里肃道“此地隔绝外世,能传来的,只有风声。” 吴雪蹙眉,说道“子勉夫人怎么了” 他心里忐忑不安,他不想接受最坏的结果。 百里肃淡淡道“她没事,只是睡着了,睡得很香,不会听到我们的话。” 吴雪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相 二人一阵静默,屋子里的光线很黯淡。从窗棂透过微弱的光,落到了地上。外面芦苇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按捺不住满心欲言。屋子里被沉寂包围,外面的风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既寂静又喧嚣,但无比遥远。 良久,吴雪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这间屋子里,自己的对面坐着百里肃,还有沉睡的子勉。 黯淡的光落在百里肃的半张脸上,半明半暗。吴雪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的脸带着夜与昼的面纱,一切都很朦胧。 百里肃放下茶杯,他的声音忽然在屋子里响起,“子勉跟我说百里家已经被查抄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说一个贵人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吴雪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夜叉之谜解开了。” 百里肃居然没有问他是怎么回事,这点吴雪却一点也不意外。 百里肃道“这样就好。” 吴雪道“你不关心他们” 百里肃知道他所指的“他们”是谁,但他依旧毫无波澜。 他说道“他们罪有应得。” 吴雪笑道“可真是够冷酷的。”接着,他话锋一转,“冷酷的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百里肃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什么人对我很重要,我原来一直这么想。” 他看向旁边的子勉,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面色变得柔和了很多。 “我曾经想,若是闲杂人等离我远点多好。我一直只想一个人待在这间小房子里。与世无争,不问世事。我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但我的朋友们却都这么认为。” 吴雪笑道“所以,他们将二女交给你。他们觉得你喜欢多管闲事,也一定会照顾她们。” 百里肃自嘲般笑了两声,说道“那是因为我也不太喜欢拒绝别人。拒绝别人要说更多的话,我不想为一件不可能拒绝的事情说一大堆废话。” 吴雪笑道“百里公子做派真是别具一格,居然会将当时轰动一时的杀儒案钦犯的女儿收留。” 百里肃笑了笑,说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吴雪叹了口气,道“只是还有一点不明。” 百里肃道“哦是哪一点” 吴雪道“我在想,妙夜郎君居然会是包打听。”他笑了笑,看向百里肃,“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背后闲言碎语的流氓。” 百里肃淡淡道“人们总是会习惯性的误解别人。仅仅是凭一点感觉” 吴雪道“我曾经听闻郎君事迹,心里很是钦佩,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百里肃略微笑道“人们岂不都是根据故事传言来编造自己的幻想幻想给人带来了期待,期待会想让他们想要让幻想变成现实。” 他微微苦笑,道“可现实总是跟理想有些差距的妙夜郎君也不是像他们所想是个翩翩公子,而只是一个装成公子的小流氓。”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包打听死了” 百里肃神色自若,只是说道“他是怎么死的要打败妙夜郎君可不是简单的事。” 吴雪说道“是我杀死的。” 屋子里一阵沉默。二人互相对视着。吴雪的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他的眼睛在微光里闪着光,有些寒冷的光。 百里肃哈哈一笑,良久,才说道“不错。很好” 吴雪道“可他却并不是妙夜郎君。或者说,他只是打着妙夜郎君的幌子而已。” 百里肃道“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雪道“梅花印。” 百里肃显得有些惊愕,说道“梅花印” 吴雪道“在藏经阁死的那四人,胸口有着梅花印。起初我以为只是有人模仿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不曾想,后来惠悲大师的尸身心口处,也有一个梅花印。” 百里肃道“那梅花印有何不同” 吴雪道“前面四人心口的梅花印,有着很明显的伤痕,所有我才会怀疑是个拙劣的模仿者所为。而惠悲大师心口的梅花印,却跟传闻中的一模一样。没有伤痕,也没有血迹,就像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落在人的胸口一般。” 百里肃道“所以你怀疑是真的妙夜郎君所为” 吴雪点点头,接着说道“起初,我以为模仿妙夜郎君的是子愉,可后来才发现她没有时机去行凶,而有机会行凶的,必然是一个脱离事外,又在事中的人。他最好像是个影子,而我们都没有料到包打听才是妙夜郎君。” 百里肃道“你是说包打听模仿妙夜郎君杀了那四人” 吴雪点点头,说道“是的。” 百里肃微微笑了笑,说道“可他为什么要杀那四人呢为一本佛经” 吴雪道“佛经对于不信佛者来说,根本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去杀人。” 百里肃道“哦那他是因为什么呢” 吴雪道“为了百里家的秘密,或者说,他想要的,不是佛经,而是惠悲大师收集的罪证。” 百里肃点点头,说道“我也一直很好奇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但一直没有头绪。他们隐瞒得很好。” 吴雪接着道“而惠悲大师的死,却是真正的妙夜郎君所为。包打听只是妙夜郎君的傀儡。他假借那名号,为真正的妙夜郎君做事。” 百里肃笑了笑,说道“很妙的猜测。” 吴雪道“如果我所猜不错,真正的妙夜郎君是你吧,百里少爷你之所以会让我们去百里家,是因为你已经想将罪名推到包打听身上,自己可以抽身离开。” 百里肃只淡淡一笑,看向窗外,芦苇随风摇曳着,可它们不会被折断。 良久,百里肃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好久没有人叫这么叫我了。我以为从今往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吴雪道“所以” 百里肃看向吴雪,见他有些戒备,便笑道“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出手的,我早已经脱离江湖了。这江湖上再也没有妙夜郎君这个人了。” 吴雪屏气凝神道“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惠悲大师”他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百里肃道“谁说我杀了他们” 吴雪惊愕道“没有” 百里肃摇摇头,道“没有。” 吴雪顿时陷入了疑惑,他说得是真是假呢 百里肃见他如此,只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而我可以解释这一切。” 吴雪看向他,百里肃接着道“我跟你说过,我也在调查百里家的事。” 吴雪道“你不知道” 百里肃幽幽道“我不知道。如你所说,包打听确实是我的替身。” 吴雪道“那又是为何” 百里肃神情有些落寞,说道“这个名号已经牵累了我很久,我不想背着这个重担把风险带给她” 他含情脉脉地看向子勉,她依旧在沉睡,睡得很香。那应该是个好梦吧梦里他们已经脱离了现实的噩梦,去往很远的地方了吧 百里肃接着说道“从前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天塌下来也不怕,光凭我妙夜郎君的名号就可以打败所有的敌人。我可以是个风流浪荡的贵公子,也可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一但一个男人有了家庭以后,他就会变得小心起来。所以我不能再当妙夜郎君,这个不详的名号会引来无数杀手,她不该背负这些的” 吴雪默然,这是百里肃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不想打断他。 百里肃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讥诮,他在笑他自己。 “身为妙夜郎君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妻成家。那根本没想到或者说是我不敢想吧我可以一直伪装下去,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只享风花雪月。可,可她来到我这间小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该与过去诀别了。那天是雨后初晴,她突然来到了这里。当时我在芙蓉塘边画画,假装自己是个才华横溢的公子哥。她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必再伪装了。那一刻,我不是妙夜郎君,也不是什么风流公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诗人,可惜” 百里肃眼中隐隐闪着泪光,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可我写不出一首诗。我只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而杀手是写不出赞美诗的” 吴雪没有看他。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外面是坚韧青翠的芦苇荡,风从中间穿过,留下寂寞悲哀的沙沙足迹。 接着,百里肃放松了身体,靠回椅子里,说道“我的身体从那时起就开始变坏了。你觉得我会发现不了子愉给我下的毒吗那些毒只不过是能毒死老鼠罢了。可我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了百里穆,将我的,我们的孩子也害死了我很想立马杀了她,可她是子勉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再杀了她我已经杀了太多人,但我总能记起他们临死前的脸来。他们已经成为了我的噩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真相(其二) 百里肃看向吴雪,只露出一个苦笑,吴雪也看着他。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害人总将害己。我的身体垮了,我的孩子也死了,所以我不能再过这种心惊胆战的生活了。我要逃,逃得远远的,子勉不能有任何闪失我要抛下所有伪装,不再当什么百里家公子,更不能再是妙夜郎君。” 吴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失落,说道“可人一旦背负起了什么东西,就不好再脱身了。” 他想到了无休无止的江湖仇杀,想到了家中的大火,想到了死去的孙伯,想到了颠沛流离的旅途 百里肃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喟叹道“你说的没错当时为了躲避永无止境的追杀,一手抬起了百里家,伪装成百里家的一个公子,一个不问家事,只会享乐的大少爷。我也培养了一个替代者,就是包打听,而他也甘之若饴。我以为将妙夜郎君的名号戴到他头上,自己就可以脱身事外可没想到,那只是另一场风波的开端。” 吴雪道“所以你要回到百里家,查清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事情” 百里肃点点头,说道“那时我已经和子勉成婚,有了一个孩子。我不该不该回去的” 突然,他眼神一变,盯着吴雪说道“你能明白吗,一个成家立业的人有时候会对过去产生一些怀念,而这些怀念会让你觉得往日的自己又回来了,你还年轻,还可以拨乱反正,将过去的错误划清” 他颓然坐回椅子里,一阵剧烈的咳嗽,手娟里是几朵细碎的梅花。只不过这梅花不是在别人胸口,而是在他心里。 吴雪想要制止他再继续说下去,可他只虚弱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已时日无多你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请继续走下去吧” 他接着说道“我将一身本领传给包打听,促使他成为了妙夜郎君。我把万贯家财资助了百里家,让它成为临江城一霸可我终究是大意了,我知道见了血的野兽不会停止杀戮,得了好处的人胃口会越来越大。无论是包打听,还是百里家,都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而我再也无力掌控,我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 “我为了查清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迫不得已只能回到百里家。而也因此将妻儿置于险境。令我欣慰的是,惠悲大师也在调查这件事。他是一个真正的菩萨心肠的人是我一生中钦佩的为数不多的人。” 这完全超出了吴雪的意料,他惊愕道“你认识惠悲大师” 百里肃点点头,苦笑道“我们不光认识,还很是要好。他跟我说了很多佛理,也以内功强行给我续命我很感激” “每当想到还有人跟我一样,孤身一人陷于阴谋之中,却还信念着理想的光辉,我就觉得此生无憾我也要感谢你们” 百里肃对吴雪笑了笑,说道“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你跟我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吴雪苦笑道“我不是喜欢多管闲事,而是闲事喜欢管我。” 百里肃哈哈一笑,说道“有趣,有趣。” 他接着说道“也正是因为你们的出现,让我下定决心逃离,逃离此事。我一直认为你可以发觉这背后的阴谋,也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事实上,你已经做到了,做到了我没有做到的,也弥补了惠悲大师的遗憾。” “请原谅我只能退缩,将这个包袱丢给你们。我别无选择,我已经无力掌控局势,也没有从前那一身本事了。百里家的人和包打听只是怀疑我是不是像看起来那样萎靡,所有才迟迟没有下手。所以我选择退出,我必须要保全子勉,她一定不能有事” “今天过后,这世上就再无妙夜郎君,也没有百里肃我心愿已了。” 吴雪一怔,可他没有说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子勉突然站起身,满眼泪光。 百里肃吃惊地看着她,说道“你已经醒了” 子勉任由眼泪坠落,道“我根本没有睡着。” 百里肃叹了口气,说道“你应该喝下了安神散,会美美睡一觉,睡醒了,这一切噩梦就都结束了。” 子勉道“事实上,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嫁给妙夜郎君的人,又怎么能成为他的拖累呢” 百里肃怔怔地看着她,那个她是他完全不了解的。 吴雪把脸扭到一边,摸着鼻子。他尴尬地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子勉道“我早已经知道了你要做什么,也知道茶杯里有安神散。你不该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说到这里,子勉泣不成声,她不断抹着眼泪,可怎么也制止不了积压已久的泪水决堤。 百里肃落寞地说“你早已经知道了” 子勉道“我知道你就是妙夜郎君,你以为能瞒得过一起生活十年的人吗” 百里肃苦笑,说道“那你为何还嫁给我,嫁给我就是嫁给了一堆麻烦。” 子勉道“那是因为”她羞红了脸,一如初嫁的女子般,“那是因为妙夜郎君一直是子勉心中的英雄。” 百里肃一怔,他安静地低下头,泪水已经无声地从他眼中划落。 百里肃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该把一个杀手当成英雄” 子勉道“我一直听说妙夜郎君是个风度翩翩、惩恶扬善的人,是一个道“不过好在,他们的阴谋已经被戳穿了,夫人也可放心了。” 子勉笑道“真是抱歉,把你们牵扯进这样的事件。” 吴雪苦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一直很想搞清这背后的故事,怨不得别人。” 从那间小小的书斋出来后,吴雪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走在芦苇丛中的木栈道上,走得很慢。风轻轻穿过,不留任何痕迹。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这起事件,到这里,才是真正的结束了。可它带给吴雪的惆怅感觉,却很难结束。 芦苇荡里除了风声,还夹杂着时断时续的蛙鸣,两只飞鸟从中脱离,向着远处飞去 不多时,吹来的风中夹杂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吴雪回过身,突然面色一变,瞪大了双眼。 遥见百里肃和子勉的那间小小的草庐着了火,已经被大火吞噬。 吴雪浑身僵硬,一副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神情也僵在了脸上。 一瞬间,自责、痛苦、迷惑的感觉涌杂心头,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有无声的眼泪划落。 为什么为什么 可这世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吴雪望着那大火,他知道,他们夫妇已经远远离去了,再也不会与那险恶的阴谋沾边 他们是不是也已经释怀了 吴雪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这芦苇荡里只有他一人,他无力地跪了下去,他可以尽情地哭,而不会被人笑话。 那晚,吴雪很久才回家。 他失魂落魄地到了芙蓉塘。那里就是他们初见的地方。 只不过不是像他们所说,是一片荷叶田田,青鱼绕茎的美好景象。 池塘里只有凋敝残败的芙蓉,春天来了,它们还没有苏醒。 吴雪驻足良久,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只不过,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此地,他们也曾留下过记忆吧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被风吹疼的眼睛。 风从池塘那头吹来,绕了一个圈,消失在芦苇荡的深处。它们从未停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叠翼成飞 吴雪头脑发蒙,当他看着地面的时候,从未感觉自己离自己这么遥远,远到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吴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道城内的,他像是风一样,飘飘忽忽,摇摆不定。 他漫无目的地行走,后来觉得走厌了,走累了,就到了一家临街的酒铺子里。 夜晚,灯火幽乎,街上人影绰绰,被蒙上层黯淡的光,来来去去,不曾停留。 吴雪把着酒杯,放在唇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喧嚣环绕。他感觉自己跟他们离得很远。 今天晚上,他什么也不是,只是街边一个想要买醉的淡漠身影。 有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他问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结果他也迷惑了。 他已经喝了不少酒,嘴巴已经麻木了。 酒铺老板见他如此消沉,就走过来说道“年轻人,光喝酒伤身体。”他看向桌子上未动的小菜,“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也算下得去口。”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山珍海味有什么好我就喜欢这街边小铺,可以一边吃灰一边喝酒。” 老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也只好作罢。他吃着一碗面。面是自己下的,不算好吃,但是里面有个荷包蛋。 老板看着吴雪,他独自坐在那里,旁边就是熙熙攘攘的街市,无数行人擦肩而过。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一个淡淡的影子。一个快要被江湖遗忘的幽灵。 老板叹了口气,他知道,少年人原本是大好时光,不该被痛苦缠身。可是又有谁不曾陷入过痛苦的泥淖之中 吴雪喝得很快,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要了第二坛。 他同样也醉得很快。不多时,不知不觉间,忽然间,他的眼前就是一片朦胧了。 他知道他喝醉了,还能知道自己喝醉了那就是还没喝醉。 他接着喝,但也不知道有何意义。可能只是喜欢醉的感觉罢了。 吴雪眼前的事物遥远了,模糊了,好像隔着一层拆不透雾霭。耳边的喧嚣声也渐渐远去,就好像是在水底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现在就好像沉在水底。 吴雪微微笑了笑,他胸口的堵塞感消失了。倒不如说是麻痹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很大,路过的人斜着眼瞄了一下,就匆匆离去。 吴雪已经很醉了,支颐在案,接着喝。 他听到了邻街花楼绿瓦里的欢呼声、门口老鸨的吆喝声、龟公强横的呵斥声 他忽然很想笑,像他这样,恐怕连他们都不会看他一眼。 吴雪醉眼朦胧地看向河道,波光粼粼,是一种神秘短暂的微光。黑黢黢的船影顺着河道向远处漂去。 一阵凉爽的风从河道吹来,他清醒了很多。 再回过眼来,桌子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一个他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可她就坐在对面,只若有若无地笑着,看着他。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可她偏偏来了。 吴雪微微垂首,苦笑道“你怎么来了” 兰儿笑道“我不能来吗” 她眼波流转,像是神秘的河光。可是他不是一条小船,无法驶入她的眼底。 她轻轻说道“吃点东西吧,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兰儿尝了一口,对着老板吆喝道“大叔,菜已经凉了,麻烦再给热一下吧” 老板原本沉闷地坐在那里看吴雪苦闷,以为他是为情所困,可突然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来了,这才打消了此种念头。 “欸,好嘞” 老板重开炉灶,滋滋啦啦翻炒着菜,一切都重染生气。 吴雪呜呜哝哝道“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我可不告诉你,绝对不会告诉你” 兰儿只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吴雪一愣,说道“你不问” 兰儿摇了摇头,笑道“我不问。” 吴雪微微苦笑,说道“不问就好不问就好” 他原本准备将此事隐瞒,只到他这里为止。他不打算告诉兰儿、石业兰、蝶梦、张节陵、游天星。难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说出去让别人也难过呢 若是他们开口,吴雪就准备说他们已经离去了,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很美好,没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只有他们 兰儿手支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要说他们已经走了,远远地逃离了,而你准备将这事情藏在心里,不告诉我们。” 吴雪一愣,随之苦笑道“你怎么会知道我要这么说,莫非你钻到我脑袋里了” 兰儿扬了扬眉,说道“可我就是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板上了菜,笑道“趁热吃吧,别又凉了。” 兰儿笑道“谢谢大叔,再来一壶酒吧” 老板一怔,道“他还要喝” 兰儿道“他不喝了,我喝。” 老板又拿了一壶酒,心里却不由得嘀咕,怎么这两人都是酒鬼 吴雪懵懂地坐在那里,意外地看着兰儿。她几乎不喝酒,也许是滴酒不沾。怎么会突然要喝酒了 吴雪道“你要喝酒” 兰儿点点头,笑道“一个人喝酒岂不是太闷了,我陪你。” 吴雪低着头,苦笑了一阵,这才抬起头,说道“那我不喝了。” 兰儿道“不想跟我喝酒” 吴雪道“不想让你喝酒。” 兰儿嫣然一笑,笑得很甜,对老板说道“谢谢大叔,这酒不要了。” 老板拿回酒,心想这两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不过,他转而一想,对兰儿无不钦佩起来。 他嘀咕道“这小丫头真有手段啊” 吴雪看着兰儿,不由得苦笑起来。她没有用任何手段,自己就缴械投降了。 兰儿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我脸上又没有字” 她督促吴雪吃饭,吴雪终于停下了酒杯,现在感觉,自己确实是饿了。 兰儿笑吟吟看着他,道“慢点” 吴雪道“你吃过了” 兰儿道“没有。” 吴雪道“那为什么不吃点” 兰儿笑道“不想吃嘛” 实际上,兰儿从下午就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在晚饭前,她见吴雪还未回来,很是忧心忡忡。 她下午听蝶梦说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巴里一直念叨“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然后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到了这会儿,也不见他回来。她开始担忧起来。 她知道此事必然是跟最近一连串的事件有关,牵挂之余,心里又有几分怨恼。他千不该万不该独自一人就去。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 终于,她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不安,出门寻找他。 可茫茫人海,虽然同在一座城里,又怎么会想见到就见到 她走了很久,走到脚都疼了也没有停歇。 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实在机会渺茫。 她都几乎快要放弃了,却在转眼间看到了吴雪独自坐在河边酒铺子里喝闷酒。 她在人群中看了他很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情。 他遇到了什么事呢为何要独自一人在此喝酒 他难道不是像很多人一样,身披着茫茫夜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喝酒吗 他们想必是和夜色融为一体,最终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喧嚣里。 吴雪突然停下筷子。 兰儿道“怎么了” 吴雪道“我也不想吃了。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兰儿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吃饭也要看有没有意思” 吴雪嘿嘿一笑,说道“不是说嘛,人多吃饭香。光我一个人动筷子了,却教你在这喝西北风,太不够意思。” 兰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真想让她狠狠咬他一口。 她笑道“我吃。” 饭后二人漫步在河岸边,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河边灯火阑珊,往来行人不绝。 吴雪吹了吹风,清醒了很多。 他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却还是教兰儿听见了。 二人沉默良久,吴雪才说道“其实我有时候想搬去深山老林。” 兰儿笑道“厌倦江湖,归隐田园吗” 吴雪微微笑了笑,看着悠悠暗涛,说道“大概是吧可有时候告诉自己不能如此。年轻人尤其不该如此。他们都是江湖名宿,人生无憾才归隐田园。年轻人又怎么能早早就学着他们一了百了呢他们的人生是才开始吧,怎么说也不该如此。可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要逃跑的念头。” 兰儿道“雪儿哥哥是这么想的吗” 吴雪点点头。 兰儿眼中闪着幽光,说道“我有时候也是这么想,可我也就是这么做的。我从大月国逃来,母亲却死在了那里。有时候,我想逃得远远的,这才发现无论到哪里,都无法摆脱那种感觉,快要被痛苦追上的感觉。” 吴雪怔怔地看着她,说道“抱歉” 兰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雪儿哥哥不用抱歉的,是你让我想要全部说出来,把那些曾经的痛苦分毫不差全部告诉你我才该说抱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低声倾述 “所以说”兰儿的身影融入到了夜色之中,仿佛只是一个影子般的轮廓。“雪儿哥哥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也不要堆在心里。” 她的声音在夜晚里很轻,轻得犹如一阵风动。而也只是这微风,却撩起了吴雪心帘。 他转个身,面向着兰儿,开口说道“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个灾星。兰儿你觉不觉得我为什么总是跟那些险恶卑鄙的事沾边,怎么也断不掉” 兰儿噗得一笑,点点头。 吴雪道“欸你也觉得我是个灾星吗” 兰儿嘴角挂着笑意,说道“不光是你,我也觉得自己是个灾星。走到哪里都不得安稳”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 兰儿挑了挑眉,一副既精明又可爱的模样,俏声道“不过嘛我们确实是灾星,不过不是安分守己者的灾星,而是坏蛋奸猾之徒的灾星” 吴雪一怔,转而笑了起来。 “你说的有理虽然惹了很多麻烦,但也算是没有白忙活。” 兰儿道“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啦不要想太多了,将至之事可不会因为人的躲避而休止。” 吴雪笑道“看不出来嘛,兰儿对于人生之疾苦很有见地啊。” 兰儿佯装嗔怨道“什么嘛,小看我” 吴雪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感觉很意外。” 兰儿小声道“还不是小看我了” 吴雪无奈苦笑,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二人沿着河岸继续走着,有些漫无目的,随波逐流一般走着。沿岸的垂柳拖曳至河面,夜晚的行人行迹匆匆。 兰儿突然开口道“不知道百里肃子勉他们怎么样了” 吴雪心头一震,默默垂下头。兰儿先他一步走在一起前面,回头望着他。 吴雪看见兰儿的脸隐匿在幽光里,河道深处弥漫着轻烟薄雾,一种难以言述的失落感觉涌上心头。 那种失落感就好像预示着她终究要离开这里一样,朦朦胧胧,只待记忆蒙上雾气才美好。她此时站在这里,两人中间隔着薄薄的雾。近在咫尺,却感觉随时都会消失。 一种无比悲哀的神情浮现在他脸上。他微微低头。 兰儿微微歪着头,奇怪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吴雪走了过去,说道“他们他们死了。” 他原本想继续伪装下去,或则将其故事美化,再告诉她。可是到此刻,他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那样自以为是的话,来伪装矫饰他们已死的事实。 雾气愈大,包裹着岸边的灯笼,光线散射得愈发朦胧幽暗。空气湿漉漉的,濡湿了人的衣服。在这样一个阴晴不定、雾气蒙蒙的地方,好像连人的思绪都会变得幽暗潮湿。 “这样啊” 兰儿的声音像是从梦里传来,遥远,又模糊。出乎吴雪意料的是,她居然只这么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划了一个结尾。 他们继续往回走,沿着阶梯上到街上,终于是脱离了那能令人迷失的雾气。 兰儿只幽幽道“他们为什么会会这样呢” 吴雪心中一抽,呼吸也似乎不畅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也不可能再说下去了。 “受了家中牵扯吧大概如此” 兰儿很明了很懂事的没有追问。吴雪掐了掐太阳穴,他的脑袋发胀生疼。有这么一瞬间,吴雪想要把自己所知道的,自己不知道的,自己能想到的,甚至一些妄想全部告诉她。 可他却欲言又止,他胆怯了。 他们中间已经没有雾气,却好似隔着厚厚的墙。他们面对面,近在咫尺,可却感觉像是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吴雪有些呼吸困难。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几乎快要被这种悲哀的感情憋到奔溃,憋到泪水决堤。 他想到了那些温声软语,恰似五月的风一般和煦温暖。吴雪每当想起都会犹如堕入那令人沉迷的旖旎乡。他们之间就像三月和五月之间的距离,那是他们无法跨越的时间。现在是三月,五月还远远没有到来。 吴雪感到无比悲哀。他直直地站在那里,就像是驻足的旅人一般,盯着自己要离去的车。 兰儿却依旧是那般神情。那么美好,那么纯粹。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有些惆怅有些委婉,好似夹杂着无数的话语和情感,又好像在等他先开口。当她眨眼睛的时候,那细密长扫的鸦睫就跟着一同闪动,好像沾染了眼睛里隐匿的情绪。 那双眸子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那里面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她会不会有时也觉得惘然,这些吴雪都很想知道。 可是他欲言又止,罔顾了那期待的眼神。 兰儿也见到了他的神情间摇摆不定的游移。他有没有想要说的,却无法开口的 情绪的奔溃他们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英璃城那场大火几乎烧光了他们之间那细细的红线。他们都有些小心翼翼,照顾彼此的感情,谁希望先开口呢 可每到这个时刻,他们产生怀疑的时刻,就好像是弹簧一般。他们之前在竭力回避,向两边挣扎,却又自然而然地被拉扯回来了。 那这个隐形的弹簧有没有弹性限度会不会有崩溃的一天 他们不自觉靠近了,像是被风推着走一般。也许他们就是散落天涯的蒲公英吧,只是因为巧合在一处开出了花。 他们走得很近,肩膀时不时的碰擦着,触之即离。一切都保持在恰到好处的距离。 吴雪突然有种感觉,兰儿和花草一样,在春天里焕发了生机。她的肩膀好像变高了。 走着走着,兰儿突然侧过脸,说道“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我都快走不好路了” 吴雪在与她眼神碰触的一瞬,立马转移了。那种眼神无意间的交汇好似一股电流,传遍他的全身。这大概就是年少时的欢喜吧,只是他们现在都没发现罢了。 吴雪笑着说道“我感觉兰儿好像长高了。” 兰儿显得很是欢喜,抿着嘴笑了笑,说道“长高了多少” “嗯嗯嗯” 吴雪冥思苦想一阵,打了个响指,“长高了一点。” 兰儿在他胳膊上一拧,拧得他“哎呦”着躲避。 “到底长没长高” 吴雪道“长高了,长高了”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了一段距离,“一点点” 吴雪顿时又是“哎呦”一声,笑着躲避。 兰儿气馁道“害我白高兴一场,我还以为我要长高了” 见她如此失落,吴雪正色道“难过了” “哪有” 她扭过身,气呼呼地一跺脚。吴雪心想这明明就是难过了,还很难过。她这么在意身高 吴雪不由得笑了笑,说道“我逗你的啦” 闻声,兰儿才微微转过来,眼中满是疑虑和期待,“只是玩笑” 吴雪点点头,说道“只是玩笑。兰儿确实长高了。你看” 他比了比两人的肩,“你看,我们差不多都快齐平了” “欸好像真是。” 兰儿喜形于色,难以自禁地一拍手。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前不愉快的话题就这么悄然退场了。一直到家中,他们都没有再提起那件事情。兰儿一直沉浸在满足欢愉的心情里。 二人回到家中,见众人都坐在堂中,他们一回来,全都抬起头,一同往向他们。 吴雪一怔,见他们神色凛然,顿时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吴雪疑惑道“发生什么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似有什么事情在眼神流转之间交递。 良久,石业兰叹了口气,递给吴雪一份信。 吴雪和兰儿相视了一眼,接过了信。 吴雪拿着信。 这封信有种淡淡的香味,就好像是快要凋零的茉莉,有种销魂蚀骨的余味。 这是子勉写的信。 吴雪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见了此信,却还是有些神伤。 她言辞间流露出的悲伤和感激溢于言表,只在欲扬的势头待起之时,悄然下坠了,像是突然失足跌入了谷底。 吴雪心中不由得抽紧。这是一种绝望的感觉。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看来,她早已经蒙生死志,只是在等一个结果罢了。 他不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想。但子勉字面里在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罪孽深重。 吴雪站在露台上,吹着夜风,连喝了三杯茶。他觉得口干舌燥。 河岸边雾蒙蒙一片,寒鸦惶恐的啼叫声从远处传来,到了耳边也似雾一般朦胧轻柔了。 也许是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吧虽然不是他们亲手所为,但总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人和家族所犯了恶事,终也难脱其究。 茫茫天空中只有一轮明月,陪伴它的,只有一颗启明星。它太小,太微弱,躲在月晕的角落,几乎快要被遗忘。它就这么遥遥望着,望着那一轮明月。同它一起闪烁,同它一起黯淡。 吴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夜晚的风有些湿冷,他在回头的一瞬间,好似瞥见一颗流星划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英璃城的来客 很长时间以来,吴雪都难以克制那种颓唐感,就像是看着艳丽的花在一夜雨过后满地落红的感觉。 三人依旧是每日给他授课解惑,听说他进步很快,但吴雪自己有点心不在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所长进。 只最近,临江城里的人多了起来。 春意渐浓,满城烟红景绿,草长莺飞。 闲暇之余,吴雪时常和他们一道出去踏青游赏,那些烦心事也渐渐淡漠在这欣欣春光里。 吴雪沉醉在这四月春风里,他的思绪变得很慢,他的身体也有些懒散。就像所有人一样,他们都一同沉醉于临江城的旖旎风光。 这日,一行人来到城北的别客亭。那里近水,更沾几分春水柔情。亭廊很长,像是落天之北斗又像是爬行的蛇横亘在水面。水心有一渚楼名曰登别楼,乃此地最高视野最好的建筑。此地临水,水道南北通透,此楼更是往来客商、骚人墨客、别亲拒友之去处。 时至今日,人潮依旧。 吴雪一行人登到了没,北边告急了” “可不是嘛,听说都快到英璃城了” “什么那不是也快到这里了吗” “咳不至于吧一些妄想颠覆天都的贼子,也能到这里来再说,天都神君闻之暴怒,加派各地人马赶往那边” “听说已经抽调了二十万,去那里了” 吴雪等人面面相觑,皆是不解其中意味。 石业兰心事重重,说道“那边快到英璃城了” 张节陵略微一笑,说道“听着好像来势汹汹啊” 游天星蹙眉道“我从雨昌国入关时,听闻了些许不好的消息,但不知道真假。” 众人一同望向他。 游天星接着道“听闻关外大月国联络十六诸国,要一同围攻夏国” 众人皆是一惊,石业兰抓着酒杯的手一用力,那酒杯顿时“咔嚓”一声,碎成了几块,酒水溅了一地。 兰儿一怔,目露惊色,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众人知道这对父女乃是大月国人氏,如今听得这个消息,实在是不好开口。 石业兰凝眸沉声道“他们果然还是” 张节陵义正言辞抱了个拳,说道“石兄,张某敬佩你是条汉子,如果知情,还望告知一二,我等也可有所准备。” 石业兰瞬间有种被撕裂的感觉,他痛苦地叹了口气,将之前告诉吴雪的,也告诉了他们。但没有告诉他们,他们曾经是大月国王族宗亲,这事只告诉了吴雪 众人听完心中一凛,皆是神情凝重。 张节陵笑道“石兄不必挂怀,这年头,各国都不想再发动战争。”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也只是听闻而已,那些官兵人马不多,大概只是执行小任务,不是大规模战争。” 众人点点头,但都是若有所思。 吴雪心中充满疑惑,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最近临江城人多了起来。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从英璃那边逃过来的。 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在心头乱跳,他心惊肉跳。 兰儿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吴雪抓住了她的手,兰儿抬起头看着他,眼眸中满是痛苦疑惑的泪水,吴雪心头一震。 “没事的打不起来的” 虽然是安慰话,但是吴雪自己都有些怀疑,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兰儿的手任由他抓着,这让她有了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蝶梦也搂着兰儿的胳膊,安慰道“兰儿姐姐不必担忧,若是真的如传闻所言,那蝶梦就身披甲胄,保护你们”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掩面而笑,那种紧迫压抑感消弥了几分。 几日过后,这种流言渐渐传开,正跟所有流言蜚语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人们又沉入了生活的琐碎之中,不再关心。 吴雪依旧练练功,看看书,闲来无事就跟兰儿他们一道出去走走,日子倒也平静。 这日,吴雪跟兰儿出门采买食材用品,路过了一个集市,听得一阵喧闹声,围了一大群人。 他们俩走过去,只见人群中有一个灰衣江湖服的汉子,那汉子身高姿健,头戴着褦襶,低头遮面。他的手里拿着两个布帛包裹的物什,看样子,是两把长剑。 在他周围,围着一群人。 其中一个带头的人面色阴沉,一脸狞笑地走到近前,绕圈打量着那汉子,嘴里嘀咕道“呦,看样子气派十足,为人也这么猖狂,莫不是什么当世高人不成” 跟着他的十几个人接连吆喝道“不敢了刚才不是挺横吗怎么,现在怂了” 兰儿小声嘀咕道“不久仗着人多吗一些地痞流氓。” 吴雪苦笑道“我瞧那人也不是个等闲之辈,看着吧。” 那带头的人指了指自己的脏鞋,说道“你现在给大爷把鞋舔干净,再叫几声爷爷,爷就饶了你怎么样,很赚吧” 那人依旧略低着头,静静地站立着,手中拿着那两个布帛包裹的剑。 蓦的,那人身子一动,只一个眨眼间,横扫一圈,那些人顿时横飞出去,倒地翻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却是故人来 那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手执双剑,剑未出鞘,只身子一翻,剑鞘一圈横扫出去。 那十几个地痞流氓几乎是还无抵抗就翻身倒地。 那人慢步走到那小头头跟前,什么话都还没说,那头目立马翻身,吴雪见他动作如此之快,比那汉子有过之无不及,以为他要反手行凶 却没想到那头目却是立马站了起来,又立马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嘴里叫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人眼拙,触怒了高人,饶命” 吴雪见这转变太快,简直比高人出招还要快,顿时哭笑不得,却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兰儿看向那人,悄声说道“不知道是何方高人,武功居然如此了得” 突然,她的目光聚集在了那人的手上。 那人手里拿着的布帛因为动作已经翻开,里面的剑露了出来。 那是两把黑剑。 剑身修长,古朴无华,通体黑色,宛若深邃的夜空。 兰儿对吴雪道“你看那剑如何” 吴雪原本是想要看清那人面目,可他依旧低着头,笠帽遮面,看不真切。听了兰儿的提醒,他看了看那人手中的双剑,不由得赞叹道“定是一双隐世之神剑。” 兰儿咯咯娇笑道“雪儿哥哥看什么都是奇珍异宝” 吴雪知道她是调侃自己说话太正式,太客套,有点拘束。于是他苦笑道“我是说真的,这双剑还未出鞘,只是微微露了一面,就寒气逼人” 场中,那群干惯了仗势欺人的地痞流氓们见遇到了强人,心里暗念自己看走了眼,以后在街上见到这身行头的,绝对不要招惹 那小头目道“谢谢爷高抬贵手嘿嘿嘿” 看客皆是惊叹不已,原来人变脸不需要专业的变脸术也可以变得这么快 那高壮汉子只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我问你一件事。” 那小头目见高人语气缓和,立马喜形于色,陪笑道“高人要打听点什么事咳,别的不说,就是消息灵通” 吴雪心里琢磨,这人倒是有点包打听的味道。可惜,包打听已经死了,被他用一种诡异的方式杀死了,而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兰儿小声道“臭流氓都这样” 只听那汉子道“我要找人。” 那小头目点头哈腰道“高人要何人” 那汉子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那少年人大概这么高,脸白。” 吴雪一怔,心想原来他是来找人的。 只听那小头目脸色泛难,道“高人可否再说得精细一点这身高,这白脸,在这条街上都能找到不下五六个” 那汉子略微沉吟,说道“我找的那个人名叫吴雪,是最近才来临江城的” 此言一出,吴雪顿时心中一惊,和兰儿面面相觑。他是来找我的吴雪心想还能有谁找自己呢而且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兰儿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道“我们快走吧,估计来者不善” 吴雪也正有此意。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底,这个时间点还在寻找他的人,只有那些杀手了。那些把吴家毁于一旦的杀手而他,正是唯一的幸存者。 可他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又这么逃了,岂不是错过一个可以寻根究底的机会他已经困扰了很久,那些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将吴家赶尽杀绝 这些疑点想梦魇一般纠缠着吴雪,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对兰儿说道“兰儿妹妹你先回去,我要看看来者何人” 兰儿焦急道“他很可能就是那些一直追杀你的杀手,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吴雪点点头,神色凛然,说道“可我不想再逃避了” 兰儿一怔,他的神色坚毅凝重,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知道那些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久,他一定会跟着这个人,一探究竟的。 兰儿道“那这样,我跟你一起” 吴雪忙道“太危险了,你先回去吧” 兰儿摇了摇头,笑道“怕什么,这么多人,他还敢行凶不成” 吴雪拗不过她,只得说道“那好吧,我们小心一点跟着他” 那汉子问了一阵,那小头目都回答不上来,不由得心灰意冷,大手一挥,厉声喝道“碍眼,快滚” 听他这么说,他那提着的嗓子眼立马坠了下去,连滚带爬地带着一群人跑路了,很快就绕过了街角,不见踪迹了。 人群散去,那汉子兀自向着街市的尽头走去,走到了一片住宅区,进入了一个小巷子。 吴雪和兰儿躲在人群里悄悄跟着,到了巷子里,那人只是快步走着,很快就转了个弯。 吴雪和兰儿蹑手蹑脚地到了那弯口,向着那边的巷子里望去,却是再也见不到那汉子的身影了。 吴雪奇怪道“咦人哪去了” 只他话一说完,一把剑就搭在了他的脖子边上,吴雪猛然一惊,再看兰儿,却是脖子也搭着一把剑黑剑 这时,一沉闷冷冽的声音传来“人在这里” 那汉子不知何时到了他二人的身后,双手各执一剑,剑未出鞘,但吴雪和兰儿却是心狂跳个不停。 二人交换个眼神,吴雪的意思是先别轻举妄动,而兰儿却会错了意,立马一反手抓住了那剑身,掌心一顿,只听“铮”的一声,恰似猛虎狂啸苍龙出水,寒光乍现间,那剑鞘立马被她抽手回来。 那人冷哼一声,反手欲刺向兰儿,吴雪心里叫苦不迭,就欲反击。可没想到那剑花一转,却是到了吴雪的脖子间 那人冷笑道“我劝你别轻举妄动,否则,这小子立马没命” 那剑已出鞘,就连剑刃都是黑色的,深邃无底,宛若无星之夜。吴雪光是被这样一把剑挂在脖子间就已经寒毛倒竖,更别提是被两把剑挟持着了 兰儿警惕紧张地盯着那人,可那人的脸依旧躲在褦襶之下。 那人冷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兰儿只笑了一声,回道“我才要问你是心怀什么鬼胎” 那人一愣,接着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知道吴雪在哪” 那人神思敏锐,立马就发现了其中玄机,出口逼问道。 吴雪心中一凉,自己大概是就交代在这了,成了这剑下亡魂 兰儿眼眸一转,反问道“吴雪是谁” “不知道”那人冷笑一声,“既然不知道,那就没必要留活口了” 吴雪已经闭上了眼睛。这时兰儿道“欸,我说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们跟着你只是见你出手不凡心中慕念,心想定是高人在世,没想到却也是与地痞流氓无异” 那人一愣,转而大笑起来,“好一张伶牙俐嘴”他顿了一顿,“我不想将一双带血的剑交给它的主人,你们快走吧,别跟着我,我不是什么高人,只是来找一个朋友罢了”说着就收回黑剑,插入剑鞘中。 吴雪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原来就是被人拿剑顶着的感觉。 兰儿赶紧到了吴雪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问道“雪儿哥哥没事吧” 吴雪苦笑道“没事,没事”其实他的腿都有些发软 那人听了兰儿一说,便狐疑道“雪儿哥哥” 兰儿心想自己忘乎所以说漏了嘴,立马拉着吴雪退了两步,道“一个大男人,什么哥哥不哥哥的好不恶心” 那人见了吴雪的面,却是一怔,接着大笑起来,说道“我找到你了” 吴雪还没来得及跑路,却见那人忽然单膝下跪,俯首道“白玉斗参见教主” 吴雪一愣,“白玉斗”他忽然想了起来,英璃城十二琉璃庄庄主白玉榷的弟弟,正是白玉斗 那人摘下褦襶,这才露出真面。正是吴雪拜访过的如梦圣教的白玉斗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闹了一场,原来是故人前来 再加上他忽然单膝下跪,喊他教主,吴雪恍然间连连摆手,忙扶起白玉斗,说道“受不得,受不得都说了,我不是什么教主,如梦的现任教主是秦如梦,不是我” 兰儿终于是放下心来,这白玉斗,她也是见过一面的,那次他们带着陨铁去找的铸剑师,就是他。 众人见面,只道是虚惊一场。 三人来到一家茶楼落座闲话。 吴雪抱拳道“白前辈,真是好久不见。” 白玉斗哈哈大笑,说道“你们走得真快,可教我这一路好找” 吴雪和兰儿苦笑一视。他们确实走的很快很远,也经历了许多诡异之事。 白玉斗将双剑交给吴雪和兰儿,说道“这是你们的剑,它们终于找到主人了” 吴雪和兰儿接过剑,打开包裹,细细看来,此剑确实当世神剑。 吴雪笑道“我们离开英璃城时太过仓促,未来得及告知一声,实在抱歉” 白玉斗摆摆手,笑道“雪公子哪里话,我既然答应为你们铸剑,就言出必行,剑没了主人可很是寂寞” 二人感谢之余,喝茶聊了些闲话。不久,吴雪问道“白前辈可是独身前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却是故人来(其二) 吴雪问道“白前辈可是独身前来” 白玉斗却突然面色一变,红了起来。一个中年大叔面色晕红,竟然也有几分少年时的羞涩之意。 白玉斗赧颜而笑,挠了挠头,说道“不是木晴晴也来了” 吴雪和兰儿一怔,“木晴晴” 吴雪想了想,问道“可是木掌柜,木姐姐” 白玉斗笑道“是她” 吴雪知道他二人互生情愫,但随即发现了问题。若不是有事,木晴晴怎么会抛下酒楼跟着他来到这里他愈发感觉先前流传的关外大军压境逼向英璃城可能是真的。 吴雪问其故,白玉斗叹了口气,说道“边关告急,英璃人心浮动,都在谋后路” 吴雪惊愕道“那真如传闻所说,关外十六国打过来了” 白玉斗沉思着点点头,说道“不过现在还只是在边关对峙,并未像传言那般真刀真枪地干上了。只是英璃城临近边关,百姓难免惊慌。” 三人沉默一阵,各有所虑。 若真的打起来,想必又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吴雪不由得感叹,无论是不是世道太平,百姓终究是提心吊胆过活。 兰儿问道“那木姐姐现在何处” 白玉斗道“她现在安置在一家客栈里。” 随即他喟然长叹,说道“事态紧迫,战火随时可能爆发。我原本不以为意,可她却很是担忧,所以早早卖了酒楼,执意要,要跟着我走” 兰儿娇笑道“那木姐姐想必是心念于你,白前辈可不能辜负人家” 白玉斗嘿嘿傻笑一阵。 吴雪问道“白前辈准备和木姐姐去哪呢” 白玉斗道“她一直向往着繁春三城的盛景,准备去往那里” 吴雪见他神色之中却有着难掩的难处与失落,不知道他是为何 白玉斗接着道“在你们走后,秦霖教主来找过我一次。” 吴雪顿时知道了他为何如此为难。 兰儿想起了那秦霖教主,她和吴雪曾经在那与世隔绝的秘谷中停留过一阵,他也在武学上指点了吴雪一二。那秦霖教主虽然为人古怪,但人倒也不坏。 兰儿笑道“他是请你归山的喽” 白玉斗叹道“秦霖教主并没有让我回到如梦圣教,他只是来叙旧的,而他也早已经不管教中之事。” 三人闲聊一阵,临别前吴雪万般感谢,众人约定了个期限,准备聚上一聚。 出门时,吴雪和兰儿两手空空准备去置办事物,没想到却见了故人前来,还带来了两把剑。兰儿提着两把剑,剑用布包裹着,买了东西,便回家去了。 到了家中,吴雪将置办的物事一放,张节陵他们已经等了很久,问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他们看最近人心浮动,事态有加剧的可能,便在谋划后事。 吴雪道“见了个英璃城来的故人。” 众人不解,待他说明情况后,他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节陵喃喃道“看来边关情况真的很紧急” 石业兰看了看兰儿手上拿的两把剑,问道“这就是那两把陨铁打造的剑” 他将双剑抽出布帛,顿时屋子里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这是两把通体玄黑的长剑。 兰儿不以为意,因为她没有用剑的习惯。吴雪更加只是把它当成一个物事,一把挺好看的剑。 众人闲话一阵,吃了晚饭,此下无话。 这一日,张节陵问吴雪“要不要学两招剑招” 吴雪心想最近的课业够繁多复杂的了,怎么还妄自加一门剑课 他苦笑着道“来日方长,先练好基本功吧” 张节陵端详着黑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允了他。 他说道“这两把陨铁剑乃绝世神兵,你们收在身边,也可作为防身用。” 过了几日,正是吴雪跟白玉斗约好会面之期。客宴设在家中,白玉斗携着木晴晴带着酒一同前来。 众人絮叨一阵,木晴晴便和兰儿亲自下了厨,蝶梦也想凑热闹,可厨艺不佳,便被她们“赶”了出来。 她晃悠悠从外面回到家中,感觉好不无聊,只一踏进门堂,便见了白玉斗。 白玉斗直愣愣地盯着她望了一阵,忽而叫道“大小姐” 蝶梦眨眨眼,微微歪着脑袋,显得很是疑惑不解。 吴雪笑道“她不是秦如梦,她叫蝶梦。” 待他说明了实情,白玉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世上居然有两人可以长得一模一样” 众人聊了一会儿闲话,又问了问边关的情况,皆是面色凝重。难怪最近城中人会突然多起来,皆显得行色匆忙,人心惶惶。 蝶梦坐在男人中间感觉很是无趣,他们吱吱呀呀说什么边关烽火狼烟大军压境什么的,说得全是她搞不明白的话,心里不由得焦躁,也坐不住了,便要出去透气。 临走之前,还将吴雪给拉上了。吴雪苦笑道“大小姐,我们又要去哪里玩” 蝶梦眉头一扬,想了一阵,说道“马上也快吃饭了,就不要跑远了。这样吧,你陪我练练剑” 吴雪诧异道“你还会使剑” 蝶梦笑吟吟道“不会。” “那你还要舞剑” “玩玩嘛” 蝶梦一笑,抓起其中一把剑,手腕一抖,剑鞘立时被弹了出去,犹如黑云扑面一般直飞向吴雪面门 吴雪一惊,几乎没有思考就举剑相格,两剑剑鞘相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吴雪心中狂跳,诧异疑惑地看向蝶梦。他已经感受到了,这只内力一振,就将剑鞘弹出,此绝非凡人所能为。心里很是疑惑,难道她是会武功的如果她不会武功,为何出剑这么凌厉 吴雪苦笑道“你想害了我吗” 蝶梦微微一笑,说道“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剑好像认主人似的,拿在手里不听使唤” 说着,她举剑又是一刺,吴雪已经提前做了反应,立时拔剑相抗,两剑相触间,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就像是天外游龙垂天火凤发出的阵阵嘶吼 剑身微颤,龙嘶凤鸣,久久不绝。 吴雪一怔,心想这剑怎么会如此凶狠凌冽好似活物一般 蝶梦嘟囔道“这剑还是得兰儿姐姐来使,蝶梦不玩啦” 说着她就随手准备丢剑,却不想那剑直挺挺地冲出,一道黑光闪过,直飞刺向吴雪 吴雪一怔,而他手中的剑也做出了反应。它选择应战 吴雪心中没有任何疑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出手了 他手持剑柄,在空中打了个剑花,将飞来的剑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吴雪手中。 吴雪拿着两把剑,一阵失神。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所有的杂念全然放空,心里升腾出一阵狂热的杀意,手里的剑似乎也在颤抖,兴奋地发出剑吟。 吴雪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里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 蝶梦瞧他神色,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浑身有些不自在,那感觉就像是一只弑杀的野兽在盯着无力的猎物一般。 “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这么凶狠地盯着我吗” 可她话音还未落,吴雪就如同匍匐已久的恶虎一般飞扑出去,举着剑直刺向蝶梦 吴雪来势汹汹,身法奇快,她还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到了跟前,她的身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可就在这时,那剑尖快要到蝶梦那白皙的脖子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蝶梦睁大了眼睛,里面满是疑惑与惊恐,吴雪犹如杀神一般提着剑,直指着她的脖子。 她背靠在墙上,浑身瑟瑟发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两行泪水终于忍不住,汩汩而落。 两人就这么对视一阵,忽而吴雪浑身一震,放下剑,连喘几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拿着这两把剑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意识,根本没有其他的东西,就是将所有敌人全部杀灭。 吴雪感到无比的恐惧,他已经惊魂未定,将双剑恨恨地往地上一丢,茫然地看向蝶梦。 她靠在墙角,浑身发抖,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兽物一般,眼泪汪汪直落。 吴雪冷汗直流,他感觉无比地虚弱,就好像是经历了生死场一般。 看着这样的蝶梦,这样无助可怜的模样,吴雪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心里无比愧疚,他痛苦地说道“我” 蝶梦微微低着脸,脸上清澈的泪水晶莹闪闪,不知为何,那泪水刺痛了吴雪的心。 她依旧面无表情,好像仍旧惊魂未定。忽而,她哽咽了起来,泪水扑簌簌落下,宛若雨中莺啼,幽谷雀鸣。她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哭得愈发汹涌起来。眼泪已经失去了控制,她不停地擦着,却始终无法制止。 她是恐惧吗是难过,还是心碎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如此痛苦,看着她哭似乎比自己被她刺伤还要痛苦。 吴雪久久地看着她,心布乱麻,安慰的话无颜说出口,可却也不能看着她伤心。 他想伸出手,刚刚抬手,还未触碰到她,就收了回来,仿佛触电一般。 蝶梦一抹眼泪,头也不回地跑了出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形隐之蝶 蝶梦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她抹着泪,低着头,消失在了吴雪面前。吴雪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将逝之物,她像一只从指缝间溜走的蝶,任凭他张手,却也触不可及。 那是两颗迥异的心之间的距离。你怎么去抓一只飞远了的蝶呢 一瞬间,悔恨、迷惘、混乱将他占据。怎么去抓住那些后来追悔莫及的事物呢吴雪心中一抽,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出去。 蝶梦情绪激动,有些失控,就像先前的他一样。不过是他失了神,伤害了她。 自己为什么会失神呢吴雪满心疑惑,可他无空细想,任由她这么跑出去太危险。虽然他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危险,但好像处处都危险。而危险又目不可视,怎么去提防呢 吴雪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身影远去了,消逝了,可他为什么这么悲伤呢他怎么也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占据着心头的高地,向他耀武扬威,告诉他,你已经失败了。 吴雪万分焦急,在人群中寻视着她的身影,那一点点的倩影,却如风一般轻飘飘,只在他身边打个转,就消失了。 他有时会不像他自己。有时是因为他走神,深陷那些情感漩涡里,无法自拔。而他又怎么会傻到对她出手呢只不过是寻常的交手,甚至只是玩耍罢了,何故下如此杀手 吴雪感到后怕,若不是他及时回过神,那把黑剑上,岂不是已经染了血蝶梦的血。 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杀心那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意识,变成了一具空壳,一个只会杀戮的空壳。他站在冰冷的水面,听着那一点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却掀起了万般波澜。 他忽然意识到,那看不见的险恶正逼向蝶梦。时间回到那晚,绑架蝶梦的那伙人还没有落网。他们究竟是谁又在给何人做事他们是为色,还是另有所图 她像一只无邪的蝶,在春天的花园里漫舞,周身却带着晦涩的阴影,却不知飞往何处。 那些绑架者,是不是百里父子所派,还是还有其他躲在阴影里的觊觎者吴雪来不及多想,他追着蝶梦,不知道跑了多远。 可到哪里去寻她呢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之中隐去了行迹,要从哪寻找吴雪站在街头,左右四顾,在这个十字路口。 从各处往来的行人络绎在十字路口,道路纷杂,车辆推开人群,像一条船劈开绵密的波浪缓慢前行。抱怨声、吆喝声、叫骂声、瘦马的嘶声、车轮卡在石头上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篇疯狂放肆的乐章。 他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她去哪了 吴雪顾不得多想,来到一处僻静处。说是僻静处,其实只是两栋房屋中间的小夹缝,里面肮脏不堪,堆着很多垃圾,阵阵酸臭味扑鼻而来。现在,又有何处是僻静之处 吴雪皱着眉头,脚尖点墙壁,左右三四个来回,上到了房顶。 他蹲在楼顶上,像脊兽一样,睥睨着下面的人潮车海。所有的事物都似乎遵循着无序性,混乱,肆意。而他,就是要在这种原始的混乱之中,排布出一条规律,就好像在算式之中用上一条定律公式就可以解开。 他想要的解是蝶梦。吴雪的眼睛盯着方圆的人群和车辆,她会不会就藏在其中,如若不然,她还会去哪呢 吴雪的眼睛很痛很胀,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再次寻找。 临江城的人骤然激增,都带着无比惶惑的情绪在街上逡巡着,他们在盘算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 维护秩序的官兵显得很是无措懒散,他们被挤在一边,有的甚至干脆放弃,跟着几人去喝酒去了。 一种无力窒息感从吴雪心里深处翻涌上来。只看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感到呼吸困难,头脑发热,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 他从心底呼唤着她,可是她不会听见。在这喧嚣的深海中。 他在连绵的房顶上奔走,换了很多方位,所有她可能走过的方位和街道。可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一个人呢 他无比失落地下了房,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跟着人群一起,像是海浪一般扑向沙滩,碎成了白沫。 吴雪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她去哪了。他现在被自责痛苦侵蚀。难道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可不然呢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江湖,他又要到哪里去寻她 也许她过后就会回来了,回到家中。他这样想着。他有些期待,希望一回到家,就见她像往常一样,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了。那种期望反而让他不敢回去了。 今天原本是众人欢聚的时候,可在这时偏偏闹出了不愉快。吴雪追悔莫及,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练剑呢自己又怎么会失控,拔剑相对 他被各种情绪占据着,浑浑噩噩走在街上,他觉得胸闷。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全部淡去了。他望向远处的天空,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挂在人群的头上。离得很近,却怎么也抓不到。 他不想回到家中发现没有她的踪迹,要让兴致勃勃的众人一同去寻找。就算是一同找寻,也无法找到她吧吴雪心里很乱。不知是不是胆怯,他没有回去,只是一个人彷徨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落荒而逃了。无力承担责任的胆小鬼。只会逃跑的懦夫。虚情假意的骗子。 他茫然走到河道边,那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排排垂柳包围的河道,忽然将此地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喧嚣,一个死寂。 吴雪来到河边,在堤岸边慢步走着。河上偶尔漂过几条小船,船夫站在船尾,用一根长杆,撑起一片绿波。 吴雪觉得好笑,若是逃跑的话,走水路比走陆路要快很多。只要出了城,到了江河里面,真的是日行千里了。 他呆呆地站在河道边,想象着船在大江之上的情景,那是一幅孤帆远影的画面。遥遥远去,游若浮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蜷缩在一片卷积的乌云后面,周遭的天空一片赤红。远天飞过一排鸽子,盘旋一阵,消失在了天空。 天空再次沉寂了下来。耳边依稀可闻外面街道上的嘈杂,还有河上吹来的凉风。 吴雪知道,在这样一个晦暗时刻,有很多人神秘失踪,又有很多人诞生了新身份。 她会不会也想那天边归回的鸟雀一般,终将消失在落寞的夕阳里呢 吴雪呆怔了很久,直到耳边的喧嚣将他吵醒,正待他想要回头之时,他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出之未防,吴雪一个踉跄,差点跌入河中。 “不长眼的,别挡道” 吴雪心里一阵气愤,回过头来,却见一群人急匆匆地往船上搬着东西。那是一个个大箱子。 吴雪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他们也是要赶紧跑的了。他忽然想到,这还只是风言风语传言而已就已经是人心惶惶,不战而逃。若是十六国真的打过来了,岂不是要举国齐迁 他那笑容很浅,只是在心怀不轨者看来,是怀着深深的恶意的。 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这是一种嘲讽的冷笑。明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笑,却让人在心中有了千万个理解。 他们顿时不怀好意地围将上来,充满威胁教训的意味。 吴雪依旧笑着,嘴角微撇,看来爱笑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有人就喜欢看人哭,见不得人笑。 一个家主模样的男人突然疾步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教人想起了脱笼的野狗。 吴雪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人足足比他高一头,块头很大,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座山。 吴雪笑道“你这是干嘛” 那人从鼻子里喷出热气,厉声道“叫你别挡道,听不见” 吴雪左右看了看,面带笑意,说道“这里是私人领地吗” 那人冷笑一声,看来他也是会笑的。 他忽然抬起手,冲着吴雪的脸上打去,而就在他挥手的一瞬间,一群人抓住了他的手脚,甚至还有一个从后面卡着吴雪的脖子,将他的脸抬起。 吴雪不能动弹,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也没有丝毫的情面可留。他的半张脸瞬间就肿了。 那人抽了他一把掌,似乎很解家耻家恨,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阴恻恻地斜觑着吴雪。 可他依旧在笑着,似乎不感觉疼,也不觉得脸面有辱。 那人瞬间暴怒,呼呲呼呲喘着粗气,无比愤怒,暴跳如雷,张口叫骂道“我让你再笑”说着就又是一巴掌甩出。 可这一巴掌却甩到了吴雪身后的那人,一声脆响,那人直接被甩翻在地。 吴雪已经站在了几步开外,笑吟吟地扭动着脖子。 其他几个控制着他的人,也已经倒地不起,身上各有一处中击,在地上打着滚,哀嚎连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形隐之蝶(其二) 那人见顷刻间自己的人就被打翻在地,顿时心惊不已,若是他反击,自己岂有机会打到他这个少年人出手如此凌冽迅捷,武功定是深藏不露,若是被这样一个人记恨,自己无论跑到哪里,恐怕都会不安心。 心里想着,间吴雪扬长而去,便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吴雪停下脚步,回头笑眯眯地看着那人,有些疑惑。 那人欲抱拳拘礼,但奈何腰身粗紧,怎么也弯不下腰,挣扎了半天,只微微低下头,脖子下面堆着一大块肥肉鼓鼓溜溜的,就好像没有脖子。 那人笑道“少侠,刚才多有得罪,见谅见谅”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你若不提,我都忘了。” 他确实没有在意,因为他一直在想蝶梦的下落。她怎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那人纠缠不休,和吴雪闲扯了一阵。 吴雪得知,此人名叫胡三奇,时年二十六,是临江城本地人氏。 吴雪不由得一阵苦笑,他若是不报上年纪,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才二十六。看来外貌会遮掩年龄,而年龄绝对不会掩饰外貌。此人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满脸狞肉,衣服撑得满满当当,动一步都似乎很是艰难。 胡三奇说话时,总会喷出阵阵粗厚的热气,吴雪不由得微微歪头躲避。 吴雪笑道“毕竟是特殊时期,我懂,人心难免浮躁,胡先生火气旺盛也在所难免。” 说着,吴雪就欲离去。可这胡三奇纠缠不休,似乎不听到吴雪说出一句原谅他的话,他就要积虑而死一般。 吴雪心中牵念着蝶梦的下落,无心跟他纠缠,便说道“这些都是小事,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胡先生放宽心。我现在有事,不便多留。” 胡三奇笑道“少侠能有如此身手,定也不是凡人。小人在临江城道也有些门路,若是少侠信得过我,三奇愿帮助一二。” 吴雪笑了笑,婉言谢绝。他不是信不过此人,而是抱歉的话,只能是自己说的。找蝶梦,也是得自己找的。 胡三奇略微一笑,说道“少侠如此行色匆匆,莫不是也为关外之变忧心积虑” 吴雪淡淡笑道“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关外之变。” “那”胡三奇眯着眼,笑容却撑不起脸上下坠的肉,“少侠是在找人了” 吴雪心中一怔,看来此人心思也不像外表那般愚钝笨重,他倒是很会看人脸色。 瞧见吴雪默不作声,胡三奇只当是自己又猜准了。他得意地一笑,他向来很会猜人心思。 胡三奇道“不知少侠找何人” 吴雪不想再节外生枝,就只淡淡道“我不找人。” 胡三奇一愣,问道“那找什么” 吴雪道“我在找勇气和良心。”说完,衣袖一挥,从胡三奇手中抽出,扬长而去。 这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可走在街上,吴雪总感觉一种忡忡的混乱与恐慌。敌人还未来,人们就已经乱了阵脚。 人们面色焦急不安,步履匆匆,有的干脆拖家带口一块跑路了。吴雪走在其中,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寂寥。茫茫人海,潮来潮往。一切都很慌乱。 街边,有人爆发了口角,接着大打出手,牵扯越来越多,到了在酒铺子里喝酒的官兵不得不管的地步。 吴雪听到了喧哗与骚动,酒坛子摔碎的声音、妇女孩童手足无措的哭声、怒汉打斗的狂吼声 蝶梦到哪里去了呢吴雪心底一阵无奈酸涩。他长长叹了口气,就欲先回家看看。若是她还没回去,那自己再出来找,直到把她找到为止。 他们本是萍水相逢,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吴雪试问自己。难道仅仅只是愧疚她来自一片谜团,终将也要消逝于一片谜团。 吴雪思忖着,穿越了慌乱惊惶的人潮,回到了家中。 家门大开着,还未燃灯。吴雪很是疑惑,夜幕已经垂垂降临,为何家中一片沉寂 他迈着疑虑的步子踏进家门,却没有发现一个人。 吴雪心中一慌,四处寻找,楼中院落无一处不是一片寂寥,被黑沉沉的夜色笼罩。 吴雪有些惊惶了。他们怎么会突然离去就好像他们是海市蜃楼一般,风一过,就全部消散了。 屋中事物依旧是原先模样,看来他们是突然离去的,来收拾都来不及收拾。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吗 吴雪站在庭院里思索着,一阵晚风吹过,他突然打了一个抖。他感到一种深刻的寒意凉彻骨髓。 他看到,那两把剑依旧躺在地上。吴雪闭上眼睛,还能记起先前发生的种种。吴雪突然觉得荒唐。若是自己没有跟蝶梦闹翻,自己没有慌忙追出门,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消失 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吴雪不由得苦笑,这一路来,他已经问了不知多少个怎么回事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 他该自己面对一些事情了。一路来,他总是庇护在他们的羽翼之下。那样让他很安心,但终究无法独当一面。 吴雪长长呼出一口气。冷静,冷静下来。不要慌乱。 他们必然是有什么事,才会全员出动。那会是什么事呢吴雪想到,也许是他们出去找他和蝶梦去了,待一会就回来了。可他们为什么全部都出去了 不过,吴雪却并不为他们太过担心,因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该担心的,是他自己,还有独身一人跑出去的蝶梦。 他呆呆站在院子里,晚风吹过,飘落几片落叶。 太安静了。 吴雪突然被一种孤独感侵蚀。如果按照矛盾修饰法的话,那种感觉像是一群蚂蚁在啃噬着他脆弱的坚强。 有的人,不是习惯孤独,只是喜欢安静。这实在是一种矫情的措辞。可吴雪内心现在一点也无法安静。他感到无助和恐慌。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轻得就像是猫落脚踏在了枯叶上。 那脚步声忽然停止了。 吴雪回过身,忽然一怔,接着苦笑起来。 离他不远,站着蝶梦。她怔怔地看着吴雪,见他回过身看着她,就突然扭过脸,冷冰冰的,有些手足无措。 她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胳膊,一言不发,神色恍然。 吴雪道“你回来了” 蝶梦只偷偷瞥了他一眼,有些胆怯,微微点点头。 没等吴雪再开口,蝶梦先开口了,说道“蝶梦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永远也不原谅你,永远记恨你一辈子” 吴雪一怔,神情恍惚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尤与失落,那是受了伤的眼神。他在她的天真的眼眸里划上了伤。他没有刺伤她,却刺伤了她的心。 蝶梦没有理会呆怔的吴雪,径直走进房间。 吴雪久久地站在原地,与她擦肩而过,只留下阵阵芳香。那是一种花香,幽深冷冽,就像是冬天的寒花一般,香透心扉。 那幽冷的香味久久不散,停留在吴雪的鼻尖,挑逗嘲笑着他的过错。 过不多久,蝶梦又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急匆匆地跑到吴雪跟前,眼神迟疑了片刻,咬了咬嘴唇,说道“他们人呢” 吴雪垂着眉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蝶梦道“你不知道” 吴雪没有看她,只是淡淡说道“我刚才才回来,一回来就没有人影了。” 蝶梦没有再追问,也不需要再问了,她已经心知肚明了。 蝶梦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找找他们” 吴雪摸了摸鼻子,思忖道“他们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才会全部消失。” 说道“消失”的时候,蝶梦忽然打了个冷战,她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夜风有些微凉,她穿得很单薄。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夜晚还是有些凉,你先回屋吧” 蝶梦一怔,抬起头看着他,她有些惊慌,问道“你要去哪” 吴雪道“我去找找他们,你先在家等着,看看他们待会回不回来。” 蝶梦很是抗拒,她一想到要自己待在这样一个黑咕隆咚的院子里,还只有她一个人,浑身就犯悚。 她追上了吴雪,小心翼翼跟在他身边,怀里还抱着那两把黑剑,好像这样她才会安心。 吴雪微微苦笑,说道“你抱着剑干吗” 蝶梦道“防身” 吴雪“” 无论吴雪怎么劝说,蝶梦就是不愿意回去,无奈,也就只能让她跟着。她怀里抱着剑,总教吴雪胆战心惊,总感觉她是在堤防着他。 谁教他差点下杀手害了她 二人走在街上,良久无言。 吴雪走一步,蝶梦就跟一步,好似剑童一般紧紧跟随。 这时候,吴雪说道“那个” 蝶梦加快脚步,跑上前来,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段安全距离。 蝶梦说道“什么” 吴雪径直走着,说道“抱歉” 蝶梦侧耳倾听,问道“什么我没有听清,街上太吵了” 吴雪道“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把剑有古怪,当我拿着它的时候,就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这黑乎乎的剑好似可以侵蚀人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消失在黑夜的人们 吴雪像是要接受审判的罪人一般,一口气说完了呈堂证供,接下来就要听从法官的审判了。 蝶梦就是那个法官,她每个悄然的举动,一点神色的小小变化都如法官堂上击锤一般敲在他的心房。 他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她傻乎乎地笑着,抱着两把剑,脚步也轻快了起来,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只让人心怜。 吴雪悄悄叹了口气。 蝶梦突然回过身,收敛了笑意,冷冷说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别以为我会原谅你蝶梦要记恨你一辈子,我都说过了” 她走在前面,又突然回过头,说道“不过” 吴雪苦笑道“不过什么” 蝶梦嘿嘿一笑,抱着双剑,神色有些扭捏,嗫嚅道“我肚子饿了” 吴雪顿时有点哭笑不得,说道“饿了嘛” 蝶梦佯装生气,说道“你请我吃饭,下次等蝶梦有钱了再请你” 吴雪苦笑着点点头,心想她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给你买糖吃你不要哭了,这样。 二人来到一家小吃店,蝶梦帮两人要了两笼包子两碗热粥。吴雪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简直很难跟那个天真羞涩的姑娘联想起来。 “馁诺么祛着窝看么” 蝶梦嘴里咬着一只包子,呜呜哝哝说了一句,瞪了吴雪一眼。 吴雪无奈笑道“咽下去再说话,别噎着” 蝶梦向下一咽,顿时睁大了眼睛,连连拍着胸口。 吴雪叹了口气,到了她身后,举掌在她后心一拍。 她长出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吴雪道“喝点稀饭吧,别干吃。” 过了会儿,二人终于吃完了,他们坐在桌子边,久久沉思。 气氛有些沉闷,蝶梦兀自做着各种表情,时而伸个懒腰,时而长吁短叹,支颐发呆。 吴雪像往常一样,摸着鼻翼,低垂眼眸,好似在想心事。 蝶梦素手托香腮,白玉般的手指来回点着颐靥,眼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她长长地抱怨一声,似乎不满吴雪将她撇在一边。 蝶梦微微蹙眉,说道“你的鼻子这么好玩吗” 吴雪苦笑道“我在想问题。” 蝶梦不耐烦地“啊”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想问题想问题,那么有没有头绪” 吴雪咳了一声,面带着些许笑意,好似在逗她一般,“咳,目前还没有。” 蝶梦忽然从座椅上弹起来,对着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后,她“哼”了一声,抱着剑就往店外走。 吴雪见惹了她生气,忙把账结了,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他可不想再像傍晚那般,自己到处寻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 吴雪在后面呼唤道“诶诶诶,别走这么快,不然我又找不到你了” 蝶梦头也不回地喊道“不要你找到,臭流氓别跟着我” 她走了几步,偷偷回过头,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家伙”的身影了。她心里一阵慌乱,一瞬间失落与愁绪攀上眉梢。 蝶梦左右四顾,除了来来回回的人群,那还有那个惹人厌的家伙这下只有她自己了,心里突然一阵抽紧,莹莹泪水涌上了眼眶。 她很恨地一跺脚,骂道“可恶坏蛋没良心” 这时,她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坏蛋在这里” 蝶梦受了惊吓,哎呀一声往后一缩,身子未稳,踉跄着连退好几步。 可她也没有摔倒,她撞在了吴雪的胸膛上。 吴雪双手背后,也不去看她,只是嘴角带着戏谑狡黠的微笑。 随后,反倒是吴雪哎呦了一声,蝶梦气狠狠地踩了他的脚。 吴雪龇牙咧嘴,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身长骨细,发起狠来居然这么狠 蝶梦冷哼一声,将素面扭到一边,嘴角带着得意的笑。 “让你再作弄我” 吴雪突然收起了笑容,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蝶梦见他突然变了脸色,那眼神好像要把她吃了一般,不由得胆怯地退后两步,嗔怪道“这么看着我干吗色鬼流氓” 吴雪悠悠道“你跟她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还是你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来接近我。” 蝶梦一怔,她悄悄地瞥开眼眸,躲避着他灼灼目光。 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般,眼中还噙着些许泪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教人看了不忍心责怪她。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可否告诉我,你是不是秦如梦” 蝶梦眨眨眼,问道“这个秦如梦是不是你的恋人” 吴雪道“不是。” 蝶梦道“那她一定很漂亮喽” 吴雪道“很漂亮。” 蝶梦霍地一笑,那浅浅的笑容略带羞涩,说道“那你觉得我呢” 吴雪苦笑着喟叹一声,本来是他问她,这下反倒调换了身份,他倒是成了受审的罪犯。 “也很漂亮。” 蝶梦甜甜一笑,说道“可惜我不是她,要不然听了你夸她很漂亮会很开心。” 吴雪道“你不是她” 蝶梦扬起俏脸,说道“我当然不是她”接着她眼眸一转,闪过一瞬狡黠的流光,“听你老是提起她,一定是心牵于她,对她念念不忘,对不对” 吴雪无奈苦笑道“不对。” 蝶梦道“狡辩。” 吴雪道“我没有狡辩。” 蝶梦道“你老是秦如梦秦如梦的,提到她又总是一脸神往,还说不喜欢” 吴雪苦笑一声,他后悔提到这个问题,反倒让她追问不休了。 吴雪微微说道“现在要紧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吧” 蝶梦冷哼了一声,说道“心虚亏兰儿姐姐那么喜欢你。” 吴雪一怔,脸上浮现了丝丝笑意。 “恶心死了”蝶梦怒目而视,“再不快点动身,你的兰儿就要被坏人拐跑了” 二人沿街而走,放眼一片灯火辉煌,将黑夜抵挡在外,昏黄的灯光让人有些恍惚。 来往行人犹如幽灵一般穿梭在黑夜之中,只微微在微光下露出身形,片刻就又隐于黑暗的角落里。 走了很久,蝶梦的脚都有些痛了,她抱怨道“你有没有头绪怎么到处都见不到他们人影” 吴雪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们消失的太突然了,甚至连便条都没有留下。” 对于此事,吴雪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居然急迫到连留言都没有。他忧心忡忡地迈着步子,和蝶梦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吴雪不由得苦笑,每次遇到什么事件,总是从人的消失开始,那么这次呢是不是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他们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 也许是某个手法生疏、文笔拙劣的剧作者编撰出的这样一幕幕重复使用的展开。毫无新意,刻板硬套。 吴雪不由得抱怨,怎么老是遇到奇怪事一遇到奇怪的事,就意味着麻烦的诞生。 看见蝶梦走路有些别扭,吴雪便问道“累了吧” 蝶梦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吴雪道“走吧,去那边休息一下,再考虑清楚罢” 二人来到一个茶摊,要了一壶茶水,便以歇脚。 吴雪跟她说了这么多话,也不免有些口渴,他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 蝶梦的注意力被吸引,她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戏台,上面正呕呀噪杂地演着戏剧。 表演者身着颜色鲜艳的戏服,脸上画着浓浓的油彩,比划着动作,嘴里碎碎念。 下面围着些许看客,舞台上的光芒落在他们身上。有的人停留驻足,暂做观望;有的人匆匆路过,只抬头瞄了一眼,就又匆匆离去。 蝶梦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微微歪过脑袋,问道“他们在演什么啊什么塞外什么千古恨” 吴雪听了一阵,些许听得了其中的唱词,便解释道“他们演的是一出名叫三出塞外的剧目。里面大致意思是说,一个叫程三郎的人,武功高强,力拔山河。正值动乱时期,他壮志凌云,投军报国,先后三次出关抗敌的故事。” 蝶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道“哦,我明白了。我听戏里说什么意难平,志未酬什么的,将军怠慢轻敌,人心涣散什么的这些又怎么回事” 吴雪笑道“上面不正在演着吗再看一折,不就知道了” 蝶梦嘤咛一声,撒娇似的说道“我想听你说嘛,上面演得太慢了,一句台词都委委转转拖个老半天” 吴雪纠缠不过她,无奈而笑,接着故事说道“这个故事是以程三郎的回忆的形式展现。他第一次随军出关时,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跟着将军驱敌千里,连连得捷。第二次出关时,他是个中年人,这时老将军已经病故。作为老臣心腹,他被皇上提携,官拜大将军。他向皇帝发下誓愿,要彻底平定外敌。” 蝶梦听得出神,她微微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看来抗敌之事不太顺利”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确实如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故事 蝶梦听了,神色有些悲戚,似乎不忍心再听下去。可是好奇心又被勾起,教她怎么能只把故事听一半 于是她催促吴雪继续讲下去。 吴雪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他感觉自己真如一个说书人了。 他接着说道“正如你所言,此次出关并不顺利。程三郎虽然已经中年,但依旧意气风发,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关御敌。” 蝶梦道“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败呢也许是他老了”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程三郎不光武功高强,兵法操演也很是有一手。关外频传捷报,可不曾想,手底下出了叛徒,泄露了军机,让敌人烧了粮仓,各路大军也被冲散,死伤惨重。” 蝶梦端着茶杯的手久久停在那里,她说道“啊这么可惜” 吴雪点点头,接着说道“无奈只能从攻势变为守势,依边关之险,也可安然无事。” 蝶梦道“那不也还可以死守关拗,又怎么教敌人入侵进来” 吴雪苦笑道“因为他身边不光出了叛徒,还有朝中百官的诋毁。皇帝虽然爱惜人才,可也是耐不过上下百官的反对,无奈只能将他责令回京。这还不算完,文武百官还是在劝谏皇上要除了程三郎。” 蝶梦一拍桌子,怒骂道“这群卑鄙小人,心眼可真是黑”接着,她略微思忖,问道“可他们为什么要执意治他于死罪呢” 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因为他身居要职,功高盖主而且这官场的尔虞我诈、谗言诋毁不是众人皆知吗他们怎么能见一个小军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大将军,官职甚至超过了他们” 蝶梦眉宇间有些黯然,说道“这个程三郎,倒是无比可惜那他被皇帝治罪没有” 吴雪略微低垂眼眸,神情间有着难掩的失落,他说道“程三郎原本准备在边关垦荒积粮,以备战时之需。但后院起火,无奈只能火速回京。宰相与一众大臣以渎职通敌之罪名,要治他于死罪。可皇上念及程三郎功勋显赫,而且满朝上下也已无一武将可用,便缓和了双方的情绪,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将他打入天牢,准备过段时日,等众人怒火消了,再将他官复原职。” 蝶梦痛惜道“这些人忒得可恶,不为帝王考虑,难道也不为黎民百姓考虑吗怎能任敌进犯” 吴雪无奈喟叹,说道“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敌人见宿敌被治罪,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袭扰边关。皇帝见此是个将程三郎召回的好时机,但”他苦笑两声,“那些大臣甚至以死相逼,皇帝见自己脚下官员全部下跪请柬,无可奈何,召回之事只能暂且作罢。” 蝶梦道“既然他们自己人害自己人,那他们怎么御敌呢难道要让他们站在边关骂敌人狼子野心,将敌人骂退不成”说着,她自己都笑了。 吴雪也是一笑,说道“他们自然是不会如此。但是他们提了个建议” 蝶梦道“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建议。” 吴雪顿了一顿,说道“他们向皇上提议,将公主远嫁和亲,每年再向其赠送黄金万两,丝绸千匹,良马百具,是为安抚费,借此显示我朝物力之盛,态度之谦。” 蝶梦听完,气极反笑,她涨红着脸气呼呼地拿起茶杯,咕嘟咕嘟灌下去。 “可笑可笑”蝶梦重重地将茶杯一放,“我当他们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干这种助长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的苟且之事。”她长长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嗫嚅道“倒是可惜了公主们为了几句妄言,就要到那离家千里之地,只能遥遥相望” 吴雪不好置评,他放下茶杯,说道“牺牲公主们的幸福,究竟有没有换来和平这在他们看来,都只是皮毛小事。跟自己的官爵、家国民生比起来,个人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每到危及自身时,他们不就喜欢以家国大义说事殊不知,真正的有志之士,早已经在牢中垂垂老矣。” 蝶梦道“前面说了程三郎两次出关,那最后一次呢他有没有实现理想” 吴雪苦笑道“这就是故事的十几年以后了。先皇驾崩,后帝临位,这时,众大臣又请柬将程三郎官复原职,继续边关抗敌。” 蝶梦道“这是为何他们不是忌惮程三郎官爵过高,怕威胁自身吗” 吴雪摇了摇头,喟叹道“因为程三郎已经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又怎么能威胁到他们呢这实在是一手好棋,先是彰显他们深明大义、义薄云天,对于往事既往不咎,又可将战败罪名推到程三郎头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指望老去的武神能打败强敌,只是找个借口推脱连败的罪名罢了” 蝶梦叹了口气,久久失神,她看向戏台,下面已经没有什么人看了,只寥寥几个老叟,搬着凳子坐在台下,安静凝望着故事的发展。不知这戏曲,有没有让他们想起年轻的时候 她有些不忍再听下去了。 台上演员呕呀的唱腔听起来格外悲戚,一股晚风吹过,徒增几分寂寥愁思。 戏已经到了最后一折,重新出发的程三郎已经老到步履蹒跚了,他带着官兵遥遥出关。最后,他骑在马上,只回头望了一眼神都残影,感慨一声,故事就此了结落幕。 最后的结局如何了也许这就是结局了。没人知道程三郎最后的结局如何。成败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从新恢复了自由。就算已是六旬老叟,提剑骑上战马,他仍旧是那个扬蹄万里的战神。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只为着最初的理想进发。 最后一折充满悲壮凄凉的气氛,看客无不唏嘘。坐在台下的老叟们依旧坐着,直等到舞台落幕收工,这才悠悠起身,搬着凳子蹒跚远去。 夜幕下,他们的身影淡去了。他们走得很慢,步履蹒跚。也许这就是他们自己的故事,也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人生如戏,怎么样才能保证每一折都精彩上演不留遗憾 吴雪和蝶梦漫步在街头,她依旧抱着那两把剑,无论吴雪怎么请缨提拿,她就是不肯交出给他。 蝶梦时而歪歪脑袋,时而点点头,一副深思熟虑的娇憨模样。 时辰已晚,可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他们行色匆忙,人心惶惶。整个临江城都笼罩着紧张压迫的氛围。 蝶梦道“他们这是干吗” 吴雪道“搬迁。” 蝶梦道“搬去哪是因为最近流传的什么关塞之变吗” 吴雪道“呃也许吧”他抿唇蹙眉,吐出一口郁闷的气息,“还能搬去哪呢” 蝶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悠悠道“我看呀,这也只是些流言蜚语罢了,只会教人心惶惶。这大军虽然压境,可却依旧在边关对峙,并没有真刀实枪爆发战争。再说”她不由得咯咯娇笑了两声,“临江城离边关十万八千里,在这都人心涣散,那边关城市的人们呢在此地都要举家搬迁逃命,那在哪里还安全呢” 吴雪深以为然。临江城三面临水,要想进攻此城非走水路不可。而唯一一面平原之地,在临江城东面,要想从这里攻城,只能绕一个大圈,跨过连绵的高山。临江城实在是依天险可据,若是在此地都人心惶惶举家逃命,那哪里还有周全之地莫不是全员退守云上天都,将万万里江山拱手让人 吴雪叹了口气,笑道“不过也很难说,若是、万一、哪天敌人真的攻打过来,又有几人肯下死心能够与城共存亡又有谁不怕死谁不想安稳又怎么能强求他人赌上小命佯装安定自在” 蝶梦笑道“你说得也很有道理” 吴雪双手抱胸,悠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且放宽心,先把消失的他们找到。” 蝶梦道“若是没有兵,将全部战死呢” 吴雪挑了挑眉,做了个玩味的笑容,说道“那我辈就皆是兵,都是将。” 蝶梦欢呼一声,娇笑着拍手道“那你若是当上了大将军,我还要给你持剑侍卫”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念她孩子气太重,玩心不改。又有谁希望战争呢每每见了,不都是哀鸿遍野、尸积飘橹只有孩子和狂妄自大者才会如此看淡战争。 大将军吴雪从来没有想过。他只是一个浑身染血的逃窜者,一个健忘的寻找者。 不过吴雪想了想,若是他真的成了大将军,身披金鳞甲胄坐于堂中,指领千帐,后面站着他的剑童蝶梦 他没有忍住,哈哈笑了起来。人就喜欢胡思乱想,荒唐 蝶梦气呼呼地嗔怪道“欸你笑什么” 吴雪笑道“我在想,穿上金甲的蝶梦一定威风凛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记忆之影 蝶梦道“你笑话我是不是” 吴雪连连摆手,笑道“不是不是只是” 蝶梦道“只是什么” 吴雪用食指挠了挠脸颊,讪笑道“只是幻想了一下” 蝶梦一怔,随之咯咯直笑,说道“那你可不要多想哦,若是让兰儿姐姐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 吴雪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你说他们也真是的,要走也不留个信息,这要我们上哪找他们去” 蝶梦道“也许他们只是出去吃饭了” 吴雪苦笑道“不会吧不是说在家吃吗” 蝶梦哼哼道“若是他们真撇下我们去吃大餐,那也太不够义气,算什么江湖好汉” 吴雪苦笑道“那只是你的猜测罢了而且,我们也有责任。” 蝶梦点点头,却突然将矛头指向吴雪,“诶诶诶,还不是怪你,若不是你那么狠心拔剑对我,我又,我又怎么会” 吴雪叹了口气,她还在耿耿于怀。这也在所难免。没有人希望被人拿剑抵在脖子上。这不是他第一次对蝶梦感到愧疚了。 吴雪摸了摸鼻子,说道“还有上次,上次那个” 蝶梦嗔怪道“把手从鼻子上拿开,我看不见你说话了” 他似乎很喜欢把手放在鼻子边,好像这样就可以挡住自己的表情,而有些表情,是他不想给别人看的。人的表情是内心情感在脸上自然而然的体现,尤其是在说话的时候,吴雪却怎么也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脸看。若是有人老是看他,总会教他浑身不自在,走路都开始踉跄起来。 吴雪的手指从鼻子上离开,双手却有些无处安放,奇怪的蜷曲着。 蝶梦看着他的手,眼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芒。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吴雪第一次在她身边感觉不自在起来。 他叹了口气,手离开了鼻子,感觉自己失去了遮掩,完全暴露在这个女孩子面前。 蝶梦微微靠近他,俏声说道“刚才你想说什么” 吴雪有些失神。他忽然像是减龄了十岁,像是个小男孩见到大姐姐时害羞了。他唯唯诺诺,嘟嘟囔囔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吴雪赶紧浑身都很僵硬,那双手该往哪里摆呢蝶梦俏皮地贴近他,他低着头,就像是受训的小孩子一样,几分可爱,几分赧然。 蝶梦见他这样,嘴角微微下压,将笑容压了下去。她这样更像是一个训斥学生的严肃老师了。 吴雪苦笑道“我忘了” 蝶梦点点头,说道“忘了” 吴雪笑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蝶梦微微一笑,说道“我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你说呢,雪容” 吴雪一怔,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 吴雪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此刻的她更像是秦如梦了。若她真的就是,为何不愿意告诉他为什么要隐瞒雪容这个名字,只有家人等最亲近的人才会叫,她怎么会知道秦如梦又怎么会知道 蝶梦像是阴谋得逞的坏孩子一般,得意洋洋地笑着,双手被在身后,轻踮着俏皮的步子,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吴雪苦笑道“我现在怀疑你就是秦如梦打在我身边的奸细” 蝶梦冷哼了一声,道“别再提那个人了,你又不是迷恋她,为何要屡屡提起” 吴雪一怔,被蝶梦一呛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今天晚上的蝶梦,似乎是个八面玲珑的小妖精。吴雪也有些疑惑了,自己又不是牵念于她,为何要屡屡提起呢这是不是他软弱的借口 吴雪看着她,说道“我只是感到好奇,好奇她为什么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话倒是勾起了蝶梦的好奇心,问道“她说了什么话,能教你如此念念不忘” 吴雪却是一笑,说道“你又不是秦如梦,那些话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只是一些神神叨叨的絮语罢了。” 蝶梦笑道“她随便说的话,你倒是上心了。” 吴雪道“你说的话,我也很上心。” 吴雪突然神情严肃起来,嘴角只带着些许残留的笑意,双手背后,眯眼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瞧,她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蝶梦缩了缩脖子,悄声道“有多在意” 吴雪抬起眼,看向夜空,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有些事情,对我来说就像是天空的星星一样,可以远观,而永远也抓不到。我好奇的,只是过去一些事情,其他的,暂且不提。” 蝶梦神情有些微微变化,只闪过一瞬的情感没有让吴雪发现。 “你想知道什么事情”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过去的事情,我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忘却的事情。” 蝶梦眼中倒映着波光,微微荡漾,粼粼闪闪,她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蝶梦幽幽道“我还记得那晚,你独身一人冲过来救我,我还记得你跟我说的话。” 吴雪看着幽幽的河水,灯火在水面映照出一片昏黄。他们就站在这寂寥的灯光下。 蝶梦说道“你说对于过去的事情,忘可能比记起要好。”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悦耳,就像是从夜晚深处传来的莺声燕语。这话语像是笼罩梦境的烟雾一般,飘向吴雪。 吴雪有些恍然,他点点头,说道“那是我骗你的。” “骗我的” 吴雪道“没有人能彻底忘掉过去,无论是开心的,还是悲伤的,都不可能忘记。时时提醒自己要忘记,只是仍旧无法忘记。就像我先前想说的,却突然忘记的,有很多事情产生了记忆,它们或长或短,或喜或悲,都会顷刻间消失于脑海。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它自己就又蹦出来了,向人耀武扬威,戏弄人的健忘” 吴雪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些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这让他轻松一点。 他看向蝶梦,她微微斜着脸,眼眸子黑黑的,像是两颗黑曜石,在灯影里闪着萤火般的光芒。 时间静静的,晚风凉凉的,街道上的喧嚣渐渐歇止,夜猫伸了个懒腰,朝着河道深处跑去。 良久,蝶梦道“刚才你想对我说什么你应该已经想起来了吧” 一种愁绪纠缠在二人之间,像是晚风一般,看不见,转着圈圈,久久不去。 吴雪呼出一口气,转而笑道“其实嘛” “嗯” “我一直感觉很抱歉” 蝶梦道“抱歉”她笑了笑,“你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吗” 吴雪收敛了笑容,无比诚恳道“我对你的抱歉。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若是不认真对你说出口,就好像如鲠在喉,怎么也得不到宽慰。我先前差点失手伤你还有那次” 蝶梦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只坏坏一笑,说道“其实你也不用道歉,蝶梦说过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无论你怎么说都没用,我可是发誓要恨你一辈子了。” 吴雪只说道“好” 他不希望被别人爱,但一直也不想被人恨。被人恨的感觉很不好,无论你逃到哪里,都会心怀着那满满的愧疚之意。身心不清,又怎能快意 蝶梦这时候又轻声呢喃“雪容” 吴雪苦笑道“你又叫这个名字了” 蝶梦看向他,说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吴雪说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总感觉一股不详的气息。就好像是尘封已久的事物一般,再出土揭谜总会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叫我这个名字的人,都已经” 他不能再说下去了。他也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吴雪长长叹了口气,他的手有些凉。春寒料峭,似乎浸染了他的心。 蝶梦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可惜啊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吴雪有些恍然,那个名字叫“雪容”的少年,大概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忽然,吴雪感到一阵空虚与恐慌。他想起了那场大火,只记得火光冲天,吴家山庄高楼宝塔尽葬火海。他还记得那楼房飞檐在烈火中黑黢黢的影子。烈火吞噬着它们的骨架,遗忘在侵蚀他的记忆。令他无比悲哀的是,事情只短短过了半年,记忆就开始模糊了。在他脑海里,只身下零碎的章节,犹如破碎的蝶翼,随风而逝。那些细节,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有这么一刻,吴雪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已经开始衰退了难道自己真的得了健忘症 吴雪感觉很是奇怪,可自己明明就还记得所有的事情,发展到结尾,他都还记得,可那些横亘在他脑海里的阴影是怎么回事没有任何违和感,就像是自然而然隐去了行迹,就像是大雾笼罩了山峦,只能见山的黯影,却不见其真面目。 吴雪痛苦地蹙着眉头,他连连喘气,身体摇摇欲坠。 每当他潜入脑海,搜寻记忆留下的线索,就会不自觉地感到眩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记忆之影(其二) 每当他探寻记忆深处的暗影,就会有难以逾越的高墙加以阻碍,也每到这个时刻,深陷记忆泥潭的时刻,他总会不自觉地感觉晕眩。就好像是走在阳光强烈的世上,脑袋总会有一种昏沉沉的感觉,而那些幽灵般在脑海中忽闪的记忆,顷刻间就随着强光湮灭,让他像是一具空壳行走在尘埃之上。 蝶梦观其神色恍惚,似乎脚步也似乎不稳健起来,他一手扶额,一手伸出,像是要抓住一团茫茫的空气。 她问道“你怎么了” 吴雪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几欲恍惚跌倒,身体摇摇欲坠。 蝶梦抓住了他的手腕,防止他就此倒下去。可忽然吴雪眼神突然闪过一丝光亮,接着就又放空了,变得黯淡无光。 蝶梦惊愕地张了张嘴,她看到,就在眼神飘忽变化之间,从他的鼻孔里缓缓流出一股血,很快就顺着他的唇形蜿蜒而下。 吴雪有些疑惑地伸手摸了摸嘴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染红了,那是鲜红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接着,他的大脑忽然一空,眼前的世界似乎变得遥远渺茫,摇摆不定,他深深陷入了幽暗的谷底。 而当他反省过来时,眼前的夜空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柔软下垂的红绒毯,鼻子尖弥漫着浓郁的香味。这不是蝶梦身上的香味。这种香味他不太熟悉,但只须一闻,就让他联想起了时常闻到的那种恶俗、强郁的刺鼻香味。 待他悠悠转醒,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床很柔软,躺在上面几乎有种深陷的舒服感。 他身体有些无力,尝试起身,却又颤巍巍地仰倒回去,他想呼唤他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才发现说不出话来。只能睁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 过了许久,他听见门吱呀一声,有人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一直走到他跟前。吴雪张眼望去,却只见一个笑颜盈盈的女子。 她见吴雪醒了,笑靥更盛,说道“相公你醒了” 吴雪张了张嘴巴,他的嗓子很干。 那女子柔声一笑,扶了他起身,依靠在她肩头,给他喂着一碗已经降温的药汤。 喝了两口,吴雪才有了说话的气力。他疑惑地张望着屋内,此屋不是他居住的那间屋子。这间屋子灯火幽暗暧昧,床帐被衾大都是浓艳之色,家具也都是暗红偏棕,在昏暗的烛光里更显得妖娆销魂。梳妆台边上,摆放着一个小香炉,依旧有些许残烟升起。 吴雪有气无力道“我这是在哪姑娘又是何人” 那女子娇笑了一声,柔声蜜语道“小相公可是说笑吗你也瞧见我这屋子,满是浓艳旖旎之色,还不知道是在哪里吗” 吴雪一愣,随之苦笑起来。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却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 他喝完汤药,力气恢复了很多,他坐直了身体,发现内衬还在身上,这让他安心了很多。 吴雪茫然问道“我怎么会来这里” 他一说完,那女子掩唇而笑,媚眼如丝,说道“小相公可真是健忘。这也难怪,你喝多了花酒,又受了风寒,不晕倒才怪” 吴雪迷茫道“我喝花酒风寒”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落到这样一个地方的了,可是这个女子说的话,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流了鼻血,接着头就很晕,当时他和蝶梦一同在幽暗的河道边,他们正在找寻下落不明的兰儿他们。 吴雪疑惑道“是不是有人把我送来的” 那女子轻轻在他鼻头一点,姿势无比暧昧,她娇声说道“自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也没见到有何人跟你同来。” 吴雪彻底迷惑了,他究竟在干什么难道这是蝶梦的恶作剧她作弄于他,将他丢到这里,好看他笑话 吴雪低下头,躲避她灼灼目光,他笑了笑,说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戏谑一笑,身体一扭动,坐回椅子里,说道“小相公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妨,奴家就再告诉相公一遍,这一次,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她说她叫芍香,吴雪琢磨着这个名字,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屋子里光线幽暗,所有事物都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显得陈旧不堪,像是从很久以前折射而来的一道光影。 吴雪坐在床上,四下找寻自己的外衣,可怎么也找不到。瞧见他如此匆忙的模样,芍香挑了挑眉梢,说道“相公可是在找衣服” 吴雪点点头。 芍香笑了一声,说道“衣服沾染了秽物,我已经命丫头拿去洗了。” 吴雪道“秽物”他想了想,可能是沾染了自己流的鼻血。他茫然地点点头,说道“那还请劳烦芍香姑娘,将我的衣服取回来吧” 芍香道“你要走了” 吴雪点点头。 芍香轻轻一笑道“奴家劝小相公今夜留宿在此,衣服未干,你又拖着病体,不如早早在此安歇吧” 吴雪一怔,道“安歇”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芍香道“你就睡在这张床上好了。” 吴雪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那你呢” 芍香咯咯娇笑道“那自然是跟相公同床共枕了。” 吴雪说不出话来了,他古怪地笑了一下。自他记事起,就没再跟女子同床共枕过。他有些不敢往下想了。他也有些无奈,想不到第一次有人叫他相公不是从爱人口中说出。他虽然不是瞧不起红尘女子,但若是教他跟一个才知道名字的素昧平生的女子同床共枕,那他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吴雪笑道“多谢芍香姑娘美意,不过我却没有此福可享。我还有事,告辞了” 芍香道“你就准备这么走了” 吴雪苦笑一声,才发现自己为着外衣,若是这样跑出去,恐怕会被人是个偷奸的贼汉子。 他略微迟疑,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请芍香姑娘将我的衣服拿来吧,湿一点没关系。”他现在一堆疑惑,不能在此地久留。 芍香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了相公吧。” 说着她就摇身出门。 屋子里只有吴雪一人了,他坐在床上,呆怔地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思忖变天,也没有头绪。 他叹了口气,看来,只有找到蝶梦,才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个丫头到底玩什么阴谋,将他丢在这里 可想到这里,他也有些迷惑了。他真的跟蝶梦一同寻找过兰儿他们吗他的记忆被打上了问号。他真的跟蝶梦站在河岸边,依借着幽幽灯火说话吗 他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走在湿漉漉的街上。 此刻街上已无一人,只有他寂寥突兀的脚步声。从河道深处弥漫过来的雾气笼罩着这条街,灯火幽幽,看不真切。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行走其间,他好像也变成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夜已经深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朦胧的灯笼。这条街似被迷雾笼罩,寂寥无人,只有些许模糊的灯光照亮一隅。走在这样一条街上,吴雪总感觉像是走在梦中,深不见底的梦境,只有鬼影重重。 他向着家中走去,现在也只能先回家休息,他感到一种无比疲乏的无力束缚着全身。 可这并不是梦啊 吴雪触碰着自身,切实存在,不是幻觉。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零碎的画面原本今晚是众人欢聚之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意识对记忆的加工吗 他走得很慢,整个人彷徨在雾气腾腾的街。雾气濡湿了他的衣服,他感觉浑身湿冷。似乎就连记忆也湿漉漉的。 走着走着,当他再回头张望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而他从芍香那里出来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了。它们都消融在了蒙蒙雾气中。 吴雪回到家中,却依旧没有人回来。院子里空荡荡的,被雾气笼罩。他感到无比的困倦,回到了房间,也未点灯,解去衣服径直躺在了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听到些许轻微的声响。那是一种很不和谐的声响,在夜里尤其突兀诡异。 吴雪骤然睁开眼睛,房间里很暗。门关着,窗户开着,从外面飘进阵阵雾气,好似有看不透的光照耀着。他看见雾气在翻滚。 吴雪被吹得浑身冰冷,他并没有动,静静地躺在床上,床也是湿漉漉的。 忽而,吴雪眼中精芒一闪,随之他的身体也跟着动了起来。他一翻身,就下了床,像是精明的猫一般缩在了墙角。 也就是这时,从窗外嗖嗖飞进一连串黑影,射在了他的床上。 吴雪接着外面的幽光一看,整个床上已经被长针刺满。 吴雪随手扯过衣服,披在身上,就往窗外飞扑出去。 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个黑影一动,见到他飞身而出,像是猫一般扭转身体,向着远处奔去。 吴雪一咬牙,凛声道“可恶”紧接着,他脚下一动,追着那黑影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诡夜谜踪 吴雪脚下一跨,身体腾空而起,落在了房檐上,向着那黑影追去。 那黑影宛若妖夜幽灵,身影飘忽不定,只一眨眼,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吴雪要以轻功追击这样一个幽灵般的黑影并不容易。 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拨动着云雾,不停地加快脚力,以便能跟得上那个暗影。 屋顶之上也满是雾气,放眼望去,整座城市都笼罩在迷雾中。 吴雪和那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至于跟得太近,也不会跟丢。 那人奔波了一阵,翻身上了一栋塔楼,高耸的屋顶隐藏在浓烈的雾中,待吴雪到时,那人已经没了身影。 吴雪站在楼顶,警惕地环视着周围的雾气。 他明白,那人还在这里,就躲在这雾气最重的地方。 翻滚的雾气泛着幽幽的月光,他置身其中,呼吸着潮湿的空气,衣服也被濡湿了。 今夜微风习习,高处不胜寒凉。吴雪压低了呼吸声,他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这高处仿佛是一个雾气腾腾的舞台一般,吴雪就是这出独角戏的主角。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人先动。他不知道那人在哪个方位,但是他能感觉到,他还没有离开。 他被人盯着,那人躲在雾气后面,像是隔着梦境窥视他一般。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夜猫子的嘶叫,像是婴童凄厉的哭声。 夜晚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忽而,一阵破风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在这样一个视野受阻的环境里,耳朵的作用要比眼睛大很多。吴雪一听得那声响,即刻将身子往旁边一转。衣袂翻卷起一阵烟雾,他像是舞者一般转了两个圈,那从浓雾飞射而来的数十枚长针唰唰钉在房瓦上。 这一瞬间,吴雪就立马反应过来。要一次发出这么多长针,绝非人力可为,只能是机关暗器所发。 而发射机关要想一次性射出这么多长针,只能发射一次安装一次。这也就是机关类暗器的弊端。如果不能顷刻间制敌,就会陷入被动。 而吴雪就是抓住了装填暗器的时间,向着长针飞射过来的方向扑去。 这实在是一个很冒险的行为,如果他猜测错误,就会立马被射成筛子。而他却也顾不了这么多,这浓浓的雾气阻碍着他的感官,他必须抓住短瞬的机会,速战速决。 他脚步飞快,只三两步就到了那人跟前,凝力一掌向那人拍去。 那人发射完暗器之后已经暴露了身位,正欲挪步填针的时候,突见吴雪从雾中掠下,挥出一掌朝他袭来。 朦胧的月色下,那人一身黑色衣装,头发束在脑后,口遮素色绢纱,只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在迷雾中闪过一丝惊愕和凛冽。 那人来不及装填暗器,匆忙间抬手相抗,却因为太过仓促被吴雪一掌震退。 那人败退间就欲逃走,只走不出两步,就见吴雪从面前的雾气中显露出身形。 当他再向着别处逃去时,吴雪就又出现在那里。 那人有些惊愕,这个人怎么动作如此迅捷,好像他与雾气融为一体了,无处不在。 吴雪那虚幻的身影从雾气中显现出来,他双手背后,凝眉道“我劝这位兄台还是不要再逃了。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我就在这里,怎么反倒是你要逃了” 吴雪现在才感激起那三位老师起来。曾经他们给他授课的时候,他百般不耐烦,可现在对敌之时,那一身功夫却派上了用场。若不是之前他们给他魔鬼式的训练,他又怎么能如妖夜鬼魅一般,身形如此轻捷,如雾如风 他们离得很近。在这个距离,暗器几乎无法躲避,吴雪也可以很快的就出手。 那人缓缓直起身,一双眼冷冷地看着吴雪,一言不发。 吴雪道“兄台可是天工阁的人” 他看了看那人手中的暗器。那是一个长度约莫一尺的黑色鎏金圆筒,这样一个精巧的机关暗器不由得让人想起天工阁。 吴雪不知道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打造出这样一个精巧狠厉的暗器。他看着那人的眼睛。那人的眼睛里死寂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无情的杀手。只不过这个使用暗器的杀手看起来技艺不太精湛,没有瞬间让吴雪毙命。对杀手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失败。一个杀手若是不能瞬间制敌,恐怕死的就会是他们了。 吴雪此刻无比镇定,他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猎手,只有在面对猎物的时候才会如此自信。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样一个杀手是不可能轻易开口的。若是他们能轻而易举地就打开口,也就不会遮住嘴巴了。 两人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出手。 那人时刻警惕着吴雪的动静,而吴雪也绝对不会给他装填暗器的机会。 虽然吴雪满腹狐疑,但是此刻绝对不是分心的时候。 任何一点失误,都会让他毙命。 时间似乎静止了。 一阵阴冷的强风吹过,卷起一团烟雾,也就是这时候,烟雾里一道黑影闪过。 那人先一步出手了。他几个踏步,飞身而起,连踢出几脚。吴雪神色一凛,双手齐出,接连挡过那人的进攻。 就在他要翻身落地之时,吴雪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甩身向一旁丢去。 就在他抓住那人脚踝的一瞬,吴雪却是一怔,忽生一阵疑虑。 那人也就趁着这片刻的机会,匆匆装填好了暗器,在被反手抛出的一瞬,如暴雨般的长针倾泻而出。 吴雪正值觉得疑惑,只听一声机括的弹响,却见那长针出筒,直向他飞射而来。 吴雪心中一惊,无暇思索,轻点脚步,宛若浮云一般直往旁边接连退去。 这时,那人在那圆柱筒的前段一扭,咔嚓一声,原本集中发射的长针却突然像是从花洒里喷薄而出的水一般,大范围的飞射而来。 吴雪心里叫苦不迭,那暗器实在精巧诡谲,如此大范围的针雨,他又怎么能躲 只没想到,他出了最险最奇的一招。他没有向后躲避,而是挺身向前。那暗器长针劲力十足,若是被打中,绝对会被射成一个刺猬。可他偏偏选择了最不该选的一招。 那人见吴雪不退反进也是略微一怔。 这暗器装填发射一次不会持续多久。吴雪看中的,是在针雨落幕后那短瞬的机会。 吴雪极速迈着步子向前冲,转手将外衣一扯,挥动衣袍用内力一振。他必须保证足够快。快到在他一挥动衣袍结束的时候就到那人面前 他只能挥动一下,他必须保证针雨结束和他挥动一下衣袍的时间一致。只有这样,他才能安然无恙地到他面前。 吴雪心里也没有底,这一招,实在是他无奈之举。 衣袍翻动间,卷起一股气流,那倾泻而来的针雨遇之微微改变了角度,向四周扩散开来。 就在此时,针雨结束了,而吴雪也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那人的跟前。他将刺满长针的衣袍一丢,推出一掌直向那人面门盖去。 那人显得很是惊异,眼中闪过一瞬的迟疑,也就是这一瞬,吴雪抓住了机会。 那人反应过来,匆忙伸手抵挡。二人拳掌相接,不下数个来回,吴雪忽然一提内力,将他震了出去。 那人已经被逼到了高楼宝顶的边缘,已无路可退。不料,那人却如燕子般脚尖挂着飞檐,后倾在半空中的身体忽地翻转一个圈,好似浮云载体,轻飘飘地又回到了屋顶上。 吴雪已经消耗了太多内力,而他近来的疲惫此刻也压在了他身上,让他有些体里不支。他必须速战速决。 那人以一个优美的姿势回到楼顶的一瞬,吴雪已经到了他面前,伸出手向他面门抓去。 那人微微歪头,反倒是抓住了吴雪的胳膊,将其向后一顿,吴雪立足不稳,纵身扑下。 吴雪精神紧绷,但是他的肌肉筋骨保持着灵活与弹性。眼见他扑向一片楼顶边的烟雾,却是反手勾住了那人的腰,用力扭转,二人置换了身位。 吴雪重新稳定了脚步,站在几步开外,背对着那人。只不过,那人已经被他拋了下去。 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个人遮面的素色绢纱。 吴雪玩味地看了看那口方巾,等待着那人的到来。他像是站在擂台中间的获胜者,欣赏着他的奖品。 而吴雪很清楚,他一定还会回来。一个杀手若是就此铩羽而归,岂不是要成为江湖笑柄 只这时,他身后不远处一阵衣袍呼啦的扶风声,那人轻轻落在了黑瓦上。 吴雪轻轻转过身,望向那人的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脸上覆盖着薄薄的雾气,有些朦胧,但借着云出月光,他还是认出了此人。 吴雪虽然早已经发觉这个杀手是个女子,但没想到会是她。 吴雪只跟那女子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他注意到那女子衣服后面遮掩的伤痕,所以就记得很清楚。 这个女子依旧冷冰冰地看着他,一如那天在赵员外的马车上见到时那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诡夜迷踪(其二) 吴雪手中拿着那方素巾,悠悠说道“想不到会是你” 那女子已经面无遮拦,但好像依旧蒙着一层面纱,让人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其中感情存在。 吴雪暗暗惊愕,心想这世上果真有如此冰冷无情之人如若不然,那双眼睛为何犹如雨云,那张面孔为何宛若冰雪 她好像是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傀儡,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一双看不出任何内容的眼眸盯着吴雪的每个动作。 吴雪悄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样一个杀手,既然她要杀一个人,就绝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而她也可能情愿死在这里。 可吴雪并不想杀她。实际上,他不想杀任何人。杀人和被杀,都是一种令人很不愉快的感觉。这种感觉绝对不会让人轻松,吴雪自然不想招惹这个麻烦,让自己背上包袱。 吴雪淡淡道“你不说话那我可要说了”他拿着那一方素巾,好似欣赏一般眯觑着双眼,“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或者说是你背后的人,也不想知道。如果你现在就走的话,我绝对不想惹上任何一件麻烦事。” 那女子阴恻恻地看着他,薄雾弥漫在二人之间,顶上的凉风呼呼吹过,掀起一阵肃杀萧瑟之意。 纵然吴雪不想杀人,但这个乱世江湖,你若是不害别人,别人就会害你。而吴雪也是不想让别人杀的,没人会嫌自己命长。 那女子的黑色衣裳袂飞带舞,几缕青丝随风摇曳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视死如归的悲切。她嘴角轻轻地上扬,就像是一个别扭的笑容,竟然也有几分释怀。 她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少年人的对手,她的力量不足以与之抗衡,而一招制敌的暗器也已无长针可填。她的轻功不错,但是她绝对不会就这么回去。 吴雪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悲戚,他整个人沉浸在嗖嗖的凉风中,心气间也有些微凉。 这几乎是一着死棋,两个残卒败子寂寥地隔着河岸对望。那么,他们谁会先把谁吃掉呢 这时,皎月挣脱出乌云的束缚,一阵疾风袭来,云雾骤然散开。 她出手了 这是吴雪第一次跟人以命相拚的决斗。只不过,这场对决不太浪漫,也不很悲壮。只有一种深深的宿命感笼罩着云雾中的临江城。 她裹挟着疾风衣履拨开云雾,以极其迅捷巧妙的轻功冲出。其身姿凛冽绝妙,宛若剃刀破穿重重雾霭,横起一腿直向着吴雪脑侧踢出。 令吴雪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紧张,也没有任何恐惧。当她先出手的那一刻,自己竟然有几分感激。而他也知道,她虽然看着是个娇弱的女子,但若是被这样一腿踢到脑袋,恐怕要当场毙命 吴雪撇开双腿,身体微微下蹲,恰如同林中伏虎。这是张节陵教他的正一步法基本功“万律出一”。 那女子横腿飞踢过来,眼见到了吴雪脸旁,他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劲风也就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忽如猛虎出林,腾得一出手,掌风一带,右手抓住了那女子的脚踝。 跟先前一样,那纤细的脚踝只堪盈盈一握。可那股刚猛凶狠的劲力,几乎叫他喘不过来气。吴雪一咬牙,脚下的瓦片咯啦啦被踩碎一片。他脚下倒滑几尺,借着一股反力,弹身挥掌而出。 那女子接连踢出几脚,皆被吴雪反掌带过。而吴雪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交手下来,虽然自己安然无恙,但这女子腿法精湛多有变化,而且来势汹汹凛冽如刀,久拖下去,自己浅薄武功定将破绽百出。 于是他忽而一定心神,眼睛盯着她的腿脚变化。虽然她出腿很快,脚下犹如生出万朵白莲,但吴雪依旧游刃有余,依托的就是师傅石业兰所强调的“变”。而石业兰的武学,除了以绝对压倒性的刚猛内力制敌以外,尤其强调招式的变化,尤其是在最危机的关头更是要铤而走险,及时变招。 也就是在此时,吴雪眼见到她的腿直挺着向自己面门踢来,他忽而抓住她的脚踝。而她依赖腿法的招式尤其忌讳被人抓住脚踝,抓住了脚踝,等于控制了全身进攻的支点,让她无法再继续施展下去。 而她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立马收脚转扭,将吴雪手腕轻轻一带,立马从吴雪手中脱出,紧接着反起另一条腿换做进攻。 而这次,吴雪没有再去抓她的脚踝。女子的脚踝虽细,又岂是可以轻轻松松就抓住的吴雪轻轻往后一撤,扭脸躲过那一记飞腿,而这一招,正是游天星教他的轻功步法“飞燕携云”。紧接着,趁她未收脚的一瞬,伸出双指在她脚踝处轻轻一勾,那一只弓鞋立时脱脚而出。 那女子一惊,眼中寒光一闪,恼羞成怒地接着踢去,而吴雪好似脚底抹油,那身子左右回转,怎么也碰他不得。 吴雪戏谑一笑,紧接着又伸出双指,勾住那女子的袜带,往后一拉,那一只袜子就又到了他手里。 那女子眼中的怒火更甚,一双眼睛闪过丝丝惊恐惶惑,不似先前那般如若无物。 她愠嗔道“你” 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字,却宛若林泉叮咚,闻之清冽。 她没有再进攻,而是立马收回那只脚,往衣摆下缩了缩。 吴雪轻轻一笑,说道“姑娘终于肯说话了” 女子只冷哼一声,咬着银牙气狠狠道“淫贼” 吴雪提着她的鞋袜,轻轻一笑,说道“若是能叫姑娘开口从而停戈止武,吴雪当一回淫贼又何妨” 那女子只满脸羞容,瞥过眼睛,低着头怒骂道“无耻” 吴雪无奈苦笑,虽然他终于让她开口说话了,但三句话全不离轻蔑之意。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吴雪被姑娘认做淫贼也无妨,只是某有一肚子疑惑,不知道姑娘能不能解” 那女子只冷笑一声,也不看他一眼。 月华净彻,满城尽染。夜风拂卷,浓烟渐散。吴雪的脸沉浸在月华之中,面带笑意。只是这笑在她看来却是如此可恶。 她扭着脸,悄悄地瞥过一眼,余光里,只见吴雪略微低着头,望向自己的光脚。 她不由得浑身一热,脚趾也跟着害羞地微微蜷曲着。 吴雪叹了口气,挪开视线,淡淡说道“姑娘还是先把鞋子穿上吧,上面满是破碎的瓦砾。” 吴雪没有看她,将袜子塞在鞋里,一并拋给她。 她伸手一接,立时扭过身去,直到穿戴完毕,这才幽幽回过身来,脸上带着冷笑,说道“你你很好” 吴雪听着这嗔怨恚愠的语气,不觉间浑身一冷,一股凉气从脚底上窜而来。 吴雪咳了一声,强颜欢笑道“都说以武会友,不打不相识你我二人交过手,就算是朋友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冷冷一眼斜遛着他,说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吴雪点点头。 那女子冷哼一声,幽幽道“你去问阎王吧” 忽而在她指缝间闪出一丝寒芒,转而就往自己脖子上刺去 吴雪一惊,立马一个步子疾奔而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吴雪见她指缝间夹着一根长针,针尖已经浅浅刺入皮肤,渗出一颗红豆。 她不是第一个想要在吴雪面前自杀的女子了。上一个,是在英璃城认识的孟舞未央。 吴雪心里叫苦,自己莫不是命中克女,怎么一个个见了自己都要自尽 而他这次也有惊无险地救下了她。吴雪抓着她的手腕,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这是何苦你本不是弑杀凶残之人。” 那女子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吴雪淡淡道“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那么这根针岂不是已经插在我的脖子上了” 那女子一怔,转而冷笑道“你若是想死,我现在也可以成全你” 说着,她就欲从他的那里抽出手来,扯了几下,却全然脱不开手。她咬了咬半片浅浅樱唇,就欲抬脚。可脚刚将抬起,又缓缓放了下去。她可不想再受辱一次了。她微微扭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羞恼之意。 吴雪笑道“现在姑娘能将芳名,还有你为何要杀我告之于雪了吧” 那女子面露冷笑,勾起嘴角,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她顿了顿,接着道“翎歌。”她回答的很简练干脆,就好像是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人名一般。 吴雪一怔,喃喃道“翎歌”他感觉这与其说是一个名字,不如说是一个代号。一个杀手的代号。 “至于我为什么要杀你”翎歌悠悠说道。那原本冰雪缭绕的容颜上,居然出现了几分娇羞之意,吴雪见了不免心神不定,失了注意。 “你不会知道了” 说着她面色一沉,另一只手忽而腾起,直向吴雪面门门庭打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诡夜迷踪(其三) 就在吴雪为她那娇羞一时失神,那女子霍然面容一变,无比阴冷毒辣地狞笑着,另一只手忽然举起,朝吴雪门庭之上盖去。 吴雪见识到了她面色三变,此刻见她忽而攻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太低估这个杀手了。表演伪装本就是刺客杀手的必修课,她又何尝不是 那她必然是个合格的演员。她面无表情的时候,会让人犹如置身千里雪原,冷如骨髓。而当她露出几分娇羞之时,又会让人意乱情迷,好似掉进了春莺语乱、蝶蜂相飞的陷阱里。 眼见那一掌的阴影已经到了吴雪眼前,就在此时,吴雪忽然竖起双指,在翎歌左手腕间的内关穴一点。翎歌忽而手腕一酸麻,失了力气,吴雪歪歪脑袋,轻而易举就躲了过去。 而这次吴雪没有再给她机会,右手一用力,翎歌咬牙吃疼,她手里的长针脱手掉在屋瓦上。接着,他将她手臂一挫,双手被他反剪在背后。 翎歌挣扎一阵,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他掌控中脱离。 她恨声道“把我杀了你不杀我,我必然会要杀你”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杀你。” 翎歌冷笑两声,说道“那你想要干嘛莫不是对我很有兴趣” 吴雪淡淡笑道“当然。我很想知道你为何来此,而且也很知道你的顶头上司是谁。” 翎歌道“你想知道” 吴雪只笑了一下,说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接着,吴雪突然松开了手,翎歌手腕间的束缚一松,忽又转身欲将攻来。 而她那一掌还未打出,却听一声“够了。他若是想杀你,又岂能让你活到现在” 翎歌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她回过身,只见不远处,有个人已经到了那里。 那人从阴影里走出,走到近前,双手被在身后,挺着肚子,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只是他的面目却很沉寂,其中一颗阴冷的眼球泛着异样的光泽,就好像是一颗玻璃眼球。 来者正是吴雪那日所见的赵员外,他闲庭信步走到吴雪身前,淡淡一笑,说道“雪公子,久违。” 吴雪抬起眼看着他,笑道“不久,前段时间才见过。” 赵员外轻轻一笑,转而看向呆怔的翎歌,冷声道“你应该感谢雪公子手下留情,要不然,能还让你奔踏这么久” 翎歌闻言,低下了头,恨恨地咬了咬嘴唇。 吴雪笑道“我倒是也很感谢翎歌姑娘,若不是她,我又怎么能再有机会见到赵员外” 赵员外只轻轻一笑,走动两步,说道“雪公子莫怪,翎歌确实是我派来的。” 吴雪道“哦那不知某何处得罪了赵员外,竟然要派杀手来杀我” 赵员外眼阴恻恻地看向吴雪,淡淡道“我当然不是要来杀你。” 吴雪有些疑惑,问道“那又是为何” 赵员外道“我派翎歌来,只是要试一试你。如果你能从翎歌手底下活过来,那就证明你是我想要的人。” 吴雪苦笑道“那如果我死了呢” 赵员外只冷笑一声,悠悠说道“那你就真是个死人了”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赵员外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 赵员外同样叹了口气,他那口气拖得很长,似乎满腹忧愁无可排解,怎么吐也吐不完。 他说道“我想请雪公子帮我个忙。” 吴雪一怔,随之苦笑道“帮忙看来这个忙不太好帮。若不然,赵员外又怎么会派得力杀手来试探我” 赵员外闻之哈哈一笑,说道“近来听闻些许雪公子事迹,果然如传言那般。雪公子武智双全,反应也是很快。” 接着他叹了口气,面色满是肃杀凝重之意。“这自然是个比较棘手的忙,否则,我也不会费此心机找这么多帮手。” 吴雪苦笑道“我不过是个无名小辈,怕是帮不上什么忙。江湖上高手名宿众多,赵员外何不找他们” 赵员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幽幽说道“我说过,这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事,而且,也不太好声张。”接着他挑了挑粗厚凌乱的眉,“当然,不会让雪公子白忙活,报酬自然很丰厚。若是雪公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先得黄金百两,事成之后,再赠黄金千两。如何” 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有了这笔钱,几乎一辈子都不用担心了。而且,这千两黄金几乎可以买来任何东西。无论是宝、色、权,全部唾手可得。 吴雪淡淡一笑,“这确实是个很诱人的条件”接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恐怕帮不到什么忙,反倒越帮越忙。多谢赵员外美意,我恐怕要让员外失望了。” 赵员外一愣,他第一次见到在这么多黄金面前不为所动的人,莫不是这人是个傻子只道是有人不爱权财,更爱美人。 赵员外琢磨着,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那雪公子想要什么我见雪公子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不爱黄金,却是更爱美人。”说着,他看了看一旁的翎歌,轻轻一笑,“雪公子对翎歌处处留情,若是愿意,我可将她赠予你,如何” 闻言,吴雪翎歌俱是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只是吴雪眼中是惊愕,翎歌眼中是杀意。 吴雪顿时苦笑道“别,别,别” 赵员外悠悠一笑,说道“雪公子先别急着拒绝,不如跟我一同入府瞧上一瞧,想必公子自然不会拒绝。” 吴雪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他急于寻找消失的众人,就怎么会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赵员外观之神色,突然一笑,说道“我知道雪公子现在心系何事,我说了,雪公子来了,就不会失望。” 吴雪一怔,看向赵员外,他只是胸有成竹地笑着,等待着他的回话。他为何是这一副神情难道,兰儿他们的消失跟此人有关 现在,吴雪也有些动摇,而他也不可直接问赵员外他们是不是在他那里。若是不在那里,岂不是又露出一个把柄可如果他们在他那里呢可有石业兰一众高手,他们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被他控制除非,他们是自愿的。吴雪又开始迷惑了,赵员外有什么理由,让他们非答应不可 这时,赵员外又神秘地轻笑道“我知道雪公子对往事有很多疑惑,只是恰巧赵某略知一二,不知雪公子可否赏光,前往府上一叙” 到了这里,吴雪已经无法再拒绝了。他有太多疑惑要解,如果不解开,它们就会像疾病一般留在他的身心里,久久折磨着他。就算等待的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了。 吴雪三人上了一辆简朴的马车,一同向城外驶去。这样一辆马车,就跟平常大街上大多数来来往往的马车一般,朴实无华,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马车行驶在夜色之中,疾疾向城外奔去。这还是上次吴雪所搭程的方向。只不过当时是白天,而且他是要去找到真正的妙夜郎君。 只可惜,妙夜郎君终将成为过去。他会从一代传奇的荣光上演到黯然退场。最后,他也会被遗忘,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的暗涌里。 吴雪看着黑黢黢的窗外。夜风凌乱,长苇戚戚,狂乱的马蹄声,芦苇荡里野物的鸣叫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他们只是毫不起眼的沙粒,穿梭在漫漫长夜。他们的身影会不会也突然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他长长叹了口气,放下遮帘。 他心思回到车内,只见对面的赵员外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而上次茫然看向窗外的翎歌没有再失神地看向外面。她冷冰冰地看着他。 赵员外笑道“雪公子稍安勿躁,前面,就是西风崖了。” 吴雪躲避着翎歌刀刃一般的目光,笑着说道“赵员外居然不用看窗外,就知道到了哪里。” 赵员外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微微笑道“你若是将一段路走个上千上万遍,也会如此。” 不久,马车驶上一段缓缓的坡道,吴雪撩起窗帘,看向外面,只见那长长的芦苇帘幕已经全然消失。在此处可以看见山崖之下的江面,月华一碧万顷,江面鳞光闪闪,好似有千万条鱼游其中。旁边就是黑黢黢的山崖峭壁,在月光照耀下,尖俏嶙峋的山岩宛若被锐利的刀刻出此状。远处吹来的江风略带泥沼的腥味,畅爽清神。 不久就是断崖顶,坡道也趋于平缓,那山庄也落入眼帘。吴雪看见,门牌上写着晓峰山庄。门口两个守卫见马车归来,打开了门。 他们通过旁边的门进入山庄,众人下了马车。吴雪跟着赵员外走过一段长长的亭台廊道,到了一座主楼前。这便是“窥烟堂”。 楼内灯火通明,大厅里有一张长桌,桌子边上已经坐了不下十人,见了来者,一同望向门口。 一进门,吴雪就是一怔,转而苦笑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西风崖 吴雪一进门,见了屋内的人,先是一怔,随之苦笑起来。 只见那长桌的一边,坐着兰儿一众人,见到他来了,张节陵笑着向他挤眉弄眼。 赵员外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此事向诸位说明一下。” 吴雪坐到了兰儿身边,疑惑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兰儿面带些许嗔怪之意,笑道“雪哥哥可是让我们好找啊” 吴雪不由得苦笑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他看了一圈,问道“怎么没看见蝶梦” 兰儿道“她不是该跟你在一块吗” 吴雪一楞,顿时疑惑起来,蝶梦这小丫头跑到哪里去了自己会在那种地方醒来一定是她使坏的缘故。那她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撇下 赵员外坐在了堂首,翎歌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像是一尊雕像般静默。 这时,一个清癯老叟不耐烦地叫嚷道“赵昊天赵员外,你这大半夜把我们都找来是怎么一回事” 吴雪见这老叟约莫五六十,肤如枯树,面目褐黄。头上已经光溜溜一片,脑袋周围绕着一圈灰白的长发,加上那一双阴鸷的鹰眼看起来既可怖又滑稽。 那老叟轻蔑地瞥了瞥身边那人,继而说道“你也知道有我无他,赵昊天你这是成心教我难堪吗” 他旁边那个中年男人面目沉静,闻言冷冷一笑,说道“鹰爪老四,你以为我想和你同坐在这里若不是看在赵员外的情面上,我还留你到现在” 那中年男子约莫三四十上下,方面细口,眼梢吊起,一双眉毛直入额角。一身灰衣,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个灰色的影子。 鹰爪老四听了,顿时勃然大怒,叫道“吊眼儿潘凤,别不识抬举”说着一起身,从腰间抄起那对铁爪钩就想往那人头上劈去。 潘凤一声冷哼,欲待起身相拚,只二人还没出手,旁边又有一人讥讽地说道“潘凤,你说你是卖赵员外面子,我看是冲着那笔黄金来的吧” 众人一同看向此人,却见他是个二十五六上下的俏儿郎,深蓝色的袍子看起来很是华贵,他爱惜地拢了拢衣袖,露出洁白无瑕的手来。他的手腕间带着一对翠玉漆皮护腕,只那一对护腕,就看起来价值不菲。他的面前还放这一把长剑,银亮亮的剑鞘上镶着七颗宝石,颜色各异。 潘凤听他出言讥讽自己,脸上一红,转而冷笑道“快剑孙鹏,那你来此是为何难道不是为黄金” 孙鹏无不轻蔑地一笑,眼光不自觉的落到了对面的兰儿脸上,只一扫而过,接着悠然道“我自然不会像你们这般为了钱财动心。能让我动心的,只有美人与强敌” 鹰爪老四冷然一笑,说道“那你是为了那个人来的” 孙鹏微微一笑,说道“正是。” 鹰爪老四霍然仰天大笑,说道“你可知那人是谁你这娇嫩的身子骨能在他手下走过几招” 孙鹏只轻蔑地一笑,悠悠说道“不知鹰爪老四能在我手下走过几招” 鹰爪老四顿时大笑道“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七星剑快,还是我的黑鹰爪快” 说着他就欲扑来,孙鹏还未动,赵员外就开口了。 他面带笑意,显得很满意。 “诸位,听我一言,暂且休手,我们目前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 赵员外说完,众人就重新坐下。 吴雪很是奇怪,看着对面三人,他们似乎各不服气,关系很差。那么,赵员外为何要把他们找来呢还有,刚才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这堂上的气氛很是压抑凝滞,他看了看对面几人,却和那个孙鹏撞了个对视。他眼中满是轻蔑,只觑了他一眼,就看向他旁边的兰儿。 吴雪不由得苦笑。他们似乎都是江湖一方的高手,而他坐在这里,倒是滥竽充数了。 而他也产生了一个疑惑,赵员外为何要找来这么多江湖高手 这时,赵员外说道“诸位都是各地的武林高手、江湖名宿,请大家来,是为了帮我个忙。当然,不会让各位空手而归。” 说着,他向堂前的仆人一招手,他们就从堂后搬来一个大箱子。 箱子是厚重古旧的木箱,就算是两个身子强健的下人四手相抬也很是吃力。他们将箱子放在赵员外面前。 赵员外神秘一笑,接着拿出一把钥匙,将大箱子上的铜锁打开。 当他打开箱子盖的一瞬间,一道金光乍现,随之整个屋子全然笼罩在销魂的金光之中。 众人望去,皆是不由得一惊。 只见那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堆金砖。这一箱金砖闪闪,晃着所有人的眼。 张节陵张大了嘴巴,老眼被金光晃的昏花,他惊愕道“这这得有多少黄金” 孙鹏只觑了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他瞧见众人大惊失色的模样,不屑一笑,说道“肤浅” 接着他将眼光瞥向兰儿,却见她正和一旁的吴雪说话,心中不免几分恼火,那看向吴雪的眼神,也凶狠阴鸷了起来。 而吴雪自然是不知道已经有人在心里对他产生了仇恨。他正在和兰儿说话。 吴雪问道“这赵员外找这么多人来,所为何事” 兰儿思忖道“我也不清楚” 吴雪道“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兰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和蝶梦我们找了你们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有人寄来一封信。” 吴雪狐疑道“一封信” 兰儿点点头,接着说道“信上说,雪公子在他那里,若是想见,就全员来西风崖。” 吴雪算是明白了,看来这是赵员外耍的一点小诡计。就是为了把他们找过来,聚集到这个山庄里,为他办一件事。 吴雪苦笑道“可你们怎么就都来了” 兰儿凑近他,娇斥道“还不是你们乱跑,担心你吗再说了,他们也不放心家中留人,若这是敌人的阴谋诡计呢全员出动岂不是多了几分保障” 吴雪苦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可真是劳烦你们了” 兰儿问他去了何处,为什么久去不归。吴雪将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全部告知了兰儿,兰儿听完也是连连称奇。 她问道“你说是蝶梦把你丢到那,那种地方的” 吴雪连连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当时我头昏脑涨,再醒过来就是在那里了。” 兰儿诡异一笑,幽幽说道“究竟是蝶梦使坏,还是你自己想去” 吴雪连连摆手,小声道“我是怎么也不喜欢那里的” 兰儿叹了口气,说道“蝶梦也真是不让人省心,她会跑到哪去呢” 赵员外笑着将宝箱合上,那阵闪闪金光顿时消失,屋子里的光线似乎瞬间黯淡了不少。 他笑着说道“这箱子里,有两百块金砖。诸位一共是十人,事成之后,每人可分得二十块金砖。” 鹰爪老四吞了吞口水,潘凤那一双吊梢眯缝眼也闪着诡光,只那孙鹏显得无动于衷。 吴雪听完,顿时产生了一个疑惑,如果是他请来的帮手,这里一共才八个人,他为什么说是十个人那另外两个人呢 正待他满腹狐疑之时,突然有个东西从楼上掉了下来,砸在桌子中央。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皆是一惊。 兰儿惊惶地哎呀一声,就往吴雪怀里扑。而这一幕,也被别有用心之人看在了眼里。 众人望向桌子中央,只见那掉下来的东西是一个人。 那人蜷缩着,身子细小佝偻,面色青灰,宛若死物。 吴雪见了顿时大吃一惊,那“夜叉”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众人围了过去,只赵员外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的反应。 不久,掉下来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忽而蹦起,嘴里发出磨铁般的诡笑。众人皆是心惧不已,连连往后退却。 那人面目狰狞可怖,长鼻头疙疙瘩瘩,一双贼眼咕溜溜地瞥向众人。看不出那人的年纪。吴雪心脏狂跳,他真以为来者是个夜叉 可再看来,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这个人长相太过诡异,倒像是一只大毛猴子。若不是看他的脸,恐怕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 这时,潘凤和鹰爪老四皆是一惊,大叫道“黑毛猴子他怎么在这里” 桌子上的那人阴恻恻笑了一阵,整个屋子里被那可怖诡异的笑声笼罩,他看向二人,说道“你们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赵员外哈哈大笑,说道“这就是我的第九位客人” 孙鹏冷笑一声,道“谁来都无所谓,我是要见那个人” 赵员外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会见到他的。不过,我也正是为此事请各位前来” 翎歌递给他一个小盒子,取出一封信。那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张字迹凌乱潦草的血书 赵员外面色阴沉下去,冷声说道“那个人,很快就会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西风崖(其二) 赵员外面色阴沉,一只手拿起那封信,面向示人。 吴雪见了那封信,不由得心中一凛。那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用一张邹巴巴的白纸写的一封血书。上面字迹凌乱潦草,乍一看难以辨认。 可当他再仔细看看,立马发现了其中玄机。那张纸上的字写体很是张狂夸张,隔着纸张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深刻的恨意与怒火。上面写到 近日定报十年前之仇 后面还有一个“玉”字,吴雪一愣,莫非这人叫“玉” 赵员外阴恻恻道“那个人,就快来了” 吴雪一怔,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孙鹏冷笑一声,不无轻蔑地说道“你连那个人都不知道,就敢贸然闯进西风崖”接着,他阴恻恻地一笑,“恐怕像你这种无名小辈,等到他来了,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吴雪只苦笑一声,心想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赵员外沉声道“那个人是玉江大盗” 此言一出,有人怀疑懵懂,有人惊愕,也有人面色凝重。 张节陵怔怔道“竟然是玉江大盗” 吴雪疑惑着问道“这个玉江大盗是谁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张节陵面色有些复杂,沉声道“这个玉江大盗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个谜。”他面色阴沉,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甚至有人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接着他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 吴雪疑惑了,没有这个人,他们为什么要聚集起来那这血书又是谁写的 鹰爪老四勉强笑了笑,只是那面色很难看,他说道“没想到,居然是他” 孙鹏讥诮道“玉江大盗你都不知道,还来这里凑热闹” 潘凤往椅子里靠了靠,那双眯缝眼此刻大睁了起来,他看向赵员外喃喃道“昊天兄,我们可是冲着你这份情面才来的,你怎么不早告知一声”他的身体似乎都有些隐隐发抖。 黑猴子这时又是一阵阴冷诡异的笑,笑声一停,说道“我倒是好久没遇到像样的对手了,玉江大盗何时会来,我倒是期待得紧呢” 赵员外微微一笑,说道“玉江大盗随时都有可能会来。也许他已经来了” 一阵穿堂风吹进屋子,烛火偏斜,屋子里的光线骤然变暗。 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兰儿凑近他,笑道“雪儿哥哥不会是还没见到这个人就害怕了吧” 吴雪摸索着胳膊,苦笑道“我没穿外套” 他现在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衬,外衣在跟翎歌战斗的时候用来挡针了。一阵阴风吹来,他不免觉得通体生寒。 孙鹏只瞥了吴雪一眼,皱了皱眉头,轻哼一声,说道“不伦不类”接着他对着赵员外说道“赵员外,你怎么找来这几个老弱病残我看,他们还未见到玉江大盗就已经吓破胆了” 兰儿欲将发作,却被吴雪暗中拦下了。她看向吴雪,却见他只是阴沉着脸,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石业兰等人也显得很是镇定,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兰儿小声道“你这是干吗那家伙狗眼看人低没见着”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这个玉江大盗的任何信息情报,此刻若是还未见到人,我们就已经大打出手,恐怕正合了他的意。” 他转而问道“我见信上说,十年前之仇,那个十年之仇是怎么一回事” 赵员外微微一笑,说道“这件往事,就不便再提了。”他转而一变脸色,说道“各位,我们现在是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希望大家能够冰释前嫌,携手防备玉江大盗的到来” 鹰爪老四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他怔怔道“他要来了,他要来了” 吴雪很是奇怪,为何他如此恐惧难道是慑于玉江大盗的盛名吴雪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个玉江大盗究竟是何人,他看的武林英雄谱之中,连妙夜郎君都有记载,为何偏偏没有此人的信息他也开始怀疑,这人究竟是真的存在,还是赵员外诓骗众人那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坐的人中,除了张节陵听说过玉江大盗,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也不知道鹰爪老四为何这么恐惧。 其他的人,例如潘凤,虽然略显吃惊,但也还是镇定。孙鹏面带微笑,似乎胸有成竹。而那个外号黑猴子的佝偻人,却是一脸期待。他笑得很开心,只是叫人看着却很不舒服。 吴雪不由得疑惑,在场的,几乎都是怪人。似乎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玉江大盗究竟是何人又与赵员外有何冤仇而且,每个人提到此人,皆是话说半句,让他不明所以。他叹了口气,却被兰儿听见了。 兰儿道“怎么了,雪儿哥哥可是冷吗” 吴雪苦笑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两天宁静日子,就又牵扯进麻烦事了。” 兰儿支起手掌,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其实这个麻烦事我们不接也得接” 吴雪一怔,说道“什么意思” 兰儿只轻轻一笑,有着几分无奈。她接着说道“我们快没钱了” 吴雪一听,顿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钱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也是他们所要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个问题比之前他们遇到的任何一个问题都要严重。如果他们行走江湖,没有钱怎么能行呢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就算是名震江湖的大侠,出门也得带够钱 吴雪点点头,苦笑道“原来如此”他看了看兰儿,说道“他们是为了见识见识那什么玉江大盗,我们是为了那丰厚的报酬” 兰儿挑了挑眉,道“所以我才没有走要不然,这样一个阴气沉沉的鬼地方,谁愿意待” 吴雪道“只是这个玉江大盗似乎很是棘手,我们可得小心为妙” 兰儿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定当是处处小心,时时留意才好这钱有命拿,也得有命花不是” 吴雪苦笑道“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吧”他忽然觉得这阴风嗖嗖的山庄鬼气十足,而且这山庄修建在山崖之上,背后就是断崖峭壁。立于此处,尽遭江上寒风笼罩。吴雪被阴风吹的浑身发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鹰爪老四忽然怪叫一声,霍然站起身,身体却是摇晃一阵,爬倒在地上。他也顾不及脸面,就匆匆往外连滚带爬,想要逃走。 他径直爬出了屋子。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拦他。 屋子里静得出奇。众人看向门口,那里只有冷风环绕,却不见一个人影。 良久,赵员外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还有谁想走我赵昊天绝不阻拦” 没有人回答他。 吴雪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觉得这崖边山庄有些诡异 孙鹏冷笑一声,欣赏般地看了看自己的宝剑,悠悠说道“鹰爪老四果然是个空有虚名的老匹夫。呵,还未见到人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 潘凤双手抱臂,只低着头沉思,脸色阴沉。 黑猴子依旧面带冷笑,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吴雪躲避着他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怪模怪样的人盯着看,叫人很是不自在。那个人,就像是一个死神一般。 赵昊天惨然一笑,像是瘫在椅子里,他幽幽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齐心协力,一同面对将要到来的敌人他虽然神出鬼没,但我们有很多人。而且,在场各位俱是高手,若是能齐心协力,定能将玉江大盗抓获” 接着,他定了定神,说道“这一箱黄金只是定金。事成之后,每人还可得二十块金砖谁能先将玉江大盗擒获,赵某愿将家底全部奉上” 这个条件很诱人,几乎能让人发狂。赵昊天出手如此阔绰,家底也定是不凡。 吴雪低着头,习惯性地摸着鼻子思索。 这里面,有太多疏漏之处,有很多信息都不完整。而且,赵昊天似乎不愿意透露更多。他究竟在隐瞒什么呢他看起来武功也很不错,从他能悄无声息就来到他跟翎歌交手的楼顶上就是证明。 这样一个高手都感到惧怕,请来这么多“保镖”,那这个玉江大盗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吴雪有些头疼,他不敢想下去了。他坐在那里,却感觉无比紧张。一种看不见的压抑气氛笼罩着众人。这偏僻的山庄,像是一个阴冷的墓地。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墓地。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屋中陷入了沉闷的寂静。 过不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众人望去,只见鹰爪老四又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面色无比惊恐。 他手指着外面,嘴里不断道“桥桥” 吴雪疑惑道“什么桥” 鹰爪老四惊叫道“连接外面的桥断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通往外面的桥 鹰爪老四浑身颤抖,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面容惊恐扭曲,颤悠悠的手指着外面。 吴雪急切道“怎么回事” 鹰爪老四惊叫道“桥桥断了” 闻言,吴雪便是一楞。桥吴雪不知道有什么桥,他来的时候好像只经过一段长长的上坡道,似乎没有桥的存在。 孙鹏面色露出几丝兴奋,他按捺不住,立时说道“你说桥断了” 鹰爪老四连连点头,叫道“出不去了” 众人当下匆匆忙忙赶到山庄之外,横亘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条宽长的裂缝,下面黑黢黢一片,冷风嗖嗖而上。这是一个深渊。连接两边的木桥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众人面对着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皆是面色阴沉。 鹰爪老四这时不光汗流浃背,连眼睛也流汗了,他凄厉地哭叫道“是他来了是他来了我们都得死” 他的情绪已然失控,大哭大叫着,众人心情愈发沉重起来。这时赵昊天飞步走过去,左右给了他两巴掌。这两巴掌辛辣凌厉,直打得鹰爪老四翻了两翻。 赵昊天厉声呵斥道“你若再扰乱心心,我先杀了你” 孙鹏冷笑一声,轻蔑地瞥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鹰爪老四,说道“来的时候像个爷们,逃的时候像个小姑娘” 众人对着那宽长的裂缝,面色很难看。 吴雪看着那裂缝,心想自己怎么先前没发现这里有个桥呢这也难怪,夜色昏暗,又是坐在马车里,没有留意也很正常。 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也是不由得心中一凛。这山庄修建在断崖边上,面临江河。而这个断崖仿佛是一根巨大的石柱,只是被岁月风化,从山体里脱离了出来。而那裂缝足足有十五六丈宽,就算是轻功绝佳者也不可能跨过这样一个长度的裂缝。 吴雪身体沉寂在夜晚的冷风中,他打了个哆嗦。 这里是一座孤岛。这个桥是唯一通往外面的途经。只要这个桥一断,他们就彻底与外界隔绝。 吴雪产生了一个疑惑,莫非那个玉江大盗已经来了,就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动静那么他现在会在何处如果是要复仇,那他必然不会是在桥的那一端。如果他在那边把桥毁了,这么长的距离他必然过不来。吴雪总感觉有些巧合,就好像是一出舞台剧,等所有演员登台之后,再落下帷幕一般。 那么,这出戏将要上演了吗 吴雪看向赵昊天,他正凝眉沉思,面色阴沉。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究竟在隐瞒什么他跟那个玉江大盗有和怨仇 这时,一直沉默的游天星开口了,问赵昊天道“这是通往外面的唯一出路吗” 赵昊天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不错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路。” 石业兰冷不丁地一笑,说道“有意思了,这里岂不是跟外面断开了联系” 潘凤沉声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全部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鹰爪老四已经沉默了下来。可他依旧冷汗直流,浑身颤抖,那一双死鱼眼瞪得很大,紧紧盯着那将他们与外界隔绝的断崖。 黑猴子忽而怪笑了一阵,说道“来得好我倒要看看这玉江大盗是何许人也” 孙鹏拿着七星剑,笑了两声,说道“我就怕他不敢来” 鹰爪老四颤声嘀咕道“我们都得死都得死” 张节陵幽幽叹道“如此看来,玉江大盗有可能已经来到这边了。” 游天星点点头,沉声道“这么宽的裂缝,没有人能从中跨过。” 石业兰大致估摸一下两边的距离,叹道“绝不可能过去” 孙鹏冷笑一声,说道“既然来了,又岂有不战而逃之理他一个人来了又如何” 潘凤立马附和道“正是如此我们这么多人,就算是硬压,也把他压死了” 孙鹏冷笑道“你们接着看吧我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先回房休息了”说着,他转身就走,回到了庄园里。 黑猴子也怪笑两声,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寒芒,幽幽说道“那我们就来看看,谁先抓到那只老鼠好了”说着,他也往回走了。 接着潘凤也跟着回去了,鹰爪老四见众人都走了,不由得恐惧蒙生,也急急忙忙往回跑。 这下,就只剩吴雪、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赵昊天,还有翎歌。 她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个裂缝,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就好像是粉身碎骨,也不为所动。 这时,赵昊天向众人拘礼笑道“诸位,也请先回吧,客房都已经安排好了。” 无果,众人也就一同往山庄里走去。 一夜奔波,此刻天迹已经隐隐泛白,些许光亮从绵延的云层后面溢出。天已经快亮了。 吴雪虽然满腹狐疑,但也耐不住身体疲乏。今夜他经历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他悠悠看着即白的远空,想到了蝶梦。现在只有她还行踪未卜。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安全否 在回去的途中,兰儿问道“雪儿哥哥是在想此次事件吗”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在想蝶梦跑去哪了” 兰儿点点头,说道“是啊,她现在这样,这样迷迷糊糊的不要遇到什么坏人才好” 吴雪笑道“算了,不想了。等赶快把这里的事情解决掉,就赶紧去找她吧” 兰儿笑道“那雪儿哥哥可要加油了,以后很长时间的口粮钱,可就交给你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 回到山庄,众人也分别就寝。一夜劳顿,也都睡的很沉。此刻天空已经缓缓泛白,半边星夜半边光晕。 吴雪回到了房间。他们几人的房间安排在一处院落的一排厢房里。 吴雪的房间在外围,临近悬崖,从窗子里望去,可以瞥见悠悠江涛,几只白鸟披着残留的星光一闪掠过,带着黑夜的不舍,向着远处飞去。 一夜奔波过后,他感到身体很是疲倦,但精神却很是抖擞。从窗外吹进的风有些微凉,但他的身体却很热。 吴雪坐在桌子边,喝着茶,看向窗外。 遥遥可见,江对岸连绵的山脉高低起伏,在清晨的微光里,呈现出深邃的墨绿色。山脚下的村庄还有些许灯火残留,已经升起了缕缕幽蓝色的炊烟,就仿佛是夜晚的精魂。 吴雪叹了口气,脑海中不断思索着。那些疑问就仿佛是盘旋在江面上的鸥鸟,不断地重复着动作。 他们似乎都有秘密,也都有所隐瞒。他们隐瞒了什么事情会不会与此次事件有关 还有,他想到了那个玉江大盗。从名称来看,他是一个大盗。既然是盗贼,那就是偷东西。他是怎么跟赵昊天结下梁子的呢他想起来,张节陵听到玉江大盗的名号的时候,似乎很是惊愕。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只是慑于其威名之下,还是另有隐情 他叹了口气,捏了捏两边的太阳穴。他的头脑有些发胀。 只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走进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吴雪看着窗外,此刻正背对着门,正值沉思之际,忽听房门响动,心中一凛,立马回过身来。 却见,盈盈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翎歌。她向这边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吴雪微微苦笑道“是你啊” 翎歌抬起眼睛,看着吴雪,唇角微微上扬,像是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却依旧冰冷,冰冷到不近人情。 她说道“见到我很意外,还是说不想见我” 吴雪苦笑道“不是” 翎歌将那个包袱放在了桌子上,转身便想走出去。 吴雪问道“这是什么” 翎歌道“衣服。” 吴雪一愣,说道“衣服” 翎歌忽而回过身,说道“你不会忘了自己这么长时间都只是穿着一件内衬吧” 她说到这里,吴雪也忽然想起,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衣,门打开,一阵风贯穿而过,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翎歌挑了挑眉,那笑容似是在说“不出所料”。 吴雪摸索着胳膊,讪笑道“那就多谢翎歌姑娘了。” 翎歌道“你可别谢我,这衣服,是主人见你未着外套才吩咐我送来。你要谢,就谢他吧” 吴雪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我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你是他的内人,怎么现在他变成了主人” 翎歌冷笑一声,忽而踮着步子像一只猫一般绕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那你希望我是他什么人呢” 那如若幽兰的气息弄得吴雪耳朵痒痒。 吴雪微微往旁边挪了挪,悠悠说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我无权干涉。只是,翎歌姑娘似乎有所隐瞒吧” 翎歌咯咯一阵笑,说道“隐瞒我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我怎么会对你有所隐瞒如果” 翎歌的脸上忽而飞升起两片酡红,好似晚天之云霞。她眨眨眼,娇羞地看向吴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第二天 翎歌忽然变了脸色。她的两靥酡红若晚霞,眼睛看向吴雪,又似乎没在看他。那眼神未免太过撩拨,吴雪见之不由得一颤。吴雪心里嘀咕,她这又是怎么回事刚才冷若冰霜,怎么现在又好像喝醉了酒一样 翎歌喃喃道“如果如果,雪公子还有怀疑,不妨看看翎歌的秘密好不好” 吴雪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不是因为他为之心动,而是完全不习惯这种巨大的反差。 吴雪依旧黯安然坐在椅子里,却感觉像是有千万根针扎一般难受。他苦笑了两声,说道“什么秘密,是不是与这次事件有关”他尽可能佯装镇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他轻轻将实现挪开,看向屋子里的暗影。 翎歌退后两步,猫儿一般灵动地将门窗关上,接着又踮着脚尖来到吴雪跟前。 吴雪不解道“什么秘密,这么神秘” 翎歌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与之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吴雪甚至觉得难以适应。她轻声说道“当然神秘这个秘密,我只给你一个人看,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人。不然,惹出麻烦来,我们都,都” 接着,她略微低下了头,双手轻轻攀在衣领边,缓缓地往外拉扯。 吴雪顿时呼吸一滞,然后立马抓住了她的双手,他的喉咙里奇怪地咕囔一声。 吴雪心脏狂跳,立马制止了她。他苦笑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再看了” 翎歌一怔,有些奇怪地说道“你知道了” 吴雪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敌人就在暗处,养足体力,才好御敌。” 翎歌退回两步,整理好玄色衣领,挑了挑眉梢,她似乎又恢复到了那种不近人情的模样。吴雪这才放下心来,似乎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他更习惯于此。 她说道“你已经有了关于玉江大盗的头绪了”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暂时还没有”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接着道“不过,唯一一点可以确认的是,玉江大盗已经来了,也许他就在这个山庄里躲着,也许” 翎歌道“也许会怎样” 吴雪压低了声音,幽幽说道“也许他就在我们这些人里面” 翎歌一愣,转而俯仰笑了两声,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就在我们这些人里” 吴雪笑了笑,说道“猜测。” 翎歌道“你说我们这些人里面可能有玉江大盗,但桥断的时候,我们可都是在大堂里,又有谁有机会破坏桥梁呢” 吴雪神秘笑了笑,抿着嘴唇,不置言语。 翎歌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凛声道“莫非是他只有他当时不在大堂里”她想了想,转而犯了嘀咕,“可他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而且,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也也太” 吴雪微微笑了笑,补充道“太会伪装了。” 翎歌道“这可能吗” 吴雪笑道“怎么不可能有人可以面若冰霜地去杀人,又可以巧笑嫣然地与之商讨对策,这转变不也是令人匪夷所思吗有何不可” 听了他的话,翎歌先是一怔,接着变了颜色,她冷笑两声,眼直勾勾地看着吴雪。他说得正是她。 翎歌道“那你想让我以什么样的脸色对你呢”她的语气冷冰冰的,就像她要杀他时一样。 吴雪苦笑了两声,说道“以你本来的面目。” 翎歌惊疑道“本来的面目”随即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她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人总是喜欢往自己脸上带上假面,时间久了,恐怕自己也分不清,哪张是自己的脸了” 吴雪面带笑意,点了点头,说道“选一张自己喜欢的,也能让别人开心的吧” 翎歌轻笑了一声,轻松地跟他道别“好了,天都快亮了,你赶紧休息吧。”说着她开门往外走去。 吴雪笑道“你刚才还要杀我,怎么现在这么善解人意了” 翎歌微微侧脸,冷笑一声,说道“你可千万别多想,我只是希望你养足精神。毕竟,邀请你们来,可是要保护一个人的。你可千万别死得太难看” 她的脸消失在门缝里,门关上了。 吴雪默然久坐,喝了一口茶,深深叹了口气,起身将门栓插好,这才解衣上床。 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帷幔,舒服的大床并没有让他心里的芜杂剔除。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正如他跟翎歌所说,玉江大盗如果真的存在可能已经潜入了这个山庄,果真如此,那么那个人最有嫌疑但是吴雪并没有证据表面他就是把这里造成“孤岛”的嫌疑人。 还有他想到了翎歌。这个女子未免太过神秘,而且,吴雪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的忽明忽暗的眼睛,还有那巧言令色的模样,都使她更加神秘。那是她的伪装。 想着想着,吴雪脸上忽然一热,如果有面镜子的话,他一定可以发现自己通红的脸。 他久久地喟叹一声,翻了个身,不知不觉睡着了。 面向江河的窗口吹进阵阵江风,那风是明亮色的,带着些许清晨的泥土腥味,使人安心。而这朦胧的气味,可以很容易地就让人想起很久远的孩童时代。那时,他们还在捏着泥巴,塑造成一个个小人、动物的模样,不远处就是吃草的牛羊,空气中有着隐隐约约的膻味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很香,什么梦都没做,直到他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吴雪本来陷入深度睡眠,神识全然放空,思维置于一片虚无之中。可一阵剧烈的声响吵醒了他虚无的睡梦,吴雪浑身一凛,猛地睁开眼睛,一屁股坐了起来。 他翻身下床,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打开了门。只见外面站着张节陵等几个人,他们神色惊惶,吴雪突然打开门,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吴雪头脑有些发蒙,众人面面相觑一阵,他茫然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连连摇头。 吴雪道“是玉江大盗来了” 张节陵笑道“这小子怕是睡傻了,敲了半天门,门还上了锁,我们还以为玉江大盗已经先找到你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这才安下心来。 他回到房间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便和众人一同去往中堂用餐。 此刻已经过了晌午,天空忽明忽暗,几片硕大的乌云飘来遮住了太阳。 吴雪跟着众人穿过通往山庄中央的长廊,赵昊天跟众人问好,一行人便落了座。 一张长长的桌子前,每人都摆放着几个小餐盘,菜色不错,看起来很是精致。 赵昊天坐在上首,笑道“诸位,目前我们面临大敌,不宜过多饮酒,只取了些清淡的米酒润润嗓,待事成之后,我们再一醉方休。” 张节陵笑道“米酒也成” 于是他们几个便就着米酒开怀畅饮起来。兰儿又好气又好笑,只见他们不当回事的酒鬼样儿,全然不把那潜在的敌人放在心里,恐怕他们一碰到酒,就什么要紧事都忘了吧 吴雪拿起筷子,吃了段清蒸鱼尾,见桌子周围只有他们几个人,并没有见到孙鹏、鹰爪老四、潘凤、黑猴子等人。 吴雪疑惑道“赵员外,他们几个人呢” 赵昊天笑道“他们比你们先来一步,已经回去了。” 石业兰笑道“他们也太心急,不如留下一伙人边吃边聊,商讨一下对策。” 赵员外微微笑道“天才和高手,不都是孤傲不合群的他们难免有些怪癖。”他浅浅喝了米酒,接着道“孙鹏早早就来此吩咐,要把他的饭送到房间。鹰爪老四吃饭狼吞虎咽,一条鱼尾一吸溜就下了肚子,连鱼骨都不吐。潘凤吃得最细,几乎能把每道菜的作料全部剔除出来。” 兰儿道“那那个黑毛猴子呢” 赵昊天冷不丁一笑,幽幽说道“他不吃饭。” 吴雪笑道“难道他是铁造铜铸的,居然连饭都不来吃。” 赵昊天面色有些阴沉,微微带着笑,说道“听说他从来不吃人吃的饭” 游天星疑惑道“哦那他吃什么” 提到这个人,似乎连赵昊天都有些害怕,他蹙眉凛声道“听说他只吃生肉,而且得还是活的” 众人皆是一愣。吴雪咧了咧嘴,心里一阵恶心。吴雪想起昨晚初见到他时,那个人身上长满黑毛,只一张脸上干净,而且面目可怖,那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动物的眼。吴雪乍见之下,还真以为夜叉又冒出来了。只是后来才发觉,比起夜叉,他更像一只猴子。 游天星听了,不由得苦笑,说道“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居然能有这么好的胃口” 吴雪环视一圈,也没有见到其他人,只几个仆人女婢在周围侍奉。翎歌也没出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山庄一日 吴雪放眼望去,并没有见到其他的人,就连翎歌也不在场。他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难道他们都是不喜欢好好吃饭的人 饭后,众人喝茶聊天,吴雪便问起关于山庄内的安全事宜。赵昊天显得很是胸有成竹,他轻松地笑了笑,说他的房间,在这座山庄的中间。在他所居的小楼四面,还有四栋小楼,里面全部都派了足够多的护卫观察通报。 众人到了他的居所观望,这才发现这个山庄构造奇特,宛若一个重重护卫的城堡。他们来客的房间被安排在这个正方形的山庄的东南西北四角,要想到赵昊天的居所,得先通过一条长廊,到那四座瞭望小楼。那四座小楼用高耸的灰白围墙围成一个圈,那些小楼既是瞭望所也是通往赵昊天居所的入口。 众人一番游览下来,在一个小亭子里喝茶,休息片刻。从这里可以看见那个奇特的圆形建筑。四座塔楼修长高耸,飞檐翘起,屋脊上修饰着吻兽,乍一看起,此四楼宛若狰狞腾翅的飞禽野兽。 吴雪有个很关心的问题盘踞在心里,他犹豫再三,还是出口问道“赵员外,昨晚说有来客十个人,可到场的一共九个人,那一个人去哪了” 赵昊天哈哈一笑,说道“雪公子果然观察细致,一分一毫都不落其眼。”然后,他喝了口茶水,接着道“其实我原来一共是请了十个人,只是那人或许还没来,或许他不会来了。” 吴雪想了想,如果那第十个人来迟一步,就可能到了崖边,发现桥梁已经断裂,过不来,只能退回。但他也有可能已经来了,过来以后把桥毁掉,躲在这个山庄的某处窥视着。 这个山庄独特的地理环境,就算是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来去自如,所以可以说,这个山庄已经与外界隔绝。该来的人,已经来了,没来的人,也不会来了。 闲聊一会儿,赵昊天说他要午休片刻,便要回房休息。于是众人拘礼告别,临别前,众人格外提醒他要小心谨慎。而赵昊天却显得毫不担心,他说道“有诸位在场,而且还有雪公子这样头脑灵活思维敏锐的青年才俊,那玉江大盗来了又能怎样” 说着他就进入了其中一个塔楼,消失不见了。 众人沉思片刻,众人讨论起这起“保镖”事件。议论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只是提出了几个疑点。一是那玉江大盗若要毁掉桥梁,那他必然已经到了山庄里。这个山庄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会躲在哪里呢 如果他是化妆成一个下人奴仆进来,那确实很有可能瞒天过海。但就这个问题,吴雪问过赵昊天。赵昊天的回答是,山庄上下一共只有八个男仆,六个女仆,其他看家护卫一共一十六人,分别驻守在那四座塔楼里。 吴雪猜测,这一十六人大概就是翎歌所领导的十六个杀手。只是躲在暗处的杀手才能刺杀目标,在明处的杀手就不叫杀手了。吴雪无不担忧起来,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这个山庄一个就这么多人,大多数还都是佣人护卫。吴雪不由得感慨“这真是一个孤独的城堡。” 张节陵道“何出此言” 吴雪看了看寂寥的山庄内部,没有一点花草树木,只有白墙黑瓦冰冷的楼房。这样一座山庄,孤独地盘踞在断崖边上,离城市很远,周围几乎是了无生气,只有光秃秃的岩石和峭壁。似乎就连鸟也不愿意在此筑巢停留。只有微腥的江风吹来,笼罩着整座山庄,而春天似乎已经把这里遗弃了。 吴雪道“这山庄上下三十一口人,除了佣人和护卫,就没有其他人了。赵昊天居住在此冰冷碉堡一般的山庄里,无亲无眷,真胜似孤家寡人” 众人也是唏嘘不已。 吴雪不明白这样一个山庄建造的意义何在。地理位置太过偏僻,而且交通极其不方便,人迹罕至,环境恶劣,怎么看都不适合长久居住。 众人又在山庄内游走一圈,除了见到几个闲散懒洋洋的佣人,几没见到其他人。这个岩石山庄无比寂寥,绵密的江风将此种寂寥拉得很长,让人挥斩不断。 兰儿好奇道“怎么都没见到其他几个来客” 张节陵笑道“他们就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一样,怕是羞于见人。” 石业兰调笑道“恐怕高手都是如此。” 吴雪问道“那几个人,究竟是何来路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节陵沉思片刻,说道“这江湖上高手林立,每天都会诞生很多,也会消亡很多,永不断绝。倒是像我这样的老家伙,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 游天星道“听赵员外提起他们,说好像是各地的高手。我看他们武功各异,有用鹰爪钩的,有用剑的,那潘凤和黑猴子倒不清楚是什么功夫。” 张节陵也是摇了摇头,喟然道“这江湖上用刀用剑的何其多,上至武林大派,下到散人浪子,用刀用剑的比比皆是。只如今来看,传统门派的高墙似乎已经渐渐式微,从群体变成了单门独户。” 吴雪深以为然。今天看来,武林门派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江湖林立,如雨后春笋般勃发。今天出了几个成名已久的大派,小门小派似乎渐渐很少再诞生。也许是各大派统领武林的缘故,也许是一些其他的原因。吴雪想,这也许是传统的高墙倾塌的缘故,这股风吹过,人们只能从传统的约束到自发性的整合,很明显的就是,从前江湖武林之上的条条框框消失了很多,变得更加灵活起来。 这也许有好处,也有坏处吧。吴雪想。 此山庄毫无消遣,就待深感枯燥乏味。张节陵道“若不是桥断了,我们怎么也该离开这个鬼地方。” 游天星揶揄道“你是看中了那丰厚的赏金才没有走的吧” 张节陵笑道“胡说八道,老道是那种人吗江湖道义可还时时在心,他人有难,我等同为江湖人,岂不该出手相助” 游天星打了个哈哈,淡淡说道“现在这奇诡的江湖可容不得热心肠” 张节陵笑道“你还未到三十岁,怎么心态比老道还老” 游天星喟然道“我久居海岛,这次踏足中原,深感世道多艰难,人心之浮乱。鬼蜮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魍魉在在人心之中滋生,你我这一路走来不是已经见了不少奇事怪事,哪一件不是人为所致”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恐怕这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虽然有些事件有些夸张做作的感觉,但也八九不离十。” 张节陵哈哈笑道“你要心怀希望,才能看见光明。若是你的眼睛是黑的,心也是黑的,又怎么能看见希望” 石业兰点点头,说道“不是有句话很好吗,用黑色眼睛去寻找光明。” 众人说笑一阵,打发下午漫长的时光。 不多久,他们看见潘凤急匆匆从远处跑来,面色阴沉,眼神游移。张节陵好事道“潘兄,今日不见你人,何不来喝上一杯茶,闲聊几句” 潘凤勉强一笑,他的额头有些细汗,他说道“诸位抱歉,我我有些急事” 张节陵一怔,随之严肃起来,问道“是何急事不妨说来。此时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这玉江大盗不知在何处,潘兄还是小心为妙” 潘凤骂咧咧地说道“人有三急,这个你也要管吗” 说着,他就一溜烟跑了。 张节陵扁扁嘴唇,哭笑不得。众人面面相觑,笑话他吃了个瘪。 张节陵哭笑道“你们看可别笑话热心肠,这世道就怕没人再敢行侠仗义”然后,他叹了口气,嘟囔说道“侠义侠义,恐怕现在只剩妄想成为绝世侠客的人,却再没有义了。” 石业兰摇了摇头,哭笑道“世道已经变了,人总也得随着变化才是。若不然,恐怕只会有人抱着侠义的牌匾,被人笑话。” 张节陵叹道“世道多艰,世道多艰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游天星笑道“在激进者看来,只怕是所有东西都得破旧立新,保守者看来,也许这世道早已经人心不古了。只不过是一个慷慨激愤,一个自艾自怜。” 张节陵怀疑道“老道难道真的已经老了”然后他问游天星,“嗬,我总觉得你是在讥讽贫道老了,是守旧派。那你是那类人” 游天星苦笑道“我可没说你,你千万不要对号入座我嘛,我哪类人都不是,非要说的话应该算是在夹缝中的人吧” 张节陵终于找到了调侃他的机会,哈哈笑道“你这种中间派最可恶,左右逢源,墙头草,容易成叛徒” 游天星连连苦笑,众人笑声连连。 吴雪想了想,自己浑浑噩噩,毫无立场,算是哪类人呢现在的人不总是喜欢贴标签吗像自己这种,不守旧也不新潮的人,又算是那哪类人呢想想作罢,因为总有人能找到攻击你的地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白鸥 众人闲聊一阵,便也觉得无所事事了。这样一座山庄实在是孤寂难耐,不闻人间烟火。而且它又远离尘嚣,只有江风在耳边的呼呼声。 吴雪独自来到山庄外面。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观察山庄周围的环境。跟之前所见差不多,只是这座山庄所在之处,像是被刀劈砍成两半的山体,它就坐落在这外围的一个岩石平台上。 他在这座孤岛上走了一圈,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起。他来到临江的断崖边,坐在光秃秃的岩石上,吹着江风,看着远处顺流而漂的小船,很快,它们就消失在天际,那片令人捉摸不透的密云之中。天空中被一块一块厚重的乌云密布。 那片云是灰色的,缓缓向这边飘来,阳光消失了。吴雪感觉到一种寒冷透彻心扉,迎风吹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个寂寞无比的孤岛。江对岸的村庄依稀可见牛马农夫,还有整齐划一的田地,里面绿油油的。他里这些都很近,但却怎么也无法触及,只像是隔着一段梦一般,只能依稀回味,很快也就淡漠了。一切都像失去了颜色的画作,只蒙上了一层晦涩的面纱,叫人在不经意间忘却了很多事情。 吴雪躺了下来,整个世界骤然变暗,光线消失在乌云背后。这地方时常被阴雨笼罩,人在里面好似被封锁住了千思万绪,望不见很远的方向,也想不起所有可能的事情。就连记忆和思绪都隐隐发出霉味。 他的脑子里的思绪很乱,并没有固定的定向思考。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和多重关联的联想在他脑袋里起起伏伏,就像是漂浮在浪涛中的船,让人有种恶心晕眩的感觉。 吴雪想到了第十人,还有玉江大盗的事情。现在来看,第十人如果恰巧因为桥断而没有进入这山庄,他也许有可能会把这里的信息告诉外面,这样他们还会有一线生机。 另一方面,就算是玉江大盗没有潜入这个山庄,只是在外面像个旁观者一样,他们也终究会被活活困死在这孤岛里。 他究竟会选那种方法呢或者,他还有更有效的办法 他想到了蝶梦,这个丫头若是也在这里的话,她就会是第十个人。那么,那个没有到场的,就会变成第十一个人。 这个山庄从上到下也就这么多人。赵昊天能分辨庄中每一个仆人护卫,而他们只来了九个人,每个人都打过照面,也很难伪装。那么,玉江大盗会藏身在何处 过不多久,吴雪听到不远处一阵阵振翅的噗噗声。他望过去,只见翎歌站在不远处的岩石上,伸手喂着江鸥。五六只江鸥落在她身上、岩石上,歪斜着脑袋,看着她,从她手里啄食。 吴雪的所在岩石在下面一点,当抬起头看着这样的翎歌,她的嘴角带着丝丝笑意,而那些鸥鸟也似乎并不怕她,扑棱棱在她身边环绕。 吴雪有种奇怪的感觉。到底哪一种面目才是真实的她呢如今,在某种巧合下,他见到了如此一面的翎歌,这让吴雪有种重新了解她的念头。 过不多久,翎歌微微瞥了瞥眼,她的余光已经发觉了吴雪的存在。吴雪坐在她的斜下方的岩石上面,正疑惑地看着她。 翎歌伸手抚摸着鸥鸟纯白无暇的白羽,轻轻冷哼一声,嘴角划出一个奇诡的孤独。 吴雪尴尬地讪笑两声。 翎歌悠悠道“怎么在这里蹲着” 吴雪道“庄内太闷了,我出来散散心。” 翎歌道“她呢” 吴雪一愣,说道“谁” “你的女伴啊。”翎歌微微笑了一笑,用手指尖逗弄着白鸥,白鸥乖巧地在她手里忽扇着翅膀。 吴雪道“她去午睡去了,每天都如此。” 翎歌忽而轻轻娇笑了两声,白鸥的羽翼弄的她鼻子痒痒。 “不错的习惯。” 吴雪道“你经常来喂江鸥” 翎歌眼睛有些失神,她好像在看着这些江上的白色精灵,又好像透过了它们,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她幽幽说道“也不经常” 吴雪略微思忖,问道“还有饵料吗” 翎歌微微一怔,转而说道“呃还有不少你也要喂一喂吗” 吴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近前,只刚走出两三步,还未靠近它们,它们就扑棱棱地飞走了,留下了两片羽毛悠悠落地。 吴雪苦笑道“看来它们不太喜欢我” 翎歌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小生灵最能分辨善恶,说不定它们觉得你不像个好人,赶紧逃走了。” 吴雪讪笑道“我就这么不像好人吗” 翎歌挑了挑眉头,说道“谁知道呢,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没准藏着一堆龌龊事呢”说着,她先咯咯笑了起来。 吴雪一怔,随之苦笑起来。坏蛋龌龊他可不知道别人是这么看他的。他无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倒也是,人若是只如初见,又怎么能知道他的另一面呢”他看向翎歌,“就像我不知道你还有温情一面,而不是只把你当成一个冷酷无情的刺客。” 翎歌从嘴中发出一声轻嗬,略带笑意,只那一双眼睛却很是凛冽。她说道“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没准我哪天又突发奇想,想要治你于死地呢” 吴雪淡淡笑道“若是能等到那天,翎歌姑娘尽管放手一搏好了,那时我觉对不会留手。” 翎歌咯咯一阵娇笑,她怔怔看向吴雪道“你觉得我不是你的对手”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你若不是手下留情,我又岂能活着来到这个山庄又怎么能跟翎歌姑娘共事,对付那个暗中的玉江大盗呢” 翎歌冷冷淡淡地笑了笑,那一双迷离的眼睛望向山崖下的江水,良久,她说道“那你可要千万小心别被玉江大盗先给害死了” 吴雪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对于这个玉江大盗,翎歌姑娘知道些什么吗” 翎歌微微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忠诚地执行主人命令的奴仆罢了其他的,我都无心过问。” 她说得很决绝,似乎有几分凄凉宿命之意,就像是过了季的花,终究会凋零。 吴雪知道在她这里是不会挖掘更多关于玉江大盗的线索了。 翎歌转头看向吴雪,说道“我能感觉到,他已经来了离我们很近,他没准现在就在看着我们。谁会先成为他的目标” 吴雪一怔,问道“他的目标不是赵员外吗难道无关人等也会成为他的目标” 翎歌轻轻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很是苦涩悲凉,她说道“来到这个山庄,就不可能脱身事外了” 吴雪怔怔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望向不远处的山庄,它被白色的高墙围绕,里面的楼房飞檐翘起,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这不是一个世外桃源,而是一个冰冷的要塞。只是在这里张望着,就感觉浑身发冷。他们是渺小的猎物,而它是一个盘踞在此的怪物。 吴雪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个山庄通往外面的桥梁已经断了,还有没有其他道路可以出去” 翎歌道“你也看到了,这里寸草不生毫无生机,只是个从山体断裂出去的平台。那裂缝太深太宽,而且山势陡峭直竖,就算是轻功要好的人也不可能跨过。” 吴雪想了想,问道“有没有其他办法比如绳子,梯子之类的” 翎歌古怪地一笑,眼带笑意,像是大姐姐教育小弟弟一般的口吻说道“就算是能找到足够长的绳子从这里下去,可这下面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另一边是乱石滩。” 吴雪站在崖边,向下看了看,只见正如她所言,下面只是江边的一堆被江水打黑的礁石,错乱复杂,满是尖锐的棱角,若是人下去了,恐怕也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吴雪赶紧收回脑袋,在这样一个高度看着崖下杂乱凸起的黑色礁石和击岸的江水,只会让人晕眩。 他长长叹了口气,定了定心神。 一旁,翎歌揶揄道“堂堂雪公子不会害怕高吧” 吴雪心还在狂跳,他苦笑道“你太高看我了,其实我恐高。” 翎歌道“那你那晚为何敢与我在高处交手” 吴雪苦笑道“那晚天降大雾,过眼之处只一片朦胧,看不清楚罢了” 翎歌了然地点了点头,狡黠地笑道“我倒是知道了你的一个弱点。” 吴雪讪笑道“这,这也不是弱点吧” 翎歌转过身,背对着他,幽幽说道“若是我们都能从玉江大盗手底下活过来,可别忘了,你与我还差一场较量。” 吴雪苦笑道“这又是何必呢” 翎歌冷笑一声,说道“我这个人也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未做完的事,必须有个了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破漏风声 翎歌道“你可要记清楚了”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是非要交手不可” 翎歌似乎也轻声喟叹一声,她幽幽说道“到那时,你可千万别手下留情” 吴雪忽而笑道“这样怎么能算” 翎歌一怔,说道“什么意思” 吴雪手搭在下巴上,伸指摸了摸鼻子,笑道“既然是决斗,那就应该定个完整的契约才对,不然有人反悔了怎么办” 翎歌挑了挑眉梢,说道“哦那不如我们就各签一个状纸好了” 可是在这里哪有笔和纸 翎歌叹息道“看来只能先回去找到纸和笔再签字了” 可吴雪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翎歌没有留意,只叫他抓了住。她脸色一变,“你这是干什么”她想要抽回手,可他却勾住了她的小指头,晃了一晃,笑着说道“找纸和笔签字画押太麻烦,不如就这样方便一些” 翎歌不知道为何,那眼神很是恐惧,只微微一闪而过,可还是被吴雪看在眼里。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冷笑道“真是孩子习气如果到时你败于我手下,可千万别哭鼻子,那样只会让我更加想要杀了你” 吴雪看着她,淡淡笑道“一言为定” 说完,她就从他手里抽回手,像是一阵风轻轻溜走了。 吴雪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感受着她手的触感,并不是很光滑,反而有些硬硬的茧子。 她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呢吴雪刻意去抓他的手,料想她会出手反击。他本来就是打算试探一下她的功底,但没想到她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恐。 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头绪,而且这外面风很大,又是忽晴忽阴的天气,吴雪干脆回到了山庄内。 山庄内也没看见其他人,只有几个昏昏欲睡的仆人靠在那里,有的说着闲话,有的在打盹。没有见到其他人。吴雪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自己房间所在的院落。他们的院子在北院,里面有几间宽敞的厢房。 吴雪去敲了敲石业兰等人的门,他们也似乎觉得太过空闲,都在床上打盹。吴雪在崖边被冷风吹了半天,此刻脑子却很是清醒,但他也觉得太过平静了。平静的有些诡异。 吴雪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心想这山庄里的人似乎都很松散,所有人都懒洋洋的。吴雪虽然不困不累,但也觉得有些无精打采。他们没有事可以做。 原本他们的神经崩得很紧,但不想没有接二连三的事件发生,突然松懈下来,所有人都有些精神不振。 吴雪心想,玉江大盗也许等的就是他们都松懈了再下手,不过,吴雪深深怀疑这个玉江大盗的真实性。 这一些存在太多疑点,而赵昊天把他们找来却不做更多的解释,只是说帮他抓住玉江大盗,其他的信息也不多透露。 吴雪懒洋洋地叹了口气,这样叫他们怎么找到玉江大盗只能等到他先露出马脚。 想着想着,吴雪昏昏欲睡,眼皮开始打架。他翻了个身,将问题先抛在一边,陷入了睡梦。 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等到兰儿来叫他起床时,已经是日暮向晚。天空阴晴不定,终是没有下起雨来。 吴雪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兰儿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兰儿道“你这里可以看见江景啊” 吴雪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说道“你的屋子里看不见吗” 兰儿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屋子里只能看到一面光秃秃的山体。”然后她将衣服递给他,说道“已经傍晚了,庄主请我们去吃饭了” 吴雪苦笑道“到了这里已经快要一天一夜了,除了睡觉就是吃饭,出也出不去,玉江大盗也不露面” 兰儿笑道“你难道还会希望那个人来吗他可是要来复仇的,不是来度假的。” 吴雪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他可能就是在等众人都松懈了,在动手吧” 一出门便见了石业兰等人,众人都显得很是疲倦,到了这个岩石堡垒里,他们都感到无趣倦怠。 他们来到大堂里,赵昊天已经早早坐在了那里。见了他们来,跟众人抱拳打了个招呼,分别落座。 吴雪泪眼汪汪地打着哈欠,见对面依旧是几个空落落的座椅,便问道“他们还是比我们先来吗” 赵昊天笑道“他们还没来。孙鹏已经吩咐过将饭送到他的房间,黑猴子嘛,他说不吃饭。其他两人还没有来。”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这些人还真是古怪得紧,他们都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怪癖。 张节陵提议道“赵员外,那贼人定是冲着你来的,那血书就是证明。我看,赵员外还是更加小心为妙。” 石业兰点点头,说道“那贼人现在下落不明,只是把桥毁了,将这里变成一座孤岛,也不知是何居心。” 赵昊天哈哈一笑,说道“放心好了,有你们此等好手在,那什么贼什么盗都该夹着尾巴走” 不多久,潘凤和鹰爪老四也来了。一如前言那般,潘凤吃饭很细,细致到令人发指。鹰爪老四吃饭很快,吃鱼都不吐鱼刺。而他们依旧没见到孙鹏和黑猴子。这两二似乎已经消失了,消失在了这个冰冷的堡垒里。 吴雪问道“那黑猴子是何许人也,怎么连饭也不吃” 回答他的是对面的鹰爪老四,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他吃饭不用筷子,抓起手往嘴里塞大块鱼肉,也嚼也不嚼,直接吞下去。他冷冷一笑,说道“他确实不用吃饭。” 潘凤用一双筷子挑拣着盘子里的作料,除了主菜,其他的全部剔除。他皱着眉头,一脸细致,说道“他十天半个月不吃饭也没事” 兰儿道“难道他是铁打的不成” 鹰爪老四冷笑一声,阴恻恻道“对我们来说叫吃饭,对他来说叫捕食。” 张节陵笑道“哦这可有点意思。” 潘凤道“你不会觉得有意思的。”他停下筷子,看向在场的人说道“如果你成为他的猎物,就一定不会觉得有意思了。” 石业兰失笑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豺狼虎豹我们是兔子不成” 鹰爪老四面色阴冷,对这个黑猴子似乎很是忌惮,他说道“那家伙练的邪功,吃一顿可以两个月不吃饭。每顿饭只吃生肉。据说,他跟他那鬼模样一样,是个野人。茹毛饮血,浑身长毛,眼带异色,看人都叫人害怕” 吴雪不由得苦笑。那个人给他的印象也确实如此。那副模样实在太过诡异可怖,不像是人,反倒像是山间的猿猱,眼睛尤其像是猛兽觊觎猎物的眼。 鹰爪老四冷冷笑道“我看,我们还没有被玉江大盗杀死,就已经被他杀死了” 赵昊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我既然把他请来,就是信得过他,就像我同样信得过你们一样。你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叫那贼人伏诛” 潘凤道“可是他在哪呢”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饭桌上一时被沉闷压抑的气氛笼罩。这种感觉叫人很是不舒服。没有人会在被一个杀手盯着时还觉得轻松自如。 潘凤已经将饭菜挑拣好了,分为两半,一半是菜,一半是作料辣椒。接着他一点一点地吃了起来。 没人再吃的下去。只有他吃得津津有味。 赵昊天笑道“总之,各位都小心谨慎一点,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马禀告。我们也好可以一同御敌。” 鹰爪老四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只怕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害死了” 赵昊天面色微变,他冷声道“你这是何意” 鹰爪老四忽然站了起来,说道“时隔这么多年,你把我们找来,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何居心” 赵昊天面色霍然一阴沉,他的手微微一颤抖。 屋子里的气氛很是沉闷,些许有些微妙。 吴雪看着两人的神色,心里犯嘀咕,陈年往事他们究竟说得是什么事呢 赵昊天忽然哈哈一笑,说道“老四啊,你实在是多疑我们兄弟一场,而且我也早已经金盆洗手,你又何必再提” 鹰爪老四只冷哼一声,古怪地笑着,说道“你这怎么想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看那玉江大盗必然是要来找你的” 说着他就立马走出屋子,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 直到他离开很久,屋子里都是一片死寂。没有人愿意先打破沉寂。只有潘凤依旧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菜,吃得很细。好像他的心情就不会受到影响。 赵昊天脸皮抽搐两下,良久,他哈哈笑道“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扰了我们的兴致。来,我们再喝一杯” 众人默不作声,只是端起酒杯,只是所有人都喝得很少。他们都很疑惑。 吴雪心想,若是有机会,还是得了解一下那“陈年往事”,才能于此事有所眉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万花筒 吴雪一直想问赵昊天关于他们过去的问题,但总是碍于情面,无法开口。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吴雪总是有些担忧。说是一点顾虑都没有是不可能的。而如今他听闻些许关于他们过去的事,心里那种疑惑更加旺盛,就像是在一阙虚无之地渐次开放的花朵一般。 游移了半天,再此饭桌上,吴雪每每想开口问起,但总觉得每个人的脸上都藏着些许看不透的阴霾,他不由得胆怯了。他犹豫再三,也还是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的是,有时候自己的想法没有及时表达,会给后来一系列事件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他慢吞吞地吃着饭菜,可总感觉那些饭菜也失去了原有的滋味,跟那些无法开口的话一样变得枯燥乏味起来。无非是一些言语动作的重复。 在场的其他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每个人都似乎有不愿意透露的话语,每个人都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大堂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众人草草吃完饭以后就分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临别前,赵昊天罕见地没有起身相送,他只是说些客套话,就独自坐在那孤独的上首,品尝着杯中的酒。只是那酒,未必很利口。 潘凤的居所在山庄的西角,他们可以同行一段路。他们吃饭的厅堂在赵昊天所在的那个堡垒般的住所对面,从里面出来是一条条整块石板铺成的路。吴雪等人走在上面,却感觉很是怪异。就算是不用石板铺路,也可以走回他们的房间。因为这个山庄的内部没有任何花草树木,铺路原本就显得突兀多余。 吴雪看着那光秃秃的路面,里面是由这个地理位置造就的平整的岩石路,里面夹杂着些许碎屑和泥土。这样多石少土壤的地方只能生长一些松树或者山花野草。可是就连这些东西,这座山庄里都没有。这里基本上就是一个不毛之地。 吴雪对这样一个环境恶劣的山庄的作用很是怀疑。如果不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舒心,那么建造这样一个冰冷、了无生机的“碉堡”意在何为 潘凤低着头,一直显得都有些心不在焉。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只好像放空了思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空中的乌云一块一块,分散的很开,有的很大有的很小,鳞次栉比、晦暗不一。夕阳就是从这样的马赛克般的缝隙里透出,望向天空,就可以看见那橘红的余晖丈丈。置身其间,就好似在看一个万花筒般纷乱瑰丽的世界。 兰儿看了看天空,她的眼中也泛着红霞。良久,她喃喃说道“应该不会下雨吧” 潘凤这时候说话了,他抬起头,愁眉不展地说道“也说不好。也许江对岸已经在下雨了这里不久应该也会下雨吧” 兰儿嘟囔了一声,抱怨道“这里的天气真是糟糕透了,两天一小雨,三天一大雨,似乎一直都是湿漉漉的” 潘凤叹了口气,悠悠说道“也许,今晚就会下一场很大的雨”说着,他忽而笑了两声。 吴雪问道“潘前辈知道刚才赵员外和鹰爪老四说的陈年往事,究竟是什么事吗” 潘凤一怔,眼神有些飘忽游移,他说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吴雪还想问起,但他只是摆了摆手,走之前抛下一句话“我劝你也还是不要再寻根究底为好在这样一个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候,知道的太多,绝不是一件好事” 说完他就一股脑地往回走,众人在此分道扬镳,潘凤回到了山庄西角。吴雪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身影在夕阳里显得很是沉寂,脚步声越来越远,愈发变得淡薄。 吴雪叹了口气,也跟着他们往北角走。一路上,吴雪一直被疑惑困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他们又在隐瞒什么事情 张节陵抱怨了一声,“真是的,我们好像是被囚禁在了这里一样哪里也不能去,又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人和事。” 石业兰沉思片刻,问道“以道长的轻功,能否一跃越过那道深渊” 张节陵笑道“石兄,你可千万别说笑,老道的轻功不行,那十几丈远的距离恐怕我还没到一半就掉下去粉身碎骨了。” 他转而看向身旁的游天星,说道“倒是这小子轻功不错,不知道他能不能过得去” 游天星无奈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么远的距离就算是轻功再好的人也没法一跨而过。除非中间有所助力,否则只靠一脚力是过不去的。” 张节陵叹道“可惜那十几丈宽的裂缝中间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地方难道我们就得在这里干等着吗” 游天星微微一笑,靠在栏杆边,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你难道不想见一见那个玉江大盗” 张节陵一怔,转而哈哈笑道“怎么会不想见呢哈哈哈哈哈” 游天星道“我们对这个大盗知之甚少,如果他不先行动的话,我们又怎么能发现他的踪迹呢” 石业兰道“我们总不能等到他害死了人,才出手吧” 张节陵叹道“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吴雪和兰儿坐在一边,他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眼神飘忽不定,时而严肃时而涣散。兰儿微微靠近他,问道“雪儿哥哥是怎么看的呢” 吴雪回过神,在兰儿耳边说道“全不可信。” 兰儿一怔,神情有些复杂,小声问道“不可信”接着她笑道“怀疑论” 吴雪笑道“也不算是怀疑论吧,那有些太过遥远了只是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似乎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分清。我们还是不要被这种假象迷惑才好” 兰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有道理” 吴雪笑道“你根本没明白吧” 兰儿娇嗔道“我,我当然明白了,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也不能总让你解释不是” 兰儿和吴雪并肩坐在亭台下面,这里本没有什么风情可言,景色也只斜上方夕阳的瑰丽光晕,它们永远不说话,只会在某一时刻突然消失。那时,舞台就是晦涩的幽夜。 兰儿总是觉得自己笨,对于一些问题总是反应不过来。每当她有此种自艾自怜感觉时,都有吴雪解答。可他现在似乎也很是疑惑,他眼神放空,似乎落在了很远的地方。是那道光芒,还是那朵乌云 吴雪望着夕阳,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笑容,他眼神有些迷离恍惚,嘴巴一张一合两次,可是那话语兰儿却没有听清。从远处吹来一阵风,似乎将从他口中脱出的字符全部吹散,飘向远处。 兰儿问道“你说什么” 吴雪轻轻笑道“没什么” 兰儿气呼呼道“不能告诉我” 吴雪苦笑道“当然能告诉你,只是我也忘了说了什么” “敷衍” “哪有” 众人有话没话聊了很久,似乎不找点话题都不知道如何打发这漫长沉闷的时间。 兰儿抱怨了一声,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真是枯燥乏味,什么也没有,庄主也真是个毫无意趣的人,除了冰冷的墙面和张牙舞爪的屋檐,就没了去他东西”她看向吴雪说道“你说他怎么能在这样一个孤独的城堡里生活这么久” 吴雪想了想,说道“也许是习惯了吧” 兰儿失笑道“习惯学会习惯这种冰冷无趣的生活方式没有任何消遣、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连爱人也没有他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岁月仅靠习惯也许这样一座孤独的城堡,住着的是一个孤独的人,也终将孤独终老吧”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究竟他是这座城堡的主人,还是这座城堡奴役了他呢这些,恐怕除了当事人自己,没有人能理解吧” 他突然想到,那时桥还没崩塌,这里还没有与世隔绝。虽然只有一条通道可以通往外面,但只要有一条哪怕只有一条路,就算是距离再远,想想遥远的灯火人家、热闹市井,也许不会觉得孤单。 可是那座唯一能让此山庄与外界相关联的桥断了,这里变成了一个孤岛。远离尘嚣,却毫无意趣。 能到这里来的,只有飞鸟,可它们从不在此逗留。 吴雪对兰儿说道“最近,还是小心一点把桥破坏,却我们晾在这里,很不合理。玉江大盗绝对不会只是想让我们感受孤独这么简单” 兰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也是。”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虽然白天几乎都在一起,但晚上却是独自一人,他也最有可能在此时下手” 兰儿略微低着头,风在耳边呢喃,从乌云缝隙里透出的红霞落在她脸上,她的神情也变得朦胧不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狂风暴夜 时间在这里变得很漫长,长到让人想不到还有什么方式可以消遣。吴雪很后悔没有带一本书来看一看。虽然在这被人窥视的地方看书很是诡异,但总比人心惶惶、无所事事要好。 他躺在床上,屋子里忽闪着幽光。烛台上的三支红蜡烛燃着三点豆光,它们在微风里摇曳生姿。 吴雪想到了从如梦圣地得来的如梦令,想到了惠悲大师托付的普罗经。前一本是武学基础,吴雪虽然没有全然掌握,但也记在了脑海里。至于那本佛经,虽然是少林九秘宝之一,但也可能要留在寺庙里才能发挥它的价值吧。在普通人手中,只是一本普通的佛经,并非像传言那般是什么观之“武登三宝殿,身怀绝世功”的神功。 吴雪笑了笑,看来人都很爱幻想。在某处幻想着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也许是种激励,但若是只会空想喊口号,凭着一股短暂的热血,只怕是最后一事无成还抱怨江湖险恶卑鄙。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出于无聊,吴雪怎么都想瞧一瞧,从屋子的构造、房梁上的排布、家具的摆放和造型、铜制的灯台、深红色的长蜡烛到地板细微的裂缝、镂花的窗棂、遮盖的帷幔全部看了一遍。 吴雪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取下手套,左手赫然在目。那天晚上,大雨之中,他和假妙夜郎君决斗。就是凭借这诡异的手才打败了他。 可吴雪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谁带着这样一只诡异的手都很难开心。他看着那紫玉般的手,掌纹全然不见了,光滑细腻,只能看见手骨的凸起,似乎就连血管也变成了紫色的。 他摸了摸,滑溜溜的。吴雪叹了口气,谁知道这只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只是用药的作用吗,又怎么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吸成枯骨 虽然同行的几人毫不在意,但有一点他心知肚明。若是这只怪异的手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了,恐怕他会被当成新一代的大魔头,被群起攻之。 现在大堆的时光待打发,而且当下又只有他一人,于是他来了兴致。心想,它不是能吸吗,现在再试一试。 于是吴雪一弹而起,迈开腿,左手一挥,对着跟前的椅子大喝了一声“来”。 一阵诡异尴尬的寂静过后,吴雪又连连叫了几声,那椅子却怎么也没有反应,它突兀在那,似乎在讥笑。 吴雪收回手,疑惑道“怎么回事,怎么不管用了难道说它只能吸活人的内力” 吴雪兴意阑珊地躺回床上,叹了口气将手套再套上。这个手套只到手腕处,并不能全然遮盖蔓延而出的紫色手臂。那紫色就像是破碎的蛋壳一般覆盖在他的手上。吴雪心想下次换个长一点手套吧 风不知何时变大了,在窗外吹着哨子,整座山庄都被大风肆虐。这山庄地势突兀高耸,平日里就被风笼罩,当下一阵怪风起,丝丝寒意从窗缝里钻进来,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走到窗户边,顶着风推开了窗户,一股强劲的冷风灌进屋内,夹杂着丝丝水汽。 外面黑咕隆咚的,江面上一片漆黑,对面村舍人家的灯火飘飘忽忽,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看起来快要下雨了。 吴雪关好窗户,耳边的呼呼声停歇了下来,被隔绝在窗外。大风依旧敲打着窗户,似乎是黑暗中的野兽在觊觎人的光亮。 吴雪感觉到屋内的温暖。不过他随后也抱怨起来,看来要想看到江景,也得禁受从江上吹来的强风。它们好像无孔不入,总嗯那个找到某个不起眼的缝隙钻进来。 他的屋子被哀嚎的风声包围,令人人心惶惶。 不多久,这单调乏味的风声里传出一阵不和谐的声响。 吴雪侧耳倾听,那是一阵钟声,在狂风里显得很是微弱,几乎快要被蚕食。这隐隐约约的钟声好似催魂一般,叫人心神不宁。 为什么会有钟声 吴雪打开门走了出去,却发现兰儿等人也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倾听。 吴雪顶着风走过去,兰儿的鬓发被风吹乱,在脸颊两边漫舞。她先开口道“怎么会突然敲钟”她的声音在风中被吹散,几乎不可耳闻。 吴雪摇了摇头,此刻风太大,张不开嘴,迎着风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们交换了个眼色,指了指钟声传来的地方。 吴雪用衣袖捂着嘴巴,众人一同去往声源地。 那是在山庄南部的院落里发出的,在路途中,到了一个避风亭子,从不远处飘来几盏灯火,在狂风肆虐的夜晚显得很是突兀诡异。 兰儿往他们身后一躲,有些惊恐道“有人来了” 亭子下挂着的几盏灯笼在风中疯狂摇摆着,幽暗飘忽的灯影像是幽灵一般在亭子里纷飞。 吴雪小声道“不要害怕” 不多久,那灯影近了,几个阴恻恻的身影凸显出来。 来者是赵昊天、翎歌、潘凤三人。 他们顶着风来到亭子里,与众人汇合。 张节陵忙问道“赵员外,这庄内钟声是怎么回事” 赵昊天古怪道“我也不太明白这钟已经废弃很久了,敲钟木都已经腐化断裂了,此刻游怎么会再次响起” 吴雪看了看在场的人,只有鹰爪老四、孙鹏和那黑猴子不在。此山庄疑窦重重,而且又有个人在暗中窥视,吴雪满心忧虑惊惶。 他说道“我们要不通知他们” 潘凤道“鹰爪老四跟我同在西面院落,钟声敲响的时候,我去问过他,可他却说是大惊小怪,就没有来。” 石业兰的脸隐藏在灯影里,他说道“至于是不是大惊小怪,我们去一探究竟才能知晓了” 张节陵点点头,说道“也许他们也听到了钟声,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查看吧” 于是众人重整旗鼓,一起来到南边的那钟楼边。 此时风势愈加强烈,天上无月,这个黑黢黢的钟楼隐藏在乌黑的夜色里,只微微泛着奇异的光泽。到了近处,灯火照耀下才瞥见钟楼一隅。 这楼约莫七八丈高,上面的钟亭暴露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没有遮拦。到了这里,钟声愈发清晰,就在头顶敲响,没有断绝。 钟楼门没锁,两扇门在狂风中来回摇晃,不断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指了指里面。于是众人一同进入,赵昊天将门栓插上。 钟楼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外面风声呼啸,似有千万头猛兽狂啸。 钟声就是从正上方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 赵昊天提着灯笼说道“楼梯在这边” 吴雪见此楼构造奇特,高耸的塔楼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盘龙般的梯子螺旋绕到楼顶。 众人急匆匆地走了上去。 只见上面吊着一口大钟,在灯光下有一种厚重的质感,上面锈迹斑斑,隐隐可以瞥见几道残旧的纹痕。这样一口大钟着实已经废弃很久。 此刻它就在众人眼前,此地甚高,风声在耳边呼啸,钟声还在不断发出。 吴雪忽然说道“在背面背面有东西” 众人到了大钟的背面,打着灯笼一照,差点没把在场的人吓个半死。兰儿惊叫一声,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晕厥过去,吴雪扶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可他自己的情况也不乐观。看到眼前的“东西”,那个让大钟不停地响的东西,吴雪先是疑惑,待定睛细看,顿时恐惧和惊惶窜上心头,他的双眼圆睁,满是惊惧之色。 只见一个人被绳子横挂在亭子下,那人姿势古怪,脖子扭了一个圈,面对着他们。那张脸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楚,难以分辨是何人。只他的嘴角上扬大开着,似乎被人用一个看不见的人拉扯着脸皮,刻画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那个笑正对着众人,就像是在迎接他们的到来,令见者浑身发怵。 他的脖子和腿弯分别被绑着绳子,吊在房梁下,像是一根撞钟木一般,在阵阵狂风的吹拂下,不断撞击着大钟,发出阵阵令人胆战心惊的悲鸣。 吴雪感到浑身寒冷。他被阴风笼罩,像是堕入冰窟。 那一声声钟响,在这个狂风骤起的幽夜,好似灵魂的残响哀嚎,令人心惧意寒。 张节陵失声道“这这是谁” 潘凤皱着眉头,稍微凑近点,细细瞧来,随即说道“是黑猴子” 众人皆是惊忽道“黑猴子” 吴雪定了定心神,这人只有脸部被破坏的很严重,身上倒还完好。只那无力下催的双手上,覆满黑黑的浓密体毛。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看他的身体特征,应该就是他了” 接着,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他曾经在场的人关于黑猴子的描述,此人行为诡异,又修炼了一身邪功,自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人杀害,还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姿势挂在这里。 狂风从远处不断吹来,将他纷乱芜杂的思绪吹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内心里的鬼 阴恻恻的风愈来愈大,吹得人直不起身子,摇摇欲倾。 众人围在钟楼道“放心吧,人都在这呢” 可他话音刚落,就发觉自己的话有些毛病。在场的一共有八人,孙鹏和鹰爪老四并不在场。 吴雪惊惶道“他们还有两人不在此” 赵昊天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有些晦暗的情绪隐藏其中。他立即吩咐翎歌道“去将他们俩都叫来快” 翎歌微微弯腰拘礼道“是。” 吴雪眼睛一转,忙说道“我跟你一起去,现在这个杀手藏在暗处,我们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好” 翎歌略微迟疑,随之点点头。 兰儿嘱咐道“小心一点” 吴雪笑道“放心吧,只是去叫人而已,我马上就回来,你先和他们待在这里。” 吴雪跟着翎歌踏入了黑暗。翎歌打着灯笼,外面狂风依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灯笼在风中摇曳,幽暗的灯火飘飘忽忽,似乎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翎歌走在吴雪身边,突然开口说道“为什么要和我一起难道是怕我遭遇不测” 吴雪笑道“这也是一方面吧” 翎歌道“那另一方面呢” 吴雪淡淡道“我也不太想待在那个诡异的地方,还是和那样一具尸体在同一间屋子” 翎歌粲然一笑,说道“是吗那你就不怕我是那个玉江大盗”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玉江大盗究竟存不存在还未下定论” 翎歌点点头,说道“确实不错那你怎么觉得呢,这次黑猴子被害一事” 吴雪叹了口气,他根本不愿意想起那尸体的惨状,不光是因为恐惧,而且有些恶心,心里很是抵触。 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目前我们知之甚少,还不好推测凶手的动机” 翎歌的声音在幽暗的夜里也似若鬼语灵言,被风揉碎打乱。她依旧穿着一身黑衣服。若是一个没有心理准备的人突然见了一个墨发披肩、身着黑衣的女子提着灯笼,恐怕会要被吓掉魂。 她沉思片刻,随之说道“看来他终于是准备下手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吴雪怅然道“这才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先将桥破坏,让整个山庄与世隔绝。但他迟迟不出手,恐怕就是为了让人消沉懈怠,然后再突然行凶,以达到震慑人心的效果。” 翎歌道“有道理否则他也不会将人杀害以后,再毁坏尸体,还以那种方式挂在钟楼。”她顿了一下,突然问道“你觉得凶手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吴雪沉吟片刻,说道“我只能想到他可能是一个冷静、凶残甚至有些变态的人。” 翎歌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说道“确实,能想起那种方式让人们发现尸体的,不是变态就是有心里障碍的人。” 二人闲聊间,首先来到了西院厢房,这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潘凤,一个是鹰爪老四。他们来到了鹰爪老四的门前,屋子里没有燃灯,黑蒙蒙一片。 二人疑惑着敲了敲门,见没有动静,吴雪就又大力地敲了几下,依旧是没有回应。 他推了推门,才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吴雪和翎歌面面相觑,心想不会吧 吴雪心里一紧,急忙捶门叫喊道“喂喂,有人吗” 就在他们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的灯突然亮了,鹰爪老四披着衣服打开门,脸上还带着倦意。他见二人,恶狠狠道“这么晚了,敲爷的门干什么” 翎歌只冷冷道“黑猴子死了。” 鹰爪老四先是一愣,转而笑起来,就好像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冷笑一声说道“放屁黑猴子一身邪功,我可是见过的,他能被人杀死” 可见到吴雪和翎歌二人的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他也突然犹疑了起来。 鹰爪老四怔怔道“他他真的死了” 吴雪幽幽说道“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凄惨” 鹰爪老四浑身一哆嗦,他动了动干巴巴的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只那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怀疑惊恐之色。 良久,他突然说道“是他来了是他来了”他越来越惊恐,声音也越来越大,立马回到屋子里团团转。 “他来了我们都得死我们我们都会被他杀掉的连黑猴子都会被他杀死,那我们这里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见他如此失态,吴雪和翎歌面面相觑,微微叹了口气。他提到的“他”,是玉江大盗吗 翎歌冷冷道“四爷,主人敬重您是条汉子才会找你前来相助,怎么还没见到玉江大盗,您就先被吓傻了” 鹰爪老四一怔,随即停下了脚步,他面色一沉,忽而窜到了翎歌的面前,挥起一巴掌就往她脸上打去 “你这贱婢,四爷我怎么样轮得着你来教育” 吴雪见此心下一惊,立马脱手将他手腕一格,鹰爪老四的手被一股力道往旁边一贯,立马被甩开了。 他连退两步,一脸惊疑与愤怒,一双阴鸷的眼睛被怒火燃烧,他咬牙切齿道“你这小贱种敢对爷出手” 吴雪顿时头脑一蒙,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了上来。他眼神霍然变得凶狠异常,只像是厉鬼注目一般 可他还未出手,只见他身旁一道黑影闪过,翎歌倏而到了鹰爪老四的跟前,噼里啪啦地连抽了他几巴掌,把他打翻在地,牙齿也掉了几颗,吐出一口鲜血。 吴雪一怔,见到翎歌顷刻间就将一个好手打翻在地,而且丧失了反抗能力,不由得惊疑感叹起来。如果那晚交手她也是这般迅捷凶狠的话,只怕自己早已经是亡魂一条了。 只见翎歌直身站在满地翻滚哀嚎的鹰爪老四面前,低垂着眼看他,犹如鬼差一般,冷冷说道“话我已经带到,至于你怎么打算,就看你怎么想了。” 说着,她就一扭头径直走了出去。吴雪跟在她身后,只好像在看一个陌生的人一般。 良久,吴雪轻轻说道“刚才,多谢了。” 翎歌扭过身,只冷冷一笑,说道“你不必谢我,那家伙徒有虚名,其实只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她幽幽一笑,转而神秘地说道“倒是你,你刚才的神情可真是犹如厉鬼一般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发展 翎歌神秘一笑,说道“倒是你刚才的你比任何人都像一个恶鬼。” 吴雪一怔,随之苦笑起来。就算是现在,他的头脑还是很蒙,身体在狂风的吹拂下依旧没有降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爆发出那么深刻的恨意,那如同火山爆发的情感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被骂了一句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吗”接着,他看向远处隐隐约约的山影,它们伫立在深邃的黑夜里,像是一个个将人围困的巨人。 “也许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个恶魔吧” 翎歌点点头,阴恻恻说道“只是正常人可以将其压制,而压制不了的,就是一个个恶徒。他们,是恶魔的奴隶。” 吴雪看着翎歌的脸庞,她的脸隐藏在幽暗飘忽的灯影里,她没有笑,但总让人感觉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在吴雪看来,那隐隐约约的笑意让她看起来有了几分残酷冷峻的意味。就好像是这与世隔绝的山庄,充满了孤独冰冷的感觉。 吴雪不由自主说道“所以,真正的恶魔不是别人,而是人内心深处的阴暗面。” 翎歌笑着点点头,接着说道“所以说,人在极其愤怒的情况下,可能会做出令自己都觉得可怕的事情。” 吴雪看起来有些虚弱,他知道每次情绪的爆发都是一件很累的事情。酣畅淋漓过后并不会让人爽快,只能徒增自身的空虚和罪恶感。 看到吴雪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的,翎歌轻轻问道“你没事吧” 吴雪捂着脑袋摇摇头,说道“没事。我们去找另一个人吧” 另一个人就是独自住在东院的孙鹏。起初赵昊天是将他们四人分配在一个院落,但孙鹏和黑毛猴子却执意要独自居住在一个院落里,所以他们一个在东院,一个在南院。只不过,现在黑毛猴子已经死了。 二人加快脚步,又横穿过整座山庄,到了东院。 阴嗖嗖的风席卷着这个孤寂的院落。这里面有好几间客房,但在幽暗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很是诡异阴森,就好像是个废弃很久的院落。房屋都很破旧了,就好像是突然被这股阴风吸取了魂魄,变得苍老不堪、岌岌可危。 吴雪苦笑道“这样的院落里能住人吗” 翎歌道“怎么不能这些房屋只是在外面看着破旧,但里面的骨架全都是完好无损的。主人在建造这个山庄的时候,采用的全部都是最好最坚固的建材。” 吴雪点点头,问道“我能问一下吗” 翎歌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头,好像对他的话很是不解。 吴雪道“这样一个山庄究竟是为何而建” 翎歌沉默一阵,只是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座山庄就已经建成了。” 吴雪道“你来到这里的时候” 翎歌道“当我被培养成一个只对主人忠心的杀手的时候,我就住进了这里。”她想了想,才说道“大概快五六年了吧” 时间,尤其是已经失去的时间,再次提及未免让人觉得漫长遥远,就好像是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人。而那漫长的几年岁月在她口中提出来,只像是冰冷呆板的字眼,只是一段毫无意义的象征符号。 翎歌笑道“大捕快,你问完了吗别忘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吴雪回过神,讪笑道“走吧” 他们来到孙鹏的门前,令他们安心不少的是,里面依旧燃着灯。 翎歌敲响了房门,发出一阵沉闷的扣指声。 里面传来一声“是谁” 翎歌的语气就像是在例行公事,她说道“主人请你过去。” 里面沉默一阵,说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翎歌说道“黑猴子死了。” 她的语言简单干练,语气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物。虽然吴雪跟那个黑毛猴子不熟,但若是以这样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说话,恐怕他自己都会觉得冰冷无情。 吴雪不由得苦笑,莫非这就是杀手的秉性吗 里面沉闷很长一段时间,这才说话道“是真的”语气有些质疑,但是却有几分肯定,就好像是为了确认而去疑问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吴雪好像听到了从里面发出一阵隐隐约约女人娇憨的嘤咛声。 翎歌依旧面无波澜,说道“是真的,还请速来老会客厅。” 说完,她就径直走了。 吴雪跟了上去,他看看门,又看看翎歌,心里满是疑惑。 毫无疑问,孙鹏的屋子里有个女人。可是这里不是与外界隔绝了吗他又怎么会带女人进来这只能说明,这个女人是山庄内部的。吴雪想了想,这个山庄人丁稀少,只几个女仆。 吴雪叹了口气。 这时,翎歌说道“你别看他金玉其表行为举止都很考究严谨,但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色鬼。” 吴雪苦笑道“是吗他是这样的人吗” 这时,翎歌微微侧脸,嘴角带着一丝奇怪的笑,说道“而你雪公子,你是有贼心没贼胆” 吴雪先是脸上一热,随之哭笑不得道“是吗” 可翎歌却改口道“谁知道呢我随口一说罢了” 吴雪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二人回到停放黑猴子尸体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吴雪一踏进门的时候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害怕那俱古怪诡异的尸体了。也许是这里人气兴旺,也许是这屋子里灯火通明 一进门,众人就一同望过来。 赵昊天阴沉着脸,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翎歌轻描淡写地答道“要劝说他们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昊天脸上的皮肉跳动了两下,他沉声说道“那他们人呢” 他们先去找的鹰爪老四,但他现在没有在这里,估计也不会再来了。 翎歌道“四爷不愿意来,孙鹏很快就会来。” 赵昊天冷哼了一声,说道“这点事情都办不利落” 翎歌只好像没有听见,低垂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见吴雪回来,脸色有些苍白冷峻,兰儿走到他身边,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外面像是墨染了一般,你一走进去,我就感觉像是要再也见不到你”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没事的。这地方古怪的紧,还是要多走动走动观察一下情况。” 地上黑毛猴子的尸身已经被一块白布盖上了。众人散在堂中各处,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很是沉闷。 吴雪和兰儿站在一角,兰儿抓着他的胳膊。现在,她也不那么害怕了,可能是因为他重新回来,也可能只是那一块白布将那死者的面目给遮了起来。 仆人给他们换了几盏茶,可那茶却没有人想要动口,只等着茶水变凉,热气消散,也不见喝上一口。 吴雪被风吹的口干舌燥,所喝了一杯茶。当茶杯落在小瓷盘上的时候,那一声清脆的碰触声突然响起,在这样一间沉闷压抑的屋子里显得更是突兀违和。 好像是就只这么一声清脆短暂的声响都会拨动人紧绷的神经。 过不多久,孙鹏顶着风推开了门,进了来。 他的头发和衣服被风吹的有些散乱,面色有些蜡黄,手边依旧抓着那把七星剑。一进门,他先理了理衣服,随后说道“听说黑猴子他” 赵昊天指了指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孙鹏走过去,轻轻揭开了白布。只刚露出一张脸,他就面色就是剧变,脸皮奇怪地皱褶着,眉头紧蹙,忽然他捂着嘴一下子跑到外面,只听得一阵呜哩哇啦的呕吐声。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更差了。 孙鹏喘着粗气道“他他怎么会是谁杀的”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这也是他们现在最大的疑惑。 良久,赵昊天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说道“大概是玉江大盗吧” 孙鹏道“那么说他现在就藏在山庄里” 赵昊天喟叹道“目前来看确实如此” 房间内又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开口再说一句话,他们都面色阴沉,各有所思。 良久,潘凤突然说道“愿意来的都来了,不愿意来的,也不强求。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检查一下尸体吧” 众人像是看着一个怪人一般看着他。可能也只有他愿意接触一个如此惨状的尸身。 潘凤从口袋里摸出一双白色手套,戴在了那一双细腻的白手上。 吴雪终于知道他那双手究竟为何这么白了。跟他晦暗无光的脸色比起来,那双手几近惨白。而且也明白他为何面对这样一具尸体也毫无波澜了。 潘凤双手各捏着白布的一边,轻轻掀开叠至死者的胸前,先伸手检查了一下黑猴子的头部和颈部。 兰儿胆战心惊,不敢再看一眼。她抓着吴雪的手臂,颤声道“他他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么会” 吴雪道“他是个仵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章 潘凤潘仵作 兰儿疑惑道“仵作” 吴雪点点头,说道“起初我也对他有所怀疑,觉得这个人有点细致过头了。但随后发现,这可能是因为他的工作的缘故。” 他对兰儿示意了一下潘凤的手,接着说道“他的手很细腻白皙,跟他的肤色差别很大。所以,我猜测他所做的工作必须要求他有一双精巧细腻的双手。” 兰儿似懂非懂道“可可细腻的工作,也可能是画家琴师之类的” 吴雪笑道“确实如此。可是你看他的手指腹部,并没有常年练习乐器留下的手茧,那就说明他在工作的时候,是带着保护性的手套的。” 兰儿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可她还是有些疑惑,接着问道“那他也有可能是一个画家啊”她做了一个拿毛笔的姿势,比划道“如果是画家的话,也不会对手造成太大的伤害啊” 吴雪点点头,说道“但是画家有一点跟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兰儿道“什么地方” 吴雪道“你看他手指间的掌纹,还有指甲缝隙,里面并没有墨迹或者一丝一毫的颜料残留的痕迹。” 兰儿似乎要就这个问题跟他寻根究底了,再次发问道“若是他比较在意个人卫生,每次作画完毕以后都认认真真清洗了双手呢” 吴雪也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你说的没错。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可你注意到他吃饭时的姿势没有” 兰儿道“姿势”她略微沉思,“他除了吃饭习惯有些怪异以外,还有什么疑点吗” 吴雪笑道“确实跟习惯有关。你有没有注意,每次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把味道很重的作料或者辣椒之类的配料挑拣出来,而且他不喝酒,就连浓茶也不喝。” 兰儿道“这有是为何” 吴雪道“他是在保护他的嗅觉。” 兰儿一怔,转而笑道“保护嗅觉跟职业是什么仵作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吗” 吴雪笑道“当然有啊,在检验尸体的时候,经验老道的仵作根本不会用什么银针来验毒。他们解刨尸体检查死者的内脏,若是常见的毒还好,可以一眼辨认。若是遇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那就得依靠鼻子了。” 兰儿无不震撼道“这样都可以”然而,当她想象那幅画面的时候,顿时瞥了瞥嘴。她觉得恶心,就连潘凤吃饭时的动作也叫她觉得诡异起来。 这时候,他们身边突然有人说道“雪公子说得有理。不过,就算如此,也还是有一种职业需要保护鼻子。” 吴雪和兰儿回过神,才发现潘凤已经检查完毕,此刻正在用清水清洗着自己的手。 兰儿见了他那双阴鸷的眼神,还有那晦暗阴沉的面色,顿时打了个哆嗦。她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恐惧心理。 吴雪笑道“哦还有哪一种职业潘前辈不妨指教。” 潘凤洗完手不用毛巾擦手,只是甩了甩水,让它自然风干。兰儿往后缩了缩,她似乎对他手上的水都产生了反感与抵触。 潘凤眯了眯眼,幽幽说道“香料师。” 吴雪一怔,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推理还有很大的疏漏,只单单香料师也是需要保护嗅觉和双手的。 可他转而一想,便从口中说出“不对不对。” 潘凤笑道“怎么不对” 吴雪看了看潘凤,他一身灰衣,就连面目都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颜色,就好像整个人都是从阴雨蒙蒙里走出来一样。而且,他身上的气味并没有让人联想到香料师,而是让吴雪联想到了死气沉沉的墓地。 吴雪道“气味。” 潘凤挑了挑眉,说道“气味” 吴雪点点头,接着道“潘前辈身上的气味,绝对不是一个香料师身上该有的气味。香料师长久跟各种香料待在一起,他的身体和手掌必然会沾染一些香味,这些,就算是洗也不会轻易被洗掉。” 潘凤笑道“那我身上是什么气味” 吴雪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死亡的气味。” 这话一出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良久,潘凤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不错”他看了看吴雪,“起初我还怀疑赵员外为何找了一个小孩来此,原来竟然有如此敏锐的判断力和直觉,叫人刮目相看啊” 吴雪不由得苦笑连连,心想自己好歹也十七了,有这么小吗 不过,在长辈们看来,自己年龄再大,不也是个小孩吗 赵昊天在一旁听了吴雪的推断,也是不由得赞叹道“果然,我赵某没有看错人,雪公子虽然年轻,但是胆识和智慧已经超出了我等,实在是后生可畏啊” 吴雪讪笑着拘了一礼,说道“员外谬赞了” 孙鹏一直在一旁听着,此时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吴雪又是一阵苦笑,心想自己又怎么得罪他了为什么他老是要找自己的麻烦 殊不知孙鹏见新心上人兰儿和吴雪窃窃私语好不亲密,这让一直以来自诩甚高的他妒意横生,加上他一连番的推测得到了众人的肯定,抢了自己的风头,让他又凭添了几分恨意。 吴雪真的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人暗恨上了。 在吴雪和兰儿闲话间,潘凤就已经检查完了黑猴子的尸身,众人从涣散惶惑的状态里挣脱出,靠拢到一起,静待潘凤结果。 张节陵怪模怪样地觑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说道“潘兄,如何” 潘凤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应该可以基本排出毒杀后毁尸的可能了。” 随后他解释道“虽然没有打开他的腹腔,但是我闻了闻他的口鼻,没有怪异的气味,而且他的脸色”说到这里,他也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怪异,因为这具尸体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脸皮了。 听到这里,兰儿有一种快要呕吐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头,身体有些摇晃。这里一切都很古怪。令她觉得安心的是,吴雪就在她身边,她还可以躲进他怀里。 于是潘凤改口道“尸体的肤色指甲颜色正常,不是中毒的迹象,所以排除了毒杀。” 石业兰道“那他是怎么死的看着模样难道是被人活生生扭断了脖子,再将面部毁坏” 此话一出,就叫在场的人皱了皱眉头,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凝重冷峻,虽然是在无风的室内,但也好像有一种古怪的气流缭绕着他们,几乎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潘凤道“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先被人活活砸死,再扭断脖子。” 张节陵喃喃道“这个凶手居然这么凶残” 游天星侧目而视着那具尸体,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究竟有什么怨仇,居然下如此狠手” 没人能回答他为什么。如果有人能回答他的话,这个江湖早已经太平了。 这时候,吴雪开口道“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那个玉江大盗的无差别杀人。” 众人看向吴雪,而吴雪略微低着脑袋,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找寻一点线索,他根本不想再看一眼。哪怕是轻轻一瞥,都会让他做噩梦。 赵昊天道“哦那另一种可能呢” 吴雪悄悄瞥向赵昊天一眼,说道“另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在泄愤” 赵昊天惊疑道“泄愤” 吴雪点点头,说道“凶手也许是对死者有着深刻的恨意,才会下此狠手。” 孙鹏冷笑一声,讥诮道“你也见到了玉江大盗给赵员外送来的血书,这事是冲着谁来的,你该不会还没搞懂吧” 吴雪叹了口气,只是说道“那凶手又为何要杀黑猴子呢” 孙鹏一愣,咬着牙说道“也许只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才会杀了他” 吴雪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他是不是太多此一举了就像是杀黑猴子一样,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那个玉江大盗藏在何处。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什么多此一举,而不是直接冲着赵员外来呢” 孙鹏一愣,无可辩驳,随即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只冷笑一声,说道“我不管那个玉江大盗在哪里,我只求他千万别现身。否则,我的快剑可杀人不见血” 说着,他一挥衣袖,一扭头就往外走去。 赵昊天急忙道“孙兄,此时危险,我们还是不要离的太远为好” 孙鹏冷哼道“我只怕他不敢来” 话音未落,就一把推开了门,钻进了狂风肆虐的黑夜中。 赵昊天叹了口气,转而勉强笑道“看来,今夜是没有什么结果了。诸位还是先去休息吧” 张节陵道“员外,那凶手目的不明,还是小心为妙” 赵昊天摆了摆手,说道“我在那铜墙铁壁里,没人能进来你们一行人都离得比较近,相互有个照应。如果发生什么事了,也好及时相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不眠之夜 赵员外缩在椅子里,显得很是疲倦。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先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在吴雪他们临行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堂中,里面灯火幽幽,翎歌静静地站在赵昊天身边,看不清表情。她的表情沉浸在了蜜糖色的灯光中,一同融化模糊。跟初见赵昊天时不同,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没了,他手支着额头,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疲惫和孤独。 和潘凤分别前,众人又闲聊了几句。 张节陵道“潘兄是住在西院” 潘凤道“正是。” 张节陵道“现在不甚太平,敌人意图不轨,潘兄还是多加小心。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北院找我们。” 潘凤拘礼而笑道“多谢。诸位也早些休息吧” 他说着就往西院走去。他的身影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中。他走路很轻,轻到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在用脚走路。他就像是一个寂寞的幽灵一般消失在了这条长廊里。这条长廊没有尽头,只有弥漫不散的黑暗。 于是吴雪众人向北院走去。吴雪其实很是担心潘凤的安危,因为西院里就住着他和鹰爪老四两个人。潘凤沉着稳重,倒是叫人放心。而鹰爪老四在吴雪看来就是一个草包,除了一股有勇无谋的地痞流氓的狠劲,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 吴雪不由得苦笑,像鹰爪老四这样的人,恐怕只有潘凤这个整日跟死人接触的仵作才能治得住他。 张节陵叹道“这个凶手下手未免太过狠辣无情,杀人还要毁尸” 石业兰道“大家都还是小心一点吧。” 游天星疑惑道“凶手究竟是想要复仇,还是有什么原因他应该是冲着赵员外来的,可为什么要杀一个不想干的人呢” 吴雪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如果他们不是不想干的呢” 众人皆是一怔,看向吴雪问道“那他们就是有关系” 吴雪点点头,沉思道“我觉得他们一定有所关联,甚至让这个凶手不得不把跟赵员外有关的人也都害死。” 游天星点点头,说道“这么看来,那凶手就不是光要复仇一个人,而是多个人了” 众人一阵沉默。谁也不知道这“多个人”究竟是几个人,谁也不知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张节陵道“难道就要让这个凶手一个接一个下手吗” 石业兰叹了口气,说道“这山庄里的人有古怪,我总感觉藏着掖着什么事情。” 吴雪道“若是可以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也许对于此次玉江大盗复仇事件就有了着落。” 无法,众人分别归寝。 此刻外面一片漆黑,狂风呼啸,门窗都咯噔咯噔作响,让人听着心惊肉跳。 吴雪听着那喧嚣的声音,怎么也睡不着。他倒了一杯茶,静静地坐在桌子边,心里却是乱糟糟的。 死者的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吴雪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他的头被风吹的有些疼胀。 从那天晚上众人在议事厅讨论事情,黑猴子突然出现来看,他的武功很是高明。众人并没有发现他就一直躲在房梁上,若不是他突然落在长桌上,恐怕也没人知道他在哪。 这时,吴雪又想到了那个未到场的第十个人。他究竟是谁又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来到这个孤僻的山庄吴雪甚至一度怀疑这第十人就是此案的元凶。可是他若是想复仇,必然回来到山庄内,可是他没有出现。那么他怎么在外面毁坏桥梁以后完成复仇呢 吴雪一怔,莫非这里面有最少有一个人是他的内应若真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的通了。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这么多人里面,谁会是那个内应呢他她可能会是一个仆人,或者来客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此人武功必然很是高强,甚至在那黑猴子之上。 如果这个人的武功并没有黑猴子高强呢吴雪沉思。如果这个人以某种借口把黑猴子约出来,趁他不注意再将其杀害,吊在钟楼呢可想到这里,吴雪又笑了。如果黑猴子像是孙鹏那般注重仪表的话,可能会有人跟他夜半私会,可那样一副古怪可怖的面容,会有女人愿意跟他相会吗想到这里,吴雪又觉得自己太过以面识人。这样错误的偏见会让很多事情变得更加迷惑。吴雪兀自苦笑两声,黑猴子传说可是茹毛饮血吃生肉的,会有人愿意跟他私下相会吗 吴雪叹了口气,想了这么久,也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 外面狂风依旧,夜晚也似乎被这股股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风染得更黑,像是被人涂抹了墨水一般。 吴雪听着外面一声声单调无味的风声,门窗晃动的声音,只觉得心事重重。这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山庄,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山庄究竟为何而建,也不知道这里的人跟以往有什么关联,也不知道这个玉江大盗是何人。这些问题和词语就像是今晚的狂风一样,在吴雪脑海中盘旋不去。 只过不多久,就在他陷入意识茫茫的时候,外面发出了一阵打破常规单调的声音。 那是他的敲门声。 吴雪抬起沉思的头,走到门前,门上插着门栓。他疑惑谁这么晚了会敲他的门,便问道“谁啊” 外面传来一声“是我” 吴雪一怔,是兰儿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打开门,只见兰儿头发散下,垂至胸前。她有些羞赧地笑着,抱着一床被子。 吴雪给她让了一条路,她走进来,将被子放在床上,坐在床边笑着。 吴雪站在门口,手还在门上,门还未关。 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了。 兰儿道“快把门关上,怪冷的” 吴雪将门关上。 随后,他苦笑着坐回椅子里,看着兰儿,问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兰儿道“这里,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一个人在黑黢黢的大屋子里有点,有点害怕嘛” 吴雪喝了一口、两口冷了的茶。 灯光下,兰儿的脸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像是面纱一般。兰儿还是那个兰儿,只是今晚的兰儿却让他有些不认识了。 吴雪只傻傻地说道“这样啊” 兰儿道“所以嘛,我今晚就先借住在你这里好了” 吴雪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端着茶杯,像块木头一样,说道“那我睡哪” 兰儿轻轻一笑,拍了拍床,说道“你当然睡这儿啦” 吴雪只能苦笑,他端着茶杯的手也似乎颤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害怕了。眼前这个女孩子无比熟悉,可他却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般。 吴雪苦笑道“这床睡不下吧” 兰儿道“怎么睡不下,很大” 她微微歪着头,问道“雪儿哥哥在想什么” 吴雪随即打个哈哈,讪笑道“我我在想这次的事件” 兰儿道“有头绪了吗” 吴雪道“没有” 他接着说道“你先睡吧,我再琢磨,琢磨” 说到最后,话语越来越微弱,连他自己也没有底气了。 兰儿微微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几分笑意,那笑容和眼神让吴雪感到惊慌。 “你在顾虑什么” “什么都没顾虑。” 兰儿狡黠一笑,说道“你是害怕我” 吴雪低垂着眉眼,苦笑道“我害怕我自己。” “哦” 这个字的音,她拉得很长很委婉,就像是一段旋律,在他吴雪耳边起伏,扣动着他的心弦。 吴雪深呼吸一口气,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和肩膀都在发热。 兰儿道“你想让我走” 吴雪道“不想。” 兰儿咯咯一笑,先躲进了自己的被窝里,说道“你可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比起你来,那个凶手更加可怕” 吴雪道“没多想,没多想” 兰儿躺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只露出一个脑袋,说道“门锁了吗” 吴雪道“锁了。” 兰儿道“好。那就先睡觉吧,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屋子里的灯,已经熄灭了。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迷蒙混沌的黑。这就是夜晚了。 吴雪躺在床上,身边的兰儿似乎已经睡着了,在黑暗中发出轻轻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就在他的耳边,很安静。 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像一块木头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敢。 屋子里太安静了。外面依旧狂风大作,门窗发出一阵阵咯噔的撞击声。只是,这些声音,现在都离得很遥远,像是从梦中传来。 吴雪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睁开眼,却只能看见黑黢黢的帷幔。 兰儿时而发出声声呓语,时而又好似受了惊吓一般,身体一震。这些,都被吴雪所发觉。 他忽然感觉自己老了很多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零二章 所有的可能性 第二天,兰儿起床的时候,吴雪已经起床了。他看起来没有睡好,黑眼圈又加深了几分,像是山里的大熊猫一样。吴雪今天的状态很差,一整天都在打着哈欠,一脸倦意。 兰儿问吴雪“你怎么了” 吴雪打出一个长长的哈欠,泪眼汪汪地看着兰儿道“没怎么” 兰儿在他身边小声说道“你不会昨晚一夜没睡吧”说着,她狡黠地咯咯直笑。 对于昨夜,吴雪是苦不堪言。先是被狂风吹了半天,又经历了心惊胆战的凶杀案,结果晚上也还是没有睡好。 吴雪道“你睡相不太好吧” 兰儿一怔,笑道“是吗” 吴雪佯嗔道“是的。你昨晚用手打了我三次,脚蹬了我不下五次” 兰儿惊疑道“这么严重” 吴雪接着道“这还不算严重的。之后你又掉了个头,翻滚到另一边”之后的话吴雪没有说出口,她的脚一晚上一直在蹬他的下巴。 吴雪连喝了几杯浓茶,以抵消束缚全身的困意。早餐的饭也很丰盛,但是吴雪只草草吃了点垫垫肚子。 孙鹏依旧没有来吃早饭,鹰爪老四倒是来了。他吃饭的时候全程黑着脸,眼神落在吴雪身上的时候,无比毒辣阴狠。可吴雪没心思跟他较量,他现在很累很倦。 若是翎歌在场的话,她一定会笑话鹰爪老四的模样。当他张开嘴想要把饭送进口中的时候,就露出了缺了几颗牙的牙床,无比滑稽。 张节陵憋着笑,说道“你怎么回事牙怎么没了” 鹰爪老四只冷笑一声,抛下一句话“我到要看看谁活得更久”说完他就将筷子一丢,走了出去。 张节陵疑惑地“咦”了一声,说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难道玉江大盗去找他了,没取他性命,却要了他几颗牙” 众人都是憋着笑,碍于赵昊天情面才没有笑出声。 吃完饭以后,众人喝茶小憩。 对于昨晚的凶杀案,一直都没有着落,潘凤也是有些遗憾,没有在尸体上发现更多有意思的线索。 吴雪不由得苦笑,看来他真的跟尸体待在一起待习惯了,他居然能想到“有意思”这三个字。在吴雪看来,就算是存在破解密码的线索,对于冰冷的尸体和冷酷的事件来看,怎么都不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今天是个风平浪静的一天。昨夜的狂风似乎用完了力气,变得很是温顺,在阳光底下轻轻吹拂着。 这更加加重了吴雪的困倦,在众人商讨间,兰儿无不抱歉地说道“雪儿,真是辛苦你啦” 吴雪苦笑道“你休息好就行了” 兰儿道“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吴雪摆了摆手,哈欠连天道“没事,算了等会再去看看钟楼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兰儿凑近他,小声笑道“你是不是一个人孤枕难眠,觉得被窝太凉” 吴雪斩钉截铁道“没有这回事”逗得兰儿咯咯直笑。 众人商讨半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是,那个玉江大盗已经潜入了山庄,很有可能就在这些人里面。 大厅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一方面是因为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这座山庄。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在怀疑,此刻坐在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玉江大盗”。 赵昊天召集了山庄内的所有人,让他们一同来到山庄正中央的那个“堡垒”前面的广场上。 吴雪瞧见,确实没错。仆人一共是八个男仆,六个女仆。吴雪等人也在场。潘凤、孙鹏还有鹰爪老四也在。只有翎歌还有其他十五个护卫不在场。 吴雪好奇问之,赵昊天只笑着说道“他们是我的贴身护卫,平日里不出那四栋塔楼,只在我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行动。” 吴雪将信将疑,赵昊天似乎有所隐瞒,虽然很有可能跟此次复仇事件有关,但是当事人不愿意开口,他们自然是无法知晓。 清点了人数以后,赵昊天又挨个检查了一遍,看到没有陌生的面孔混进山庄,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他询问下人近日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闯进山庄,下人的回答都是没有。但是他们心里想的是这样一个鬼山庄,恐怕就连鬼都不愿意来。 吴雪看着仆人们的表情,似乎都很是抱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困在牢笼里已久的麻木感。他们面色阴沉,如同覆了一层晦暗的灰雾。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样一座沉闷孤僻的山庄,谁待久了都会发疯。 众人又趁着上午的时间彻查了一遍山庄,甚至那些废弃已久的建筑房间都挨个检查了一遍,却也没有任何人躲藏其中。 吴雪看着赵昊天指挥下人的忙碌身影,对他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他到底在隐瞒什么呢这么兴师动众,不光找不到玉江大盗,反而更加令这个山庄人心惶惶。 吴雪感觉这只是一个“表面工作”,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可赵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为了打消所有人的顾虑,还是另有所图 一个忙碌的上午过后,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人。 这样鸡飞狗跳折腾了一上午,倒是让吴雪确认了,那个凶手,或者说“玉江大盗”,就在这些人中间。 众人跟着忙碌之余,吴雪独自来到了那晚事发的钟楼。 在白天看去,这栋钟楼很是破旧,黑瓦已经掉了很多,散落在塔基周围,白色的墙体也已经剥落,灰白不一,就像是得了皮肤病一般。 门依旧开着,保持着昨晚的模样。只是昨晚风很大,为了防止门来回摇晃,赵昊天就把那生锈的门锁别在了两个门环上。 那锁上面纹着一个老虎头的模样,就算是生锈了,也还是依稀可见。锁有很明显的被人撬过的痕迹。这让吴雪很是惊奇,这样一把锁,恐怕锁芯都已经结了锈,又怎么会轻易撬开呢 如果凶手要把黑猴子的尸体搬上楼,他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大力气。木门的漆也剥落了很多,颜色已经变暗。吴雪看了看门,这木门常年未刷桐油也已经腐朽。凶手只要用力一拉扯,这把所连着铁环就会被一同扯下,他有必要浪费时间去一点一点拨开锈迹,用这种愚蠢的办法吗这也未免太多此一举了。 吴雪心想这凶手可真是胆大心细,杀了人居然还有心思去细细“开锁”。 吴雪心里忽然一咯噔,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若是这只是在伪装,案发现场也就是黑猴子死亡的现场,不是在别处,就是在这塔楼里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雪推开门三两步走进楼内。 阳光从楼顶的无遮钟亭渗漏而下,一道道光线照射在地面上。吴雪置身在这样一个内置破旧,灰尘翻飞的环境里,突然有种苍老的感觉。所以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只有阳光依旧。 吴雪看了看地板,没有血迹,他俯下身子,也没有大片清扫过的痕迹。因为灰尘依旧覆盖着地板。地板上只有那晚他们在灰尘上踩出的淡淡脚印。 吴雪心想,若是黑猴子是在这里被杀的话,血迹必然会溅到地面上,而凶手若是为了掩盖杀确切的命案现场,可能会可以清除血迹,那样就会一同将灰尘扫除。 看来不是这里。吴雪敛起衣襟,攀上楼梯。每一节楼梯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吴雪来到楼顶那个圆亭子里。那口大钟就是挂在亭子下。他好奇地敲了敲亭柱,这才发现这些支柱居然是金属的。这个钟起码千金重,若不是金属的构架,恐怕年久失修的亭子已经被大钟压垮了。 就算是在白天,吴雪站在这口钟旁边依旧觉得寒冷。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蔓延心头。 这口大钟似乎在诡异阴冷地笑着,让死者跟它亲密接触。钟上沾染着死者的血迹,甚至还有残留的皮肉黏在上面。 吴雪觉得一阵恶心,劳累加上恐惧,几乎快要让他将早饭吐出来。 他看了看地面,没有血迹,也没有认为擦拭过的痕迹。吴雪有些疑惑,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可他忽然想到,潘凤曾经说过死者可能有两种死法。一是被人扭断脖子,将脸砸烂,再吊在这里。二是先活活把他砸死,再将脖子拗断。 如果在破坏死者的脸的时候,黑猴子就已经死了的话,那么他必然是躺在地上,被凶手毁坏掉脸部。那么地上就必然会沾染血迹,而此地很干净,干净到只有灰尘的存在。 吴雪思忖着,那么就是另外一种可能,死者就是被活活砸死的。而凶手没有用任何东西,只是从后面抓着他的脖子往大钟上撞,直到把他撞死为止。而那些血迹和皮肉就是依据。 想到这里,吴雪顿时觉得不寒而栗。这时候天色骤然变暗,飘来的乌云遮盖住了光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零三章 所有的可能性(其二) 吴雪觉得不寒而栗。天色骤然变暗下来,而就是这么一瞬间,一股风吹过来,就不再是之前的温暖。 吴雪看着血淋淋的现实,脑子里一片漆黑,似乎就连他的意识也变得晦暗起来。 他不敢再看那口大钟了。就是站在它的旁边,虽然已经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似乎还是能听见那撞击产生的钟声,幽幽不绝,在狂风大作的夜晚嘶哑。 就在吴雪沉湎于逝者的哀然神伤之时,忽然他的肩膀被人一拍。这一拍力气不大,甚至有些微弱,但是吴雪却被吓掉了半条命。 吴雪猛一哆嗦,立马回过身,才发现不知道何时潘凤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好像在笑,又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的面色在阴天黯淡的光景里更娟加晦涩阴沉。那是一层灰色的薄雾。不知道为什么,吴雪害怕此人的那一双眼睛。那一双眸子似乎也是灰色的,里面满是人们看不懂的东西,沉陷在眼睑框住的世界里。 潘凤微微笑了一笑,说道“你也在这里啊” 吴雪定了定心神,勉强说道“我想再看看现场” 潘凤点点头,说道“我也正有此意。”然后他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大钟。让吴雪感到胆战心惊的是,潘凤居然把鼻子贴上那块血迹闻了一闻,就好像是一个嗜血的野兽一样。 不久,潘凤幽幽说道“怎样,对于此次杀人事件,你有什么看法” 吴雪说道“我猜测死者是被凶手活活撞死的,就是往这口大钟上面撞死” 潘凤点点头,说道“那这么说,黑猴子的死因不是被扭断脖子了” 吴雪蹙眉道“我也怀疑这种可能,但是现场周围没有发现血迹,地上的灰尘也没有被人为清扫的痕迹,除了一些脚印。” 潘凤道“有道理”可是他疑惑地“啧”了一声,转而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地上没有留下血迹呢” 吴雪也是一怔。这个问题被他疏忽了。他喃喃道“对啊为什么既然是撞死在这口大钟上,大钟上沾染了血迹,为什么没有溅到地上” 潘凤道“毫无疑问,这里就是黑猴子的死亡现场。地上的灰尘没有被擦拭破坏的痕迹,那么就怪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巧合,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潘凤略微沉吟,接着提出一个问题“既然是把死者活活撞死,又为什么要把他的脖子扭断” 吴雪叹息道“因为泄愤。” 潘凤有些吃惊,说道“泄愤” 吴雪点点头,眼前似乎重现了昨晚的惊心动魄。他说道“对于这庄子里的事,潘前辈知道多少” 潘凤动了动脚步,来到大钟前,吴雪看不到他的脸。良久,他才悠悠说道“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被邀请来协助赵员外捉拿玉江大盗,实在是让我有些意外。”他略微低头思忖,似乎沉浸在自我的疑惑中。 吴雪道“意外” 潘凤接着说道“我只是个衙门里的小小仵作,活事与我无关。我每日面对的,就只是各种各样的尸体。这个世界似乎离我很远,我时常听着街市的喧嚣,却毫无感触和亲近感。” 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山庄很古怪,不过也有点让我兴奋的地方” 吴雪感到很是意外,惊疑道“兴奋” 潘凤道“你若是习惯了某一件事,如果突然失去了它的话,会很难适应。起初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恶作剧,但是经历了昨晚的事以后,我才发现,这个山庄远不太平。于是,闲暇松散的神经似乎再次紧绷起来,这样难道不会让人兴奋吗就算是血淋淋的事实也好,就算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复仇也好,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能做的事,日复一日。或许我们都卷进了什么复仇阴谋,也许下一个死者就是你我。如果真是那样,也许我会觉得解脱” 吴雪沉默良久。潘凤双手背在身后,灰色的身影在灰色的阴云里。 潘凤悠悠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的话,你也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将这个躲在阴沟洞里的老鼠给抓出来。” 吴雪很是疑惑,他的心里被一种悲凉和麻木占据,似乎就连剪不断的风也是。这栋钟楼沉浸在缭绕寂寥的江风中,似乎在述说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时,潘凤哈哈一笑,说道“说远了言归正传,对于刚才提出的那些疑惑,你还有什么看法吗”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所有的问题都摆在眼前了。可总有琢磨不透的地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潘凤道“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些血迹为什么会消失,还是在不破坏陈旧的灰尘的情况下。” 吴雪道“也许是因为布” 潘凤道“布” 吴雪道“也许凶手在把死者的脸往大钟上撞的时候,死者脸上蒙着布。” 潘凤点点头,说道“有可能布遮着死者的脸,才没有让血迹顺着大钟流到地上。而布吸取了很多血。汲出的血沾染到了大钟上”他咦了一声,接着说道“可那些黏连的皮肉是怎么回事如果死者脸上包着布的话,皮肉又怎么会在上面” 吴雪道“可能是因为风” 潘凤轻轻一笑,说道“是风吗” 吴雪点点头,说道“昨晚我们都是听到了钟声才发现了黑猴子的尸体。昨晚风很大,他被人吊在这里,扭断脖子,让他的脸对着大钟。因为风的原因,他像是一根撞钟木一样,不断地撞击摩擦着钟,所以皮肉沾到了上面。” 潘凤道“很有可能风再大也不会把人的脸弄成那样,只有可能是他的脸当时已经被毁坏了,尸体在风吹动下,不断撞击大钟,所以大钟上才有些许皮肉的残留” 吴雪道“按道理说,人被吊起被风吹动撞向大钟,是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的,只是因为绳子的绑法才让死者可以不胡乱摇晃,而是直直对着钟上撞去。” 潘凤扬起头,看了看上面,绳子依旧吊在那里,绑着脖子的那根上面还沾染了很多血迹,已经发黑了。 潘凤忽而笑了笑,说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他想了想,说道“一直听说那黑猴子一身邪功,而且心狠手辣,死在他手上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可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杀了呢” 这也是一直困扰吴雪的问题。他们都是听说黑猴子如何了得,可是谁也没见过他的身手,无法确认他的武功到了何种地步。但如果信了道听途说的谵言,那么能杀害黑猴子的人,武功必然已经到了很深厚的地步,否则又怎么能轻易将一个高手治服 吴雪凝眉道“也许这个人的武功很高吧” 潘凤道“我们刚才搜查了整个山庄,包括黑猴子的房间在内,都没有发现安神药或者其他催眠药物。而且,我检查了他的尸体,并没有中毒的迹象。目前来看,只有这种可能了。”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可还是无法找到凶手是谁的线索。昨天晚上大风,一片漆黑,时间上也很模糊,而且每个人住的地方都很分散,都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这根本无法指定一个可能的嫌疑人” 潘凤笑了笑,幽幽说道“这个你就不要再多想了,他一定会再出现的” 说完,他就径直下了楼,只留吴雪一人呆呆地站在楼顶上。 吴雪叹了口气,放远视野。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山庄,也可以看见自己所在的北院。 这个山庄的构造毫无规律可言,里面没有任何美化,没有树、没有草,甚至连鸟也不会再此停留。里面的道路和亭子都很杂乱,就好像是随便排了几块青石当成路了一样。 一阵风吹来,将吴雪的思绪吹乱,他感觉有些冷。一夜未眠,加上风吹,让他现在疲惫不堪。 他不想再在这个让人孤寂恐慌的地方多待,于是走下了楼。他连中午饭也没有吃,就直接回到了房间,仆人上了一壶新茶,吴雪喝了一杯,像是静默的石雕一般坐在椅子上,保持着端茶的姿势。 吴雪觉得无比压抑。这不是个会让人联想到美好景色、金娥娇嫔的山庄。这里就是一个监狱。一个冰冷无情,什么都没有的监狱,只会一点一点将人的耐心和理智消磨干净。而玉江大盗杀人事件将这种死寂打破,更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来气。 吴雪气恼地拍了拍脑袋,喘着粗气,他有种感觉,就算是玉江大盗还未杀人,他们迟早也会疯掉,从而自相残杀。 这个地方太过诡异,太过压抑,它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它小到走上一圈不要两刻钟,它大到无论你怎么琢磨,都琢磨不清其中本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零四章 废墟中的花朵 吴雪像是发了疯一般在屋子里团团转,他不停地颠着步子,脚尖不停地敲击着地面,哒哒作响。 这个山庄让人烦闷,气氛很是压抑,在里面的人根本坐不住。 吴雪越想越心烦,他忽然觉得,若是有一个人可以在这里度过很长的时间,那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因为这个地方不光考验耐力,还考验心理的承受能力。 只单单待了几日,吴雪就感到浑身无力,精神好像都已经失去了活力。而就是在这样的萎靡状态下,人又会像回光返照一样,突然感觉浑身燥热,坐立难安,好像一切都变得丑陋可鄙。 虚汗已经攀上了吴雪的额头,他几乎感觉到呼吸困难,每喘一口气都要花费很大力气。 有些事情根本不能想,也不该多想。在这个监牢般的山庄里,任何多余的思绪幻想都会让人发疯。 吴雪感觉身体里好像燃着一团火,迅速蔓延到全身的每一条脉络,每一根骨头,灼烧着他的血肉,炙烤着他的皮肤。 他心里很是明白,自己这是虚火上涌。夜晚的失眠、意外的惊吓,还有过度的劳累几乎快要将他的精力耗尽。吴雪想,再这样下去,自己定是要油尽灯枯,根本不需要玉江大盗来动手了。 吴雪叹了口气,坐到床上,解去外衣,开始运用张节陵教授他的呼吸吐纳之法,来调节心率和体温。 他盘腿打坐,久而久之睡着了自己也不知道。若是累到极限的话,根本就没有精力再去做梦了。他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没有意识、没有肉体、没有语言。什么都不存在的睡眠,好像陷入了漆黑的海底。 而当他悠悠醒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意识有些朦胧,好像独自一人过了很多年一样。而就是这样的睡眠,让他无比失落,因为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只几缕残阳斜照进屋子,屋子里黑黢黢的。他起身下床,摇摇晃晃地穿起衣服,打开窗户透气。 他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的江水,山脉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夕阳从后面映出一个山的轮廓,好似另外一个纪元。这一瞬间,吴雪感觉自己已经在无意识界度过了很多年,这些时光是他记忆里的空缺。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喝了一杯冷茶。他站在夕阳的边缘,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淡淡的身影,随时都会沉寂在无边无际的夜里。 他有必要出去走走了,哪怕什么都没有,哪怕满眼疮痍,他也要让自己活动起来。待在这个屋子里不光让人感觉孤独,更让人产生难以忍受的负面情绪。 吴雪独自走到了院子里,里面没有一个人,除了他自己。他很想去敲一敲他们的门,但是考虑到他们可能也在跟睡眠作斗争,也就作罢。 北院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间客房,一条断断续续的石板路铺在岩石和泥土上,看起来像是生疮的赖皮狗。 刚出了月门,吴雪正值思忖间,就迎面撞上了兰儿。 吴雪赶忙拉住她,两人尴尬地相视一笑。 兰儿道“睡醒了” 吴雪点点头,问道“怎么样了,早晨开始的那场搜查” 兰儿有些沮丧,说道“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混进来” 吴雪之前从潘凤那里了解了点情况,所以并不太意外。如果能发现什么露马脚的事情,吴雪才感到意外。 兰儿看吴雪好像很是波澜不惊,便疑惑着问道“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吴雪微微一笑,只是这个笑容看起来有种难掩的疲惫。他说道“若是说可疑的话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可疑。就像潘凤竟然是仵作这件事,如果他不拿出那双手套,谁能肯定呢” 兰儿道“有道理” 吴雪转移话题说道“你这是干吗去了” 兰儿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我去走走,屋子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好像哪里都很怪异。心里也很是憋屈” 她眼中倒映着夕阳,有些失神,幽幽说道“如果我们能像鸟儿一样就好了可惜我们没有翅膀,飞不出这个牢笼” 吴雪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她的身子骨竟是这般纤细,让人不由得担心用力一点都会被捏碎。 “我有预感,快了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兰儿喟叹道“可是,我们才来了两天,就是这两天,我感觉比过了两年还漫长” 吴雪笑道“我们若是出去了,得要先把所有街道坊市都走上一遍,就算是重复也要继续走。” 兰儿忽而抓住吴雪的手,睁大了双眼,说道“我们想个办法吧逃出这里。除了那个桥以外,应该也还有别的出路吧” 吴雪心中一阵抽紧,他发觉兰儿的情绪也很低落,几乎快要跌落到谷底。只是她很不擅长把情绪表达出来,每次都是藏在心里。倒是她每每排解吴雪的苦闷,让人信以为真她真的什么都不担心,永远无忧无虑。 吴雪抓住她的手,他尽可能地想要鼓励她,可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做出一两个动作。 他也很是苦闷,但是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两条路可以逃出去” 兰儿委屈巴巴地点点头,说道“你说这江湖上,有多少人为了一个财字丢了性命可没想到赚钱困难,花钱却很容易”她跺了跺脚,说道“赚钱的路子千千万万条,可为何偏偏选了最难的一条早知道就不该来这个鬼地方的” 吴雪笑道“因为最难的路子往往回报也是最丰厚的所以人们总爱冒险。这就像是赌博一样,明知道可能会输很多钱,但心里想着还有可能赢更多的钱,哪怕倾家荡产,也会试上一试。” 兰儿道“接了这样的事情,可就真是像一场豪赌了只是这赌的不是钱,是命” 吴雪拉着她的手晃了晃,笑着说道“好了,不要多想了。等这次出去,我想个比较稳妥的赚钱方法” 兰儿想了想,笑着说道“我们去卖炒面吧” 吴雪噗呲一笑。 兰儿娇嗔道“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吴雪面带笑意,说道“你怎么想到卖炒面了是不是想吃炒面了” 兰儿道“你看啊,一份炒面买五文钱,加蛋加肉还可以卖得更多一点。每天卖出一百份,最低也有五百文,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千文钱。除去成本的话,也可以赚上七八千文。” 吴雪苦笑道“你算得这么细致” 兰儿眼中放光,说道“你说对吧这岂不是很好的赚钱路子” 吴雪只笑着点点头。 兰儿道“欸,你这是什么表情” 吴雪笑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是兰儿你卖炒面的话,来吃饭的人应该很多吧” 兰儿沉浸在这条美好的赚钱方式里,脸带笑意,叫人看着很是觉得可爱。 她笑着说道“这真的是条挺不错的路子” 吴雪点点头,笑道“可是那样一天下来,恐怕身子骨也散架了吧” 兰儿道“哪有想赚钱还不愿意吃苦的好事”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得到一些,终究要失去一些。” 兰儿道“失去的,说不定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归还。” 二人手拉着手,身披着夕阳,幻想着以后的日子,向山庄外走去。 到了崖边,兰儿眼巴巴地看着对面,从那里下去,就是一条长长的坡道,可以一直通到临江城。 可是他们现在只能看着那边,虽然中间只有一条深渊的距离,但是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兰儿看着破坏的桥梁残迹,手不知觉抽紧了。 吴雪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温度,忽然感觉再多苦难也有渡过的一天。他可以想到很多很多,想到很多以后的事情。 想着想着,他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兰儿疑惑道“你笑什么笑得这么诡异” 吴雪回过神,顿挫道“我在想啊怎么样才能到那边去呢” 兰儿望眼欲穿,失神道“有时候,真的很想生活过得安稳一点可安稳的生活过久了,就又会怀念自由自在的日子。”她看向吴雪,“人不总是这么矛盾吗” 吴雪道“人就是所有矛盾的集合体但是只要过得无愧于心,不就可以了” 兰儿喃喃道“无愧于心吗” 吴雪笑道“好了,时间还长,人生也很漫长,很多事情不要一下子想完。若是把人生所有问题一下子全解决了,后半生岂不是很无聊” 兰儿咯咯笑道“你这种想法倒是不错” 吴雪定了定神,正色道“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有两个,一是抓住那个玉江大盗,二是想办法先离开这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零五章 风筝 吴雪叹道“现在问题无非就只有那两个一是如何抓住玉江大盗,二是想办法从这个命运多舛的山庄逃出去” 这两个问题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在这个地域狭很小,心里舞台却可以很大的地方,想要解决这两个问题并不简单。这两个问题也困扰了吴雪很久。 兰儿道“若是对面有人烟就好了他们见桥梁毁坏,肯定会跟外面联络,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这里荒无人烟” 吴雪看着从天上飞过的鸟,他现在无比羡慕它们,一对洁白的羽翼就是它们理想的桥梁。 他喃喃说道“若是我们像鸟儿一样就好了” 二人沿着断崖漫步着,不觉走到了面临江水的一边。 今天晴朗,只几朵洁白的云在空中缱绻缠绵。正值春之佳节,又是难得的好天气,遥遥望去,对面的村子里除了劳作的村民,还在天空中飘着几面风筝。 兰儿突发奇想,说道“不如我们放火吧” 吴雪一惊,忙道“千万不要想不开” 兰儿白了他一眼,笑说道“当然不是那种放火,而是在这崖边燃放一堆火,让对面的村庄看见了,一定会上报的。” 吴雪一想也对,可见到了此地离那边村庄的距离,就又打消了念头。除非整个山庄都烧着,否则在对面看来只是一点小火星罢了。 吴雪笑道“这是个不错的点子,可是距离太远了,中间还隔着一条江。若是他们侥幸发现了上报了官府,若想要道到这边来,得绕过整座山脉。等到了这边来,恐怕这里已经无人生还了吧” 兰儿觉得毛骨悚然,捏了一下吴雪的胳膊,说道“别说得这么可怕啊” 吴雪笑着躲避,说道“好了好了,是我危言耸听了” 兰儿沮丧着脸坐在岩石上,怔怔地看着对面的村庄,幽幽说道“好像去放风筝啊” 吴雪站在她身边,看着对面的村庄,笑着说道“这样好了,等我出去了,我做几个风筝送给你。” 兰儿揶揄道“看不出来嘛,你还会做风筝” 吴雪讪笑着摸了摸鼻子,说道“原来看过风筝师制作过几个风筝,我也试着做了几个,虽然没有老前辈他们那么技艺精湛,但也还是能飞的”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停下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连连自言自语道“飞风筝鸟” 兰儿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癔症,问道“怎么了吗什么飞、风筝、鸟儿的” 吴雪哈哈一笑,一拍手心,说道“我们可以飞过去” 兰儿闻之癔一怔,随之古怪地看着吴雪,以为他是憋在这里太久了,心智已经不正常了 她担忧地拉住他的手,说道“你可不要想不开,什么飞不飞的先待在这里就好了” 吴雪反抓住她的手,笑道“我可还没疯啊” 兰儿道“我感觉你快疯了” 吴雪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臆想我的意思是,我们做一个类似于风筝的东西,我们抓着飞过去好了” 兰儿悄悄吐一口气,不无担忧地看着他,抓着他的手更紧了,似乎想要抓住他胡思妄想的心。 吴雪看起来很是激动,他的心脏狂跳。这是一种创作的激情,就像是一个孩子的好奇心。对一切都很好奇,对一切都怀有希望,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可以动手做一做。 他说道“这是可能的可能的” 吴雪知道兰儿的担忧顾虑,便笑道“你放心好了,这不失为一种方法,也许是最好的方法只要这个风筝够大,够结实” 无果,兰儿也只好依了他,只当他百无聊赖地闲耍,只要时时看着他,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就行兰儿忽然有着感觉,她好像是一个看着孩子的母亲,得时时盯着,生怕他出点差错,受了伤,自己心疼 说做就做,吴雪急匆匆回到山庄内,便去找赵昊天,问他有没有比较结实的木料。 赵昊天也是一怔,问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吴雪道“做风筝” 赵昊天随之大笑,说道“雪公子真是,真是童心未泯啊” 他并不以为意,只当他是消遣罢了。便吩咐翎歌给他准备了所有必须材料。实心木、铁丝、绳子、钉子、锯子、锤子、防雨布等材料。 翎歌神情古怪地看着吴雪,只好像在看一个奇葩,她说道“雪公子还真是闲啊,居然做起了风筝” 吴雪笑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 翎歌双手抱臂,看着他一阵忙活,只一言不发,像是一个看着自己孩子做手工艺品的母亲一般。 良久,她说道“对于案件,你有头绪了吗” 吴雪抬起头,说道“还没有这里太闷了,而且还有一个变态杀人狂躲在这里。不找点事情做,恐怕我也要变态了” 翎歌道“你现在就挺变态的” 吴雪“” 看了一阵,翎歌道“要我帮忙吗” 吴雪笑道“给我倒杯水吧,怪渴的” 翎歌气狠狠地冷笑一声,她真想对着蹲在地上捣鼓着小玩意的吴雪的小屁股踢上两脚。 可是她只是叹了口气,转去屋子里,将茶壶和茶杯都拿了出来,放在他的脚边,说道“自己倒吧,我又不是你的使唤丫头” 吴雪停下手中的活计,倒上一杯茶,悠悠喝了两口,啧啧嘴说道“翎歌姑娘泡的茶果然不一样” 翎歌瞄了瞄他,冷笑道“当然了,我可是对里面吐了一口唾沫,能不好喝吗” 吴雪突然停下了手中的茶杯,口里的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翎歌忽而咯咯娇笑一阵,笑得花枝乱颤,她冲着吴雪眨眨眼,说道“我开玩笑的,你当真了” 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毫无幽默感的人,没想到一出手就将我一军” 翎歌面带笑意,说道“你是这么认为的” 吴雪道“我是这么感觉的” 翎歌道“可感觉是会出差错的。” 吴雪笑道“是吗可我始终相信第一感觉。” 翎歌挑了挑眉,说道“所以我就是个毫无趣味的人了” 吴雪道“这是我罕见的失误” “嘴硬” 翎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道“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安心捣鼓你的小玩意吧” 出门前,她回眸说道“这间屋子平日里没有人住,就暂且当做你的工作间吧” 吴雪笑道“多谢翎歌姑娘了” “好好做吧没准以后是个讨小孩子喜欢的风筝匠呢”她娇笑几声就离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吴雪一人了。夕阳的剪影在屋子里形成了一个独特优美的画面。这间屋子确实空闲了很久,当翎歌把吴雪带到这里的时候,地上落着厚厚一层灰。在她吩咐下人打扫过以后,这里面就焕然一新了。屋子里简单拜摆放着几个简单的桌椅,这些对吴雪来说就够了。而且翎歌也刻意为他找了间比较安静独立的房间,好让他可以安心“创作”。 这个房子在山庄靠近山庄中心,离赵昊天所居住的“碉堡”不远,就在它的北边一点,离吴雪住的北院也比较近。吴雪很是感激翎歌,她办事面面俱到,很让人安心。 要做一个供来玩耍的风筝并不难,但若是要做一个可以载人飞行的就很难。 吴雪也不是到能不能做成,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他凭借着悠久过去的经验和思维的创新来打造一个属于他自己的风筝。这个风筝不光可以飞翔,还要载着他们重重的希望飞向彼岸。 日暮渐晚,劳作了半天的吴雪活动酸软的筋骨,坐在椅子里,端着茶杯。一样透过门棂,斜射进屋子,吴雪就坐在这样一个半明半暗的场景里,久久出神。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风筝飞在天上,这只风筝没有丝线牵引,它是自由自在地,可以飞往远方。 忙活了半天,吴雪也只是从一堆木材中挑选几根最合适的,将它们打磨光滑,修改至各处所需的长度。他计算下来,若是要做好,也大概需要两天吧 吴雪想,这两天可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不然自己的逃生计划可能受阻。 光是一个风筝还不行,他得做出很多只风筝,可以让所有人都飞过去,这要花费很多时间。但当务之急是他先把一个可以载人的风筝做出来,试飞一下,若是成功的话,一起动手也可节省很多时间。 吴雪这么计划着,走出房门。翎歌像是一个守护着孩子的梦的天使一般,还给他配了钥匙和锁,防止被误入其中的人给破坏了。他检查了一下门窗,见全部上了锁以后,这才安心走回去。 一回到屋子里,就见兰儿坐在自己的床边,看着地面,脚来回摇摆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零六章 吴家四秀 吴雪在脑子里想着什么,呈现出一副低头思索的状态,他推开门,习惯性地抬起眼睛,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兰儿。她若有所思的,两只脚来回摇摆着,就好像是船家的姑娘将脚伸进水中摆水一般。 她听见推门声便向门口看来,随之嫣然一笑,说道“你回来了” 吴雪有些疑惑地“唔”了一声,把门光上了。他像是劳作一天归来的男人一般将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倒了一杯茶。 过了一会儿,吴雪笑道“你一直在这儿等着” 兰儿道“也没什么事嘛” 吴雪道“没有午睡” 兰儿摇摇头,说道“不知怎么的,突然睡不下去” 吴雪叹了口气,他知道她不是睡不着了,而是睡不安心了。 “我已经把原材料加工好了,往后两天应该就能做出一个成品,希望能成功吧” 兰儿笑道“有可能吗我是说,让风筝带着我们飞过去” 吴雪笑着说道“理论上应该可以,只要风力足够、风向正确,而且风筝只要足够结实、足够大,应该没问题。” 他想竭力露出一个可以让她宽慰安心的笑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他如此希望笑容的力量可以改变现实。 有时候笑容的力量未必有多强大,但是只要还有一个人可以理解,那不就可以令人心满意足了吗 兰儿笑着点点头,无比信赖纯真的模样。那是单纯的信任。 “唔唔”她懒洋洋地伸着懒腰,后仰躺在了床上,突然问道“你说那个繁春三城究竟美不美” 吴雪笑道“你怎么突然想到了繁春三城了” 兰儿慵声道“之前听你提起过嘛” 在这样一个地方,人的思绪可以变得很长很远,美好的幻想会在脑海中不断滋长蔓延,这就是所谓心灵的旅行。 吴雪只仰头思索,一瞬间那些关于“繁春三城”的记忆就全部回来了。 他悠悠说道“繁春三城分别是孟羊、春觉、草夜三城” 兰儿笑道“我不是要你像导游一样跟我讲解我是希望像往常那样” 吴雪露出一个歉然讪讪的笑容,说道“往常那样” 兰儿道“往常我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不了解的,你总是用回忆的形式来想我述说,就像是讲故事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是对那些城市感兴趣。再,是他像个旅人一般在这些城池之间流转的经历和感想。 吴雪苦笑道“好了,那我还是这么说吧” 兰儿翻身坐起,一脸期待的模样,说道“那么雪儿哥哥也是去过那繁春三城的了” 吴雪笑着点点头,说道“小时候跟父亲和几个姐姐去过” 兰儿眼中闪着光芒,那不是渴求,而是期待。 吴雪也感觉莫名其妙,每当她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时,往日一些容易忽略的零碎细节就再次在脑海里浮现了。渐渐的,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也开始复苏起来,宛若春天的风拂过他枯竭的大脑,再次将生机唤醒。 吴雪想起了那次关于繁春三城之行的事。令他惊喜的是,有些记忆不是想不起来,而是被他忽略了。只需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也许是某个熟悉的场景,或许是一句引导性的话 那年,吴雪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何年龄。春天,年少的吴雪和四位姐姐陪同父亲一同去往繁春三城。 吴雪不知道父亲是去办什么事的,反正对于小孩子来说,父母的事他们永远也不关心。 吴雪是吴家他这一辈的唯一男孩,不光生得皮肤白净,性格也是格外的好。所以他的姐姐们都很喜欢他。那四位吴家小姐分别是父亲的几个妹妹所生,她们分别叫吴月、吴叶、吴笑、吴濯。至于她们为什么都姓吴而不是跟他们父亲姓,那时的吴雪自然也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她们愿不愿意跟他玩。因为在这样一个女眷众多的大家族中,幼年的吴雪一度怀疑自己也是个女孩,经常学习她们的习惯和动作,为此他的父亲吴清晗没少发火。不过令现在的吴雪庆幸的是,自己及时拨乱反正了。 小时候的吴雪嘴巴很甜,又是一副纯真玉洁的可爱模样,没有人会不喜欢。吴雪不由得想,人的变化真的很大,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如此阴郁寡言,如此优柔寡断 那时,他嘴边经常挂着“月月姐”、“叶叶姐”、“笑笑姐”、“濯濯姐”。而最不开心的就是年龄最小的吴濯了。她生得可爱伶俐,吴雪也最喜欢她,可每当他喊她“濯濯姐”的时候,她都会拉扯着吴雪的嘴。她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不像三个姐姐那般,叫起来很顺口很好听。 为此,吴濯总是提醒他“记好了,别再这么叫我,再叫我就要生气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以后绝对不理你,你就是哭破喉咙也不理你” 吴雪自此对“濯濯姐”这个称呼绝口不提,而是改口叫她“小小姐”。之所以这么叫她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小,一直也都很“小”。在吴雪跟她一般小的时候,她是那么小。而在吴雪比她高的时候,她依旧是那般娇小玲珑。 为此吴濯很是气愤,因为三个姐姐都已经快有母亲姨母们那般高挑了,出落的也是越发水灵,她们亭亭玉立、顾盼生姿的模样每每都让她羡慕。 从前,她是拉着吴雪的手。现在,是吴雪拉着她的手了。 “吴家四秀”自然美名远扬,每当四姐妹出游的时候,所到之处的男子无不心驰神往,似乎就算是不喝酒也会有三分微醺。 这次他们到了“繁春三城”也不例外。老早从城门外就有不少探头探脑的男女老少对着那条通往城中的道路急急观望。男子是想一睹传闻中的吴家四秀,而女子们是想来确认一下,她们究竟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是天仙下凡。 而他们自然是希望落空了。因为吴雪想了一个“诡计”,就是把她们易容成普普通通的男子,再换上一身男子服饰。她们就这么扬长入城,只留下苦恼的人群。 年龄最长的吴月娇笑道“雪容弟弟真是有一手,这模样就算是母亲们来了,只怕也是分辨不出呢” 二姐吴叶揪着吴雪的耳朵,坏坏地笑道“怪不得舅舅老是骂你,原来是你不好好学习,每天都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去了” 三姐吴笑总是来打圆场,悄悄拉过吴雪,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笑着说道“姐姐们还是喜欢欺负雪容弟弟呢” 而依旧跟吴雪一般高的吴濯显得很不开心,只气鼓鼓地说道“指不定这小子还有一肚子坏主意呢” 不知何时,吴濯也被姐姐们当做了小孩子,甚至是比吴雪还小的小孩子。她很讨厌她们自以为是地把她当小孩子,走在路上还要关爱似的拉着她的手。于是,她为了躲避姐姐们的手,就将手塞在吴雪手中了。 她们比吴清晗的车队来得早了一点,无非是不想在长辈的看护下,好好地在繁春三城逛一逛。当然,被吴清晗发现后,直接快马加鞭追到草夜城将吴雪痛骂了一顿,若不是四位姐姐相劝,恐怕吴雪免不了一顿打。 吴雪很庆幸有这样四位姐姐做挡箭牌,他的童年可以过得很开心、很无拘无束。回想到这里,吴雪忽然感觉酸涩难忍,酸到心里,酸到鼻子里去,几乎快要让他掉下泪来。 现在的他掩饰地很好,几乎可以不露声色了。他只当自己是个故事的述说者,而不是生活的亲历者。 她们一行人首先来到了孟羊城,此城以花雕酒闻名。一落脚,姐妹们就带着吴雪到了城中最好的一家酒楼,欲品尝一番。 吴笑有些为难,说道“我们我们还是不该喝这酒的若是叫舅舅知道了,恐怕,恐怕” 吴叶挑了挑眉梢,依旧是那般笑着,说道“莫非三妹是怕了” 吴月笑道“所以我们才来得这么早,尝一尝这花雕酒,才算不虚此行。” 吴濯也跃跃欲试,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尝一尝吧” 见四女倒了酒,吴雪却只能喝果汁,这叫他很是气恼。他一拍桌子,把筷子一丢,说道“这饭还怎么吃,又不给我倒上一杯” 四女皆是笑得花枝乱颤,她们笑这小弟弟可真是孩子气。 吴月伸指掩唇,嘴角残留着笑意,说道“雪容弟弟可真是个小大人了,怪姐姐们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吴叶碰了碰吴雪的肩,挑逗道“怎么样,要不要姐姐我给你留半杯” 吴笑拉了拉吴雪的衣袖,劝阻道“好孩子不要喝酒,哪怕是低度酒也不行” 可惜的是,吴笑的话,年少轻狂的吴雪从来没有认真听过。他自认为自己不比她们小多少,为什么要服从她的管教呢 现在想来却是无比后悔,自己总该顺着她的心意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零七章 因·姻 说到这里,吴雪几乎快要无法呼吸,只喘息一次,心扉就会抽紧一次。就像是灶台的风箱一般,只要一拉动,眼泪就会如同那熊熊升腾的火焰一般泛滥。 兰儿觉察到了吴雪神情的细微变化,她知道,在他不露声色的表情之下藏着狂风暴雨。若是可以,兰儿真的想进入他的内心里看一看,但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流泪。 而吴雪却只是悄悄地急喘了几口气,就像是抽泣一般。他微微一笑,分别给自己和兰儿倒了杯茶,说道“喝点茶吧春天容易口渴” 兰儿无声地捧着茶杯,轻轻地啜饮着。茶水无比苦涩,苦得就好像是人心一般。可随后,那丝丝香甜又会像嫩芽一般在心里滋生。原来生活就是有苦有甜,只是甜美的事情总是会被轻易遗忘忽略,而那些苦涩的事情总是会占据着身心,耀武扬威。 良久,吴雪想接着故事继续说道,可兰儿却有些游移了,她虽然很想了解他的一切,但是却不忍心揭开他的伤疤。 可吴雪却很想继续说下去,因为往日的那些记忆,已经像山洪一般沸腾着向他狂涌而来。 在孟羊城,她们一同去偷偷尝了花雕酒的滋味,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在春觉城,她们一同去观赏了城外连绵的花海,清风徐来,鼻尖满是清幽的花香。在草夜城,她们坐在芳草连天的坡道上,一起看了绚烂的烟火。 那确实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只是当时不觉得,现在才后知后觉。 至于那杯花雕酒,她们谁也没有喝。吴雪也没有。 吴雪想起了吴笑姐姐说的很长一段话“这酒啊,我们现在也品不出什么味道来,无非就是好奇想要学着那些意气风发的江湖大侠。可什么东西都有个漫长的准备过程,就像是埋藏在土里的种子一样,到了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如此。强行把它取出来,也不过依旧是颗种子罢了。等待虽然漫长痛苦,但开花的时候才会格外美丽” 众人都真挚认真地看着吴笑,她红着脸,低垂眉眼悠悠说道。良久,才发出一阵阵开怀的笑声。 吴叶啧啧嘴,笑道“三妹还是还是这么这么呃多愁善感” 吴月搂着吴笑的胳膊,揶揄道“谁叫我们三妹是个具有忧郁气质的小美女呢” 吴濯已经忘了酒的事情,什么花雕、雄黄、女儿红反正她也搞不懂,也不是太感兴趣。比起酒来,这里的佳肴美味更合她心意。她已经早早吃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众人,疑惑道“怎么了不喝了” 吴雪抱着手臂,像极了小大侠,他正色点点头,抑扬顿挫说道“不喝了,这酒不对味,可能是还没到该喝这酒的时候。” 四女皆是发笑不止。 吴叶很喜欢欺负他,她像是早有预谋,凑近了吴雪,笑道“怎么了,雪公子姐姐不请你喝酒你偏要喝,怎么现在要请你喝了反倒不喝了” 吴雪害怕了吴叶的笑。他很明白,根据往日的经验,这个笑容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温柔可人。 他立马变成了一副乖巧温驯的好弟弟模样,笑道“你们都不喝了,我也不想喝了。” 于是众人将酒倒回酒壶,重新封上壶口,用红绢布盖好,并将这壶酒“敬”给了之后赶来的吴清晗。为此,吴清晗还快慰地笑着说道“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这叫她们很是赧然,只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吴雪坐在椅子里,往后靠了靠,似乎在找寻一个安全的依靠。他喝了口茶,将她们的对话还有神情面面俱到,细致地传达给了兰儿。 在兰儿看来,这四位已经逝去的姐姐们却是那样美好,就像是孩童不染尘埃的梦境一般。她们已经远远逝去,从此不会再出现,不会再嬉戏打闹、或取笑或安慰吴雪。 在吴雪脑海里,忆起她们的不是那晚可怖的大火,而是关于她们最美好的一幕幕画面。 为此,吴雪很长一段时间每晚都沉浸在绝望痛苦的梦境里。不光是为她们,也是为这世上所有悲戚的事物。醒来的时候,总是难以排解心中的失落,只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妄为。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吴雪都很怨恨孙伯为何要拼死将他救出来,与其让自己在这寂寥冷酷的江湖彷徨,不如让他跟家人们一同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更好。 可是吴雪心里没有那种恨意了。虽然现在他依旧无法从那每晚折磨他的噩梦里走出来,但他已经不是那么痛苦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人,依然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同踏上茫茫江湖路。还有,还有一个人,此人现在就坐在他的身边,细细地听着他的“故事”,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吴雪不知不觉就握住兰儿的手了,这双温暖的小手时时给他力量,让他可以继续硬着头皮走下去。还有一种除了感激之外的感情。这种感情很强烈,占据着他的身心,他已经心不由己无法自拔。若是她忽然像是一阵风般消失不见了,他可能会发疯。 吴雪忍着泪,只微微发出抽泣声,但是眼泪一颗也没有掉下来。 这个山庄困住了他们,但没有困住他们的心。身体尽可能被囚禁,心灵却永远自由自在。 而后来吴雪才明白,这江湖上每一个人都活得很辛苦,即使是名震江湖的大侠们也不例外。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等等等等。在这半瓢江湖,每个人的命运都被牵连进去,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心又怎么能由得自己呢 在兰儿面前,吴雪不想表现得悲悲戚戚的,好像要博得她的同情和怜悯一样。所以他压制住了内心狂涌的浪潮。 他向着兰儿轻轻一笑,笑得一如往常那般轻松。兰儿不知不觉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她知道自己无法弥合他过去的伤口,但也可以给他一点安慰。 兰儿歉然着低声道“雪儿哥哥我总是好奇心太重千不该万不该再让你想起那些往事,还是用残忍的方式让你说出来” 吴雪晃了晃她的手,笑道“其实我该感谢你才是” 兰儿怔怔失神,吴雪接着说道“是你让我有勇气面对那些事情,要不然,它们可能会缠绕着我,直到我死” 他的那个不吉利的“死”字的音还没完全说出,他的嘴唇就被兰儿的嘴唇堵住了。她闭上眼,红着脸,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吴雪比她还要胆战心惊。 他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如果之前遇到的种种难以置信的恶因让他反感恶心的话,此刻的难以置信却叫他满心甜蜜。 兰儿只笨拙地拥上了他的嘴唇,轻轻一触碰,又抽离回来。他们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显得很是稚嫩。 她面若红霞,立马扭过脸去,不敢再看吴雪。可他们的手却从未分离。 良久,吴雪才反应过来,他的灵魂才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之前已经飞向了五湖四海。这一吻的威力简直比这世上最强的高人出手的威力还要大,强大许多倍。 很久,他们才开始说话。 兰儿扭过脸,低着头,呢喃道“不要总是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吴雪道“好,我再也不说了。” 兰儿道“你总是这么说,却没有一次兑现” 吴雪道“我保证,以后再说一次不吉利的话,一定叫我不得好” 兰儿气狠狠地回过脸,嗔怪道“还说,还说没有” 吴雪现在又仿佛回到了三岁小孩的年纪,变得天真而又手足无措了。 “对对不起” 兰儿气极反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哼” 吴雪忙捂嘴巴,他忘了,自己也对兰儿保证过,不要把“对不起”挂在嘴边。可是,他的内心却有万般歉意想要对她述说,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可言语,但就是想说。 看见吴雪手足无措的呆傻模样,兰儿轻轻将脸贴在他的心口,幽幽说道“这次记得了吗” 吴雪犹豫再三,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背后,贴耳说道“记住了” 他以为这世间的所有爱情都是轰轰烈烈的,好像不死不休似的。但当爱情真的来到时,却是如此的克制,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点事,会将那份美好给破坏了。 蜜糖色的夕阳已经躲在了山后面,天色渐暗,很快就是夜晚的来临了。 这时,吴雪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张节陵大咧咧地走进来,吆喝道“雪兄弟,该去吃吃” 他把“该吃饭了”的话给咽了下去,神情古怪地笑了两声,转头就往外走,立马把门关上了。 吴雪和兰儿听到外面张节陵对众人的说话声,只觉得好笑。 “他不舒服,不吃了。” 石业兰狐疑道“不舒服怎么突然不舒服了我去看看好了” 张节陵对游天星使眼色,于是游天星古怪地笑了一下,他从张节陵的反应来看,心里就有数了。 他说道“是啊那个,那个我们先去吃吧,等会给他带回来。我都快饿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零八章 暗之桥 张节陵搂着石业兰的肩膀,嘿嘿笑道“没事,没事。我们先去吃点,等会给他们带点好了” 石业兰疑惑道“他们” 张节陵一怔,自知自己说漏嘴了,忙打圆场道“哈哈哈哈哪有我饿得眼花头晕了” 这时,背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吴雪和兰儿走出来,佯装疑惑不解看了看众人。 兰儿歪歪脑袋,说道“怎么了吗” 张节陵一怔,他原本是想给年轻人创造机会,没想到他们倒自己走出来了。 石业兰上下看了看吴雪,面红气盈,怎么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便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吴雪向石业兰微微拘礼,笑道“多谢师傅关心,徒弟已经没事了” 石业兰将信将疑地道“哦” 游天星对于这种“圆谎”情况很是不习惯,也不适应,忙说道“好了,好了。既然没事,那就一块去吃饭吧” 吴雪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气闷添堵,但是已经不像是先前那般被负面情绪折磨身心了。每一次情感的失控和宣泄,都只会让自己的身体更加遭受打击,这种感觉就像是握起拳头对着墙壁发泄一样。虽然很爽,但是也很疼。而过后,那种漫无止境的空虚感是怎么也无法弥补的。 现在他很开心,几乎快要憋不住嘴角的笑意,变得肆意妄为起来。 众人都发现了他的变化,很是不解。 赵昊天笑道“我看雪公子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兰儿一听这话,脸先是红了,小小的欢喜在她心中发芽,既羞涩,又甜蜜。 若是有人在很久之后问吴雪“雪公子,你觉得爱情是怎么样的呢” 问他话的人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少年人。 那时的吴雪终于可以释怀地笑着回答道“爱情永远没有固定的形状,它是朦胧的,会使倾心者的双眼和心神模糊不清。同时,就是因为这种无可奈何的朦胧感,它也会因人而异塑造出无数形状。你喜欢哪一种形状,就去那么做好了。” 只不过现在的吴雪沉醉在初恋的甜美之中,那种朦胧感像是薄雾笼罩着他的大脑和精神。他终于明白,原来会让人沉醉的,不光是酒,无比真挚的感情比什么都要珍贵,也远比酒更加解愁。 而他只想把这份简单的欢喜藏在心中,只与她二人分享。虽然这种呼之欲出的感情很难克制,但他还是很好的不露声色地说了出来。 “我在想,若是我那风筝可以飞起来,那该多好”吴雪说。 赵昊天一愣,随之和众人一同笑了起来。 赵昊天带着笑意,说道“雪公子果然有趣” 吴雪打了个哈哈,眼神跟兰儿的视线触碰了一下,像是触电一般,急急忙忙收了回来。 鹰爪老四也不来饭堂吃饭了,他和孙鹏一样,让仆人送上门。 潘凤依旧是那般,面无波澜,仔仔细细地挑拣着饭菜。为此,赵昊天曾提议给他单独做些清淡少料的饭菜,而潘凤拒绝道“跟你们一样就好,我不想被特殊照顾。” 吴雪觉得此人真是奇怪,但是不像是个坏人。人人都有点小怪癖,只要这种怪癖别让他人困扰就好。潘凤做的很好,也很会克制自己,就好像他已经无欲无求,只是过着枯燥单调的仪式一般的修道士生活。也许对他来说,生活和检查尸体没什么两样,都是在一堆腐烂的、散发着异味的组织器官里找寻点些许乐趣。 这几日吴雪已经无心去捣鼓那个什么风筝了,他无时无刻不想与兰儿见面,就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会在脑海里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来。吴雪曾经对那些陷入爱情漩涡无法自拔的男男女女很是不解,觉得他们经常会做一些可笑的事情。但是他现在明白过来,这种难舍难分的感觉多么美妙,只叫枯燥乏味的日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就连日复一日的生活都可以变得绚丽多彩,还有什么不能变呢只不过是他当时有些惘然,旁观者清罢了。 而兰儿却总是像是要和他捉迷藏一样,笑着躲避他,告诉他“你快去忙吧,别忘了做个大风筝,既漂亮又结实的那种。” 吴雪在工作间里开始了辟谷者的坚韧生活,他发觉自己有些被冲昏了头脑,谁叫它来的太突然呢他曾经想过很多事情,生老病死、宇宙万物,小到土壤里的蚂蚁,大到天上漂浮的星体,但是他始终不曾了解过爱情。对他来说,爱情就跟星体之间漂浮的“黑暗物质”一样,看不透,抓不着,却又真真实实存在。 每每当他抬起头仰望星空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无法填补的空缺感,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把那种东西称作是类似星星之间的黑暗桥梁,只是不容易发觉罢了。 而现在,他心中断裂的桥似乎已经修建好了,只要他徒步走过去就行。 吴雪这几日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和风筝当中。他几乎快要忘记了时间,有时候连饭也忘了吃了。 当兰儿来到这里找他的时候,他就会像是被家人探视的牢犯一样开心激动,而且又有点赧颜羞见。 每次,兰儿来这里的时间都不长,她不想打扰到他,因为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了她喜欢的那个认真专注,虽然有时会茫然发呆,有时会傻里傻气的吴雪。 她总是来看一看吴雪的情况,只说一些简单的话就不再停留,他希望可以专注地做一件事。 而吴雪虽然心里牵念,但往日的习惯重新回到了身上。当他执着于一件事的时候,就希望把它做到极致,尽管他平常都是一副懒散心不在焉的模样。可能这就是迷途者的觉悟吧。 令吴雪开心的是,每天晚上他们都会绕着山庄走一走,虽然没有什么可以观赏的,但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似乎就连这座孤僻压抑的山庄也变得生机勃勃了。那个什么玉江大盗还有莫名其妙的凶杀案几乎快要被忘却。 可是他们没有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也知道此刻他们面临着不可预料的危机。唯一遗憾的是,这里虽然地势比较高,但是始终见不到星星。这里的云层太重太厚,这座山庄太过不解风情,把那些闪光的小精灵全部驱逐了。 而随着另一桩凶杀案的突然发生,打破了这种宁静。让他们从梦幻的云端落入现实。现实总是残酷的,它会用各种难以想象的方式来让人的身心疲惫,让人的神经紧绷。 那日依旧像往常一样,吴雪制作着可以载动他们飞出这里的“风筝”,只要等到一个大风天,这里不缺这样的天气,就可以逃出这个封闭的山庄。他这样幻想着,好像已经飞出了这里,到了梦的彼岸。 那天晚饭之后,众人照例坐在堂中喝茶,偶尔闲聊几句。可不多久一个女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打破了这种虚伪的表象。 吴雪看那个女仆,差不多二十岁左右,满脸惊恐,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赵昊天本想发作,但见到她衣服上的血迹就立马谨慎起来。 一进门,那女仆就被门槛绊倒在地。张节陵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扶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女仆显然是受惊吓过度,浑身颤抖,脸色发白,满是恐惧之色,嘴巴动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张节陵将她扶坐在椅子里,给她倒了一杯茶,那女仆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喝了一口茶水,随之被呛得接连咳嗽,而后又忽然吐了起来。 满屋子里的人都很疑惑,但心也随之抽紧起来。 看样子,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吴雪看那女仆衣襟上沾染着一块血迹,还没有干,在夕阳里泛着暗红的魅色。 良久,那女仆才说起话来。她坐在椅子里瑟瑟发抖,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张节陵道“好些了吗” 那女仆呆滞地点点头。 张节陵接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怕,我们都在这里,你尽管说好了。” 那女仆警惕地扫了众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胆怯和恐惧。现在坐着的,只有她一个下人坐着,其他的都站着等待她的回答。 女仆惶恐地想要重新站起,但身体无力,又坐了回去。 张节陵暗暗叹了口气,说道“你尽管说好了,其他的事,不要关心。” 那女仆这才幽幽说道“他死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欲想呕吐,张节陵给她注了一股真气,这才将她游离的魂魄收回。 赵昊天急迫道“谁死了” 那女仆看起来很害怕赵昊天,身子往后缩了缩,哭腔道“孙鹏死了”随后她就大哭起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玉江大盗又出手了 张节陵吩咐其他仆人照看她,接着就一个箭步冲出房门,向着孙鹏居住的东院跑去。 吴雪和众人来到孙鹏的住所之时,眼前的震撼景象让所有人都是浑身一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零九章 暗之桥(其二) 当吴雪看到孙鹏屋子里的情形时,差点没站稳,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脚底窜了上来,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团浊气。 整个屋子都沉浸在残余的夕阳里,黑茫茫一片。但是那种震撼、恐惧、恶心的感觉并不会随着黑暗一同消失。它们只会在越发阴暗的地方闪着更加刺目的光。 赵昊天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而说是难以置信,可能难以描述众人的面色和情绪。 他张大了嘴巴,露出一个很是怪异的面相,他的脸扭曲着,这样一副场景就好像是在一个永无止境的梦魇。从他嘴巴里不断发出呓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赵昊天几乎快要晕厥过去,被身后的石业兰扶住,这才没有倒下去。 屋子里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似乎就连常年跟尸体接触的潘凤也有些难以承受。他见过因为各种死因而形状各异的尸体,但从来没有一具尸体像这样这样令人惊悚 兰儿只从人缝里瞥见一眼,面色一变,喉咙动了动,立马俯下身子呕吐了起来。之前吃的晚饭全部吐了出来还是止不住那种恶心,她不断地重复着干呕的动作。 吴雪只是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和恶心,但是他感觉自己的胃里已经开始扭曲了。 兰儿终于止住了呕吐,她把头埋在吴雪怀里,不断发出沉闷的哭声“为什么为什么” 吴雪搂着她的肩膀,尽可能安抚她的情绪,虽然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安定下来。 所有见过屋子里的情形的人都无法镇静下来,夕阳从面向西敞开的门斜射进屋子,整个屋内般阴般明,十分昏暗。 良久,石业兰蹙着眉头,叹了口气,神情冷峻道“看来这个杀手已经丧心病狂了” 游天星也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去过很多地方,也纠缠进很多稀奇古怪的江湖事,但是这样一幅场景他也是此生头一遭见到。 他抿着嘴唇,不再看屋子里的情况,凛声说道“这次是孙鹏” 这具遗体已经无法再搬走了,只能让潘凤就地检查。 他们在外面等着,所有人都惊魂未定,沉闷不语。 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翎歌和几个下人提着灯前来。 翎歌看向众人的面色,微微一怔,她什么也没有问。一个好仆人见到主人心情不快,就不该再问他所怎么回事。这点,她心知肚明。 她吩咐了下人将东院的灯点亮,便将他们遣走。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一行人了。 翎歌往孙鹏的屋子里瞧了瞧,除了一个拿着灯烛的潘凤,其他的东西都隐藏在昏暗里,看不清楚。 翎歌见此情形,心中已经有数了。她略微低垂眉眼,问吴雪道“孙鹏出事了” 吴雪只微微点点头,有些出神。 他现在已经彻底被点燃了。他的思绪和情感都已经被这个残暴凶狠的凶手给激怒了,像是一团火一样在眼中熊熊燃烧。 翎歌只轻轻道“你面色很不好” 吴雪因为被凶手激怒,而身体有些颤抖。他的脸色也变成无血色的苍白。 吴雪勉强露出一个苦笑,说道“谁见了里面的景象,都不会面色好看的” 翎歌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吴雪,兰儿在一旁呆呆地站着,有些出神。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她看向吴雪,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扎进皮肉,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恼怒让他有些情绪激动。 吴雪咬着牙低声说道“我一定要抓住这个玉江大盗” 翎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和担忧,说道“你的情绪很不好,如果你不冷静下来的话,不光无法思考,而且,也会着了玉江大盗的计” 被她这么一说,吴雪的情绪反而冷静了下来。情绪就像羽毛,它可以被大风骤然吹起,但是它也会慢慢落下。吴雪的情绪就像羽毛一般,慢慢沉了底。 翎歌道“冷静下来了”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点点头。 “好。”翎歌说。 过了半个时辰,潘凤浑身是血的走了出来,他将手套和披在身上的白衣脱下。一出门,看向众人,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里已经检查完了。我们去议事厅说吧” 众人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于是就来到了中部的议事厅。他们各自分散在屋子各处,皆是面色阴沉。 潘凤洗了手,这才回到大厅内。但是他身上依旧有着浓厚的血腥味。 赵昊天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怎么样了” 潘凤面色有些为难,说道“我从来没检查过这样的尸体,所以可能会有所疏漏。如果有疏漏之处,大家也可以再去现场检查一下,毕竟,每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没有人接话,更没有人想去那间屋子。 吴雪问道“潘凤前辈,孙鹏的尸身有没有什么线索”就算是提到,吴雪胃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异常。 潘凤叹了口气,凝眉道“尸体成那样,已经已经不能完全掌握其中线索了,有很多东西都被破坏了就算是有,也已经难以辨别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屋子里的气氛很是怪异,让人喘不过气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似乎都被昏暗的灯光描摹得模糊不清了。 张节陵幽幽道“那具体情况如何” 潘凤接着道“应该应该是被利器所杀,然后”他没有再说下去,那里面的情况,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游天星道“利器” 潘凤点点头,说道“是利器没错。从骨头和皮肉的平整伤口来看,是被极其锋利的利器斩断的。而且凶手的力道极大,是一次将尸体破坏成那样,没有补砍的痕迹。” 事实已经确认了,这座山庄里藏着一个变态的杀人狂。 吴雪道“会不会是因为泄愤的原因” 潘凤沉吟道“目前来看,很有可能但是如果说是泄愤的话,实在是有些牵强。”他面色一灰,沉声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恨意,能让凶手在杀死孙鹏以后还将尸体破坏成那样” 没有人能回答他。 兰儿依靠在椅子里,显得格外瘦小,她的脸色苍白,意识有些恍惚。吴雪就站在她身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低着头,放在下巴上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鼻子上。他向来习惯如此。一是可以遮挡自己的表情,二是可以不受外物干扰专心思考。这正像是蝶梦对于他经常摸鼻子的判断。 吴雪的脑子里一堆疑问。可这些疑问并没有可以解开的密钥。若是凭空想象,恐怕会疏漏很多问题。 潘凤道“情况就是这样”但他皱了皱眉头,奇怪地说道“只有一点比较奇怪” 张节陵问道“哪里奇怪” 潘凤疑惑道“死者身上什么丢失了一些东西” 张节陵道“什么东西” 吴雪见他面色诡异阴沉,预想有很不好的话要说,于是他想先带兰儿回房。 兰儿有气无力道“雪儿哥哥不在这里吗” 吴雪笑道“不听了。没有什么要紧线索可查。” 兰儿知道他是害怕自己独自回房遭遇不测,便说道“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没事的” 这时,翎歌走上前来,说道“这样吧,反正我对这案件也没什么兴趣,就让我陪兰儿妹妹回房吧” 吴雪有些讶异,他看向翎歌。只见她微微笑着,说道“怎么,不相信我吗” 吴雪还没有回答,兰儿先说道“怎么会呢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翎歌姐姐在,也正好可以说说话” 翎歌挽着兰儿的胳膊,回头向吴雪神秘一笑。吴雪感觉,她就像是一个绑匪,将他的宝物给盗走了。 吴雪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但是他有些疑惑,兰儿为什么要单独和翎歌回去呢还有,吴雪最关心的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值得怀疑,就连翎歌也不例外。她是否可以信任呢 待二女走远了以后,众人又重新回到案件中。 一个女仆上来给众人奉茶。 吴雪见不是往常的那一个,往常那个给他们送茶的女仆就是今日被吓破胆的女仆。 吴雪想,她大概是来顶替那个女仆的吧 赵昊天问那女仆道“青柳,春桃怎么样了” 那前来道“回主人话,春桃吃了些药,已经睡下了。” 吴雪心想,春桃大概就是那个女仆的名字吧那这个女仆应该是叫青柳了。 赵昊天疲惫地点点头,说道“有什么事立马向我禀报。” 那女仆称是,接着就退出了房间。 于是,赵昊天摆了摆手,说道“潘兄,你说说吧” 潘凤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一沉,声音忽而有些沙哑。 他幽幽说道“他的头和四肢不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章 暗之桥(其三) 兰儿因为身体不适,已经由翎歌陪同回房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他们又回到了此次事件的血腥、险恶当中。 潘凤面色阴沉,这次案件也是他头一次见到。远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案件都要暴力、血腥。就算是他,也有些难以适应。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压下心里的惊惶,说道“孙鹏,或者说死者,他的头和四肢全部不见了”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当时他们虽然都在案发现场,但是屋子里光线太暗,而且窗帘全部都拉上了,虽然可以瞥见里面的惨状,但是没人可以盯着那样的尸体细看少了什么东西。 赵昊天额头沁出了冷汗,满脸震惊,喃喃道“不见不见了” 潘凤点点头,说道“我找遍了屋子,没有发现残缺的部分” 赵昊天一屁股瘫坐回椅子里,说道“这这是为什么” 潘凤凝眉道“目前还不知道凶手为何要将他的头部和四肢给弄没” 吴雪沉默了良久,此时问道“那房子外面呢” 潘凤说道“我也这么怀疑过,但是院子里没有井,房道“这么说凶手确实是将那些东西丢进了江中了” 到了这里,吴雪又疑惑了,为什么凶手这次没有将血迹“隐藏”,而是让它们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这里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只能是这样了” 可是他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凶手可以制造的迷雾,还是他想多了 众人满面愁容,回到了议事厅。事情到了这里,东院和南院的孙鹏和黑猴子都已经命殒,死的不明不白。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但是他们除了干等着,就什么也做不了。 议事厅里气氛压抑沉闷,隐隐透露着死亡的气息。这里之前,躺着黑猴子的尸体,现在那具尸体虽然已经放回了他的房间,但是弥留在这里的气息并没有消散。它就犹如阴云一般笼罩在众人的心尖。 吴雪几乎已经无法忍受,他已经不想再看别人脸色了。管他发不发火,恼怒不恼怒。在这样下去,他们都会一个一个被凶手以残忍的方式杀死 于是,吴雪沉声问道“赵员外,我们都是你请来相助的,赵员外为何对我们有所隐瞒我们为了帮你对付那个什么玉江大盗,都已经不明不白死了两个人了,难道非得全死完你才会透露点消息吗”他悠悠笑了一声,“那时候,可以倾听赵员外衷肠的,恐怕只有阴魂不散的幽灵了吧” 吴雪的语气格外冰冷,也格外不容置疑。这样一种说话方式,闻者自然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勃然大怒,一种是被震慑到。 赵昊天闻言一怔,随之面色阴沉下来,隐隐闪过一瞬的杀机。可他随后突然只是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无助疲惫,就像是个很容易受挫的中年男人一样。 可吴雪好像没见到他面色的变化,只是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盖,不停地在茶杯上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 吴雪静待着赵昊天的回答,他并不心急。因为如果不找到凶手,他们都早晚是冷冰冰的尸体。而赵昊天既然愿意花重金“请”他们来,就自然很爱惜这条命。 石业兰看着坐在椅子里的吴雪,他的徒弟,那种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气势,已经隐隐有了那么点味道。这种味道,是石业兰一直秉持的,永远也不会丢掉的。 男人若是连一点尊严和气势都可以丢掉,整日悲悲戚戚、患得患失,那么他绝对不是一个男人。 石业兰忽然很是欣赏自己的徒弟,也是他唯一的徒弟。 张节陵也劝道“赵员外,都到了这种节骨眼,性命关天啊,又有什么事不可以说呢” 众人一同看向坐在上首的赵昊天,此刻他发福的身体却显得很是渺小,很是脆弱。往常会有面无表情的翎歌站在他身后,像是一个忠诚的保镖一般等待着主人的命令。而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破落沉寂的山庄庄主,一个举目无亲的中年男人,一个被人威胁性命的受害者。 他的半张脸隐藏在手心里,低垂着头,一种无法言表的落寞和孤独笼罩着这个中年男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一章 从前的事,江湖之事 众人等待着赵昊天的回答。 他低垂着头,身体微微抽动了几下。 吴雪、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分别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等待着。好像他不回答,他们是不会走的。 潘凤只好像没事人一般,端坐在椅子里,拿起茶杯吹着气。就算如此,他也还是保持着紧绷的姿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许对他来说,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他关心。 良久,赵昊天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脸,伸出颤抖的手端起茶杯,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喝完,这才幽幽说道“既然如此事情已经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也没必要向各位隐瞒什么了” 赵昊天神色悲戚,眼睛出神地看着茶杯。杯子里已经空了,露出白色的瓷底。 这个杯子很小,小到容不下他的愁思哀绪。 赵昊天顿了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想诸位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修建这样一个一个死气沉沉、与世隔绝的山庄吧” 张节陵道“赵员外但说无妨。” 赵昊天久久地盯着空茶杯,这才说道“修建这样一座山庄,是因为我要避祸而至于为什么修建成这样看起来很奢华又很冷峻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一点小虚荣心和对过去之事的一些留念吧” 吴雪道“避祸” 赵昊天幽幽说道“是的我就是为了躲避无穷无尽的追杀才躲到这里” 接着,他又喝了一杯茶水,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赵昊天说道“我曾经是天工阁的一员”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天工阁” 张节陵惊叹道“阁下是天工阁的人” 赵昊天肯定地看了张节陵一眼,随之点点头。 吴雪心里的一个小小的疑惑终于解开了。那天晚上,翎歌来“刺杀”他的时候,用的暗器就一度让吴雪怀疑她与天工阁有关。当时吴雪还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触怒了天工阁,以至于大半夜的派人来杀他 吴雪微微一笑,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赵昊天接着道“当时我年轻气盛,加上又是天工阁的甲等弟子,所以难免目中无人、心高气傲,以至于得罪了很多人” 张节陵笑道“既然阁下是天工阁的人,就算是有再多仇家也是不用担心的。因为没有人愿意招惹天工阁的弟子,哪怕是一个丁级弟子。” 赵昊天叹了口气,说道“张道长说的没错天工阁内部关系复杂,通婚攀亲现象很是严重,所以,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丁级弟子,背后也可能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石业兰嘴角带着古怪的笑,说道“那为什么你还要逃到此处,找一个内部的女弟子结婚稳固关系不就行了吗” 赵昊天说道此处,有些发笑,他自己也笑了,笑自己可笑。 他苦笑道“年轻人的心思,又有谁能明白呢恐怕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吧” 赵昊天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时我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又是甲级弟子,天工阁干事的职位迟早都会有我一份。所以当时有很多高层人士想把女儿嫁给我,来拉拢稳固关系地位” 张节陵笑道“看来你没有。” 赵昊天也笑了,他横着伸出双手,好像一切都囊括在他怀里一样。“诸位也看到了,赵某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也一直都是” 赵昊天接着道“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所有姻亲关系的拉拢。那时我很不喜欢那种可以轻易得来的东西,哪怕是人也一样。” 游天星喃喃道“年轻难免反一些错误” 赵昊天哈哈笑了一阵,笑得很苦。“只是我这个错误未免有些太大、太愚蠢了” 他神情失落,刚才的意气风发突然又不见了。现在的他很难再看到少年人的意气和神姿,只垂垂老矣,孤独到死。 赵昊天幽幽道“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地位够高、手段过硬,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可我后来才明白过来,一个人无论有多少钱,有多么位高权重,都只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蝼蚁罢了,而人又很容易目中无人、居高临下。这个江湖,最不缺的就是高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我犯了错,以为可以凭一双肩膀扛起来,但没想到他们要是想要摧毁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众人听了,无不唏嘘感慨。 赵昊天眼睛出神,只垂着肩膀。他的身体已经发福,年龄也已近半百,永远不再是个少年人了。 他落寞、自嘲地一笑,说道“甲级弟子又怎样还不是成为了一个丧家犬” 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那阁下又因何事,沦落至此” 赵昊天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那时,我违背师门的意思,独自去劫了一个镖” 吴雪惊愕道“劫镖” 赵昊天苦笑道“很可笑吧一个在江湖上名声响当当的门派的甲级弟子,居然会做这种江湖匪类才会做的下三滥的事” 张节陵思忖片刻,笑道“就算是劫镖,天工阁也不会这么对待一个甲级弟子吧” 赵昊天苦笑道“只因为我劫了一个不该劫的镖” 吴雪一怔,“不该劫的镖”他百思不得其解。 赵昊天凝眉冷声道“我劫了朝廷的镖”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又惊奇又有些好笑。吴雪哭笑不得,心想这人年轻的时候真是胆大包天 赵昊天自己也笑了,说道“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仗着自己年轻,又有一点功夫,便以为可以挑战全天下。殊不知,自己只不过是一只蝼蚁,改变不了任何大局。” 张节陵憋着笑,说道“阁下阁下真是艺高人胆大哈哈哈哈” 赵昊天叹了口气,接着道“光是劫了朝廷的镖,就已经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了而且,我还杀光了护送军饷的朝廷羽林卫,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 众人皆是吸了一口冷气。眼前这个中年发福的男人,曾经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胆大妄为。而且,不计后果。 令吴雪震撼怀疑的是,羽林卫里面不乏大内高手,比之江湖名宿也不逞多让,难道他年轻的时候武功竟然到了可以与整个武林匹敌的地步 赵昊天愁眉苦脸,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为年少轻狂付出了代价,这个代价就是终生只能蜷缩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荒无人烟的山庄里。 他接着道“我没有用天工阁的暗器,为的就是朝廷追查下来可以混淆视听。只没想到,我的一切行动都被玉江大盗看在眼里” 众人惊愕道“玉江大盗就是在那时跟你结下梁子的” 赵昊天点点头,喟然长叹,说道“他想找我分一杯羹,但是我拒绝了。他扬言要将此事告发给朝廷”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得凶狠毒辣。 “所以,当时我本想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蟊贼杀了。但没想到,他的武功居然如此深厚,甚至比我还要强上许多倍。他告诉我他知道我的身份,并以此为要挟。你们明白的,天工阁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弟子,哪怕是最有天分的弟子跟朝廷为敌。壁虎断尾以求自保,这点天工阁做得最好。他们绝不留情、绝不手软、绝不声张,无论是谁” “所以当他以此要挟我时,我想到了一个计策。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朝廷中人,并劫了军饷。所以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他于是,我快于他一步,先将此事告发给了朝廷。朝廷震怒,下令将玉江大盗全家处死,尸体挂在城门上以示众人。” 说到这里,赵昊天忽然放声大笑,笑得依旧如同年轻人般狂妄。 “谁能想到,这玉江大盗竟然是朝廷的人” “什么” 众人皆是大惊,“玉江大盗是朝廷的人” 赵昊天点点头,嘴角带着神秘戏谑的笑,说道“我原本以为要杀也只会杀他一个,毕竟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蟊贼罢了。只没想到,朝廷顺着查下去,此人竟然是户部侍郎的儿子” “什么户部侍郎的儿子” 吴雪只觉得头昏脑涨,他们今晚得知了太多江湖上隐匿的消息,而且每条消息都足以令整个武林震动。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赵昊天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戏谑很嘲讽,他拿捏着嗓子,就好像破旧的老风箱一般。 “户部侍郎户部侍郎的儿子” 他笑得更加放肆,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吴雪只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那小子着实坑了他老爹一回,也只这一会,就要了他全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 他冷哼一声,随之又忍不住怪异地笑了起来。 “户部侍郎又怎样就算是位极人臣,皇上要杀你,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二章 从前的事,江湖之事(其二) 整个屋子里都漂浮着赵昊天怪异、放肆的笑。 众人微微蹙眉,神情都很凝重。 吴雪叹了口气,这实在是一桩因贪婪、轻狂、狡诈引发的悲剧。 赵昊天止住了笑,可那笑容还残留在脸上,只叫人心里作呕。 他接着说道“朝廷震怒,将户部侍郎上下几百口男女老幼全部处死,临刑的那天,我还去广场上看了” 赵昊天好像在品味一道美味佳肴,啧啧嘴巴,眼睛出神,似乎看到了令他心满意足的场景。 吴雪只觉得恶心。 他斜睨了一眼沉醉在过往“壮举”里的赵昊天。 吴雪忍不住问道“那个玉江大盗就是户部侍郎的儿子” 赵昊天答道“不错” 吴雪接着道“那么,这个朝廷正三品的高官,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玉江大盗” 赵昊天憋着笑,说道“那老家伙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官场里小心翼翼一辈子,最后没有栽在别人手里,竟是栽在了自己的儿子手里” 吴雪悠悠道“也就是说,户部侍郎并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一个江湖大盗了” 赵昊天道“不错” 吴雪神情冷峻,也没有看向赵昊天,只是淡淡说道“可惜要处死,也只处死一个就够了” 赵昊天嘿嘿一笑,悠然道“朝廷可不会管你家中几个人犯了案,何况,这还是内部三品大员的儿子所犯朝廷岂能容忍内部出现这样的丑事恶事所以,户部侍郎那老家伙,还有他全家只能跟着他的好儿子一同下黄泉了” 吴雪低垂着眼,只淡淡一笑,点头说道“既然赵员外的妙技成功了,又为何蛰伏在这山庄里啊” 这句话戳到了赵昊天的痛处,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脸皮抽搐两下。他随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没想到,在临刑那日,并没有见到玉江大盗” 吴雪已经料想到了会是这种情况,也不是太惊讶。他只是点点头,等着赵昊天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赵昊天道“当日我就在场,我想看一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敢来要挟我的小蟊贼,可怎么也没见到那个小子当时我有些怀疑,但户部侍郎全家都跪在那里了,就是没有他的身影” 吴雪点点头,说道“此人确实有些手段。” 赵昊天的脸色好似唱戏一样,不停地变换着,叫人应接不暇。他瞪大了双眼,说道“于是我就有些担心。只没想到,那小子确实逃离了那里,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从那以后,我就不停地躲避”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吧” 赵昊天脸皮抽搐了一下,眼睛滑向了吴雪,他强颜欢笑道“天工阁自然也不会容忍一个弟子跟朝廷作对,于是将我在门内的信息全部销毁幸好我及时发现,早早逃了命,不然,恐怕我也成了天工阁严苛戒律下的一条亡魂了”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躲在这样一个偏僻、与世隔绝的山庄里了。 可是吴雪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于是,他问道“那晚赵员外给我们看的血书就是玉江大盗所写” 赵昊天道“不错” 吴雪略微沉吟,面带笑意,说道“我记得上面写的是近日定报十年前之仇。对吧” 赵昊天道“正是。” 吴雪接着道“那就是说,赵员外做此壮举是在十年前了” 赵昊天点点头,说道“不错。” 吴雪淡淡笑道“这就怪了,明明只有十年而已,赵员外是如何从一个少年人变成一个年近半百的老男人的” 赵昊天一怔,面色有些微变,但是他很好的掩饰了。他不能露出任何不满。因为屋子里的人都在看着他的神情。 赵昊天仰天而笑,接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我为了躲避来自天工阁和玉江大盗的双重追杀,光隐姓埋名是不够的。还得变脸” 吴雪道“变脸” 赵昊天喟叹道“要是想从他们手底下活命,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于是,我舍弃了我的容貌。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都吃五顿饭,而且每顿都是大鱼大肉,为的就是将我自己变个容貌。” 吴雪打个哈哈,笑着说道“赵员外对自己可真是好,要是我的话,我可能会变成一个瘦子。因为我吃不下去” 赵昊天气息一滞,他几乎快要忍无可忍。眼前这个小子不过是个没有什么名气地位的小子罢了。自己叫他一声“雪公子”已经是给了他八辈子的脸面了,他居然不领情面,反而咬自己一口 赵昊天咬着牙,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若不是看在众人在场,他一定要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狗命 赵昊天强颜欢笑,但是皮笑肉不笑,他说道“雪公子自然是不会跟我一样,犯这些不该犯的错误” 吴雪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无奈,说道“人总是难免会犯错没有人是例外。” 屋子里一阵默然。话说到这里,也已经无话可说。吴雪自然是不会就着案情和过去的事来对一个人进行批判,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也没有人有这个权利。所有要批判别人的人,先应该批判自己。 吴雪的心里,还藏着一个疑问。这个疑问也是最大的疑问。 而产生这种疑问的原因是虽然赵昊天说得声情并茂,将故事说得几乎找不到漏洞,但却总是跟此事件有些游离相背之处。 虽然他杀了官府的人,劫了朝廷的镖,并把罪证强加给了玉江大盗。但是,要报复也是该报复赵昊天,为什么玉江大盗要杀害其他几个人呢 吴雪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思忖着,对于这些疑问,他找不到合理的解答。难道这只是一种心理战只是为了搞垮赵昊天这个肇事者的心理防线还是因为赵昊天的住所固若金汤,所以只能找几个无关的人来“泄愤” 每想到这些,吴雪总是觉得头疼,思绪像是一团乱麻,无法理清其中必然的关联。 回去的路上,众人皆是沉闷地走着,各有所思。 张节陵见吴雪愁眉苦脸的模样,便笑问道“怎么了一副百般苦难在一身的样子” 吴雪沉吟道“我在思索赵昊天的话。我总觉得里面有很多地方太过巧妙了,巧妙得像是一个精心编造的故事。” 石业兰和游天星也点点头,说道“他的故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张节陵打个哈哈,笑道“是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呢” 这时,吴雪问道“道长,你对户部侍郎一案有何看法”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户部侍郎一案,老道我也只是略有耳闻” 石业兰蹙了蹙眉,抱怨道“嘿,平时喝酒的时候没见你老道犹豫过,怎么提到此事就婆婆妈妈的” 张节陵苦笑道“也不是老道不想说,只是我对这事也知之甚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的信息线索” 然后,他微微扬起头,思忖片刻,说道“不过现在想来,当时此案确实牵扯很深,甚至对于整个武林的结构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吴雪心中一喜,忙说道“道长不妨直言” 张节陵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户部侍郎一案,离现在大概都已经十多年了吧当时我已经心不在正一门了,总想着趁着还未老到不能动,下山去瞧上一瞧江湖近况。所以那时我就经常不在门内但是那个户部侍郎贫道还是见过几面的” 吴雪一怔,这个十年前的案件似乎出现了转机。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久到可能人们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次惨案。但是无论时间过了多久,死者的悲鸣都会在历史长河里发出振聋发聩的鉴警。 这是一场支离破碎的案件,只能够靠找到当年跟此事件有关,或者有所耳闻的人,靠他们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经过。就算如此,也只能猜测个大概,已经无法全然还原当年的惊心动魄了。 吴雪听了张节陵的话,急忙道“道长知道这个户部侍郎” 张节陵点点头,遥想道“每个朝廷的大官来到正一门举行醮会正一都会格外重视。所以一个朝廷三品大官来此,必然是百般顺应。不过这个户部侍郎跟其他来正一的官吏不同,他似乎总是面色阴郁,一副抑郁不得志的模样。别的大官来此都是三五好友陪同,而他只是独自前来,就连家人都没见到一个” 吴雪疑惑道“恐怕他是心有所虑吧” 张节陵道“也有这个可能” 吴雪急迫道“还有没有关于这个人的更多信息了” 张节陵笑着打趣道“你这小子,怎么总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他叹了口气,喟然道“你还年轻,不要总是纠结过去,跟这些奇怪的事情沾上关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三章 从前的事,江湖之事(其三) 张节陵意味深长地看着吴雪,喟然道“你还年轻,应该望向远处,不要总是跟这些奇怪凶险的事情沾上关系”他忽然戏谑一笑,“那些事情虽然惊险刺激,令人兴奋,但是高官厚爵、金银万两哪里有心上人的小手温暖那些终究是缥缈乌云,得到一些,终究会失去一些” 吴雪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和兰儿的关系,虽然他也很想多陪伴她,但是置身于这样一个凶险邪恶地方,他又怎么能让她蒙于受险,而跟她谈情说爱呢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晚辈明白只是,还是请道长将过去之事告知晚辈吧有些事不该就这么被人遗忘了为死者,为往后活着的人,都不该。” 张节陵听完一怔,看了看石业兰和游天星,三人面面相觑,随之附声而笑。 张节陵摇了摇头,叹道“好小子你果然是个特殊的人” 石业兰笑道“不错,不错。我这徒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有了江湖高人侠士的味道。” 游天星笑道“希望可以早日在武林英雄谱当中看到你的名字。” 吴雪知道这个什么英雄谱,但是他丝毫不感兴趣,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作秀似的选拔罢了,真正的江湖高手数不胜数,又岂会都参加那个什么武林大会矫情也好,作秀也罢,他都无所谓。他现在关心的只有此次案件,就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循着残留的时间气息找寻真相。 吴雪推辞过去,便接着案情继续分析。 张节陵见他如此执着,便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接着说道“那个户部侍郎每次来到正一门举行祈福法会总是一副忧愁郁闷的模样,沉默寡言,每次举行活动结束以后,也总是很快就离场。别的官吏来此都是喜气洋洋,只有他是那副模样,好像随时会大祸临头一样。” 吴雪想了想,也许他当时就发觉了什么。 张节陵道“不过我也与他打过几次照面。” 说到此处,张节陵神色微变,思索道“我只记得有一次,那人不像往常一样醮会一结束就匆匆离去,而是跟着掌门说了些什么。” 吴雪一怔,喃喃道“道长知道他们当时说了什么吗” 张节陵摇摇头,喟然道“我当时已经心不在焉了,所以就没有关心此事。但是可以看到那人神情紧张,似乎有什么急事已经迫在眉睫了,而掌门只是一味摇头。最后,那人也只好郁郁离去,而那次,也就是户部侍郎一案发生的前夕,他从此就再没来过正一” 吴雪沉默一阵,脑子思索着当时的情形,他们会争论些什么呢而且事情就发生在他被害的前夕,在时间上着实令人起疑。 张节陵就只知道这么多了,他苦笑着说道“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不要再让老道回想过去的事了。人老了,脑子就不中用了,再回想下去,恐怕老道要七窍生烟,就此登仙了” 他悠悠回房,嘴里说道“对于我这种半截入土的人来说,可能忘却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吴雪急忙问道“道长可知道那个户部侍郎叫什么名字” 张节陵停在门口,想了想,说道“他嘛好像是叫做林语阁吧大概是吧不说了,老道先睡了,到我守夜叫醒我” 说着,他就打了个哈欠,回房休息了。 此前,众人就商议过,对于这么凶险的山庄,他们还是轮番守夜保证安全。众人分划好时间,第一个守夜人是吴雪,第二个是游天星,随后是张节陵、石业兰。 众人分别回房,第一个守夜的人是吴雪。他闲来无事,就未进房门,而是独自站在庭院里,仰头看着稀稀落落的星星,嘴里不断念叨着“林语阁林语阁” 就在此时,他的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翎歌从中走出来,脸上还带着笑意。见了吴雪,只冷笑一声,走到跟前。 吴雪太过专注,她走到了身边也没有发觉,嘴里依旧念叨着。 翎歌道“你在念叨什么呢” 吴雪回过神,笑道“是你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人呢” 翎歌挑眉点点头,说道“原来我又变成了奇怪的人” 吴雪苦笑道“翎歌姑娘不要多想,我只是在想问题” 翎歌道“我听你不断念叨着是人名吗” 吴雪道“是的。” 翎歌道“这个人跟此事有什么关系吗” 吴雪疑惑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只是有些怀疑” 然后,他霍然一笑,说道“我以为你该早早回去了” 翎歌面带笑意,说道“我也想早回去,只是跟兰儿妹妹聊天也很有意思。” 吴雪笑道“这样啊” 翎歌古怪一笑,说道“就是这样你瞧瞧她去吧,你的兰儿妹妹十句话有九句半离不开你这个好情郎呢” 吴雪一怔,随之尴尬而笑,说道“是吗” 随后翎歌说了声“晚、安”就离开了北院,留下独自发怔的吴雪。 他笑了笑,心想她何必要把晚安两个字说的这么诡异 不过,吴雪对翎歌又多了几分信任。她也不是个古怪孤僻的杀手嘛起初自己还对她抱有戒心。 吴雪想着,来到兰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说道“兰儿,睡了吗” 里面传出兰儿的声音,“还没。” 吴雪推开门,便走了进去,只见兰儿正坐在桌边,桌子上还放着两个茶杯。 见了吴雪,兰儿笑道“结束了” 吴雪苦笑道“但愿结束了”然后,吴雪看了看屋子,问道“你没事吧” 兰儿失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吴雪赧然一笑,说道“可能是我多虑了” 兰儿轻声道“雪儿哥哥是对翎歌姐姐不放心吗” 吴雪点点头,说道“这个山庄很是古怪,还是小心为妙” 兰儿微微笑了笑,拍了拍旁边的座椅,吴雪一笑,坐了下来。 兰儿笑道“翎歌姐姐很好哦,不是你想的那种奇怪的人虽然她确实有些奇怪” 吴雪苦笑道“奇怪,还是不奇怪” 兰儿撒娇一声,说道“哎呀我也说不清嘛,只是觉得她不是个坏人我跟她说了很多话,而她也一直陪着我,直到听到你们回来了,她才起身告辞。” 吴雪歉然而笑,幽幽说道“是我太太专注了,忘了时间,该早早回来看看你的” 兰儿凑近了吴雪,眼带笑意,悠然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害怕我走丢了不成” 吴雪讪笑道“我担心担心你嘛” 兰儿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把他全部装进自己的眼中。 “雪儿哥哥也要多关心关心自己,要多休息,不然一直这么紧绷着神经,头脑昏沉沉的,思路也不清晰” 吴雪笑道“我知道了。” 二人聊了一会,见兰儿睡眼朦胧,便欲起身告辞。兰儿还想跟吴雪说话,吴雪笑道“太晚了,你先休息吧,等明日再说。” 吴雪见兰儿安稳睡下,这才离开她的房间。他轻轻将门关上,独自站在院子里。 时间已经很晚了,吴雪喃喃道“原来聊了这么久啊”下次,该多用点心,多花点时间陪陪兰儿。 吴雪独自在院子里漫步,思忖着前前后后的经过。林语阁这个名字萦绕在他脑海,就像是在江面盘旋的的白鸥一样。提起一个死去十多年的人名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这个名字已经消失了很久,就像是埋藏在地底的秘密一般,此刻突然重提就会给人难以忘怀的印象。 吴雪想,他跟此事究竟有没有什么关系呢事情真的就像赵昊天说的那样吗 在谈话的时候,吴雪屡次故意激怒赵昊天,希望他会露出一些破绽。但是吴雪俨然低估了这个老谋深算的人。他的话是否可信呢赵昊天的故事似乎很是完美,没有什么缺漏的地方,唯一一点时间上的问题也被他以自暴自弃似的借口圆场了。 但是吴雪总感觉一切都太巧了,最大的问题就是黑猴子和孙鹏之死。 凶手有能力在这么多人眼前杀死二人,那他就一定有能力杀死赵昊天。这个玉江大盗又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们二人呢是震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他们必须死 吴雪的脑子里产生了很多想象,但是没有一个可以完美解释凶手的杀人动机。 吴雪想,还是得听听别人的证词,才能完整的判断。他想到那天晚上在孙鹏门外听到的女声,那个女人是谁吴雪猜测这个女人就是一直给孙鹏送饭并侍候他的名叫春桃的女仆。 明天去找她问问情况好了,吴雪这么想着。 吴雪晚上喝了太多茶水,此刻身体起急,便向外面的净房走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四章 巧窥檐语 此刻时间已经过了正值子时正点,月明星稀,清风西去,有些微撩。 这山庄布局着实凌乱诡异,有违常规。客人居住的四个院子,没有一个净房,要方便只能跑到山庄中间靠北的净房里去。而那里的净房靠近仆人的房间,所以就会碰到比较尴尬的问题。 吴雪快步往净房走去。此事已经夜深了,山庄内只有檐下挂着白纸灯笼,散发着寂寥的光晕,照亮一个个犹如舞台般的空间。一个孤寂匆忙的身影穿行在这些犹如众星捧月般的光圈里,好似幽灵散过,飘飘忽忽难以捉摸。 整个山庄好像只有他和孤魂没有安歇了。 就在这某个不预期的角落,一个房间,里面没有燃着灯,一片漆黑。就是在这漆黑的屋子里时时传出低语。那是一男一女的声音,时断时续,欲扬还抑,就好像是断了弦的古琴,演奏者却还要勉为其难。 这声音虽然低微,但是在这样一个被死亡、恐惧、孤寂包围的山庄夜晚里,这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压抑、突兀,就像是演奏一段不合时宜的序曲,却又有些许宣泄的效果。 吴雪听得声音,立马停下了脚步。他很是疑惑,这么晚了,是何人还在这房子里说胡话而且语无伦次、气若游丝,就好像是一只跑了六百里加急的驿马。 吴雪心想这么晚了二人在此柴房私自相会,其中恐怕有诈。他的神经太过紧绷,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他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因为他明白,热起来的思维和身体一旦冷却,就不会这么容易发热了。 出于好奇,吴雪蹑手蹑脚地来到窗户底下,悄悄往里听去。可他只静下来听了一会儿,就立马脸上发热,去留不定。 他完全是多虑了。 这里面的声音没有任何阴谋,也不会有什么阴谋。它就像是乐曲到达了胡话,一脸痴呆样怕是也活不长了” 那女子幽幽喟叹道“春桃也是个苦命人之前的主人老爷是个虐待狂,不光虐待动物,喝过酒就连下人都虐待。我听她跟我说过,在之前的地方做事,每日都胆战心惊,生怕哪天轮到自己。你猜她主人怎么说” 男子道“怎么说” 女子叹了口气,说道“他说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 女子接着说道“那家主人不光酒后侵犯了春桃,而且还将她毒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那男子默然良久,才叹气道“对他们来说,下人恐怕还不如他们养的狗吧” 屋子里传出女子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哽咽着说道“你说我们命贱,但天生之命也不该贱,只是为了营生,才给他忍气吞声当了下人。一入府门之深,本就没想着还能保全自己,可为什么受了侵害还要受此毒打难道下人奴仆就不是人了吗” 那男子劝慰她,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说道“你瞧我,说什么天生命贱什么贱不贱的,我们过得下去,活得开心就行。” 屋子里的呜咽声听着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心的碎裂声。镜子碎了可以再换一面,心碎了怎么能换 那女子越哭越凶,悲戚欲绝。“都说时运不济,可我看有的人是霉云满面,怎么也好不起来” 男子叹息道“你这这又是何必” 女子抽噎道“春桃就是这么个人。你知道她跟那叫孙鹏的,的关系吧” 那男子叹道“下人们背后议论得凶呢,说什么春桃攀高枝,勾引富家公子,说是每天借着给他送饭,其实是跟他行房,日日如此” 那女子道“春桃是已经怕了,怕了那种生活” 男子低叹道“谁又能保证一次见人就能见他的心呢” 女子幽幽道“春桃也是个傻姑娘,听他保证将她带出这个杀人狂出没的山庄,并纳她为妾,就随了他可谁知那孙鹏又叫人给杀了她受了刺激,成了那副模样” 男子喟叹道“一个下人和一个公子本就差距悬殊,就算是遇到良人,也未必真心愿意娶一个下人” 那女子幽幽道“我只希望以后可以有一两亩田地,再有个小房子” 那男子道“等我们一逃出这鬼地方,反正现在钱也攒够了,就去建房置地,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 吴雪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他感到有点恍然,但也得知了些许事情。他轻步离开,来到净房,小解过后,他感到身体轻松了很多。但是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 他有一些疑问,必须要去问春桃,也有必要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虽然很残忍,但是无可奈何,凶手一日不落网,此山庄一日不安宁。 春桃的房间并不难找,走了不久,就是一片供以仆人的房间,这些房间很低矮,稀稀落落的,她的就在最边上的那一间。 吴雪鬼鬼祟祟地听了听其他仆人的房间,确认都已经睡下以后,径直来到春桃的房间。 他忽然觉得好笑,终于有一天也轮到自己像个穿行在暗夜里的杀手行事了。可他不是要在暗夜行凶,而是要去一个女仆的房间。 可到了门口,才发现很是不妥。他总是觉得此行名不正言不顺,是个不义之举。而且,哪有大半夜找人谈话的 吴雪见春桃的房间依旧亮着灯,却没有人看护,只有一个女子合衣躺在床上。他在门口看了一阵,也不知道她睡没睡,只是像一根枯木一般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吴雪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也不知该不该进门,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进门。 就在他迟疑踌躇之时,房里面传出来轻轻一声,“门没锁,进来吧” 令吴雪惊讶的是,这句话的语气虽然很轻淡,但却好似包涵着一种宿命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在临刑前苦苦等待的囚犯。 吴雪犹疑一下,还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随后将房门轻轻关上。 春桃就躺在床上,斜睨了他一眼,脸色却是一变,低呼道“是你” 吴雪迷茫道“不是我吗” 春桃收回了眼神,直愣愣地看向破旧潮湿的房梁屋顶,淡淡道“我认错人了不是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五章 夜话春桃 春桃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病人一般,直挺挺躺着,只冷冷淡淡地说道“不是你,我认错人了。” 吴雪满腹狐疑,心想她这幅样子就像是在等一个人,一个迟早会来的人,但是这个人不是他。那么会是谁呢谁又会半夜来找一个“被吓坏”的女仆呢 吴雪将房门轻轻关上,坐在了墙边的一张椅子上,这椅子很不舒服,摇摇晃晃的,快要散架了。 他淡淡道“你在等人” 春桃依旧躺在床上,像是没有听懂,说道“我谁也不等。” 吴雪笑道“那就奇怪了,除了临时起意的我,还有谁会在半夜来找你” 春桃冷笑一声,说道“也许是另一个临时起意的人呢” 吴雪打了个哈哈,说道“人们都说春桃姑娘被吓坏了,但我见今晚姑娘神思敏捷,反倒是有长于常人之处。” 春桃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她似乎没有起身以礼的念头,就好像是被贴在了床上。 “春桃是奴仆下人,雪公子一口一个姑娘姑娘的叫着奴,叫奴情何以堪” 吴雪只淡淡一笑,略微低垂着眉眼,说道“我以为你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春桃此时忽而起身,坐在床上,嘴角带着笑,说道“奴怎么会不知道雪公子的大名呢”她挑了挑眉,“毕竟雪公子可是这座山庄里的大忙人啊,又有哪个下人不知道” 吴雪笑道“我只是在瞎忙罢了。” 春桃道“瞎忙难道雪公子就此次杀人事件没有一点头绪吗” 吴雪诚实地摇了摇头,喟叹道“这杀人凶手实在是狡猾而且手段极其残忍。这是一个冷静的杀手,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春桃道“那雪公子又为何半夜三更来找奴家莫非” 她起身走进吴雪,就像是一只撒娇的猫一般环绕在他身边,幽幽说道“莫非雪公子也是个知趣的人” 吴雪坐在一个不太牢靠的椅子里,这椅子稍微用点力恐怕就会倒塌。 “我知不知趣不重要,重要的是春桃姑娘知不知趣。” 春桃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很娇气,却有几分苦涩之意,她说道“当奴的,如果不学会识趣,又怎么能博得主人欢心呢” 她的语气很轻,轻得就像是一缕烟尘,萦绕在吴雪的耳尖。 吴雪淡淡道“我不是你的主人,也不是任何人的主人,你不需要取我欢心。” 春桃微微一怔,接着柔声蜜语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公子哥,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悠悠起身,离开吴雪身边,走到屋子中间,说道“有的人满嘴仁义礼智信,可做的,不也是下三滥的事吗” 吴雪苦笑道“真是抱歉春桃姑娘居然会有这么一种想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 春桃笑道“那应该挂在哪里不挂在嘴上让人人都能看见,还能怎么样” 吴雪叹了口气,淡淡道“挂在心里。” 春桃失笑道“挂在心里” 吴雪只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 春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意外,身子微微一颤。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似乎很有说服力,只要你见了,就绝对会信服他。 会让人信服的只有德高望重的前辈,还有最亲近的人。眼前这个人不是前辈,更不是她的亲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而年轻人的眼睛往往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可是她所见的那双眼眸没有夹杂着任何情感,就像是两块黑曜石,闪着沉沉的光。这双眼睛里会藏着怎样一个世界呢 春桃有些游移不定,她咬了咬下唇。 吴雪说道“我半夜前来,并不是图谋不轨,只是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一下春桃姑娘。” 春桃没有回话,只是幽幽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呈到吴雪面前,低垂着眼眸说道“雪公子,请用茶吧。” 吴雪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杯子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瓷,茶也是劣质茶叶所泡。这样一杯茶除了下人奴仆,没有人会喝。可他一口气喝下去了,没有任何犹豫。 吴雪道“多谢春桃姑娘,正好解了口渴。” 春桃微微张了张眼睑,神情有些惊愕,疑惑道“你就不怕茶里有毒吗” 吴雪看着空荡荡的小茶杯,淡淡一笑,说道“我与姑娘何怨何仇,以至于让姑娘给我下毒” 春桃抿着嘴唇,浅浅一笑,说道“姐妹们都说雪公子是个比之孙鹏好不了哪去的孟浪公子,今晚一见,却是自扫颜面了” 吴雪微微苦笑道“这也多谢春桃姑娘及时收手,不然我可能真的就是个孟浪之徒了。” 春桃咯咯娇笑,说道“雪公子居然可以抵挡的了诱惑,莫非” 吴雪苦笑道“我很正常。” 春桃笑道“那雪公子是如何做到四大皆空的” 吴雪微微笑道“只要眼睛不见就好了。” 春桃幽幽说道“眼睛不见,就算内心清净了吗” 吴雪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淡淡道“春桃姑娘跟天生眼盲的人接触过吗” 春桃明白所以地摇了摇头。 吴雪道“天生眼盲的人没有见过这世上任何事物,要想了解世界就只能依靠自己的一双手、一只鼻子、一对耳朵、一张嘴巴。他们所理解的世界全是凭借着这些感觉给他们的反馈,在脑海中进行幻想。这种幻想虽然不真实,但是却足够美丽。那就是他们对于世界异于常人的理解。有时候我们也需要像盲人一样,给自己留有些许幻想的空间。眼睛只能看见世界,而只有心才可以感知世界。” 春桃有些失神,她眼神呆呆的,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良久,她才长长叹了口气,转而笑道“什么嘛,像一个老和尚一样你剃光头当和尚一定是个好和尚” 吴雪不由得苦笑,她不是第一个觉得自己会是个好和尚的。难道必须得当和尚才能碎碎念他偶尔也想多说几句废话嘛。当然,如果这些废话能让人有些许感触,那就当他没白说。 这时,春桃眼中波光流转,轻轻说道“像雪公子这样的身边一定会围绕着很多女孩子吧” 吴雪不解道“我这样的” 春桃神色有了几分羞怯之意,幽幽说道“雪公子如此善解人意自然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吴雪苦笑道“我并不觉得会有很多人喜欢我。” 春桃有些失落,说道“雪公子不这么觉得吗” 吴雪悠悠道“路边算命的老道士也有很多女孩子围着,但你能说她们都喜欢他吗” 春桃听了,只气哼哼地直跺脚,嘴里嘟囔道“啊啊啊你这人” 吴雪摆了摆手,笑道“别再关心我了,关心关心你自己。” 春桃身子半伏在床面上,脸贴着被子,眼睛看向他,幽幽说道“我有什么可关心的下人的命不过就是一张卖身契,命比纸薄,死了都不会有人关心” 吴雪道“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春桃笑道“你是带着你的疑惑来关心我的吧” 吴雪咳了一声,说道“春桃姑娘不要再妄自菲薄了,我有几个疑惑,想请你作答。” 春桃趴在床上,半张脸面向他,说道“你说吧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吴雪点点头,开口道“是你负责给孙鹏送饭的吧” 春桃脑袋贴着床点点头。 吴雪小心翼翼地看向春桃,提出了他最不想提的问题。 “他你” 春桃叹了口气,幽怨说道“那天晚上,你和那个翎歌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二人间略微有些沉默,吴雪低头沉思着,春桃将脸埋在被子里,忽而发出阵阵呜咽。 吴雪道“你” 春桃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道“没错我确实妥协了那个人可我没办法” 吴雪无比沉闷地叹了口气。 “不要再提了”他转而说道“你负责给他送饭,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春桃小声道“没有” 吴雪蹙眉道“那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春桃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直看得他浑身发毛。 “你算不算”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春桃姑娘知道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春桃忽而一笑,笑得有些自嘲,有些无奈。 “告诉你,你就能抓到那个杀人狂吗” 吴雪摇摇头,喟然说道“我不敢保证。” 春桃嘶声道“那你为何这么执着呢反正反正他还是会害死我们,就像杀死那个人一样” 吴雪发现了问题,笑着问道“那为何春桃姑娘还要对外装傻呢是真的吓破胆了还是说你有不得不装傻的理由” 春桃一怔,眼中还残余着泪花。 “傻一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能活得久一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六章 突袭 春桃坐在床边,略微低着头,神色难掩失落。她哀叹道“装傻一点,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只独善其身,不是能免去很多麻烦吗”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春桃姑娘想要避免麻烦,但我们现在已经在麻烦里了,怎么还能求自保呢” 春桃忽然一笑,接着声音愈来愈大,搞得吴雪很是疑惑不解。 她忽而问道“雪公子头脑很好,不知道武功也是不是想头脑那般好呢” 吴雪疑惑道“怎么” 春桃浅浅笑着,神秘地靠近了吴雪,悄声说道“谁知道呢谁知道那个杀手会躲在哪里偷听,也许我们说的话他都知道呢” “呃”吴雪觉得她有些神经兮兮的,他的肩膀发凉,就像是有人躲在身后偷偷吹气。“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春桃姑娘今晚到底在等谁呢到底在害怕什么” 春桃低垂眉眼,嘴角带着无比苦涩的笑,说道“我别无选择我只能装傻充愣,不然,那个人会来杀我的” 吴雪道“谁谁会来杀你” 春桃看向吴雪,眼神无比惊恐,好像在她眼前又浮现了那天的惨案。她张了张嘴,还没讲出一句话,突然从窗外飞射进两道黑影,疾速飞向春桃的喉咙 吴雪一听到背后传出一阵破风声,立马条件反射般地按着春桃的肩膀,将她的身位压低。 只听两声簌簌的声音,那两枚飞镖的定在了床上的被子里。春桃惊魂未定,一脸惊恐,连话也说不出来。 几缕发丝从她鬓边飘落。 吴雪一咬牙,呼道“这里太危险了你去北院找张道长他们” 事出紧急,吴雪无暇多想,立马飞身窜了出去,一出门就见一个黑影从对面的屋道“今天我才明白,绝对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和扫把星接触太过亲密。她只会害了你” 吴雪没有再接着他的话过多言语,而是问道“这么说来,黑猴子也是你杀的了” 孙鹏冷笑一声,说道“你觉得我是那个给赵昊天写血书的玉江大盗” 吴雪道“那你是不是呢” 孙鹏道“你确实不该来这个地方的不光会扯进这些与你无关的事,还会让身边的人陷入危险。”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确实不想,但是我不得不来。有时候我想置身事外,但糊里糊涂就被牵扯进来。” 孙鹏看了看手中的宝剑,那把剑很漂亮,也一定很锋利,鹰爪老四已经葬身在这把剑下。 他幽幽说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已经过去了,不该再把它翻出来。可是,你如果不先对别人出手,别人就会先对你出手。有时候,光是活着,就已经很是艰难” 孙鹏缓缓地从华丽漂亮的剑鞘里半抽出那把剑,像是欣赏美人一般看着那明晃晃的剑刃。接着,他看向吴雪,眼神变得很冷,说道“你是最接近事件真相的人,若不是迫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对你拔剑。” 吴雪苦笑道“可你不得不让我闭嘴。死人才是唯一能保守秘密的人。” 孙鹏叹了口气,忽而剑“铮”得一出膛,像是一轮满月般挥向吴雪。 只是这满月虽然漂亮,吴雪现在却无心欣赏。这满月般的剑光寒锋凛冽,任何人在被这样一把剑对着时,都不会再安之若素。 虽然孙鹏内功、轻功都不甚高明,但是剑法却是很巧妙,也很凶险。 一个人的武功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但只要有一点可以像剑刃一般锐利突出,就可以弥补其他的不足。 吴雪也是第一次面对使剑的对手。此前他并没有应对剑法的招式,只能本能地闪躲着。 也就是那一剑正待划出一轮满月之时,吴雪一个侧身,向外划出三两步的距离,从这圆锐的剑光之侧躲过一劫。 孙鹏一怔,冷笑道“我以为你就只是个嘴皮子功夫比较厉害的花花公子,没想到武功也有一手。” 吴雪淡淡一笑,说道“彼此彼此。我之前也以为你只对女人有一手,不想剑法也很是高妙。” 孙鹏看着手中握着的那把剑,悠悠说道“剑和女人是一样的,她尽可能很漂亮,但也是会伤人的。就像这把七星剑,她在不出鞘的时候看起来只是一把华贵漂亮的佩剑,但谁又能知道里面藏着简单纯粹的剑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七章 七星剑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犯了一个错误,以为这只是一把浮华无实的剑。” 孙鹏悠悠一笑,说道“可剑总是会伤人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剑” 他冷冷看向吴雪,凛声道“想要完全掌握一把剑,是无比困难的。所以我只有一把剑,也只需要一把剑。” 吴雪苦笑道“看来如此” 他心里嘀咕着,自己的那把陨铁剑还在蝶梦那里,蝶梦又去了哪呢她只是像一只梦中的蝴蝶带着他的剑飞走了吧 今夜跟孙鹏交手让吴雪下了一个决心,回去也得连连剑,虽然他觉得带着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的手只想搀着兰儿的手、背在身后,或者枕在脑后。 可是他不得不正视一把剑的威力。说实话,吴雪虽然看起来气定神闲,可是内心却是风起云涌、惊魂未定。 若不是他一直紧盯着孙鹏手里的七星剑及时躲过了那拔剑一击,恐怕自己的身体也要被潘凤检查了。 吴雪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沦为剑下亡魂。但是他很害怕一把锋利的剑在自己身边挥来挥去,被一把剑逼迫着,好像他的双手也不知如何出招了。 他的攻势已经被飒飒剑光封死,吴雪琢磨着,到底该空手怎么对付一个拿剑的人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孙鹏又出手了,这一次他的身手更快,更让人猝不及防 吴雪只能仓皇躲闪,来来回回,已经被孙鹏逼到了屋檐边角。这是一个不成文的擂台,虽然掉下去也不会死,但是会输。 几次交手间,吴雪越发感觉孙鹏的剑法很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吴雪思忖着,忽然眼前又是一道剑光闪过。 吴雪猛然一惊,撤步回仰,而那剑光像是毒蛇一般又转了回来,寒风飒飒间点着几许剑花,只真是连绵不绝,犹如蝮蛇穿花海。 忽然,吴雪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蝮蛇舐蕊” 孙鹏冷冷一笑,说道“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认得此剑法” 吴雪疑惑道“你是悬剑堂的门人” 孙鹏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我正是悬剑堂的人。” 吴雪不由得苦笑。一直听说从前的悬剑堂门主谢花台是个风流之人,就连剑法的名字起的也是令人想入非非,如今一见悬剑堂中人,果然也是继承了门主的风范。 他此前曾经在书中看过关于悬剑堂剑法的介绍,其中有一招进可防退可守的剑法,攻取人性命,守滴水不漏。而真正令吴雪哭笑不得的是,这一招据说是谢花台在跟女孩子独处的时候领悟的剑法。今天看来,果然不假。 吴雪忍着笑,说道“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见到悬剑堂的人。” 孙鹏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知道这个剑派我以为它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了江湖历史里” 吴雪觉察到孙鹏是悬剑堂的门人之后,一系列疑惑又涌上心头。 孙鹏悠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早已经跟那个沦落的门派划清了界限。现在江湖上还有悬剑堂吗” 吴雪喟叹道“我也没想到一个悬剑堂的人居然会跟一个天工阁的人有关系” 孙鹏道“这有什么不可就算是曾经的死对头,也有为了利益而联合的一天。”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就是不知道为了利益,这种关系可以维持多久。” 孙鹏冷哼一声,压低了嗓音,嗄声道“你从赵昊天那里得知了什么”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他全部都说了” 孙鹏心里起疑,怪不得这小子能这么快察觉到自己是假死,原来是赵昊天背后将他推了出去,让他当替死鬼了。 而他同样不知道的是,吴雪并不知情,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挑拨他们的关系,只要他们的关系出现了裂痕,想要知道他们在掩埋什么,就很轻而易举了。 想到这里,孙鹏恨地牙痒痒,他只想立马把赵昊天杀了那件事已经被他们藏了这么久,绝对不能再重见天日 孙鹏变了脸色,变得更加阴冷凶狠,在他看来,吴雪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知道的太多,必须除掉此人。 可吴雪却不知道这样做也会将自己推进险境,可他必须这么做。他们守口如瓶,谎言丛生,他必须找到一条路,可以探寻到终点的路。 孙鹏冷冷一笑,接着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不光女人不能信,就连男人也不能信” 他似乎怎么也没想到赵昊天会“出卖”他,因为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吴雪同样叹了口气,说道“要想相信别人,或者被别人相信,就得先相信自己。” 孙鹏笑了笑,说道“我忽然觉得有时候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也不是爱人,而是敌人” 接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决绝,说道“很可惜,如果你不知道那么多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吴雪苦笑道“如果我不知道这么多的话,也自然也不会成为敌人了。” 孙鹏叹了口气,说道“放心,我会留你一个全尸,而不是像鹰爪老四那样。” 吴雪道“黑猴子也是你杀的” 孙鹏轻蔑道“那个黑猴子不过是个贪婪的山中野人,常年只能通过一双贼眼窥视人间欢愉,所以他死有余辜。” 吴雪道“可是他武功不错,似乎还有点邪门功法。” 孙鹏冷笑一声,说道“装腔作势是所有不自信者的拙劣伎俩,目的也只是为了让人敬畏他。” 然后他眼中寒芒一闪,看向吴雪道“只有那些不动声色,像是受伤之狼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只看到了他夹着尾巴悲戚孤独的模样,却没有看到在他内心积累压抑的情感。” 是狼王,终究会是,也一直是。就算是它的王位一时被人夺去,哪怕是遍体鳞伤,只要心中还燃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就算是失败了,它也可带着狼王的骄傲死去。让悲悲戚戚的篡位者、阴谋家们去狂欢、作呕吧 吴雪微微一笑,他很认同。 孙鹏接着道“那个黑猴子当然也是我们的人,但是我必须先除掉他,因为他的愚蠢和贪婪迟早会害了我们”他轻蔑一笑,“不过他确实有两手,这叫我和鹰爪老四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吴雪心中一惊,原来黑猴子是被他们两人杀的。而孙鹏之后又将鹰爪老四杀了。从他的话来看,他们似乎是“一伙人”,但是他们为了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吴雪很想问,但是他不能开口。因为他也在装腔作势蒙骗孙鹏,好从他口中得知些许信息。 孙鹏幽幽道“就算是一伙人,也是不可信任的。你无法掌握他们的内心,也就不会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背叛你那件事的后果,没有人能承担所以他们必须死” 吴雪脑海里有了一个想法,就像是片片破碎的、在黑暗之海浮沉的画卷,在某种暗流的巧合下,同时展现在人眼前。 是这样吗真的如此吗吴雪在心中问自己。如果真是这样,这次山庄事件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潘凤是不是你们的人” 孙鹏一愣,思忖道“他他当然不是。那种人不会和任何人有关系,恐怕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接着他阴恻恻一笑,“不过他是个聪明人,虽然死气沉沉的。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他一个小小仵作无能为力的,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雪思忖片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几个同伙都住在不同的院落里,而不愿意住在一块。 他们已经开始对彼此产生了怀疑,心里已经有了隔阂。 吴雪很明白,如果自己无法阻挡他的话,下一个目标就是赵昊天了。虽然他对赵昊天也没什么认同,但是他一死所有知情人就只剩孙鹏一个了,他也可以安然独守着那个“秘密”到老死,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了。 可他能打败眼前这个人吗吴雪试问自己。虽然他不是悬剑堂的门主谢花台,但剑法也不可小觑。 吴雪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凌冽的剑风在脸上划过的疼痛火辣感。 孙鹏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对吴雪有了惺惺相惜之感,他说道“你知道的太多,我不能再浪费宝贵的夜晚时间,花在一个男人身上。” 吴雪的苦笑还僵在脸上,孙鹏又是一剑,这一剑犹如逶迤拖行的蛇,摇摆着,吐着蛇信子吻向他的咽喉 吴雪像是一只被惊吓的猫一般炸了毛,他弓下腰,往后一跳,而孙鹏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接连攻来。 此刻夜已经深了,所有人都已经安歇,只有两个人在月下相搏。 吴雪想到了春桃,她怎么还没有动静他告诉她去北院找他们求援,现在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见到他们人影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在吴雪心头涌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八章 七星剑(其二) 吴雪现在是手忙脚乱,身体一边躲避着孙鹏的剑式,脑中一边想着春桃的行迹。 都这么久了,为什么她还没有找来援兵难道 吴雪暗叹了一声,心想若是她死了,自己再败在孙鹏剑下,恐怕这件事就真的永久成了无头冤案了。 可吴雪渐渐落入下风,而孙鹏的剑式越来越凶险狠厉,若不是前段时间三位师傅给他各方面的提示,可能他现在已经成了又一条冤死的孤魂野鬼。 “看好了这招” 吴雪猛然回过神,却发现孙鹏的剑像是从藏身的草丛里蹦出的毒蛇已经到了身前,直直对着他的胸膛刺来。 这一招是悬剑堂门主谢花台所创剑招中的“堂蛇探薇”,是最为快速、最为凶狠的一招。 太快了,太近了,也太晚了,这个距离根本没法躲避了 吴雪脑子闪过一瞬的绝望,任何人被一把锐利的剑抵着胸口恐怕都会绝望。 他有些悔恨,自己绝不该在决斗中出神,他现在根本没有机会关心别人,只能关心自己。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怎么能保住别人的 也就是在此时,在这样生死关头,其他的多余情绪都如狂风骤雨,很快就消散了。时间好像变慢了,动作也似乎变得迟缓,一切都可以捉摸,从云雾中显露出痕迹。 吴雪霍然一出手,他不能再躲避。 那把七星剑此刻已经到了他的胸前,已经刺破了他的外衣,只要在稍稍前进,就是他的心脏。 也就是这时,那把剑已经停止了前进,犹如被夹着七寸的毒蛇,纵然身怀剧毒,但是只能徒然扭曲挣扎。 那把剑的剑尖此刻就在吴雪的双指间,动弹不得。 孙鹏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这么敏捷的身手在这么近的距离夹住他的剑 他想抽回剑,却发现剑身纹丝不动,犹如插入了岩石里,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 吴雪右手双指夹住了孙鹏凌厉的剑势,他依旧惊魂未定,因为那把剑挑破了他的衣服,剑尖已经触到了他的皮肤。 吴雪没有想到自己会阻断剑的攻势,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人在生死关头反而会变得冷静,好像连时间都会变慢。 就是那时,吴雪本能地没有再逃避,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退路,无论他怎么躲避都会被刺中。他知道这一招“堂蛇探薇”看似是用“刺击”来进攻,但是却变化对端,正如那在草丛中游弋的蛇,你不知道它究竟会从哪个方向,以怎样一种方式来发动进攻。 也就是说,这一手“刺击”是虚招,其后还有更加狠毒、更加迅捷的进攻。但是,若是他连这样一个虚招都无法躲避,那这一招就变成了实招。 要想从此招之下活命,就绝对不能逃跑,只能主动出击,先抓住它的“七寸” 而吴雪无论是力量还是耐力都不可同日而语,如此看来,吴雪此一出手,同时用上了三位老师所授的要诀,分别是游天星的“准”,石业兰武学的“狠”,张节陵武学的“快”。只有具备这些本领和良好的心态,才能阻断此招。 而吴雪做到了,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但七星剑的剑尖已经被他双指夹住,动弹不得。 孙鹏此刻无比讶异,他几乎都快杀了这个小子,但是却功亏一篑。 也就是这个时候,吴雪双指一扭一拉,那把七星剑从孙鹏手中脱手而出,在吴雪手指间转了一个圈,到了他的手里。 孙鹏见剑已经脱手,立马纵身向后连退三步,防备地拉开距离。 吴雪看着手中的剑,拿捏起来并不是很合手,因为就连剑柄上都刻着精致的纹路,还镶嵌着几片翡翠,有些硌手,拿起来很不舒服。 一把剑被这么多华贵的东西修饰过后,就失去了它的本意。就好像是给一个跑步运动员披挂上甲胄一样,反而显得累赘多余。 这样一把剑,是杀不了人的。 就算它的剑刃很是锋利,但也犹如囚笼之鸟,无法振翅飞翔。 孙鹏死死地盯着吴雪,他的嘴角抽搐一下,就好像是自己的爱人被他夺了去。 对于一个用剑的人来说,失去了他的剑就已经输了。 可他怎么样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头居然出手如此老练,而且他每一招的破绽和漏洞都会被他拿捏得很好。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有必要再斗下去吗” 孙鹏面目狰狞,他喘着粗气,像是盯着姘夫一样。 那深深的恶意和憎恨让吴雪都觉得讶异。 孙鹏突然窜了过来,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可失去了剑的孙鹏,就好像失去了牙齿的老虎,已经失去了威胁。 此刻的他,漏洞百出,动作似乎也变得无章迟缓起来。 他像是疯了一般扑向吴雪,想要夺回自己的宝剑。可能对他来说,女人再多也没有给他一点安全感,只有那把剑才是他的知心人,也是唯一的爱人。 可那把剑太过浮华无实,除了好看几乎一点作用都没有。 吴雪感到很是惊奇,一是对他的愤恨很不理解,二是对这样一把剑产生了的莫名其妙的厌弃。 孙鹏扑向吴雪,而吴雪这次没有后退,而是霍然将剑甩了出去 那把剑像是脱离虎口扑向情郎怀抱的贞女,向孙鹏飞去。他张开了怀抱,哪怕剑是对着他的心口,他也绝不阻拦。他露出了笑容,让人很难理解的笑。 一道寒光从孙鹏脸庞划过,直直插在了他身后的屋顶的瓦片里。 孙鹏呆住了,他还保持着迎接的神情和姿势,只是却落了空。 他的表情僵在了他的脸上,像是从一具模子里刻出来的。生硬、呆滞。 孙鹏感到脸上有些许温热。 一道直直的血痕在他脸上绽开,温热的血从伤口缓缓滑下。 而吴雪感觉像是终于甩掉了一个包袱,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看孙鹏的神情,对他来说,看人的表情不如看星星有趣。 而孙鹏就好像是傻了一样,久站着不动,还保持着滑稽的姿势,可是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再可以让他露出微笑。 他的剑已经抛弃了他,就像他很喜欢抛弃别人一样,决绝、不留情面。 七星剑在他背后依旧震荡着,还残留着些许剑鸣,像是在嘲讽。 孙鹏痛苦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杀你,也不想杀任何一个人。” 孙鹏忽然笑了,放肆大笑,说道“你装什么你是君子,还是圣人” 吴雪忽然感到无比恶心,如果基本的仁慈和怜悯都算虚伪的话,那这个江湖已经没救了。 吴雪忽然被他逗笑了。毕竟用锋利的“刀剑”去伤害一个人太容易了,而“救人”却难上加难。 吴雪想这江湖上行走的该不会都是看似平常无辜的“禽兽”吧说是禽兽可能太过,倒是阴沟洞里的老鼠更确切。明知冒出头来会被人厌恶被人打,可还是耐不住恶心人的寂寞。它们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窥探光明,嘴里还抱怨着人类不与之同流合污。 其实光明之地就在它面前,只是它不愿意将自己变“干净”,于是只能抱怨、憎恨。等待人类“落马”,就是它们供以狂欢的唯一乐趣。 吴雪不是英雄,不是君子,不是圣人,他只想老老实实做一个“正常人”。 可就现在看来,当一个正常人也会被人质疑。 孙鹏恶狠狠地弓着腰,像是一个退化的野兽,嘴里流着口水,混杂着他的血一同染红、浑浊了他半张脸。 吴雪已经不想再跟他做过多地纠缠,他已经看到了四面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看来是他们的打斗惊醒了在睡梦中的众人。 可就在此时,孙鹏忽然变了脸色,他面色无比痛苦地扭曲着,双手捂着脖子。 吴雪心中一凛,一个箭步到了他跟前,却发现他的喉咙上不知何时已经插了一枚飞镖 不多久,孙鹏就停止了挣扎,翻着白眼后倒了下去,无力地看着黑沉沉的夜空。 吴雪立马向四处看去,哪里有人影不过是黑茫茫一片。 一时间,他被疑惑侵袭。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谁,谁杀了孙鹏还是在不露面的情况下,吴雪根本就没察觉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在黑暗的角落里盯着他们。 想到这里,吴雪觉得不寒而栗。 不多久,所有人都来了。 兰儿等人从北院赶过来,潘凤从西院跑了过来,就连赵昊天和翎歌都来了。 他们轻功上房,见到眼前的情景皆是一怔,随之疑惑地看向吴雪。 赵昊天惊呼道“这不是孙鹏吗他怎么在这儿” 石业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吴雪,喟叹说道“他应该死了才对。” 吴雪幽幽道“他先前并没有死,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脱身诡计” 翎歌眼带笑意看着吴雪,疑惑道“诡计” 吴雪叹了口气,他不想再看一眼孙鹏的惨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一十九章 风云未歇 翎歌失笑一声,随之明白过来,眼前的情景已经很明确了。 “原来” 张节陵看着地上的尸体,蹙眉道“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会想到这么一个凶狠的办法” 潘凤叹了口气,说道“能让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众人一片沉默。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 对他们来说,可能这件事就此落幕,一系列凶狠毒辣的玉江大盗凶杀案已经就此结束。 他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赵昊天忽然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没想到居然是你亏我还把你当兄弟” 接着他笑了起来,很开怀,“好了,好了,我赵某果然没看错人雪公子果然出手不凡,一出手就制止了这个玉江大盗” 可吴雪只是凝眉不语。他没有说这个人不是他打败的,也没有说那个在暗处一镖将孙鹏刺死的人。 吴雪也很纳闷,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神秘人不然他怎么可能一点行迹都没露出来 他站在一边,悄悄地看着在场的人,他们似乎都沉浸在凶手落网的喜悦与轻松里。 那个人就在这里面吗吴雪很是不解,他会是谁呢 事情还有很多模糊的地方,他为此犹豫不决。 他们把孙鹏的尸体跟黑猴子、鹰爪老四放在了一起,用白布盖上了令人胆战心惊的表情。 张节陵叹了口气,幽幽道“都说人四前的表情才最真实,果然不假” 石业兰笑着拍了拍吴雪的肩膀,赞许道“你进步很大” 吴雪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却很勉强。 恐怕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此事还没结束。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那个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孙鹏真的就是玉江大盗,还是只是一个替死鬼 无论如何,吴雪都希望是前一种可能,他希望那个在暗中出手的人只是临时起意,而不是在酝酿着另一桩险恶。 吴雪突然想起来,春桃的下落依旧不明。 于是他问道“春桃有没有去找你们” 兰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是听到剧烈的打斗声,才过来查看。” 吴雪一怔,一种很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涌起,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只是在舞台上表演的演员,只是他们只是提线木偶,被人在暗中操纵。 他以为表演已经完美落幕,可似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吴雪立马跑出房门,留下疑惑的众人。 吴雪心里风起云涌、忐忑不安,他一口气跑到春桃的房间,此刻仆人们都已经惊醒了,全部打着灯围在一起疑惑着,见了吴雪来了,立马都不说话了。 吴雪一时间被恐惧、疑惑支配,他好像沉在海底,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吴雪问道“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 良久,一个女人答道“春桃春桃受了伤” 吴雪一怔,忙问道“她受伤了” 于是他立马跑进屋子里,只见春桃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而床上的被子和床单都已经被血染红。她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了,但血还是从里面渗透出来,殷红的刺眼。 见了来者,春桃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张了张嘴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吴雪道“你别说话,我去找人来。” 春桃受了很严重的伤,似乎被利器割伤,身上上下有好几处创口,几近命悬一线。 等到吴雪把张节陵他们拉来,张节陵才停止了抱怨。 “诶诶诶,你拉着我干嘛,我手又不光滑细腻” “有事” “我知道慢点慢点,老道的老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一进门,张节陵见了眼前的情景无比惊愕,还未等吴雪开口,一个转身立时到了春桃床边,伸出手指,接连在她身上几点,而春桃在被点了穴以后,安稳闭上了眼睛。 张节陵抹了一把汗,虚惊道“还好,还好老道已经封了她的穴道,血暂时是止住了” 接着其他人也来了,见了此情此景也是讶然不已。 吴雪问道“赵员外,庄子内有创伤药吗” 赵昊天有些失神,一听话,立马反应过来,连说道“有有” 于是他吩咐翎歌去取药。 翎歌道“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吧,你们先出去等候” 众人见都围在这里看一个女子上药也不妥,于是就交给了翎歌。 吴雪对她很放心,一个杀手,不免要受伤,简单的创伤还是可以医疗的。 张节陵疑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雪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在孙鹏要暗杀春桃的时候,吴雪就在场,而孙鹏又不得不冒着暴露的可能悍然出手。他就算是不出手,春桃也端着他的秘密,这叫他怎么样不会安心。 而在吴雪出门追击的时候,春桃还是安然无恙的,为什么等他回来时就遭受了如此重创 难道是那个神秘人也只有他有可能在杀了孙鹏以后,再去杀春桃。 吴雪想,为什么没有武功的春桃只是遭受了几道伤,而神秘人没有将她害死 难道是手下留情这点吴雪是怎么也不可能相信。 以那个神秘人杀死孙鹏的手法来看,他若是想要杀死春桃简直易如反掌。只要他在暗处发出暗器,春桃必死无疑,又为什么多此一举,冒着暴露的风险用利器近身刺杀呢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 他真的有些糊涂了,怎么原本很简单的事,偏偏被人搞的这么复杂 吴雪有些怀疑,莫非杀孙鹏的人和之后要杀春桃的人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吴雪心情又是一沉。这事情不光没有结束,反而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不多久,翎歌走出来,端着水盆,只见原本一盆清水现在已经满是血污。 张节陵忙道“春桃姑娘怎么样了” “血已经止住了,没什么大碍” 翎歌淡淡看了看吴雪,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让吴雪不寒而栗。 他不由得心里起意,她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她的伤口比较浅,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失血有些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如此,众人也算放下心来。 翎歌回来后,恶狠狠“刮”了吴雪一眼。 吴雪一怔,不由得苦笑起来。 翎歌笑眯眯问道“雪公子可知是何人要害春桃姑娘”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把之前的经过都告诉你们了,是孙鹏” 吴雪没有将那个神秘人告诉他们,而是巧妙地将矛头引向了孙鹏。 翎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神秘一笑,凑近吴雪道“雪公子,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春桃房间里,干什么” 吴雪一愣,随之苦笑起来,看来他是被认为是登徒子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问那天的情况” “哦是吗” 翎歌嘴角依旧带着笑,眯了眯眼眸,那长长弯弯的睫毛却像是弯刀一样,让吴雪觉得胆战心惊。 他扭开了眼睛,说道“你怀疑我” 翎歌微微一笑,悠然道“谁知道呢玉江大盗不是已经被你打败了吗你应该高兴才是。” 她蓦然一笑,这是会心一笑,竟有种午夜昙花盛开的神秘、至美之感。 “我们都该好、好感谢你才对” 翎歌在吴雪耳边一说完,便自告奋勇道“主人,为安全考虑,今晚就让翎歌看护春桃吧” 赵昊天很是开心,人一开心什么条件都很容易答应。 他笑着一挥手,说道“去吧,去吧” 于是众人来到议事厅,此刻茶炉重开,喝上一两杯清茶,在这样一个大敌已去的夜晚,更加令人开怀。 众人都显得很开心,只有吴雪显得很是沉闷压抑。 他悄悄坐在边上,只端着茶杯默不作声。 兰儿在他身边,悄声问道“雪儿哥哥,怎么了” 她很明白,如果他愁眉不展的话,那一定是有什么复杂的事情在他心中盘旋。 吴雪看向兰儿,不由得露出笑容。看到她,他就想笑了。 “我在脑子整理一下此次山庄事件的前因后果。” 兰儿笑道“不过嘛雪儿哥哥还真是厉害啊,居然独自一人就将害了两人的玉江大盗擒拿了” 吴雪却轻轻摇了摇头,兰儿以为他只是谦虚。 吴雪微微凑近,悄声说道“我没有杀他。” 兰儿笑道“你没有” 吴雪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兰儿一怔,疑惑道“那是谁杀的” 吴雪面目有些阴沉,直直地看着兰儿,一言不发。 兰儿见了他如此神情,不由得心中一寒,打了个哆嗦。 吴雪冷冰冰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兰儿嗔怨一声,在他胸口锤捶了一下,说道“你就会吓唬我” 吴雪转而哈哈一笑,说道“是我不是,我开玩笑的” 可他不是在开玩笑,能用那种手法杀人的,武功可想而知。 关键是,他居然连那人的身影都没见到。 从孙鹏中镖的位置来看,神秘人毫无疑问是从吴雪身后发射而来。 可他回过身,却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稍微偏差一点,恐怕现在被检查的,就是他自己了。 想到这里,吴雪就觉得不寒而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章 躲在暗处 吴雪分析,从孙鹏喉咙的伤口来看,发暗器的人只能是从他时候脑身后出手。 可吴雪一直没觉察到自己身后有人,就算是那个人出手了,也没有什么动静。 那个神秘人几乎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杀死了孙鹏。 那种力道,那种准度,都很令人诧异。 在孙鹏的喉咙上,只有一个红色的伤口,飞镖已经尽没入他的喉咙。 吴雪觉得不寒而栗,如果自己乱动的话,恐怕这枚飞镖已经从后面刺入了他的身体。 愉快轻松的气氛笼罩着议事厅,此前在这里,从来没有这样一种氛围。现在这里丝毫不见先前的压抑阴冷。 赵昊天坐在上首,脸上带着笑,那下垂的脸皮勉强被撑起,看起来很是诡异。 “这次多谢诸位出手相助,才能将玉江大盗抓着。虽然没有抓活口,但是死了的也行。他再也害不了我了” 赵昊天放肆大笑起来,粗厚肥硕的手掌拍着座椅,座椅发出令人心惊的吱呀声,让人觉得随时都会倒塌。 他看向吴雪,瞄着眼睛,眼睑上的皮肉快要把眼睛全部遮住。那一对勉强撑起的三角眼在他的满月般的脸盘上看起来很是滑稽。 但就是这样一双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叫吴雪觉得很不舒服,更别说被他这么上下打量着了。 赵昊天赞许道“这次尤其感谢雪公子,多亏了他及时发现玉江大盗的阴谋,我等才能安然坐在这里” 吴雪心中发苦,他真的无法接受这种赞誉,于是微微一笑,说道“赵员外过誉,晚辈只是凑巧” 赵昊天仰天哈哈一笑,他脖子上的肉太过多余紧凑,让他无法将头扬起过多,就像是落枕的病人,又慢慢将脸放下。 “这次虽然死了两人,但是我们还是打败了玉江大盗。按照之前说的,每个人都可以分得二十根金条,另外再加二十根” 张节陵等人跟赵昊天简单客套一下。 不过这染血的钱财拿了,让他们心里很是不舒服。 潘凤眼中放光,这种异样的情绪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这样一、赵昊天、翎歌、潘凤 如此看来,孙鹏就是那个玉江大盗了。可是按照赵昊天的口述,这个玉江大盗从前户部侍郎的儿子真的是孙鹏吗那么赵昊天为什么没有认出这个宿敌呢难道这个孙鹏跟赵昊天一样,想方设法将自己改了容貌,以至于让人无法辨认 吴雪想到之前跟孙鹏交手,他是悬剑堂的弟子,但他始终没有透露自己是否就是玉江大盗,至少他没有亲口承认。 他和鹰爪老四谋杀了黑猴子,随后又将鹰爪老四谋害,他以假死来瞒天过海,但没想到春桃目睹了全过程,于是他只能冒险杀了她。 也许是他一时恻隐,也许是几日欢情,让他没有对这个装疯卖傻的姑娘下杀手,但是他也一直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就证实了为什么吴雪一进门春桃就以为是要来杀她的。而她所说的认错人,大概指的就是孙鹏了。她一直都知道他没有死,但是她也没有说出来。 这是为什么呢 一个没杀,一个没说。 吴雪觉得头疼,莫非他们都对彼此还留有几分情面 琢磨别人的心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比总是活在别人脸色中的人还悲哀。 想要完全解决此次事件,非要摸清过去的故事背景不可。就像吴雪一直不明白,孙鹏和鹰爪老四为什么必须要杀黑猴子,而他又为什么必须杀了鹰爪老四这个“同伙”。 想要灭口,一种是仇杀,另一种就像是今晚的吴雪,知道的太多。死人就不会再透露秘密。 仇杀吗不太像。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一章 拼图 是为什么不让秘密泄露吗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在黑暗中回荡不歇。 那会是什么秘密呢 吴雪又想到了赵昊天讲诉的故事。也是这个故事,让吴雪疑惑不解。这似乎是个无懈可击的故事,但总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至于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此时,夜起大风,其间还夹杂着些许雨丝。 整个屋子里湿漉漉的,有股发霉的陈腐味。而也就是这种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陈腐气味,让吴雪感觉安心。只要一闻到这种气味,思绪就从远方被拉了回来,变得温和温顺起来。 这个地方,不是风就是雨,从来没有安歇过。 他叹了口气,这样一个风雨骤起的夜晚,有些微凉。 吴雪起身来到窗边,看着远处江面,上面泛着深邃飘忽的磷光,那是异于夜晚的颜色,他可以看见整个江岸的轮廓,还有远处朦朦胧胧的山影。吴雪犹如置身一副幽暗的画中,就连思绪都变得晦涩朦胧。风雨覆盖在江面上,也覆盖在他心里。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有些冷冽的气息,透凉了他肺叶,让他感觉无比轻松惬意。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整个人都沉浸在清凉风雨里感觉。 吴雪想,今晚估计也是睡不着了。不如去工作间去继续打造承载着他的梦想的大风筝吧 就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有个黑影就直直站在他门前。 吴雪一怔,随之向后一跳,戒备地睨着这个黑夜中更加深邃的黑影。 良久,那个站在他门前的人忽而笑了两声,说道“你这么胆小” 吴雪一听声音,忽而觉得很熟悉,只是有些异样的气息。这是翎歌的声音。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站在这像个鬼影一般” 吴雪点亮灯火,翎歌走了进来,她的身影这才浮现在幽暗的光亮里。 她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就好像连她的心情都是黑色的。只有她的脸是白色的,就算是在昏黄的灯火里,都能觉察到那没有血色的苍白。 她站在那里,不坐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雪忽然有种感觉,她是从烟雨朦胧的画中走出来的。她整个人都让人觉得模糊不清。 而她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看来她走了很长一段路,走得很慢,被细雨润泽着。 吴雪倒了杯热茶给她,问道“你不是在春桃那里看护她吗” 翎歌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决,轻轻说道“她已经安睡了” 她的话语很轻,声调变化不大,让人听起来就像是从云雾缥缈的天空中传来。 吴雪被她这种语气搞得有些迷惑,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茶水的热气升腾着,氤氲出一段沉默悠闲的时光。 吴雪突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他有种感觉,这个女子犹如在黑夜里徘徊的幽灵,你无法明白她究竟为何彳亍逡巡。 她一进门,一股湿漉漉的风雨就向他迎面侵袭而来。 风大雨大,吴雪将门窗都关闭。他觉得有些冷,好像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秋天的气息。 翎歌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悠悠地喝着热茶,一双眼睛放空,若有所思。那双眸子黝黑深邃,好似一个囚笼,让人看一眼就会被她的眼眸囚禁。 吴雪坐在一边,游移着眼睛,瞥向她的方向,他满腹狐疑,她究竟为何要来找他呢又不说话,吴雪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但是,那是一双想要说话的眼睛,吴雪能觉察的出,她好似一个临行前的旅人,在思忖掂量着临别赠言。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先开口。 良久,翎歌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吴雪提心吊胆,好像是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孩子,听到茶杯碰撞的脆响都会胆战心惊。 她幽幽开口道“报酬拿到了” 吴雪微微发怔,回答道“啊,呃算是吧” 翎歌道“算是”她侧着脸看着吴雪,嘴角上扬,这是她习惯性的微笑。 “你总是爱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她的话就好像已经跟他认识很久了。 吴雪苦笑道“也不是总是吧” 接着他微微一顿,他现在坐立难安,他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坐在椅子里。这椅子太硬太凉了。 他说道“我之所以说是算是,因为我觉得此财不宜贪得” 翎歌道“哦这不是你应该的报酬吗你们冒着会被玉江大盗杀死的风险前来,不就是为了那些报酬吗” 吴雪微微苦笑道“也不是吧你也知道的,在你来暗杀我的那晚,我原本是不想再牵扯进什么奇怪的事里的” 翎歌伸了个懒腰,伸直了双腿。她的眉目暧昧,像是隔着一层薄雾。 她支颐而笑,看向吴雪,悠悠说道“也许我那晚就该把你杀了呢” 吴雪只当她是在开玩笑,但是令吴雪起疑的是,她的身手究竟有多高明想到这里,吴雪又有些迷惑了,这个女子到底只是装作这样,还是真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可你没有。” 翎歌幽幽说道“所以我后悔了” 她直直看向吴雪,樱唇轻启,一字一句道“你还记得跟我的约定吗” 吴雪躲避着她的目光,那眼神虽然不凛冽,但是却让他感觉好似有无数的小蚂蚁在他脸上胡乱攀爬。 他苦笑道“我还记得。” 翎歌说道“你说了,在这件事结束以后,会和我一决高下,彼此都不会留手。” 吴雪无奈喟叹道“我想我是难逃此劫了” 翎歌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半张脸沉浸在幽暗的灯火里,有些模糊。 “如果我赢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保证你绝对没有痛苦如果你赢了,希望你也可以如此痛快地对我”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来就是说这些的吗” 翎歌沉默半晌,才幽幽开口道“不然呢” 吴雪没有看到她复杂的神色,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光秃秃的地面,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若是被你杀了绝不有怨言,而我也会这么对你的。” 虽然还没到他们对决的日子,可好像他们已经有个人已经死去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现在还在说话的两人,有一个必然会败,而失败的下场就是殒命。 吴雪感觉这里坐着两个幽灵,谁也不知道谁会先逝去,是他还是她 翎歌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呢 他们的生命是不是像流星,只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呢 这时候,翎歌突然开口说道“雪公子还真是被动,你就没有有一瞬间想要主动一回” 吴雪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女人主动是大胆,可歌可泣。男人主动是流氓,遭人唾弃。” 翎歌咯咯娇笑,说道“对待爱人雪公子也是如此吗” 吴雪一怔。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因为他总是后知后觉的那一方。也许他不是被动,只是单纯的比较害羞罢了。 对有些人来说,再难的艰险都能安之若素,唯有面对喜欢的人时,就会变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吴雪摇了摇头,说道“也许吧” 翎歌点点头,笑着说道“那雪公子可要稍微主动一点了不然有一天爱人会被大胆得像是流氓一样的男人抢走的。” 吴雪十指交叠,微微一笑,说道“是吗那我恐怕就不得不出手了。” 翎歌宛若黑宝石般的眼眸在晦暗灯火下有些迷离,闪着奇异的色彩。她看着吴雪,好像此刻的他从未露过面。 他的语气很轻,就好像是在调笑,但是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决心。不露声色的心本来就很难被触动,一但触动,可就不会轻易安歇下来。 你永远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内心里藏着什么样的情感。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一但这种情感失控,就会像洪水猛兽一样肆虐无忌。 翎歌说道“总之这次倒是谢谢你了” 吴雪苦笑道“谢我我好像什么也没干” 翎歌吐了口气,说道“对亏了你,才能将这个恶贯满盈的玉江大盗正法” 吴雪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哪里可疑。他沉默思忖良久,才准备将神秘人的事情告诉翎歌。 “其实,孙鹏不是我杀的” 翎歌笑道“你不用谦虚” 吴雪摇了摇头,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和他打个平手” 翎歌笑着凑近了他,说道“那你说是谁杀的” 吴雪摇了摇头,喟然道“我也不知道是一个来去无影的人,说实话,我连他的身影也没看到,孙鹏就已经死了。” 翎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你觉得我们这些人里还有谁有这种实力呢” 吴雪苦笑道“我不知道用过暗器的只有你和游天星,潘凤武功如何,我也从未见过” 他顿了顿,忧然道“只有一点可以确信,如果当时他不是要杀孙鹏而是要杀我的话,我现在又怎么还有机会和你说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二章 真实性 吴雪说完,依旧觉得后背发凉,好像那个神秘人就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叫他很不舒服,可他什么也做不到。 翎歌神秘一笑,靠近他说道“那你是怀疑我了或者说,怀疑过我” 吴雪苦笑道“我只是这么假设,那个人如果真的存在,也只会在我们之间” 他也有过一瞬对翎歌产生了怀疑。这个女子太过神秘,而且变化多端,就好像是一个演技极佳的演员,面对不同的场景使用不同的表情神态,而且丝毫没有生硬突兀的感觉。 就像她现在神秘的微笑着,身体前倾,靠向他的方向就此动作和神态,让吴雪很是不解。她究竟向自己展示的是哪一面呢好的,还是坏的或者说两者皆不是,而只是一种习惯上的应对 翎歌霍然一笑,往后一靠,悠悠说道“你就算是怀疑我,我也绝对不会有怨言就像我现在也在怀疑你一样。” 吴雪道“怀疑我” 翎歌面带微笑,眯睥着吴雪,眼中好似有万般风情。随之,她幽幽说道“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否真的存在现在我闭上眼睛,再睁开,你是否就会消失不见” 吴雪苦笑道“这是什么话” 翎歌伸着双腿,慵懒地看向屋是这种感觉呢,就好像我是在面对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有所残缺的人” 吴雪无奈而笑,说道“就像月亮一样” 翎歌说道“月亮吗也许不是。月亮的阴晴圆缺只不过是天气使然,始终改变不了它存在的本质” 吴雪也来了兴趣,悠然喝了一口茶,说道“那我是怎样一回事为什么会给你这种感觉呢” 翎歌沉默一会儿,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鞋尖,这才说道“我们都是不完美的存在,人也是无法做到完美的。但好像只有你才是完美的,完美的就好像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为了某种原因才被创造出来的” 吴雪顿时噗呲笑了出来,说道“是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像是某个话本,某个里的人物为了满足作者的某种需要才被创造出来的吗” 翎歌道“别问我嘛,我只是有这种感觉你给人的感觉就是极度不真实的”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也许这种不真实只是人类虚伪的表现” 翎歌挑了挑眉,就好像是在撩拨他的心弦。她说道“是嘛那真实的你,又是什么模样呢” 吴雪沉吟不语,这才说道“一个普通人吧” 翎歌噗呲一笑,说道“雪公子还真是谦虚啊” 吴雪也笑了,说道“谁知道呢我们的存在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呢我想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只是在扮演着自己的人生角色,所以只要演好自己就行了。我能感受到我,也能感受到你。两个人就算是不在同一个地方也还能记起有这么个人存在,我想这被人深植记忆中的念念不忘,就是一个人真实存在的证明吧” 翎歌点点头,笑着说道“跟你聊天还真是开心啊” 吴雪苦笑嘀咕道“我们这真的是在聊天吗” 翎歌说道“我之所以会有这么一种感觉,不是怀疑你是不是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幽灵而是觉得” 吴雪问道“觉得怎样” 翎歌说道“觉得你像是个”她思忖着,随之说道“像是一片风雨,会润泽一片森林,而不只是一株花苗。” 吴雪苦笑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翎歌笑着说道“只是感觉,感觉而已。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是个各项指标都完美无瑕的人,这世上可真找不到第二个你这样的了” 吴雪无奈苦笑道“像我这样我想,像我这样浑浑噩噩、优柔寡断、仁慈心软的老好人,江湖上一抓一大把吧” 翎歌惊疑道“欸你是这样的人吗” 吴雪说道“是吧” 翎歌随即笑道“你还是真会看轻自己我都这么不觉得” 吴雪很是好奇自己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于是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立马补充道“除了存在的真实性以外” 翎歌想了想,沉吟道“我想想你是个认真、善良、执着,当然确实优柔寡断的一个人。” 吴雪苦笑道“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吗” 翎歌道“是啊。”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可能我只是让你看到了比较好的一面吧” 翎歌揶揄道“想你这种优柔寡断的老好人,恐怕会孤独终老吧” 吴雪道“有这么悲惨吗” 翎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幽幽说道“你这样,可是会被别人利用的。”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能被人利用,只能说明一个人还有价值吧” 翎歌道“你居然会这么想” 吴雪苦笑道“我不这么想,别人不会不这么想。这江湖就是这样尔虞我诈、是非难辨,又有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翎歌怔怔地看着他,随之莞尔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吴雪苦笑道“我不是吧只能说,这就是现实,而不是一个个只会讴歌虚无美好的诗人作家放着满目疮痍、鬼蜮横行于不顾创造的童话世界。” 翎歌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这让他觉得很是别扭。他把手指放在了脸上,这是他害怕被人盯着时所惯用的伎俩。 她忽然说道“若是时间充足,你也会不会爱上我呢” 吴雪一怔,他的笑僵在了脸上。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吴雪的笑很别扭,说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翎歌说道“你可别误会,我是指你像对别人一样,对我也那么好只是说,像是爱护一样,不是你想的那种” 吴雪摸了摸鼻子,不由得苦笑,说道“你还真是令人费解” 翎歌靠在椅子里,仰头看着屋道“你的爱是一片春雨,还是一汪清泉呢”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能关爱众人的只有神我是个凡人、普通人,恐怕只会爱上一个人。其他的,都是在为人应有的善良和仁慈的限度内吧” 翎歌忽然一笑,说道“你的想法还真是跟兰儿妹妹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雪知道她们之前肯定聊了什么,也说的很多,原来她们也说了类似的话。 翎歌道“你就不想知道兰儿妹妹是怎么看待你的吗” 吴雪很想知道她是什么看待自己的,但是他想亲口听她告诉自己,而不是通过别人之口。 吴雪淡淡笑道“很想,但是我只想听她说。” 翎歌点点头,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情比金坚啊” 吴雪转而说道“那么你呢你是怎样的人呢” 翎歌神情忽然有些失落,她在提别人的时候,总是开怀一笑,每当提到自己,都是一阵恍惚。 “也许我什么也不是” 她低垂着眉眼,灯火在一边映照出她的轮廓,像是一个不透明的影子,只是这影子随时有可能消失。 就像她先前怀疑吴雪般,开始怀疑自己。 他们坐在屋子里,闲聊着,喝着热茶,但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们都好像是在对一个逝去已久的人说话。 只要他们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 吴雪道“什么也不是有这种人吗” 翎歌有些恍然,感觉一切都只是在做梦,连她自己也是虚构的一份子。她的心里莫名的生出很多情感,相互矛盾,无法和解。 翎歌却转而一笑,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吴雪点点头,很认真地说道“确实,是一个很独特的人。特立独行,又很潇洒不羁。” 也许,这就是吴雪对她的看法。人们不都是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看法是不是所有人的看法都很重要也许不是。只有重要的人,看法才很重要。 翎歌笑道“我有你说得这么酷吗” 吴雪想了想翎歌牵一匹白马,行走在江湖上的模样,忽而笑了起来。 “真像是个快意恩仇的女侠客” 翎歌幽幽道“我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吴雪道“你说什么” 翎歌道“我在说,很快就能出去了呢” 吴雪一顿,点点头,说道“应该是吧,风筝已经做好了一个样品,我也试飞了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只要众人再多做几个,应该就可以逃离这里了。” 翎歌轻声说道“在这里待久了,就好像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了也许一个人尽可能逃离,但总是无法逃离心中的牢笼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三章 约定之期 屋子里只有吴雪一个人了。还有翎歌些许残留的气息,这是异于此屋所有气息的感觉,让人觉得惘然,就好像是面对着终将逝去之物。 而如今,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度怀疑她是否真的来过,还是只是一段弥留的残影,托人遗梦。 吴雪久久呆坐在椅子里,姿势也忘了换,他在想什么呢什么也没想。那是一种放空状态,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想到,他们都太渺小了,小过一只江鸥,短过一朵花期,只空留余恨。也许他们终将成为一只鸥鸟,一朵残花,披着霞光衔起落红飞向不知名的远处。 吴雪想,也许就是这种无可奈何却又代代不绝的情感相承,才会让古人与当代之人产生跨越时空的心理共融。而每每想到这些,就足以令人慰藉振奋。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忽而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笑,他喝了一杯茶。有时候他自己都会怀疑,自己为什么会不明所以地就笑出声呢难道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开心不一定会笑,难过也未必会哭。 吴雪无奈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他不由得感叹,跟翎歌“聊天”还真是不轻松,他现在已经屁股发麻了。 他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阵夹杂雨丝的风吹进屋。吴雪就沉浸在这湿漉漉的风雨中,鼻尖她的气息淡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不自觉露出一副悲哀的神情,也总是说一些饱含宿命意味的话语呢 吴雪疑惑不解。而他忽然想到,人不总是会不自然地流露出些许悲观的情绪吗就算是微笑将之包装得很好,但也掩饰不了笑罢乐罢过后的短暂真情流露。 想到这里,他也就释然了。也许是他无法琢磨别人的心思,就像他自己也无法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而他对于不明白的事物,总是会说,等明天吧。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若是一个人老是把一些东西闷在心里没有人述说,长久肯定会抑郁的。 吴雪心头的包袱已经放下,有这么一瞬,他觉得事情还有转机,还没到穷途末路。他们还有机会,可以逃出去,只要那大而结实的风筝在天空翱翔就行,他们可以像有翅膀的鸟雀飞过横亘的峡谷深渊,将一切抛在脑后。 他们真的可以忘却一切,让自己的翅膀不沾染任何尘埃雨露,遨游四海吗 吴雪叹了口气,也许,他正是像翎歌所说的,是个悲观主义者。 想到这里吴雪心情又沉重起来了。因为他们俩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里。他们势必会在众人逃离之际进行一场较量,而这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赌上性命的江湖决斗。 吴雪想笑,想象着两个爱嬉闹的小孩子,可是他笑不出来了。 小孩子打过闹过就又会和好,而大人们不会。 他们终将成为宿敌,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吴雪心里一阵慌乱,他不想在逃离之际该有的开心心情染上晦涩的印记。 吴雪站在窗前,凝视着漆黑如墨的江面,那么,这盘江水该不该沸腾起来了呢 他不想这么就死了,也不想出手伤害任何一个人。怎么样才能让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呢 吴雪想,若是他有那种一巴掌将人抽晕的能力,一定要给她一巴掌,然后等她醒来就是在远离这个山庄的地方了。而自己,早已经逃之夭夭,管她什么决斗不决斗这种小孩子意气的事。 可他不得不面对,面对终将和她决一死战的境地。 吴雪对此可没有丝毫信心。他对自己的武功有几斤几两还是了如指掌的,如此看来,自己没有几日可活了。 要不就练武吧。闲着也是闲着。 吴雪已经睡不着了,夜已经很深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心烦意乱。 一时间,从他初出茅庐时看到的到现在三位老师亲身传授的武学,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每个动作,每个要诀都丝毫不差的展现出来。 吴雪明白,所有的武功都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在与实力相近的敌人交手时,需要做到的就是随机应变,这也是石业兰反复给他强调的。 石业兰所授的武学,刚猛与灵活并进,缺一不可。虽然有时会置自己于险境,但也可以捕捉对方的破绽。 于是吴雪开始练习起来,就像是初练武术的小孩子般,每个基础都稳扎稳打,绝不松懈。 想要短时间提升功力完全不可能,只能在基础之上下功夫,也许会有奇效。 翎歌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呢吴雪百思不得其解。从之前跟她交手来看,她的武功并不很高深,只是一手天工阁的机关暗器太过凶险,其他的,倒无太过奇妙的地方。 而吴雪最为担忧的,还是那个闪着光泽的黑色鎏金金属圆筒。上次吴雪之所以会破解暗器之危,完全是她先出手所致。若是那暗器是用来打反手,恐怕他来不及招架就已经成为了刺猬。 吴雪想,看来天工阁的叛门弟子赵昊天将一手暗器功法全传给了翎歌。上次交手完全只是试探,而她必然有所掩藏。如果她不留手,自己从她手底下存活的概率有多少 他练武的时间太过短促,太过松散。练武非一朝一夕之事,须以完整时日才能百炼成钢。 吴雪苦笑,若是这次能侥幸活下来,自己一定要抽出一个漫长、完整的时间来练习。 而他最为短板的,莫过于内功一块。这尤其是需要时间沉淀的。那些武林高手,哪一个不是穷其一生来追寻那至臻境界几年甚至几十年,一直到老死,内功都无法达到大成,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恐怕要贻笑大方。 那么,怎么用这三脚猫功夫来赢得这场决斗呢这点吴雪怎么也想不出来。 秦霖的初级功法已经被吴雪全部记在了脑子,武功路数也已经在吴雪手上过了几个来回。 对于功法,吴雪一直没有大彻大悟的感觉。若是非要说起感觉,可能就跟原来他一个人躲在藏书阁看的那些书的感觉差不多吧。 那时候,他每日都是百无聊赖,不想与人说话,也不想参与家族事物,所以就一个人多到书堆里,整日无所事事。也许是童心未泯,也许是为了跟成长和遗忘作斗争,他拒绝长大,也拒绝想成年人的事情。 那时四位姐姐曾经还嘲笑过他,说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上他了。因为现在没有一个女孩子喜欢这种“被陈腐的语言和文字浸泡”的老古董。 吴雪继续和他们抗争着,也许是跟自己抗争着,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间都待在藏书阁里。看书多,不代表他的功课就会全甲。而让他父亲吴清晗气愤的是,他看再多书,功课也还是全丙。以至于他产生了一种疑问,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不适合上学为什么看书这么认真,成绩却还是这么烂 而吴清晗永远也不知道的是,吴雪看得都是些稀奇古怪、罕有人问津的书籍。跟其他书籍想比,这些书籍藏在角落里,只要一打开,就还能闻到崭新油墨纸页的香味。那些书籍全非专业类学科书籍,而全部是方术炼丹、风水卜卦、造家具、如何烹饪、建筑史,还有些志怪故事和事关武林上下载、谱、录之类的。 吴雪想,这些书籍应该也给分类到专业类书籍中,而不应该偏见对待使其独自被遗忘在角落里积满灰尘。 对于武学书籍,吴雪一直不很关心,但是他依旧发挥了自己原来无聊练就的“绝技”过目不忘。那本秦霖年轻时自行领悟得出的如梦令诗词法决诗词他只稍看一遍,就可以记清个大概。 吴雪反反复复练习着,越是在决斗之前,心情就越是紧张、越是恐慌。而这些情绪会让人发挥失常,从而葬送性命。武林之上不乏这种被武功不足,却心态良好的小辈打败的高手们。 吴雪自然不奢求会打败翎歌,跟不想取她性命,只要他能自保就行了。也许吧。 吴雪心情难以平复,直到他练的满身大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他喝了杯热茶,这才发现原本漆黑深邃的夜空已经被青蓝色代替,夜晚开始隐藏起自己的行迹,将要被白昼驱逐。 吴雪打着哈欠,跑去厕所小解。随后去春桃房间看了一下,她正在两个女仆的照看下安睡着。 整个山庄笼罩在清晨来临前的寂静之中,清风徐徐,无云无雨。昨夜的风雨似乎已经成为过去,只在路面上留下湿漉漉的印记。 但对于吴雪来说,这只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死寂罢了。 他漫步在简陋的石板路上,脑海中回想着事件的前前后后。但是也很快就被他排除在外,因为他现在只有一件事,一件最要紧的事。 就算他会忘,她也不会忘。 清晨的风很是凉爽清淡,没有阳光加热的燥,只有些许泥土和雨露的气味。 吴雪尽可能的消磨着一个与往常没什么差别,却非常特殊的清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四章 初晓旧雨 吴雪在湿漉漉的雨后山庄里漫步着,他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刻意避开了发现死尸的南院跟东院。现在,他连西院也不想去了。孙鹏这几日就是躲在那里,伪装成鹰爪老四还未死去的假象。 可是现在孙鹏也已经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然而吴雪也没有太多畏惧感,因为那个神秘人若是想要杀自己的话,那他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现在大概是寅时辰末,墨色的天空逐渐泛起米黄色的亮光,现在已经很早了。 早起的仆人已经开始准备一天的事物了。说是事物,其实也就是洗洗衣服、打扫卫生、烧火做饭之类。这个山庄里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路遇几个仆人,他们见到吴雪一人在山庄内摇晃,显得很是诧异,甚至有两个胆小的以为是白色幽灵在此徘徊。 在跟他们打个招呼后,吴雪就准备往回走了。他现在无事可做,一夜未眠反倒有几分激动、亢奋之感。他感觉身体很灼热,几乎想要让他把外套脱了。可是从健康的角度考虑,这只是五脏六腑在发出疲劳的抗议罢了。 他享受着清晨凉爽的风吸进肺里的舒爽感,而舒畅的感觉瞬间就让他体会到了彻夜不眠的后果。他被微风吹着,几乎想要倒地就睡。 现在他是在山庄的中间位置,在这里可以看见赵昊天所住的那造型狰狞、好似怒发冲冠的武将的碉堡。它的屋檐被雨淋过后反而显得更加黝黑深邃,雨水浸泡着黑色屋瓦,让它连晨间的微光都无法触碰,犹如沉入了漆黑的海底。外面的白墙上被从屋檐下垂落的雨水冲刷已久,染上了一片一片的灰迹,原本白腻的墙体表皮已经开始剥落,像是得了病的老狗在苟延残喘。 吴雪想,这样一个房子没有人会想住在里面。若是住在里面,恐怕只会叫人呼吸不畅,有种被关押围困的孤苦、绝望之感。而事实上,他就只单是看着一会儿,一种难以言表的压抑、悲戚的感觉就笼罩心头。 这样一座碉堡,好像时时乌云密布,从来不曾见过明媚。 他不知觉地就叹了口气,几乎是对于这样一个碉堡,这样一座山庄本能的反应。 这里已经承载了太多的悲哀与险恶,吴雪想,就算是得罪了某一“庞然大物”般的势力,也绝不可躲在这自欺欺人的角落里。 吴雪站在碉堡对面的长廊里,兀自发呆沉思,他的思想在沉睡,如同疲惫的身体一样,虽然亢奋,但是心很茫然。 不多久,他听到了轻微一声古旧、疲倦的吱呀声,宛若开启了什么迷窟的府门一般,扩散着向他侵袭而来。 吴雪张眼望去,只见那碉堡四道门之一的一扇,已经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的人。 从晓色蒙蒙中看去,那人身材细瘦高挑,只五官朦胧不清,像是一个浑身浸满雾气的黑色影子。 没有灯火,吴雪想那边瞅去,只见那人也是停了下来,随后向他这里走来。 一直走到近处,吴雪才发觉出来她就是翎歌。她见了他似乎很是讶异,随后又变了神色,诡笑道“哎呀,雪公子这是起得这么早,还是根本就没睡啊” 吴雪苦笑道“没睡着” 翎歌打趣地看了看他,说道“那你是在等我了” 吴雪笑道“何以见得” 翎歌道“雪公子彻夜不眠守在这里,你可不要告诉我是为了等一个糙老汉子。” 说完,吴雪就情难自禁地笑了起来,翎歌也是微微一笑,看他呆傻的模样。 吴雪嘴角残留着笑意,叹了口气,说道“心里太乱,与其干在床上躺着,不如出来走走” 翎歌挑了挑眉梢,说道“你不会是因为要和我决斗,就吓得睡不着了吧”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既然你我已经约定好了,那就绝无畏惧退缩之理。” 翎歌轻轻一笑,低垂眼眸,没有说话。 这个笑容令吴雪很是不解,这样一种轻松愉悦的笑容,在曙光熹微的清晨看起来格外暧昧不明,竟然有几分解脱的意味潜藏其中。 吴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但总感觉她有些怪怪的,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但是他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是觉得她一切都不同了。上一次如果感觉她是个冷冰冰的杀手,那么今天早上见到的她就宛若一个寻常巷陌里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 是什么导致这种转变的呢吴雪一度怀疑是幽暗光线下的错觉。他再看向她,才发现她确实有着些许不同了。可他说不上来,也许只是一种感觉吧。 直到此时,吴雪才发现,她的发型似乎有些转变。之前她都是一副干练的模样,将头发高高扎起,而今天早上,她似乎是刚才起床,还未整理头发,只用一根黑丝带轻轻一束就出了门。而就是这一小小的转变,整个人的气质和感觉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翎歌见他盯着自己的头发,疑惑道“你看什么” 吴雪手放在鼻子上,遮掩着自己难忍的笑意。 “呃新发型挺适合你” 翎歌疑失笑道“新发型”她将目光移向别处,悠悠道“若是雪公子每天都可以这个点起床,那恐怕你每天都能看见。” 吴雪讪笑道“是是吗”然后他问道“你一直起这么早吗” 翎歌嘴角带着古怪的笑意,说道“雪公子自然是不可与我等下人相提并论。这山庄杂七杂八的事物说多也多,说少也少,虽然不甚麻烦,但也耽搁时间,我们自然是要早起的了。” 吴雪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干巴巴地说道“翎歌姑娘说的有理” 翎歌笑了一笑,说道“你呆呆站在这里干吗,莫要告诉我你只是为了跑来赞扬我的新发型。” 吴雪苦笑道“我只是散散步” 翎歌点点头,悠然道“那么雪公子就慢慢散步了,我还要忙,就先失陪了。”说着,她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吴雪看着她的背影,她今日只穿着一个薄薄的黑纱衫子,里面是白色的内衬,黑白映照间,看起来比往日里那一副冷酷无情的扮相要温和太多。 吴雪想恐怕真的是自己太过贪睡,若不是今早恰好碰见她,恐怕在白天突然见了会认不出来。 不过,等到了天色全明,恐怕她又恢复到往日的模样了吧如此看来,此般光景倒真是稀奇,就像是晨暮薄影,只一会儿就消散了。 吴雪想着,就往北院走去。 而一进院门,就撞见了睡眼惺忪的张节陵。 吴雪笑着抱拳道“道长早啊” 张节陵打着长长的哈欠,泪眼汪汪地看了看吴雪,就好像是见了鬼似的问道“雪兄弟,能在大清早见到你可真不容易啊” 吴雪苦笑道“是吗哈哈我睡不着,起床散散步”他转而问道“道长都是这个点起的吗” 张节陵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也太早了吧就算是早起,也不该这个点起。” 他凑近吴雪,悄声说道“这么跟你说吧,这个点起的,都是夜晚残留的冤魂,你可小心一点,要折损阳气的”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若是像幽灵般的人,他刚才已经遇到了一个。 张节陵叹了口气,可以看见他额头上还有些许汗珠。他擦了擦,怪腔怪调地说道“你说可真是奇了怪了老道一生阳气充足,怎么会做那些阴邪的梦我从前可是从未做过一个噩梦” 吴雪笑道“道长做了个什么梦啊” 张节陵似乎仍旧心有余悸,说道“我梦到睡醒一张开眼,满屋子里全是光屁股的小孩。我喊他们,他们却好像没听见。于是我下床招呼他们,只没想到” 吴雪感觉脊背发凉,吞了吞唾沫,犹疑道“怎,怎么了” 张节陵阴沉着脸,诡异道“只没想到那些孩子全部面对了我,那一双无眼白的黑眸子凄惨惨、阴恻恻地看着我,咧开嘴一笑,全是森白的尖牙” 吴雪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看起来很僵硬。“那道长道长法力通天,自然是要收了这些小妖” 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我哪能在梦里,我居然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一见到那些小鬼,顿时倒在了地上,然后他们就围了过来” 吴雪擦了擦冷汗,讪笑道“那那可真是难为道长了” 张节陵疑惑道“真是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么不吉利的梦” 突然,他变了脸色,惊呼道“莫非莫非” 吴雪见他一惊一乍的模样,他自己没吓到,反倒是给吴雪吓得不轻。 张节陵道“一定是了” 吴雪不解道“是什么” 张节陵道“那钱有问题” 吴雪失笑道“钱有什么问题” 张节陵阴恻恻道“那钱来的不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五章 梦 张节陵凑近吴雪,阴恻恻地说道“那钱来路肯定不善所以才会被小鬼缠身,夜生噩梦” 吴雪苦笑道“那金条,应该就是赵昊天他当年从羽林卫那里掠夺来的” 张节陵点点头,啧声道“我们这报酬虽然是劳动所得,但这财来路不正,我们倒是有助纣为虐之嫌。”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们除了担惊受怕,似乎也没出什么力” 张节陵道“欸这钱弃之可惜,得来不义。唉,这可怎么是好” 吴雪打了个哈哈,说道“道长自己定夺吧不过我之前跟兰儿聊了聊赚钱的路子。” 张节陵一听,眉目一展,那些阴云顿时一扫而空,说道“那你们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吴雪笑道“我看我们出去后,去摆个铺子,卖温酒速食吧” 张节陵闻之一顿,接着哈哈笑起来,说道“雪兄弟倒是脚踏实地,稳扎稳打啊不过,再高明的高手也得吃饭不是这倒是个办法” 吴雪笑道“安稳之财得来最心安,凶险之财得来,夜晚容易做噩梦哦” 张节陵叹道“咳,我看,那金条我们就别要了,那钱放在老道这里,我怕是要夜夜做噩梦” 二人闲聊一会,张节陵吹着口哨去小解了。吴雪困顿难耐,回房准备休息一会,早饭就不吃了,等到中午一起吃吧他向来如此,早晨从中午开始。 吴雪只一挨到枕头,刚一合上双眼,就沉入了睡梦中。他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幽暗的海底,脑袋里能听到沉闷的波流声,他感觉自己是一条鱼,休眠在泥沙潜伏的海底。随时会有可能从这种平静的表象里蹿出一个陷阱,将他擒获。 他慢慢下沉,眼前闪烁的波纹愈加遥远,而那些喧嚣渐渐被抛在表象的世界里,像一条鱼一样向海底潜去。光亮渐渐变暗,逐渐消失,他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动作也好像变得迟缓起来,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是笼罩着的单纯的黑。也就是这种混沌朦胧的状态,让他的存在变得缥缈,捉摸不定。他似乎变成了任意一种表达方式,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声叹息,可能是一个场景。只是每句话、每个场景他都很熟悉,只是他现在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剧情里的人脸模糊不清,背对着自己,从他们身上发散出刺眼的光。遗忘的光,时间的光。 而这种感觉是不分你我的,只是死一般的梦境的朦胧感。所有的界限和规则都弯曲变形,像是扭曲的相框,里面的画面也开始掉色扭曲。旋转,旋转。 任何居于此危的人们都像是灵魂出窍,扮演着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人。会是谁呢吴雪问。 他从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场景里穿过,像是行走在历史的艺术长廊里,只不过自己是个参观者,不是构建者。 直到他走到不知名的尽头,他看到一个个大箱子,摇摇晃晃,看起来很是沉重。拖拉的马车颤颤巍巍,马匹嘴里喷着热气,嘴角挂着白沫。冰天雪地,马车队行驶在蜿蜒崎岖的道路上。意气消沉的黑甲士兵们拿着冰冻的兵器,在向西边慢步挪去。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向着目的地进发,只是没有尽头。这只是一个被时间和尘土隔断的残破画卷。 除了疲惫和茫然这些抽象的词语表达,其他的存在就像是无法依托的孤立体,在漫天大雪里飞舞,落地结冰。 染红雪迹。冒着热气的血迹泼洒扬长在漫漫雪地里。一声凌冽的哨响,一个卫兵倒地。 寒刀像是嗜血饥饿的野兽,在雪舞中巡视扑杀着饥寒交迫的猎物,让他们成为猎物。冰霜被热血消融,伏雪被哀嚎唤醒。一阵搏杀过后,空气又突然安静下来。 胜利者们在分享劫掠来的黄金,失败者们成为寒冬的幽魂。 吴雪行走在这样一副奇怪的场景里,却像是个局外人。他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他只是一个异度的残影,只有雪落在他身上。 声音消止了,整个世界被关上了窗。他沿着积雪覆盖的小道继续前行,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那里面人影忡忡,风雪扑打着素纱窗帘,窗边好似刚才还留有一人,只不过她已经走了。或许是突然消失了。 他看到了一个站在雪地里,孤孤凄凄的人,他的胡子和雪一样白,身体却依旧挺拔着,像是一棵松,像是一座冰雕。 “今年的雪,比往常大了很多。” “确实如此。”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 良久,那人对着一个人说道。 那个人踏雪而来,头发随着风雪飘舞。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他说话的声音很沉稳,像是毫无波澜的古井。 “少林以不收女弟子为由,拒绝了大人的请求。” 那白胡子男人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正一的张霁陵也婉拒了我的请求难道,我林家上下竟会无一活口” 来者说道“大人可以将她托付给一个人。” 白胡子男人喟然长叹,哀愁道“事到如今,还有谁肯沾染上罪人之女” 来者道“别人不能,他可以。” 白胡子男人苦笑道“江湖上那些三教九流的,就算了,小女若是交给那些人,恐怕” 来者微微一笑,沉声道“那人不光不是三教九流,还是个高明磊落之人。” 白胡子男人道“哦你说说看,他是谁” 来者靠近白胡子男人,在他耳边耳语出一个人的名字。 一阵寒风隆起,满园浮雪漫舞,一片白雾朦胧。 白胡子惊疑道“他” 来者点点头,说道“只有他,才敢收留一个朝廷公敌的女儿。” 二人沉默良久,耳边只有寒风裹雪的肃杀声。 白胡子男人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接着,他嘱咐道“一定要将小女安然交到他手上。让她远离江湖纷争,让她把一切都忘了吧” 来者微微抱拳拘礼,他的声音在这雪雾中飘忽不定,说道“大人放心,我自是会安排妥当。” 吴雪觉得寒冷,于是他继续往前走,又走过一个又一个场景,到了一个小路上。 路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马车走得很慢,孤苦伶仃的影子消失在漫漫雪路。 后来她怎样了呢吴雪产生了一个疑问。这故事描摹的是哪一家的事 吴雪继续往前走,与其说是走,反倒像是飘浮。此刻他也化成了一片雪花,浸如观雪者的眼帘。 一个女孩子站在窗边,素帘翻飞,她的发丝随着翩翩白雪一起漫舞。直到背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才回过头,微微一笑,说道“师傅,你回来了” 一个浑身包裹在灰色斗篷里的人进了门,摘下兜帽,露出了满头白发,她的头发就好像雪一般冰洁。只是她的面容却看似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皎洁如玉,纤尘不染。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今天怎么有兴趣看雪啊往日里你不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吗” 女孩子过去帮她解去斗篷,笑道“雪一年四季也只有这么一回能见到,像是雨啊风啊什么的,见多了反倒就没什么稀奇了。” 那白发女子笑了笑,就像是雪一般清淡。 “好,那你就多看看,别叫这雪白白落下。” 女孩子搂着她的胳膊,娇笑道“师傅你才是像雪一样,我只看你就够啦” 白发女子咯咯娇笑,佯嗔道“就你嘴甜。” 可突然,似乎有水滴落在水面,泛起丝丝涟漪。 白发女子看着女孩子,说道“你哭了” 女孩子揉揉眼,笑着说道“怎么会是雪飘进眼睛里了” 白发女子微微一笑,伸出如玉般无暇的手,帮她擦拭着脸上的串串水珠。 “你真的要去” 女孩子点点头,说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白发女子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说道“要师傅和你一起吗” 女孩子笑道“师傅早已经脱离江湖不问世事了,我怎么能再把你牵扯回来” 白发女子道“那好吧” 接着,她把一个黑色鎏金的小圆筒交给她,说道“这个,就给你吧” 女孩子惊叹道“这就是师傅的云锦袖吗” 白发女子闻之一怔,有些失神。良久,她才幽幽道“师傅已经好久没有用过那个东西了” 女孩子狡黠一笑,问道“是因为那个什么红叶什么霜的” 白发女子断然道“不是”神态间却隐约露出了几分少女心思被戳穿的羞怯。 白发女子嗔怪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这虽然不是师傅的云锦袖,但威力也非同小可,你就拿着防身吧” 于是,女孩子出发了,她的身影也像是一片雪花消失在了一片雪雾茫茫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六章 雪之舞 她像是一片雪花,融入到了千千万万的雪花之中。 吴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是风雪一般。或许说,他是被风推着走吧。 他问自己,这些画面和言语究竟有什么意义呢这些画面跟他毫不相关,那么它们的出现是在向他预示着什么么这场景的主人公并不是他,也不是他熟悉的面孔,他们离他这么遥远,明明就在眼前,但却像是隔着万重山水。 回答他的只有寂寥的雪声。他回想到了自己一路奔波的仓皇模样,那架破旧的牛车,那位石雕一般的孙伯。曾几何时,他还是个挂着眼泪鼻涕的吴家小公子,但现在他已经可以毫无波澜地藏起心中的曲折不让它在脸上表现出来了。是什么让他发生如此转变他在脑海里浮现众人的面孔,或笑或哭,但每张脸都足以让他鼓起勇气来面对这些江湖上无聊的是是非非。 他轻轻落了地,听见脚底踩雪花的坚实咯吱声。这是条漫漫长路,被白雪覆盖,一望无际。天空中还飘着羽毛般的雪,只是没有见到那缓缓行驶的牛车,向着英璃城的方向。 吴雪一直走着,他现在只是一个超脱画面和环境界限的意识体,一个旁观者。他的身体体会不到寒冷和劳累,只是机械般地前进着,不需知道自己去向何处,风就是他的归宿。 只要风一吹来,满天的雪花就翻飞飘舞,形成了一倒遮盖视野的白雾屏障。吴雪穿行在着茫茫白雾之中,没有方向,只需要接着走就行了。他伸出手,想要接取一片雪花,只是那雪花从他手指缝间穿过,毫无预兆的成为了白茫茫的一员,再也找寻不到了。他感到茫然,就像茫然的雪花一样。 忽然间,一阵疾风呼起,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方向感知全部倒转。眼前的这一切都不见了。他又回到了一片漆黑的虚无之中。 他听到金币掉落的声响、临死前的哀嚎、无助的哭泣,还有复仇的呐喊。这一切都让他茫然无措,只感觉置身一个光怪陆离的怪异世界。 吴雪一直走,一直到见到了光亮,那是一件间房屋。屋内只有潮湿青灰的墙壁和简陋的灰泥地板,还有几盏幽暗飘忽的小油灯。它们在摇晃着,就像的寒风从来者开门的缝隙中刮进。到了这里,吴雪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他关上门,像是一个归家的游子。只是在灯的下方,看到了一个跪伏的女子,她浑身缟素,低声地呜咽着。 吴雪感到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那女子哭地愈加凶狠,吴雪听了只觉得寒风刺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就连这个幽暗密闭的屋子也好像沉浸在亘古不化的冰天雪地里。 吴雪看到了,在那女子的趴伏的怀里,是一个个小盒子。黑色的、闪着幽光的小盒子。吴雪只觉得那些盒子很熟悉。这种盒子,不是用来装钱,就是用来装灰。 那女子凄凄惨惨哭腔道“我一家上下,全被这些东西给害死了,好不可怜” 吴雪依旧茫然不解,他走到近前,那女子背着脸,看不见其容貌。 他看的是那些盒子。盒子里藏着什么秘密 骤然间,那些盒子打开了,从里面蹦出一连串的幽绿色鬼魂,满脸惊恐,嘴巴诡异地大张着,一脱离束缚,全部扑向吴雪。 吴雪吓得满身大汗,仓皇后退。只不想那些幽魂尽穿过他的身体,钻进了墙壁里,消失不见了。 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静得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吴雪感到莫名的恐慌,心跳声、呼吸声几乎快要让他发狂。 忽而,那女子发出一阵阴狠的冷笑,每笑一下,身体就会随之微微颤抖。 她说道“你见到了” 吴雪惊魂未定,喘着粗气道“见到了什么” 女子幽幽道“我的秘密” 吴雪汗如雨下,身体也开始颤抖。 “我不知道你什么秘密” “你知道你会知道的” 那女子骤然回头,吴雪顿时心如死灰。那不是人类的一张脸。那张脸好像覆盖着几层飘忽不定的幻影,浮现出各种神色,让人惊恐。 她的指甲也如树根一般蔓延伸长,嘴里怪叫一声,就扑向了吴雪。 吴雪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人只眼巴巴看着那女子扑向自己。 忽而,他惊呼一声,一屁股坐了起来。 吴雪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事物,却还是在山庄北院的屋子里。那些诡异的情形全部消散了。 他茫然呆坐在床上,觉得像是度过了千百年漫长的时光。他浑身是汗,有些虚脱。原来是一个梦 外面天色灰暗,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只冷风从微微敞开的门缝里灌进,整个屋子寒冷异常。 吴雪吐着白雾,下床欲将门关上。不经意间往外看去,却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吴雪打开两扇房门,一阵强劲的雪雾顿时灌进屋内,外面一片素白,天上白雪纷飞。 怎么回事 吴雪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他揉了揉眼,对着自己的脸抽了几下,可眼前依旧是大雪翻飞,寒风刺骨。 “难道我还在梦中” 吴雪产生了怀疑,可是为什么这么真实呢就先疼痛都那么真实。 他真的迷茫不解了。 三月末,会下雪吗这个真的算是“阳春白雪”了。 他把房门关上,赶紧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吴雪看向天空,一片灰白,片片羽毛般的雪花从天空降下,轻柔无声。一阵阵寒风吹拂,空气很是干燥,就连皮肤也变得紧绷起来。 “现在真的是三月吗”吴雪产生了怀疑,他呆呆站在院子里,直到兰儿进了院门,撞见了呆怔的吴雪。 她穿着一个小棉袄,呵着热气,来到吴雪跟前,笑道“雪儿哥哥看雪呢” 吴雪回过神,看见兰儿这副冬天装扮,茫然道“兰儿,现在是冬天了” 他怀疑自己一觉睡了三个季度,睡到了冬天。 兰儿噗嗤一笑,说道“什么冬天,明明就还是阳春三月” 吴雪惊疑道“还是三月” 兰儿点点头。 “这可奇怪了” 吴雪大梦初醒的热量已经被干燥的寒风吹个干净,他这才觉得寒风刺骨,冰天雪地。 他双手在胳膊上摸索着,嘴里不断吐出白茫茫的热气,他这身衣服太单薄了。 而兰儿像是早有准备,递给他一件毛皮大氅,笑道“哝,穿上吧。” 吴雪连连道谢,赶紧穿上了大衣,这才感觉好了很多,就像是有一只暖烘烘的狗熊抱着他一样。 “这衣服从哪得来的” 兰儿道“突然天降大雪,幸好这山庄里备有冬天的衣物。这是翎歌姐姐给我们的。” 吴雪还没从这种巨大的反差中清醒过来,他茫然道“怎么会突然下大雪呢” 兰儿摇摇头,说道“也真是很奇怪,只能当做是季节回溯了吧”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没准是凛冬提前来了呢” 二人边走边聊,像是在雪天漫步。 吴雪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兰儿道“已经过了午时。” 吴雪一怔,说道“这么说,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了” 兰儿佯嗔道“谁知道你昨晚在干什么,一夜不睡觉,还在山庄内闲逛” 吴雪挠头,讪笑道“我睡不着嘛” 兰儿道“原本我是想喊你去吃午饭的,结果张道长告诉我你蹦踏了一夜,早晨还跟他说话了,就别去打扰他了。” 吴雪苦笑一声,说道“多劳兰儿妹妹费心了” 到了山庄中间,远远就听见一阵吆喝欢呼声。 而且路边还推着几个歪歪扭扭的雪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兰儿苦笑道“这都是张道长和父亲他们的杰作” 吴雪打了个哈哈,心想他们还真是童趣不减。他忽然想到,兰儿来到中原已久,但大多是和父亲蛰伏在边关,雪应该也是见过的。 兰儿眼中闪着光,看着天空降下的雪花,说道“原来在那边,可是一天的雪都见不着呢等到了这边,每年都能见到雪,而且” 吴雪面带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每天都能和雪一起” 吴雪张了张嘴,还未说出话,就被一颗雪球击中了脑袋,飞出了三丈远。 兰儿惊愕地看着被雪球击飞的吴雪,看向那个搞突然袭击的人。 只见张节陵哈哈大笑着,抱着肚子,在雪地里翻滚不止。 吴雪从雪地里爬起,面带笑意,恶狠狠道“贼老道,偷袭我” 说着,他揉起一个雪团,对着张节陵的方向抛去。 张节陵一个扭腰,大声笑道“你打不中我” “别跑” 接着,不知从哪飞来一个雪球,正盖在了兰儿脸上。她缓缓一抹脸,眉头抽动了一下。 那边的石业兰正跟游天星还有仆人们玩得正欢,见牵扯了旁人,皆装作没看见,吹着口哨。 兰儿在地上不断地推着,一颗雪球愈来愈大。 石业兰惊呼道“不好,小姑奶奶生气了,快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七章 雪趣 张节陵嘴里怪叫着,在雪地里蹦蹦跳跳,活像一只闹雪的野兔子。 “你来吖你来吖” 吴雪被牵扯进了“战火”,拿着一颗雪球直追着张节陵。可这老道士像是脚底抹了油,在雪地里飘忽不定,怎么也打不着。 吴雪不由得惊叹,这老道士的轻功还是有一手的。那一双脚踏着雪,几乎没有留下脚印,而他被雪牵绊着,行动不便,更别说跑步如风了。而张节陵的雪球又快又疾,暗含着内力,被砸着虽然不疼,但是会被突然爆开的内力给震飞。为此,吴雪已经吃了很多苦了。 渐渐的,兰儿也被牵扯进来,和众人胡乱丢着雪球。中庭里洋溢着阵阵女孩子的惊呼嗔怪和男人的欢声笑语。 石业兰像一个作战指挥官,一脸肃穆,对着游天星道“敌人火力太猛,我们边打边退” 二人被兰儿和众女仆的火力网逼到了院墙后面,边防守边反击。 游天星正色道“这样不行,会被她们逼到死角的。” 石业兰道“你看看她们的分布情况。” 游天星刚一露面,正好被一颗雪球击中,白雪散盖在了脸上。 外面发出一阵欢愉娇俏的欢呼,女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手掌。 “报告长官,我中弹了” 石业兰将厚重的大掌盖在游天星的肩上,一脸凌然与信任,说道“你还不能倒下,同志们需要你” 于是他们开的组织反击,女孩子们深陷入了包围网,被分散在各处的男人们的雪球接连击中,发出阵阵嘤咛。 游天星满头大汗,对石业兰道“报告长官,她们她们的声音太好听了,我的弹道开始偏移了” 石业兰正色道“别慌,这是她们的诱敌手段,你不能卸下防备继续瞄准” 另一边,张节陵不断言语“挑逗”着吴雪,一边像是轻盈蹦跳的野兔一般来回躲闪。 吴雪追着张节陵,误入他们的火力网,被两边来回的雪球击中,满身净白。 石业兰对着他们招手,说道“快过来躲避” 张节陵和吴雪猫着腰,避开密集的枪林弹雨,一路艰辛,终于跟大部队汇合了。 石业兰拍着吴雪的肩膀,凛然道“辛苦了” 吴雪也被这气氛渲染,正色道“不辛苦” “好,现在,我要你去端掉她们的大本营” 吴雪一怔,指着自己,茫然说道“我” 但是众人皆是一脸信任坚毅的目光看着他,这给了他力量,好像有千钧之山压在肩头,厚重又有鼓舞。 吴雪凛然道“好,保证不负信任” 于是吴雪反复迂回,躲避着她们的包围网,硬生生从中间撕开了一个突破口,深吸一口气,运用内力,将一颗颗雪球抛出。 女孩子们娇呼着躲避,来不及躲闪的,就被打了个正着,散落的白雪映照在衣物上。那是她们中弹的证据。 “好” 石业兰他们由衷地敬佩独身一人冒死突袭的吴雪。 结果,吴雪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被堆成了“雪人”。 他捂着头,抱头鼠窜,边跑边回击,但奈何独木难支,很快败下阵来。 吴雪浑身是碎雪,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另一边,他和大部队分散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 今天难得清闲,而且众人好似卸去了心头的重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下雪,他们尽情的嬉闹着。 不远处的亭子里,赵昊天和潘凤正在喝着热茶,见了这趣事,也是不由得哈哈大笑。 赵昊天苦笑道“没想到,他们真是精力旺盛、童心未泯啊” 潘凤微微笑了笑,说道“偶尔放松一下,也挺好的。” 赵昊天扬了扬粗眉,笑说道“哦吼,这可真不像潘先生会说的话。” 潘凤笑道“只是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远离人间烟火,不然恐怕连一点欢愉都接受不了了。” 赵昊天叹了口气,说道“人在闹市,就会心向往幽静深山。在深山老林里,又会怀念起人间美好起来。终是不可能两边无误。” 潘凤把着茶杯,笑道“也许人就是这么矛盾吧一会儿嫌吵闹,可要安静了,就又会觉得太过安静了。” 赵昊天哈哈笑道“那该怎么办好呢” 潘凤微微笑道“该欢愉的时候,就欢愉。该安静的时候,就安静。不用刻意去往某个地方,在哪里都一样。” 吴雪准备突出重围,石业兰他们在那边吆喝,边跟女孩子们打趣,雪球来回飞舞,不时击碎一片片欢声笑语。 于是,吴雪铆足了劲,一个飞燕抄水,踏着雪纵身一跃,起身飞起,以一个潇洒的侧翻的角度,反手抛出一个雪球,然后安然落地。 突然空气安静了下来。 吴雪以为她们是被自己潇洒俊逸的出手给折服了,于是嘴角带着微笑,抬头看着自己的“成就”。 可这一看,顿时他就笑不出来了。他抛出的雪球没砸到别人,却是砸着了往这边走来的翎歌。 她脸上盖着雪,直直地站在雪地里。 吴雪牙齿都开始打架,勉强装作“小事一桩”的模样,对他们一挥手,说道“你们继续” 吴雪跑了过去,讪笑道“翎歌姑娘,你还好吧” 翎歌抹了抹脸上的雪迹,露出了冰冷的表情,她的笑好似被冰雪冻结在了脸上。 “好好的很为什么不好” 吴雪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翎歌挑了挑眉梢,侧颜而笑,说道“雪公子一夜未眠,一起床就这么有精神,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吴雪苦笑道“我是被牵扯进来的” 翎歌道“是不是感觉头昏脑涨、眼花缭乱” 被她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有些头晕眼花,疑惑着说道“还真是。莫不是被雪球给砸昏了” 翎歌撇嘴而笑,说道“你是该吃饭了” 吴雪讪笑道“哦是么哈哈” 翎歌低垂眼眸,说道“按照主人吩咐,饭已经给你热好了,你去吃点吧” 吴雪笑道“好。一见到天降异雪,我就得意忘形了。” 饭堂里,吴雪独自坐在那里,面前摆着几道饭菜,他慢悠悠地吃着,却感觉很是尴尬。 翎歌站在门口,依靠着门框,看着天上悠悠降下的雪花。她有些出神,似乎要把每片雪花都记住。 吴雪道“外面不冷吗,进来吧” 翎歌沉默半晌,悠然进屋,坐在了吴雪的对面。吴雪这下子可吃不下去了。被她看着的感觉怎么也吃不下去。 翎歌冷冷道“按照山庄目前所剩的食品贮存,已经过不了三天了。” 吴雪点点头,说道“没事的,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出去了。” 翎歌道“凭你的风筝” 吴雪笑道“就凭我的风筝。” 翎歌道“要想出去,得等到一个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天气。若是像现在这样微风拂雪天,恐怕就饿死在这里了吧” 吴雪发觉到了事情的紧迫,放下筷子,说道“也是啊你说三四月怎么会突然下起了雪,这雪也下得着实诡异了点” 翎歌带着笑意,说道“不过呢,逃出生天本就不应该是你我该想的” 吴雪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一场较量,不死不休的那种。他不能反悔,发了誓的,就不能再收回。 吴雪笑道“这个你放心好了,我绝不后退半步” 一阵风动,将门吱呀一声吹开了,寒风携带着白雪翻滚进来。就是这样一个开门的动作,在吴雪脑海中好像回放了千百遍,重复不断,熟悉又陌生。 一瞬间,梦里面的那些场景再次在他眼前浮现,带着翩翩雪迹的寒冷意味,呼唤起了极其遗忘的记忆。 那梦似乎和现实有所交叠重合,吴雪一阵惘然,难道这梦只是巧合,还是预示着什么 那一幕幕场景,就好像是之前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的情景展现,还有很多是他始料未及的。吴雪竭力回想着,根据熟悉的记忆牵引遗忘的记忆。 有时候,怎么冥思苦想都寻不到根,有时候,只一瞬间就想起了一个个熟悉的画面,包括那些在画面里不知其意的话语,一并展现在了眼前。 女孩子白发女子黑色鎏金暗器 于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在吴雪的脑海里拼凑完成,虽然还有很多疏漏模糊之处,但他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的经过。 吴雪突然笑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这只是梦,不是现实,也无法预料到现实。 如果是真实的,那么,那个女孩子就是翎歌吗那个白发女子是谁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人。 玉先凤。想到这里,吴雪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翎歌起身去关好房门,雪从外面拂向她的脸。 这一幕跟梦里的情景重合了。吴雪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翎歌回过身,看见吴雪呆怔地看着自己,便疑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八章 玉凤生歌 翎歌将房门关好,却发觉吴雪正用一种异样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她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她微微一笑,戏谑道:“莫非是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吴雪收回眼光,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人。” 翎歌淡淡道:“雪公子莫不是睹物思人。那么,雪公子见这雪,想到了谁呢?” 吴雪从口中挤出三个字:“玉、先、凤。” 玉先凤,这个一直笼罩在吴雪脑海中的传说中的人物。她集“天工阁前门主”、“江湖第一暗器”、“武林第一美人”、“剑神的手下败将”这些或好或坏的名头于一身。吴雪一度怀疑,这样一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她只是人们丰富的想象力添油加醋创造出来的人物。 传说中她是个魔鬼一样的女人,杀人不眨眼,出手不见血,而美貌就是她最致命的武器。她的暗器“云锦袖”传说更是无人可解,也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暗器。知道的人,已经在九泉之下了。传言她唯一一次败绩正是败在了“剑神”叶霜的红叶剑下,此后她卸去了天工阁门主的位置,隐居世外,从此再无音讯。 而当吴雪说出这么一个传说中的人物的名字时,依旧不免心潮澎湃、豪气难当。 他像是试探一般,说出了“玉先凤”这个名字,这个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名字,等待着翎歌的回应。 屋子的门已经关上了,又没有燃灯,所以室内很是幽暗。翎歌的脸隐匿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只是伫立半晌,随之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她?” 吴雪点点头,说道:“略有耳闻。” 翎歌道:“那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么个人来?”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做了一个梦。” 翎歌有些失笑,说道:“一个梦?” 她从阴影里走出,重新回到从门上的窗棂投射过来的光线里。她嘴角带着笑,只是这笑却显得很是勉强,好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 “一个梦而已,梦能代表什么?它能预示什么么?” 吴雪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梦代表什么。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极其不真实。只是我今早做的梦,梦到了一些有趣的内容。” 翎歌重新坐了下来,在他对面莞尔一笑,说道:“你这个年纪的少年做的梦一般都比较有趣。” 吴雪苦笑了一下,喟然道:“在梦里,我有幸遇到了一些事、一些人。” 翎歌支颐而笑,说道:“你这么细腻有心的人,可惜居然不是女孩子。只有女孩子才对解梦、占星、卜命感兴趣。” 吴雪并没有被她带偏,接着说道:“你知道我在梦里见到了谁吗?” 翎歌挑了挑眉,悠然道:“你做的梦,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又没钻进你的梦境里。” 吴雪道:“我见到了你。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只是那个女孩还很年幼,跟你有些相像。” 翎歌一阵咯咯娇笑,从眼中流转出奇异的光芒,魅声说道:“真想不到,我居然会出现在雪公子的梦里。那梦里的翎歌,是什么样子的呢?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呢?” 吴雪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梦比较有趣,但就梦的内容来说,却是一点也不有趣,甚至很是残酷、无情。”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在梦里,我看到了一队人马……” 翎歌道:“一队人马?”她笑了一笑,“那么,这队人马在干什么呢?” 吴雪看着她,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运输黄金……” 翎歌略微一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说道:“黄金么,人人都爱,你会梦见也不稀奇。” 吴雪叹了口气,动了动嘴唇,“只是这些人身着‘赤目黑鱼’官服,佩‘玉明刀’,分明是大内羽林卫的装扮。” 翎歌像是一个解梦人,冷笑一声,悠悠说道:“黄金与高官,也正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她嘴角带笑,瞄了吴雪一眼,“那梦中若是还有美人,就更完美了。” 吴雪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一个男人臆想出来的‘高官厚禄’、‘美人在怀’的虚梦。” 翎歌往后靠了靠,依旧是那种笑容,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吴雪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些羽林卫是在运输军饷,不料天降大雪,因路途遥远,又身处荒郊野岭,自然是禁受着饥寒交迫的弊病。等待他们的,不是边陲将士的欢迎,而是早就守在山道里的匪徒。” 翎歌娇笑道:“那这些匪徒可真是胆大包天,羽林卫不走官道而是走偏僻小路,自然是急上加急。他们竟然连朝廷加急的运输卫队都敢劫么?” 吴雪自然不觉得好笑,正色道:“他们自然是敢劫,因为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羽林卫饥寒交迫、舟车劳顿,就算是武功再高、人数众多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如此,想要劫朝廷的镖也很不易,只是他们有十足可靠的情报来源!” 翎歌微微变色,脸上的笑不见了。 “你想说什么?朝廷里出了叛徒?!” 吴雪冷笑一声,神情凛冽又饱含讥讽,说道:“恐怕正是如此。”他看着愈发恼怒的翎歌,微微一笑,“得到了确切的情报,那群匪徒才备好了万全之策,在一个大雪封山的天气,将他们逼迫到山崖,再一网打尽。而从头到尾,那些匪徒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众将士尽数屠戮,劫得了百万军饷。” 翎歌身体有些微微颤抖,虽然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吴雪看在眼里。 “所以呢?故事很精彩,可这只是一个由梦创造的故事,你是想要博人一笑吗?” 吴雪幽幽道:“起初我也很是怀疑赵员外所说的从前的事。按他的话来看,他独自一人劫了朝廷的镖,而这一幕正好被玉江大盗看见。只因这玉江大盗是朝廷户部侍郎的儿子,而且还是个胆大包天的蟊贼,要与他分一杯羹,才让他迫于无奈反先将他通报了朝廷。” 他看向翎歌,凛声道:“朝廷三品官员,他的儿子竟然参与了劫镖,这件事的后果可想而知。” 不料,翎歌听完却是笑了起来,整个屋子都弥漫着她讥诮、冷冽的笑声,好像利刃一般。 “雪公子,你的故事真是精彩,精彩到我差点也就相信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宛若出鞘之剑。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差点就相信了。” 翎歌一怔,恶狠狠道:“你什么意思?!” 吴雪淡淡笑了笑,说道:“赵昊天自然是没有对我说实话,而我也一直找不到什么破绽,只能暂且相信。直到我今早做的那个梦,这才帮我丰满了故事的情节。” 翎歌冷冷道:“你很会说故事,只是这个故事却不着边际、荒诞无稽。”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赵昊天定是不会说出实情,哪怕是面对着十年后的复仇,也不能透露一丝一毫。因为他知道,面对着那个复仇的人,他还有一线生机,而若是触怒了朝廷,他是躲到哪里都难逃一死!” 翎歌冷冷笑道:“哦?所以他就将故事改写,混淆视听了?” 吴雪点点头,淡淡而笑,只是他的神色隐隐有些无奈、有些惋惜。 他说道:“赵昊天说的故事,基本大概上就是那样,只不过他将故事的人物身份设定调换了,而且也隐去了几个人物的描写。人物的身份、定位一改写,整个故事的发展也就会千差万别。” 翎歌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修长白皙,只是指腹有些茧子。她的手指微微弯曲着,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只是这一双秀美的手,是用来拿仇恨的利器的。 吴雪紧紧盯着她的手,此刻他绝对不会觉得这是一双佳人温柔的素手。 良久,屋子里又响起了翎歌的声音,“那么,他是怎么修改人物设定,还有故事情节的呢?”她的话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里的冰雪亘古不化,所有的痛苦都会被冻结,成为陈列柜的展览品。 吴雪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他不是一个人。” 翎歌冷冷笑道:“他不是一个人,难道是头猪么?” 吴雪倒是情难自禁地笑了起来,说道:“这么说很是对不起赵员外,只是他不是猪,他很聪明狡猾,更是心狠手辣,是个魔鬼才对。” 翎歌挑了挑眉梢,戏谑道:“想不到雪公子也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 吴雪看着她的眼睛,他难得没有用手指来遮掩自己的表情。 晦暗的光线落在他半张脸上,他的神情和五官都沉浸在暧昧晦涩的阴影里。 外面的欢声笑语依旧,只是屋子里却冷得出奇。他的手脚冰凉,有些伸展不开。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一扇门之隔,却是分隔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二十九章 枝丫分叉的故事情节 翎歌戏谑道:“真是想不到,居然连雪公子也是个爱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呢。”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说起一个人,很难不用自己的印象产生的情感来描述。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的故事,人物也都是类似于刻板的、有着既定涵义的符号,但像是一盘棋局一样,不同的棋子的摆放位置却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 翎歌笑道:“哦?那雪公子可体会到其中的差别?” 吴雪点点头,说起了关于他心中的疑惑和矛盾。 “赵昊天对我隐瞒的,不光是故事细节,还有人物关系。在他的故事里,他是主人公,也是唯一一个主人公,他的对立面是玉江大盗。他们一个是天工阁的甲等弟子,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儿子。但他们有一个隐藏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贼,或者说是见财起意的蟊贼。他将故事说成是他们二人的恩怨,刻意隐去了其他人在此故事里的作用。一个好的故事,必然有很多承载点,就像是波浪形的‘极限’。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的发展必然会如同波浪一般发生碰撞挤压,推动出一个个隆起的波纹,形成一个最高极限点。而他们这些人物的存在就是推动波浪流动的支点。赵昊天刻意隐去了其他人物的作用,只着重将故事情节堆积到一人头上,这是很不合理的设计构想。一个人的可视视野范围有限,具有很大的局限性。我之所以会对他的故事产生怀疑,就是他刻意放大了一个人的‘感知力’,成了一个故事的主宰——那是盲目的作者才会犯的错误。所以,一个好的故事,或者说视野宽阔的故事,它的主人公必然会从第一人称的‘我’,转变成‘你’、‘他’或者延伸出无数的人物。将视角锁定在一个人身上不会有这么全面的了解,他要做的,是通过不同的视角转换来丰满他的故事。只是,他的故事太过单一,单一到几乎无懈可击的程度,而单一的故事,必然不会有一个完美的解释。而所有的情节曲折靠的是不同的人完成的。这种设定会让故事变得具体,但也会产生矛盾——人的视角观念都是有差距的,所以对一件事的理解也会不同。产生了这种不同,才能更好的从不同的人物的口中得知一个个不同的故事,而剩下要做的,就是找寻其中的共同点,解释模糊、矛盾的不同点,这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所以,我将赵昊天一个单一的视角拆开,分散成几个人物对一件事的不同视角,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片面性。想要完成这样一个故事的发展,必然会有几个人共同执行。” 他说得很长,但是说得很慢,他们有点是时间。 翎歌竟然有耐心听完了,她支颐而笑,看着吴雪。 吴雪对她的笑很是不解,他之所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废话,只不过是凑字数那么简单。 他疑惑地看着翎歌,良久,她笑了一下,说道:“雪公子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一定是口渴了吧?” 说着,她就起身去茶几边泡了一壶茶。她的身影隐藏在幽暗的光线里,轻盈熟练地做着不同的动作,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拖泥带水,不矫揉造作。吴雪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这香味在突然的大雪纷飞的干燥寒冷里凸显得格外清冽馥郁。 她双手端着载物盘,放在了餐桌上,递给吴雪一杯茶,自己也捧着茶杯暖手。 吴雪不光口干舌燥,而且此前吃的饭有些油腻,是油炸的湖鱼清虾之类。这杯花茶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他吹着热气,急不可耐地吸溜两口,说道:“真好,想不到在此寒冬腊月,竟然能品到茉莉花茶,真是一件幸事。” 翎歌笑道:“雪公子怕不是昼夜颠倒把时间搞乱了,虽然现在突将异雪,但确实是烟花三月。” 吴雪笑道:“是啊……我都被搞糊涂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下如此大雪呢?实在是太奇怪了。” 翎歌幽幽道:“大概是天有冤情吧……”随后,她转而问道:“那接下来呢?” 吴雪喝着茶,继续说道:“所以,玉江大盗不是什么户部侍郎的儿子。赵昊天也不是只身一人就将朝廷的镖给劫了。” 翎歌笑着点点头,说道:“有点意思……那么,事实上,在没将人物设定和形象转移之前的故事里的人物都是谁呢?” 吴雪接着道:“赵昊天才是玉江大盗。” 翎歌一怔,随之笑了起来,揶揄道:“雪公子可真是想象力十足。那你说他不是一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吴雪道:“玉江大盗不是单指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体!” 翎歌显得有些惊讶,露出皓齿,笑道:“一个团体?” 吴雪点点头,接着道:“单凭赵昊天一个人是万万不可能就将有羽林卫护送的军饷给劫了的,所以他们是团伙行动。” 翎歌点点头,说道:“这样啊……那么,这几个人是谁呢?” 吴雪喟叹道:“这几个人,现在就在这座山庄里。只不过,有三个已经死了。” 翎歌道:“你是说孙鹏、鹰爪老四、黑猴子他们?” 吴雪肯定地点点头,说道:“他们必然是玉江大盗的一员。但他们有多少人,潘凤是不是其中一员,我现在还不明白。” 翎歌道:“可这说不通啊……既然他们是玉江大盗,那写那份血书的是谁?又是谁来向他们复仇呢?他们又何必要自相残杀?”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根本就没有人‘要来’复仇,那份血书也应该是赵昊天自己捏造出来的。那份信上字迹潦草凌乱,只在落款处写了个‘玉’字,谁也不知道那个字到底指的是写信的复仇者,还是指他们。所以我才会先入为主,着了赵昊天的计,认为是玉江大盗来找他复仇。而他编撰的故事,更是加深了我们这种观点。” 翎歌幽幽道:“原来如此……”她转而问道:“可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这恐怕就是赵昊天想的心理陷阱。在这样一个复仇者出没、压抑的环境里,他们自然会相互猜忌,因为过去他们所犯的案,是绝对不能再宣扬出去的。赵昊天凭空创造了一个‘复仇者’,为的就是让他们相互猜忌、自相残杀。而从孙鹏他们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是中了赵昊天的心理诡计了。那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这也是孙鹏他们所想的。” 翎歌点点头,悠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要自相残杀。”随后,她发现了一个疑惑,说道:“可为什么是现在呢?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他们才猜忌彼此起来?按道理说,他们岂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说嘛,‘亲兄弟可以同患难,却不能共享福’么?” 吴雪叹了口气,蹙眉道:“这我也就不知道了……只是可以确定,一定是赵昊天发觉了什么,才会再次将众人聚集在这座山庄里。” 二人一时静默,屋子里的光线倾斜,不时有片片雪花从门上未蒙纱的窗棂飘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雪堆。 翎歌捧着茶杯,眼睛有些失神,她没有看向吴雪,却好像在用余光看着吴雪。 吴雪静静地喝着花茶,后面的话,他有些不忍再说了。可是他却不得不说,因为他不知道翎歌究竟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 时光静得出奇,若是没有那些沉重的话题,本该是美好的一天。 吴雪挣扎半晌,这才悠悠说道:“这只是单方面的故事,是‘玉江大盗’团伙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还有另一半。” 翎歌低垂这眼眸,怔怔地看着杯子里的茉莉花,说道:“那么……那一半故事是什么样的呢?” 吴雪悄悄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半故事,就是那个户部侍郎的故事了。” 翎歌微微抬眼,看着吴雪,只是那眼神毫无情感,就像是冰雪一般难以消解。 吴雪道:“我从张道长那里得知,那个户部侍郎曾经去往正一山寻求什么帮助,但是时任门主张霁陵却断然拒绝了。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户部侍郎应该是该是给自己的孩子寻求一个庇护。但是正一素来跟朝廷亲近,自然是不可能冒这个风险收留一个罪人的子女的。” 吴雪想到了自己的梦,梦里一个胡子花白的男人站在雪地里,少林也拒绝了他的请求。还有一个人,一个给他出谋划策的人。这个人是谁呢? 吴雪道:“所以,那个人不知道逃到了哪里,被谁收留,但是她成功的长大了,还学成了一身本领。这些年来,她一直有个目的,就是要为父亲报仇,杀死那些陷害他的盗贼团伙。” 翎歌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这些你都知道?只是,这故事的真实性恐怕有待商榷吧?” 她的语气很冷,冷得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章 推敲 翎歌冷冷淡淡地看着吴雪,说道:“你的故事也很精彩,只不过,这都是你个人的猜测吧?不知雪公子可有真凭实据佐证?” 吴雪摇了摇头,轻叹道:“我确实是我的猜测,时间过了这么久,就算是有证据,恐怕也已经销毁了吧……” 他眼中闪着幽光,看向翎歌,说道:“除非当事者、相关者,恐怕就没有人能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细节了。” 翎歌轻笑一声,目光重回吴雪的脸上,好像要把他每个表情细节都记在心里。 良久,翎歌幽幽道:“那么,雪公子觉得,这山庄里,谁是那个复仇者呢?” 吴雪被她灼灼目光刺得不敢直视,低垂着眼睛,终于,他的目光找到了焦点,就是那些杯子里的茉莉花。它们的起初合拢的花瓣已经散开,在茶水中绽放出了真容。娇小的、白色的、有些微微发黄的花瓣,在不同时间季节再次开放。 他轻轻吐了口气,说道:“我从张道长那里得知,那位户部侍郎大人的真名叫做林语阁……” 翎歌坐在他对面,身体微微前倾,手掌支着下巴,面带慵懒随性的笑,微光落在她的鼻尖,和身体形成了一个颇具印象风格的诗意弧度。她的手指来回敲打着桌面,好像悠闲的琴师在弦上谱写华章,发出“叮叮咚咚”的清泉声响。 吴雪等着翎歌的反应,可是她却呈现出这样一副神情。这神情颇有迷惑性,吴雪也搞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翎歌笑着点点头,说道:“那位大人是叫林语阁吗?” 吴雪叹了口气,他想看见她脸上不一样的表情,可是她却丝毫没有破绽,就好像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说,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吴雪道:“……大概吧。” 翎歌伸了个懒腰,像是只昏昏欲睡的猫趴伏在桌面上,悠悠道:“你怀疑那个大人的后裔为了复仇,就藏在这座山庄里?” 她将下巴放在手掌上,抬眼看向吴雪,摆出来一副防守姿态,将问题退回给吴雪。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我的猜测罢了。” 翎歌笑了笑,突然说道:“那么,雪公子觉得,谁是那个复仇者呢?” 吴雪鼻尖还弥漫着茉莉花的香味,神秘优雅,在这样一个雪天,能嗅到此种香味,就连时光也变得轻柔起来。可是他又瞬间被拉回残酷的现实中,一个突发几起凶杀案的死寂山庄,还有一个可能存在的复仇者。 吴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只是,我可以肯定,孙鹏就是他杀死的。他的出手速度和力量都远远超过我,而他却没有杀我,而是将飞镖甩进了孙鹏的喉咙里,而我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身影。除了复仇,我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翎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只笑眯眯地看着他,她的笑容同样极具迷惑性,吴雪干脆不看了,他看向桌面。 “也许,他只是失手了呢?也许,他是想要将你们都杀死呢?”翎歌笑道。 吴雪轻轻一笑,悠悠说道:“那么,我就真的死了。” 翎歌支起身子,笑着点点头,说道:“看来那人武功不错,他的暗器也很不错。” 吴雪叹了口气,只是说道:“无论如何,我只希望那人不要再出手了。” 翎歌道:“哦?他武功如此之高,出手如此神秘莫测,他要杀谁谁又能躲避呢?” 吴雪道:“现在,玉江大盗团伙只有赵昊天还活着,他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他了。我会盯着他的,绝对不会再让那人有机会出手了!” 翎歌似乎被他的气势震慑,接着她咯咯笑了起来,说道:“这又是为何?反正你们也已经拿到了黄金,何必再多管闲事呢?” 吴雪横眉冷眼,看着翎歌,沉声说道:“我不想那人再犯错。” 翎歌怔怔地看着他,随之冷笑一声,说道:“这江湖就是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今日我不害你,来日就会被他人所害,如何休止?” 吴雪正色道:“我不知道这江湖是什么样,但是它不该这样,也不会就是这样。江湖也好,武林也好,都没有固定形态,为何不能塑造成一个祥和的氛围?” 二人剑拔弩张,毫不相让。翎歌盯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道:“雪公子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都是理想主义者。” 吴雪被她的态度作弄地气极反笑,说道:“你很老么?我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翎歌挺了挺胸,仰头笑道:“反正我就是比你年长。” 吴雪突然又想到了那个梦。里面有个让他不太理解的矛盾之处。 按照那个神秘人的提议,户部侍郎应该是将女儿托付给了一个可靠的人。那个人听起来是个为人正派、光明磊落的人,关键这个人不怕朝廷。他是谁呢?还有谁敢收留一个朝廷罪人的女儿? 从故事的后来发展来看,那个女孩没有成功交到那个人手上,因为她投入了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玉先凤门下,成了她的弟子。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转折呢? 二人对视着,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只是外面的嬉闹声已久不止,已经到了门外近处。 一阵娇呼之后,房门骤然被推开了。兰儿满身是雪沫,娇笑着跑到翎歌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说道:“翎歌姐姐,快来快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快要招架不住了。” 翎歌迷茫地看着吴雪,硬生生地被兰儿“拖”了出去,加入了战局。 吴雪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外面可以听见众女的娇呼声,张节陵的吆喝声,还有连绵不断的笑声。他们离得不远,但却让吴雪觉得恍如隔世。 人只有在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欢笑才会突然体会孤独的意味。遥远的思念的是孤独,近在咫尺的欢愉也是孤独。人想要开心,就是得费点心思。而有时快乐来的就是那么突然、那么简单。情感是芜杂的,像是一堆荒草,怎么也理不清。它会突然生出一大团来,又会突然就荒芜希落。 门外的雪依旧在下,被风席卷着,翻腾若舞,向着屋内翻飞而来。 吴雪忽然感觉空气清新了很多,凌冽的风吹拂着他的脸,雪花轻柔。 在茉莉花茶里,再加一片雪吧。 吴雪走出房门,突然觉得一阵恍惚。阳光已经从云层后面照射出,落在人间,积雪反射着亮晃晃的光。雪依旧在下着,这场雪也不知道何时能听。不过既然下了,不如就好好的欣赏吧。吴雪这样想,心里也轻松不少。 他看向嬉闹的众人,看向覆盖积雪的檐角,看向盖着遮席的亭子——赵昊天和潘凤在里面烹茶闲度下午时光。 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也似乎美好的有些不像话。 若是一个人眼里只有疮痍,心里只有哀痛,那么他无论看什么都会是悲哀可怜的。忽略事实很悲哀,忘记伤痛很可耻。 吴雪也觉得这样一个下午时光很忧长、很惬意。他喜欢安静,又不喜欢太安静。就是这样安宁的喧闹声,才让他困意朦胧,心如止水。 他长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阳光落在他的后背上,寒冷中有些温暖。吴雪想,要不就去小憩一会儿吧。 吴雪并不觉得孤单冷寂,他讨厌用一些矫情造作的字句词汇,来描摹夸大人的孤独。一股浓浓的荤汤味。他看见还有欢笑的存在,也就觉得内心安静了。安静地想要睡觉。 吴雪一边打哈欠一边准备往北院走,没走出几步,就被一颗雪球从后面打中了。 这雪球势大力沉,吴雪踉跄着跨出两步,只听后面传来一阵娇笑声。 吴雪回过头,只见翎歌带着一众女孩欢喜地笑着。 翎歌拍拍手上的雪,笑吟吟地摸了摸鼻子,就好像是吴雪的习惯性动作一样。 吴雪大声道:“你报复我?!” 翎歌冲他做了个鬼脸,却被突如其来的雪球打在了额头上。 没有下雨,雪比较松散,打在人身上除了一片片散落的雪沫,就没有其他印记了。 这下轮到吴雪捧腹大笑了,他指着翎歌滑稽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紧接着,他就遭到了她们剧烈的报复,有些独木难支,身上的大氅还有头发上都沾染上了白皑皑的碎雪。 倒是石业兰他们向他伸出了“义气”的援手,吴雪感激涕零,他深刻理解了“团队”的重要性。被“攻击”时,他们反击。当然他们也可以主动“进攻”别人。遇到哪个不知道“团结”或者“落单”的倒霉鬼,就群而攻之,以示警戒。 大雪覆盖了整座山庄,原先那种阴暗破败的景象被白雪覆盖,变得温和柔顺起来。雪似乎有种魔力,不光能将破败之景掩盖,也能将人心中的晦暗心情掩盖,只露出纯洁无瑕的一面。 吴雪跟着他们来回跑动着,激昂的情绪将所有疲倦一扫而光,反而叫人感叹时光飞逝,快意短暂。 傍晚,众人散去后,庭院里挂着灯笼。吴雪和兰儿借着灯光,堆了一个雪人,并给它取名叫“雪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一章 雪之舞(其二) 傍晚,雪已经小了很多。原本下午的鹅毛大雪变得细碎分离,像一把把小瓣的白花从天空中抛洒,在灯光下翻转着,摇曳着,落地无声。 吴雪和兰儿一同堆了一个雪人。吴雪接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兰儿的脸,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覆盖着灯光,变得更加细腻明显。她将雪拍得紧实,嘴里还不断吐出热气,吴雪将找来的木条和石头各自当做了雪人的手眼。只是这雪人好没有嘴巴和鼻子。 兰儿道:“这里没有树木,只能找这些直愣愣的木条代替了……” 吴雪看着雪人滑稽的动作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瞧它手伸得那么直,眼睛大而无神,好像在假意迎接一个不欢迎的人似的。” 兰儿笑道:“它还没有嘴巴和鼻子呢。” 吴雪想了想,找了一根短粗的木棍,往鼻子的位置一插,在再嘴巴的位刻画了一个嘴巴,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二人看着造型怪异,表情滑稽的雪人,相视间不由得笑了起来。 兰儿道:“虽然堆得不怎么好,但也多亏了这场雪了,不然这漫长的时光还真不知道怎么消磨。” 吴雪道:“等我们出去了,就去堆一个最大最好看的雪人。” 可随后他发现了问题,虽然突然下了大雪,但这也还是在三月末四月初,这雪很快便要消融的,要想再堆雪人雪中嬉闹,恐怕得等到冬天了。 兰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睛久久看着雪人,吴雪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有种感觉,他们已经被冰雪覆盖了,就在这大雪突降的一刻,成为了两座永恒的冰雕。 兰儿道:“可过不了多久,等天晴了,雪就会融化了。” 吴雪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不会融化的雪,就像没有永恒的寒冬一样。 兰儿接着道:“雪摸起来很是冰冷,但过后就会在手心里留下一团热气。感情过了后,会不会还留有一点余热呢?” 吴雪怔怔地看着兰儿,她抬起头,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吴雪感觉自己也有什么东西被消融了。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兰儿面带笑意,说道:“突然想到了嘛……” 她微微歪着脑袋,仿佛在等着吴雪的答案。雪花轻轻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是盖了一层绒绒的白色头纱。 吴雪苦笑道:“……不会吧?这么悲观的想法……” 兰儿好像突然较起真来,说道:“万一呢?万一我们有一天不得不分离……”她眼中闪着泪光,“你还会不会想着我呢?” 吴雪的心头好似被一只莽撞的驯鹿撞到了。他张了张嘴巴,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一开口,所有的词汇就会变得匮乏短浅,所有的言语就失去了组织,变得凌乱迷离起来。 兰儿低垂下头,幽幽说道:“有时候我希望人情感可以想冰雪一样,冰冷又带着余温,可以被人捏成任何一个想要的形状。可是……这世上哪有不化的冰雪呢?再有轮廓的感情,也会有要融化的一天吧?” 她脚尖踢着地上的积雪,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眼中还闪着泪光。 吴雪说道:“也许吧……” 兰儿眼泪从眼眶汹涌而出,一颗颗如同断线的珠串滚落。她露出一个笑容,从嘴巴里吐出一口白色雾气,“对吧,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这不是吴雪第一次见到她哭,但是是唯一一次笑着哭的。看着泪水从她脸上滑落,吴雪忽然感到无比痛苦。她的笑容和泪水刺痛了吴雪的心。 他捋起毛茸茸的衣袖,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眼泪黏在脸上,很干……” 兰儿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任由他擦拭着脸上的泪。 “雪儿哥哥也有无法回答的问题吗?” 吴雪淡淡笑着,说道:“什么问题?” 兰儿一怔,随之面色变得古怪起来,眼泪好似又要挣脱束缚,堆积在了眼眶里。她眼前的世界朦胧了,就连他也看不清了,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那算不上问题。你钻牛角尖。”吴雪笑着说道,轻轻的用手指拂去她眼角的泪。 兰儿道:“万一呢……万一有一天我们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分离,离得很远,十万八千里,想见一面都见不到,只能日日夜夜在记忆里想着呢……?” 说着说着,她哽咽了一声,泪水突然失控。吴雪默然地给她擦这泪,好像有多少泪都会给她擦去。可是,他怎么样才能不让她流泪呢? 吴雪说道:“万一嘛……” 兰儿看着他,说道:“我只是担心嘛,最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当局者的悲观’吧……我总感觉迟早有一天我们要分离似的,只要有这种感觉心就很疼,就连胃也好像紧缩了起来……” 吴雪何尝不是。此刻他的心被揪着,悬在了半空,他只是看着她流出眼泪,就痛苦难当。他感到呼吸不畅,但尽量保持着克制。他已经学会了克制,装作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脸上不要有太过剧烈的感情流露,哪怕是情感垃圾,堆积在心里就好了,没人会愿意接的。 若这就是成长,何尝不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吴雪顿时觉得无比悲哀,装模作样绝对不是成长。懂得珍惜才是。放弃轻而易举,坚持才难能可贵。 而他那一点点浅显的伪装也像是冰雪一般被融化了,变成了一滩水,散发着热气。他心里好似一直有一个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地方,四面高高的围墙顷刻间也崩塌了。 心里那高高的围墙倒塌后,他忽然感到无比空虚,无比恐慌,就像是一个失去伪装的变色龙,暴露在了猎食者的视野里。 可他甘之如饴。 吴雪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不自觉地走出了两步,紧紧地搂住了兰儿。 兰儿有些惊愕,她反应不及,一双手无处安放,放下又抬起。可她忽然被吴雪热烈的感情融化了。他穿着熊皮大氅,就像是一只暖烘烘的大熊一样把兰儿整个娇小的身躯包裹住,他搂的更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他的脸贴在她耳边的头发上,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兰儿贴着他的脖子,笑吟吟说道:“怎么了嘛……这么突然……” 吴雪紧紧抱着她,她的身体很轻,好像一不留心就会被一阵风吹走了。 “不怎么嘛,就是想。”吴雪在她耳边说道。 兰儿咯咯娇笑,拍着他毛茸茸的后背,说道:“大狗熊,乖乖……” 吴雪哭笑不得,说道:“大狗熊?” 兰儿点点头,笑道:“看起来就像是个大狗熊!傻乎乎的,动作倒是敏捷……”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我不快点,万一你消失了怎么办?” 兰儿笑道:“我不就在这儿吗?” 吴雪道:“我有时候也有一种感觉,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若是睁开眼睛,一切都会化云成雨。而想到这样,我就感到恐慌。若是只能在心中空留念想,那也太悲哀了。” 兰儿把头搭在他肩膀上,毛茸茸的,暖烘烘的,就好像他真的成了一只将她抱在怀里的大狗熊。 他们还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说什么呢?不需要过多言语。 良久,吴雪给了兰儿问题的回答:“就算是我们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分开了,那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你的。” 兰儿笑道:“你整天都在冥思苦想,想不到怎么办?” “使劲想。”吴雪自己都笑了。 不久,他们听到了踏雪声,一起回过头。 只见不远处游天星站在那里,表情古怪,似笑非笑。 三人面面相觑,吴雪问道:“游兄,怎么了?” 游天星看向屋檐上的雪,打个哈哈,说道:“呃……那个……该吃饭了……” 说着他就展现出了他高妙的轻功绝活,几乎是没在雪地上留下一点脚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吴雪和兰儿面面相觑,随之笑了起来。 兰儿说道:“听说游天星是为了躲避谁,才到中原游迹……” 吴雪想起,一次在酒半酣时,张节陵曾经问过游天星的事情。从他的话中,隐隐约约有这么个人,让他既害怕又念想。 吴雪道:“大概吧……” 兰儿道:“他似乎总是心事重重……” 吴雪喟叹道:“大概有什么事情依旧念念不忘吧……” 游天星此刻恨死了张节陵,那老道又害了自己一次,叫自己闯进了别人的梦。来得不是时候…… 游天星看着从天空飘下的漫漫雪花,思绪忽然越过了千山万水,回到了青鳞岛上。 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他想到了曾经的人。就算是过了这么久,她的脸没有被遗忘模糊,反而愈加清晰明艳起来。 自己为什么要“逃”呢?或者是为了找寻什么东西,那么找到了吗?他依旧像个游子般,浪迹在中原各地,不留恋、不拖泥带水,就像是一个过客一般。 一个过客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二章 往事如烟 游天星叹了口气。这雪下的很好。他漫步在雪地上,脚下发出雪破碎的声音,很轻,像是他的心情。 天空依旧飘着雪,已经小了很多,但是变得更加绵密细腻,落在游天星的头发上。 他仰起脸,茫然地看着夜空。若不是身处这样一个山庄,他一定会觉得又是一个安详平和的夜晚,足以让人忘掉很多本该忘记、想要忘记的人事。 游天星忽然想到了亡故的养父叶霜,一个神秘莫测、时而呆傻时而精明的孩子气十足的大叔。平时他就只是一个腌臜的中年男人,衣服上沾满油渍、浑身散发着浓厚酒气。但当他拿起“红叶剑”,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对于叶霜的事迹,身位养子的游天星也是略有耳闻,那也只是在他喝醉酒后胡言乱语才透露这么一点。 游天星被叶霜收养时,他已经游离于江湖之外,就像是一架马车不断地绕着环城大道周旋,但没有一条路可以通往他心中的城池。 找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有结果。其实他连自己在找什么都不知道。他孤身一人像是一个气势汹汹地醉汉,挑了中原所有剑派,令使剑者皆是噤若寒蝉,生怕这么个有理没理都要找你切磋的丧门星会找上门来。 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也没有人想搭理他。除了他那把红色的剑,像是血一般的颜色。那恐怕也是他心里唯一的颜色。他曾经五彩缤纷,只是全都熄灭了,只给他的背影刻画上一道灰色的印记。 也许他觉得自己老了,累了,没了目标,所以才停了下来,收养了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就是后来的游天星,只不过他当时是叫做“叶痕”。 游天星一度以为自己的养父不会武功,只是一个被贫穷和酒精腐化了精神意志的中年男人,他靠砍材为生。一个贫穷的中年男人要养活一个孩子并不容易,但是游天星还是健全的长大了。 小时候的游天星曾经问过叶霜,妈妈去哪了。 叶霜只是先抽了他两巴掌,然后说道:“没有。” 游天星捂住脸,接着问道:“胡说,学堂里的同窗们都有娘,就我没有。” 叶霜喝着酒,显得很是意志消沉,一脸疲惫懒散的依靠在床角。他白了游天星一眼,问道:“怎么?有人嘲笑你了?” 游天星摇摇头。 叶霜再问:“欺负你了?” 游天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叶霜嗤笑了一声,说道:“尿样。没有骨气,不像男人。” 游天星道:“学堂里有个家里全是练家子的小子,我打不过他。” 叶霜笑了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说道:“你不是打不过他,只是怕他有个会武功的爹。” 游天星小脸憋得通红,只是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叶霜看着自己儿子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将酒壶一丢,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往外走去。 游天星有些迷茫,问道:“干什么去?” 叶霜道:“帮你报仇去。” 游天星顿时笑了起来,说道:“他武功不错,听说他爹的一套少林‘龙虎拳’已经练至大成,素来是横着走,没人敢惹他。你去……” 叶霜横眉竖眼,厉声道:“你个小东西,觉得我打不过他?!” 游天星小声嘀咕道:“你又不会武功……去了不是找打么……” 游天星看着满天飘雪,簌簌洒洒,落在他的脸上,留下类似泪痕的痕迹。记忆有些汹涌,像是决堤的浪涛沸腾着奔涌向他。 他吐着热气,吸进片片雪花,有些冰冷。他从来未觉得夜晚这么漫长,来得这么不合时宜。人在空闲的时候难免胡思乱想,所以他往往让自己忙起来,哪怕是瞎忙,哪怕只是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也绝不让自己待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发霉。 雪花洋洋洒洒,就像他断断续续的脚步,在幽暗灯火照耀的雪地上留下断续不一的足迹。 叶霜见了自己儿子这幅垂头丧气的败将模样,收起了往日的懒散不振,大手一挥,便要去寻仇。 游天星笑话他,说他只是个樵夫,又怎么能跟少林正统的俗家弟子相抗衡? 游天星还记得,对于年少无知的自己,叶霜是这样回答的:“试一试就知道了,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当然不是叶霜的回答。 当时他的回答是:“狗屁,什么少林俗家弟子。” 接着,他问游天星:“那个什么少林俗家弟子,会不会用剑?” 游天星木然地摇摇头,说道:“少林罕有用剑的人……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叶霜蹙蹙眉头,一脸厌弃,说道:“连剑都不会用,看来也只是个空架子罢了。走。” 游天星哭天喊地,无论如何也不敢上门去挑衅这么个高手。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可怕,一种莫名其妙的深刻恐惧笼罩着幼年的游天星的心头。 而叶霜硬是拽着游天星,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将他拖到了那家的门前。 只见那家府门高阔气派,朱门灰墙,门匾上写着:龙虎之尊。下面还有题字的署名:惠智代笔。 见到这气派的门匾,游天星就已经吓的走不动路了。这门匾似乎有种天然的威慑力,而且这块门匾,还是“少林七惠”之一的惠智大师的亲笔,游天星已经快要哭出来。 叶霜看了看门匾,忽而冷不丁地一笑,喃喃说道:“我当是谁写的,原来是惠智那个老家伙。” 然后他指着门匾上的字,对着游天星说道:“这老家伙书法不怎么样,却就是喜欢到处题字!” 游天星气呼呼地说道:“无论这字写得怎么样,挂在门上就是气派,还有谁敢招惹?” 叶霜嗤笑一声,说道:“对外别说是我儿子,丢人现眼。只一副字就给你吓破胆了,以后还怎么面对江湖上的强敌?” 游天星忽然害怕起来,他虽然一直不喜欢这个养父,但是他却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了。虽然他是个邋遢的酒鬼,为人也不怎么靠谱,但是有一个父亲,他总不会是孤身一人。 游天星曾经问过自己是他在哪找到的。叶霜的回答很干脆,是在垃圾堆里。游天星语塞。叶霜瞥了他一眼,笑嘿嘿地说,当时路过一个垃圾堆,他还在抱怨怎么一个偌大气派的城池怎么连垃圾都处理不了,想着想着就看见一个包裹。 游天星道:“我就是那个包裹?” 叶霜道:“你不是那个包裹,你是那个包裹包着的一个小屁孩。” 游天星:“……” 如今,他们站在游天星所恐惧的门前,那门上的虎头锁叫他害怕惶恐,就好像到了仙宫地府,里面满是各怀本领的神仙鬼怪在龇牙咧嘴,他这么个小鬼,恐怕不够塞牙缝。 游天星拉着叶霜的衣袖,小声道:“走吧,走吧,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我们回家,回山里去,找老虎豺狼去……” 叶霜笑嘻嘻的,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说道:“怕什么,我见识见识惠智和尚的俗家徒弟身手究竟如何,看看对不对得起门匾上的字。” 游天星哭丧道:“你……你这不是挑事么?!” 叶霜道:“我这是教你如何面对困难和强敌。你若是一直这样,恐怕连女孩子都会欺负你。” 接着他笑了笑,说道:“既然是武馆,就会有人来切磋一二,只是今天恰好我来了。” 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丁一脸恶相,手持着少林铁铸戒棍,闪着实沉的寒光,警告着所有“头脑发热”的冒犯者。 那两个家丁早已经发现了在门口嘀嘀咕咕的父子两,看他们一副乞丐样,定是见府门高阔,来乞讨卖儿的。于是,他们俩立时踏着坚实的步伐走了过来,好似两座山峰一样,将父子俩压在阴影里。 其中一个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乞丐,快滚!行乞出街右转,那里是乞丐窝。” 另一个人冷笑道:“趁着爷还没发火,识相的,赶紧麻溜滚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游天星躲在叶霜身后,腿已经止不住发抖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这两个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定是志怪小说里记载的阴间兵曹。这么想着,连魂魄都已经先丢了一半。 叶霜对着游天星嘿嘿笑了笑,对他说:“看到没?这才叫气势。这龙虎阁居然连家丁都有如此气势神姿,馆主定更是不凡。” 那一对家丁见两个乞丐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立马暴跳如雷,嘴里呜呜呀呀地举起戒棍就朝着叶霜头上打来。 游天星惊呼一声,立马捂住了眼睛,他心想这次要跟父亲一块死在这铁棍子下了。 只一两声干脆利落的击打声,随之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就连悲呼哀嚎的声音都没有。 他等了很久,却没有任何东西打到他。他的小脑袋还安然无恙地立在脖子上。 游天星从指缝里看去,只见他们还好好的站着,只是那两个原本气势汹汹的家丁姿势怪异地趴在了地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三章 往事(游天星篇) 年幼的游天星头一遭遇到强敌,一个他一直很是惧怕但是又不敢反抗的“同窗”。在此县城中没人敢惹他,虽然他还很年幼,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但已经学会了用成年人的语气说话,很是老气横秋。城中的每个人都很尊敬这个“小爷爷”,当然更加尊敬他的“大爷爷”。就算是地痞流氓都不敢打他的主意,见了面都显露出常年在江湖上“混”的人那种该有的“气度”,他自然是收了不少好处。 他是孩子王,有一伙自己的“小的们”,颇有一代武林高人的风范,人们也总是说:“此子可期。” 可他最近遇到了一个“绊脚石”,所有人都对他很服气,只有那个病恹恹的小子。那小子就是游天星——威逼利诱,根本不买账。游天星还说:“你只是仗着自己爹武功高,欺行霸市、横行乡里罢了。”为此,游天星也没少挨巴掌,可怎么都是不服气。 今天,游天星莫名其妙地就被自己老爹给揪到了他家武馆的门前,门上气派的写着:龙虎之尊。还是当代少林高僧的亲笔,看着就很是气派森严。又怎么敢跟着一个酒鬼老爹来此挑事? 游天星被两个凶神恶煞宛若罗刹的家丁吓破了胆,捂着眼,瑟瑟发抖,预料着自己已经脑袋开了花。 可是没有任何棍子打到他,他迟疑地张开手指,从只指缝里一瞧,却见那两个原本气势汹汹的罗刹已经倒地不起,撅着屁股,模样很是滑稽。 游天星难以置信地看着叶霜,他还好好的站在他身边,好像连动都没动过。 游天星看看家丁再看看叶霜,一脸迷茫。 “他们怎么回事?” 叶霜笑道:“就像你看到的,他们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游天星一奔踏,惊呼道:“老头子你玩的什么妖术?!” 叶霜却故作玄虚,手指在他眼前像一阵流光挥洒而过,神秘道:“这是魔法,魔法。” 游天星几乎快要蹦起来,想告诉这条街上的人:“我老爹会魔法!” 叶霜拍拍手,微微笑着,眼睛藐着那门牌,说道:“走吧,去看看少林正宗龙虎拳如何。” 一阵咯咯呀呀的闷响,那闪沉实厚重的朱门被打开了,走过来一老一少。 院子里正在练武,游天星也只是听说那小子家气派的紧,可也没想到是这幅模样。只见里面朱柱悬台,兽翼齐飞,槐柏掩映,一派佛刹静禅之象。其间不下百十余众各路弟子正在练武,动作整齐划一,口呵震天,拳交有力。 见了来者,众人皆是停了拳交,疑惑地看着这两个人。他们一同围了上来,一个身着短打像是粗犷管事的人快步走过来,只见他三步做两步,身体飘忽不定,当是个武功高手。 那人厉声呵斥:“来者何人?!谁让你闯进来的?!” 游天星只听了这一句,顿时感觉七窍生烟,心神震荡。叶霜大手往他小肩膀上轻轻一搭,又顿时安静下来,宛若一潭死水无澜。 叶霜笑着抱拳道:“名姓免去,无名小辈一个。特来贵府拜见拜见龙老爷。” 那管事噗嗤一笑,其余弟子也哄笑了起来。 “你是老乞丐带着小乞丐来此,莫不是来找我们老爷行乞的吧?” 叶霜只微微一笑,说道:“不是。” 那管事玩味的笑着,上下打量着叶霜,怎么看都是个乞丐。 “不是就赶紧滚!你若真是乞丐,没准爷爷我善心大发,就赏你几两银子。可惜你不是乞丐,那就没办法了。赶紧滚,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叶霜打了个哈哈,屁股往铺着虎皮的椅子里一坐,笑道:“我若是不走呢?” 那管事脸皮抽搐了两下。那位置,可是只有他这个大管事才能坐的,是权威的象征,岂能容得了一个浑身臭烘烘的腌臜汉子坐? 那管事登时暴怒无比,咬着方正的板牙,哇哇呀呀地就向叶霜面门挥出一拳。 游天星见那拳头势大力沉,隐隐有虎啸之威,正宛如那猛虎上岗。被这一拳打到,定是会骨断筋裂。 他惊呼道:“老爹,快用魔法!” 叶霜微微一笑,说道:“看好了!” 只见他抬掌一接,直直地接住了那一拳。一阵拳风涌起,众人皆是被震退两步。 游天星被一股气浪掀了起来,轻飘飘地在半空摇摆着,就在他快要倒栽葱撞向地面的时候,一只大手稳稳当当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叶霜倒提着游天星,笑道:“好玩吗?” 游天星胆战心惊,脸色苍白,额头已经沁出了细汗。 他笑了一笑,只是很勉强,“好玩……好玩……” 叶霜将他放了下来,惊魂未定地游天星呆呆傻傻地站着,只感觉天旋地转。 他看向大管事,只见他同样呆呆怔怔的,就好像一个失了身的大姑娘一般。他的大块头瘫坐在椅子里,两腿无力地伸展着,满眼惊疑,缓缓看向叶霜。 只是他现在看起来有些滑稽。 游天星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叶霜眯着眼,弯下腰大掌在他眼前一挥,“魔法,他中了我的魔法!” 一阵微风吹过,偌大庭院里的戚戚树荫发出阵阵飒飒声。很安静。 众门徒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没见到这个邋遢汉子是怎么出手的。但是他们都知道,大管事是“龙虎堂”除了龙门主以外武功最厉害的。连他都莫名其妙地败了,他们又怎么再敢贸然出手? 这时候,只听中堂里传来一声:“怎么回事?闹这么大动静?!” 那声音如同深山虎啸,响彻整个院落。 众人一同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虎纹衣袍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双手背后,个大体壮,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 一个门徒跑过去,指着叶霜父子道:“有强人来踢馆子了!” 龙门主冷哼一声,看向来者。不过是一个乞丐模样的邋遢汉子罢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瞪向自己的徒弟,只觉得自己收了一群废物,连个乞丐都能怕成这样,还叫他龙虎堂怎么在江湖上混? 龙门主闲庭信步地走到近前,看了看叶霜,又看了看一脸呆滞地瘫在椅子里的大管事,冷声道:“你是何人?来学徒还是来乞讨?学徒五十两银子,行乞两个嘴巴子。” 叶霜笑了笑,说道:“我不来学徒,也不行乞。” 龙门主冷笑一声,好像听了一个笑话。“那你来干什么?观光旅游?” 众门徒一哄而笑,却被龙门主一双宛若牛铃的眼睛扫了一圈,登时又安静了下来。 叶霜面带笑意,说道:“我来找你。” 龙门主失笑一声,“你来找我?你又是我哪个远房亲戚吗?” 叶霜道:“不是。” 龙门主道:“你是我在外面遗落的哪个女人的私生子吗?” 叶霜道:“也不是。” 龙门主戏谑大笑,“真是个怪人。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叶霜看了看周围的旁观者,淡淡道:“龙门主何不换个地方说话?” 龙门主一怔,随之从喉咙里嗤笑两声,转而面目阴沉下来。 “我若是不愿意呢?” 叶霜叹了口气,悠悠说道:“那只能让你像那边那个傻大个一样了。” 龙门主看向一副痴呆状的大管事,满心惊异,厉问众门徒:“大管事怎么回事?一副老婆跑了的死样。” 众门徒想笑,但是不敢笑,差点憋出内伤。 “大管事,大管事败了……” 龙门主一楞,随之笑了半天,捧腹道:“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都败了,还有谁能赢?” 没有人能回答他。他们已经亲眼目睹了叶霜的“魔法”,只是这“魔法”令人费解。 叶霜笑道:“如何,龙门主?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有点小小事想找你帮忙。”他凑近龙门主,捏着双指,在他面前摇晃着。 龙门主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明白总是有些武林高手喜欢装成任人欺负的破烂样,但实则出手惊人。 “好……好,我们就去后堂一叙好了……” 游天星独自在前院里,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这龙虎堂着实气派,可他身居此处总感到不安。这里再气派再威武,也不是他家。他家在县城外面的山上,一片竹林里,有间小竹屋。 在众门徒照料下,大管事这才悠悠转醒,失魂落魄地竖起大拇指,只蹦出一个字:“好……”就昏死过去。 游天星目瞪口呆地看着大管事,他在琢磨,老爹究竟对他用了什么“魔法”? 满园树荫戚戚,一阵风动,满世界的飒飒声,好不安静,好不漫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霜从后堂出来了,面带轻松的笑意,闲庭信步走来。 叶霜拉着游天星,笑道:“久等。回家。” 阳春三月,县城里柳絮纷飞,行人匆匆。 游天星一路上都在看着自己的老爹。好像今天才算认识了他,此前都不是他。 叶霜笑道:“你这么看我干吗?我又不是大姑娘。” 游天星道:“你跟他说什么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四章 往事(叶霜篇) 场景转换,他不是那个十岁的孩童,也不是身处幼时的县城内,养父也不在自己身边了。 至今,游天星还记得叶霜死前的模样,大喊大叫着,像是着了魔一般,嘴里喊着故人的名字。只是再也见不到了。在臆想和癫狂中,一代剑神就此陨落。 幼年时,游天星一直对养父抱有成见,觉得他只是个普普通通、为了一天三顿饭劳作的苦汉子,没有女人能看上他,他独独带着一个从垃圾堆抱来的孩子抱憾终身。 游天星想,此刻,“红叶结霜”的传说就此结束了。叶霜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眼中失去了光泽,不再挣扎,躺在竹屋的破旧床榻上咽气了。他还很年轻,虽然看起来很老,但他已经死了。在游天星十五岁那年,重新成为无家可归的人了。 游天星长长吐了口气,过了这么久,他还是难以忘怀,心里总好像有块大石头堵着,让他胸怀难抒。 叶霜已经承受了太多误解,太多憋屈。但让游天星无法原谅的是,自己居然也怀疑过养父。直到叶霜那天傍晚拉着他的手,笑着对他说:“这一切都是魔法。只要闭上眼,再睁开,痛苦就消失了,这江湖上就只剩快乐了。” 那一天是春天,傍晚的暖风微醺,街上行人如织,空气中弥漫着风信子的香味,那时候游天星忽然觉得,时间是这么悠闲、这么漫长。 那一天,游天星真的觉得这个世界遍布魔法。那空中漂浮的柳絮是魔法,开的花是魔法,行人的笑声是魔法,就连他们父子也是魔法。 游天星好奇问叶霜:“老爹,你究竟跟龙门主说什么了?” 他一直感觉他们这一去是有去无回,那里就是龙潭虎穴,他们自己闯进去了,定是要体无完肤。可他们走在傍晚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街市里,恍如隔世。 叶霜笑吟吟看着他,说道:“怎么,不相信你爹?” 游天星道:“原来不信,现在信了。” 叶霜哈哈大笑,说道:“我什么也没说,一直都是龙门主在说。” 游天星觉得那龙门主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定是不容易谈妥,忙问道:“他的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大?” 叶霜卖了个关子,翻翻下嘴唇,摊开双手道:“谁知道呢?我还没动手,甚至连嘴都没动,他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这是游天星一直以来迷惑的地方,那一天老爹究竟跟那个龙门主说什么了呢?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 直到他得知叶霜就是那个“剑神叶霜”的时候,他才隐隐约约猜到故事的大概。 那天叶霜大摇大摆地走进后堂,这里很安静,光线也很柔和,只有他们俩人,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龙门主态度有点蛮横,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好了,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该满意了吧?” 叶霜笑了笑,说道:“不错不错,是个幽静之地。” 龙门主道:“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叶霜淡淡一笑,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很是优雅精美。 “看来惠智大师对你这个徒弟很是关爱……” 龙门主一怔,面色一沉,厉声道:“惠智大师的名讳岂是你这乞丐臭口能说的?!” 叶霜只是淡淡笑着,不置言语,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这态度反倒是让龙门主起了疑心,他怎么会知道我就是惠悲大师的俗家弟子?就算是这乞丐认识字,见了门口的牌匾,也不应该知道此般内情,何况他说的那么笃定,那么自若。难道他只是装模作样,毕竟城中都知道自己是惠智大师的弟子,一个乞丐听了风言风语知道了也不奇怪。那么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无非就是攀个亲,讨点彩头罢了。 想到这里,龙门主放下心来,冷哼一声,又补充说道:“哦?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你知道也不奇怪。” 他往椅子里一靠,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仰着头看着堂中站立的叶霜,一副傲然的姿态。 叶霜双手背后,丝毫不为他威压的气势和炯炯目光所慑。 他淡淡一笑,说道:“确实不奇怪。只是若要让星妙大师知道自己的弟子这么偏颇一个俗家弟子,恐怕他老人家会不开心吧?” 龙门主一愣,顿时疑窦大增。这个乞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已经有些动摇了,急急问道:“你怎么知道星妙大师?!……你到底是谁?!” 叶霜依旧面带笑意,抑扬顿挫道:“我谁也不是,只是恰好知道了一点江湖上的事迹。” 龙门主咕溜溜转了转眼珠,想了想,是了,现在消息这么灵通,就算是一个乞丐都变着法行乞了,这又怎么会不知道?倒是自己多疑了。 而他还为此有过一两秒的迟疑,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变得太过小心了,于是又对叶霜的态度更加轻蔑狠厉了几分。 “你个贼丐!上我龙虎门来究竟有何不轨?速速道来!” 叶霜轻笑一声,说道:“我来这里,不为江湖事,是为一些私事。” 龙门主失笑道:“私事?” 叶霜说道:“听说贵公子也是在县办学堂里读书吧?” 龙门主傻愣愣地“啊”了一声,接着笑道:“不错,我儿子确实在县办学堂读书。”他挤眉弄眼,一脸轻蔑地接着道:“怎么,外面那个小乞丐莫不是你儿子?” 叶霜说道:“龙门主果然聪明,他正是我的儿子。” 龙门主嗤笑一声,咕囔道:“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老乞丐带小乞丐行乞,没准有人见你可怜,会多赏赐几个给你。” 叶霜不以为忤,只是轻轻一笑,说道:“我这次来,所为正是此事。我儿子也在贵公子同一间学堂念书。只是……贵公子似乎顽劣不改,横行霸道,这一点,是不是也有龙门主的风范啊?” 龙门主顿时暴怒,骂他儿子他还可以忍,但是绝对不能指桑骂槐来骂他! 他大掌一拍桌子,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借势起身,一招“伏虎出山”,向着叶霜扑来。 叶霜只呼声道:“这一招好!”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向上一抬,急于龙门主一着到位,抬着他的肚子将他推回到了椅子里。 龙门主一脸茫然,心确实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怎么回事?自己力拔山兮的攻击怎么就被一招化解了?! 叶霜淡淡一笑,说道:“龙门主少林龙虎拳施展的不错,只是气息不稳。看来惠智大师教你武功,却没有教你怎么练气。龙门主若是能将气息稳住,今后必然在武林中有一席之地。” 龙门主已经不敢小觑面前这个人了。他此刻依旧心惊胆战,若是他下杀手的话,自己是怎么也来不及反应的。 他惊愕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叶霜笑道:“在下只是一个山野村夫,靠打柴为生,带着个儿子不容易。希望龙门主高抬贵手,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这么早就露出峥嵘锋芒,可是会折翅沉戟的……” 龙门主的大脑疾速飞转,人越是在紧迫关头,越是潜力十足。他想着刚才的一招,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惊电,失声叫道:“你是红叶派的人?!” 叶霜笑了笑,说道:“龙门主果然好眼力,没想到落寂了这么久的门派还有人记得。” 龙门主擦了擦汗,苦笑道:“怎么……怎么会不记得……大侠刚才那一招‘招花衔叶手’可是红叶派的镇派掌法……” 叶霜哈哈一笑,赞许道:“我真是对龙门主刮目相看。不错,那一招正是招花衔叶手其中的‘拂英抬月’。” 龙门主完全变了态度,笑呵呵地站起身,却是一摇晃,又坐了回去。 到现在,他被打乱的气息还没有平复。 他讪笑道:“大侠,请用茶,你我好好叙叙,交个朋友。” 叶霜打个哈哈,说道:“能让龙门主亲自给在下倒茶,叶某已觉脸面有光。龙门主要把我当朋友,叶某又怎么受得起?” 龙门主陪笑着,说道:“受得起,受得起……” 紧接着他面色一变,急急问道:“朋友姓叶?” 叶霜淡淡一笑,说道:“正是。” 龙门主忽然面色大变,犹如五雷轰顶,他想要站起身,却摇摇晃晃地又倒了回去。 他擦着脸上的冷汗,惊呼道:“大侠可是红叶派的叶霜叶大侠?!” 叶霜有些怅惘,叹了口气道:“真是令人怀念……可我已经跟那个门派没有关系了,也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龙门主再也不能坐着了,他拼命想站起身。叶霜上前一步,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龙门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气血顿时又运转起来。 他脸上汗如雨下,抱拳弯腰道:“叶大侠恕罪,在下有眼无珠,既然连剑神都没有认出来!剑神能来敝府赏光,在下才觉得蓬荜生辉!” 叶霜摆了摆手,淡淡笑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头也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很久,现在也就别提了……” 游天星看着满天雪花,飘飘洒洒,不绝不息。 他从嘴里吐出热气,笑了笑。每个父亲都是最伟大的魔法师。他想不到老爹究竟施了什么魔法,但是第二天上学堂的时候,龙门主的儿子是肿着胖瓜脸来的,而看他的眼神也很是古怪诡异,并且再未欺负过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五章 欢颜 这事情到了此处,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但是在吴雪心中的疑惑并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浓烈了起来。正如他所说,他会盯着她,不让她轻举妄动。而翎歌好似听不懂,只是任由他喜欢。 嬉闹了一天,吴雪众人都有些疲乏,但是他们很开心。好似阴天过后,就是一派明媚。 众人围在饭桌上,边吃边聊其乐融融,赵昊天还拿出来几坛不错的竹叶青,供于饮酒消遣。 张节陵喝多了,石业兰也喝多了,游天星红着脸,迷离着眼,坐在众人中间。潘凤因为职业的原因,对于酒也很是抵触,所以他就简单的喝了几杯茶,代以聊表。 而吴雪并没有喝酒,实际上,兰儿根本就不让他喝,吴雪乐于如此,反正他也不想喝。 难得的是,翎歌居然也出现在了宴席里。这也是她头一次跟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只是她滴酒不沾。 原本她以“下人不益与主人同桌”为由想要拒绝,但是盛情难却,而且赵昊天竟然也允许了。所以她就落了座,夹杂在众人中间,有些别扭地拨弄着筷子。 好在有兰儿跟她说话,不然她坐在一堆男人中间可能要难受死。 餐桌是长方形的,他们左边坐在一排,几个喝酒的坐在对面,闹哄哄的,都比较开心。开心了,酒自然少不了喝。 赵昊天笑呵呵的坐在上首,他看起来很是心满意足。今晚他格外大肚,今晚他格外畅快。玉江大盗已经落网,众人心头都是晴朗无云。 吴雪悄悄观察着赵昊天的神色,想要看看他在提到玉江大盗时,究竟是一副什么表情。 迷题还远远没有解开,至今也只是露出冰山一角。 翎歌面带笑意,微微瞥了吴雪一眼,见他正在看着赵昊天,忽然就是一笑:“雪公子为何今晚如此安静,独自在那发闷?” 吴雪回过神,他曾经在翎歌面前说过,要保护赵昊天的安危,哪怕他真的是“玉江大盗团伙”的头目,也要将他交给朝廷惩治。 兰儿笑道:“他呀,他估计是又起了疑心病,对赵员外有所怀疑呢!” 吴雪笑道:“哪有……只是觉得一场风雨过后终是落了沉寂,有些惘然罢了……” 翎歌挑了挑眉梢,勾起嘴角道:“雪公子定也不是无故惘然,可否说来听听,没准我们能帮你排解排解呢?” 吴雪苦笑一声,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问题……” 翎歌这时候却突然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冲着吴雪浅浅一笑,说道:“既然**已了凶手伏诛,我们也自当不该独自发愁发闷,不如,我敬你与兰儿妹妹一杯,如何?” 吴雪自然无法拒绝,也不可能让端着酒杯的女人白等。兰儿也是莞尔一笑,说道:“翎歌姐姐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翎歌笑道:“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也突然想尝一尝这竹叶青的滋味呢!” 事已至此,吴雪看了看兰儿,她倒也是干脆利落,给吴雪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酒。 三人杯子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吴雪只觉这酒清醇甘冽,颇有其独特滋味,比之从前喝过得酒要好喝利口得多。 翎歌放下酒杯,脸上已经染上晕红,浅浅淡淡地带着几分笑意,让人见了都有些微醺。 她支颐而笑,美睫如扫,眼神游移,似有满腹心事欲吐为快。 兰儿虽然不喜欢喝酒,但是酒量很是不错,再加上这竹叶青酒是滋补药酒,倒也安然无事。 吴雪和兰儿见翎歌一杯酒下去成了这副模样,皆是忍俊不禁。 不会喝酒的,偏偏总是要喝酒。会喝酒的,偏偏总是不喝酒。 兰儿扶着翎歌的胳膊,笑道:“翎歌姐姐从没喝过酒吗?” 翎歌娇娇一笑,说道:“从来没有喝过啊……” 她吃吃地笑着,接着道:“如今看来,这酒倒也不错嘛……” 吴雪苦笑道:“最好还是别喝……” 翎歌道:“翎歌之所以不喝酒,是觉得这东西只是意志消沉的汉子们喝的。没想到今日一饮,却是有着万般滋味,心里像是有团火烧似的,好像要一吐为快……” 兰儿笑道:“喝过酒总是想要说话的,正是应了那一句‘酒意酣,人谈心’不假了。” 吴雪觉得今晚的兰儿也有些奇怪,苦笑道:“喝酒也是会犯错误的……” 翎歌笑道:“所以你从不喝酒?” 吴雪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情愿不喝。” 翎歌道:“那在什么情况下你才会喝呢?” 吴雪淡淡道:“特别难过的时候,盛情难却的时候。” 翎歌展颜笑道:“如此看来,人总是离不开酒的了……” 兰儿看着吴雪,突然想到那晚的情景,他一个人从芦苇荡回来,独自一人坐在人来人往的酒铺子里,发愁发苦。 而在一个人内心苦闷悲痛想要喝酒的时候,没有人陪才是更加痛苦的。 人若是有一天自己突然想拿起了酒杯,只能说他成长了。而成长总是痛苦不堪的。 兰儿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雪儿哥哥哪里都好,单单满心愁闷总是往肚子里塞这点不好。 不开心的事,他从来不想叫她知道。 翎歌媚眼如丝,吃吃笑道:“想不到看似冰冷无情的雪公子,居然也会觉得痛苦愁闷……” 吴雪只能苦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翎歌的神情闪过一丝的落寞,她呆呆地把玩着酒杯,指尖在杯口上游走着。 不久,她又缓缓给自己倒了杯酒,吴雪和兰儿见了,连连劝阻。 吴雪苦笑道:“翎歌姑娘未习惯喝酒,还是不要喝太多为好……” 兰儿晃了晃翎歌的臂弯,说道:“翎歌姐姐不要再喝了,若是有什么话,可以与我们一说。” 翎歌眼眸有些失落,苦涩一笑,幽幽说道:“什么都是可以习惯的,喝酒是,痛苦也是……” 吴雪不说话了。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女孩子经历了太多苦痛,失去了太多。 而对于失去的东西,光是喝酒就能失而复得吗? 还是说,喝酒只是借着酒精的麻醉,来让自己短暂的忘记呢? 可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忘记。而人们永远不愿意忘记的主题,永远都是爱与恨。 那么,在翎歌心里的,究竟是爱,还是恨? 翎歌又缓缓地举起酒杯,让酒水流淌进自己的口中。 兰儿见她总是自信满满、神秘莫测的模样,何时见过如此她失落的模样?她的心也不免纠结起来了。 吴雪对兰儿贴耳道:“她这种喝法,定是想要把自己给喝醉的,该如何是好?” 兰儿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也许,她真的有很多心事,只是不能说出来……只是这么让她喝下去也不是办法。” 兰儿笑说道:“翎歌姐姐如果想喝的话,我们自然是要奉陪的,何必独自一人喝闷酒?” 吴雪一怔,不是说好想办法不让她喝酒的么?怎么又要陪着喝起来了? 可他想不到从一个想把自己灌醉的人手中夺取酒杯的办法。一个人想要把自己灌醉,任谁都是拦不住的。 翎歌悠然一笑,气吐软软如兰,笑着说道:“怎么?兰儿妹妹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怜?需要有人陪着喝酒才不寂寞?” 吴雪不知怎么的,脸上一热。这话题他不该再多听了。 女孩子间想要说悄悄话的时候,男人还是知趣点为好。 此刻吴雪跟游天星、潘凤一样尴尬。 他们都被卷入闹哄哄的酒局之中,一个喝不了,一个不能喝,坐在其间真是痛苦万分。 吴雪忽然能体会他们的心情了。 翎歌和兰儿坐的很近,像是姐妹般说着悄悄话。 兰儿摇摇头,说道:“翎歌姐姐不光不会让人觉得可怜,反而令人钦佩。” 翎歌有些讶异,随之笑道:“兰儿妹妹莫不是笑话姐姐么?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下人奴婢,只是给人打打下手,一天到晚忙东忙西的罢了,又怎么会让兰儿妹妹钦佩呢?” 兰儿笑道:“可翎歌姐姐却没有一点自怨自艾、悲悲戚戚的样子,反倒是干劲十足、自信满满的模样……当然,还有点小酷啦……” 翎歌一怔,随之咯咯娇笑起来,贴着兰儿的耳朵说道:“兰儿妹妹的小嘴可真是甜啊,好像抹了蜜一样,怪不得那个家伙会对你如此死心塌地。若是吃上一口,岂不是要甜到心里?” 兰儿顿时脸就羞红了,抿着嘴低下脑袋,随之二女连声娇笑起来。 吴雪的脸也红了。她们话语虽轻,但是依旧如同绕梁余音般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红着脸,现在的他几乎是坐立难安。这可如何是好? 果然,果然,女孩子间的悄悄话,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听的。 不过好在,就在他难堪尴尬的时候,游天星对他发出了邀请。 游天星已经无法再在这里坐下去了,他已经被他们灌了不少酒,而张节陵和石业兰似乎怎么也不会喝醉。但游天星已经脸红了,依旧如同少年般纯粹。他已经不能再喝了。 他偷偷对吴雪说道:“要不,我们先出去走走,醒醒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六章 杂芜之章 游天星隔着桌子凑近吴雪,小声道:“他们实在是太能喝了,再喝下去,我恐怕就要断片了。” 吴雪笑道:“‘雨过天晴’,‘柳暗花明’,凡是喜极之事,都是会想让人喝酒的。” 游天星苦笑道:“可我很害怕断片。那总身不由己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吴雪深以为然。这世间心不由己者甚众,若是连身体都由不得自己,那才是真的痛苦。 游天星说道:“要不,我们先撤吧,这里火力太猛,男人们拚命干杯,女人们说悄悄话。我们不喝酒的,几乎没事可做……” 没想到是潘凤先开口了,他抢过话柄,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我看,我们就先出去走走吧!” 吴雪和游天星相视一笑,看来,对于潘凤来说,没有比坐在宴席里当闷葫芦跟痛苦的事了。 于是三人先请辞,告别了众人先离开了宴席。 对于他们这种行为,张节陵很是不满,他眼眶下还有鼻子上好似挂着一条红色缎带,醉眼朦胧地嘟囔道:“这就走了?酒都没喝!” 游天星苦笑,抱拳道:“不胜酒力,先行告辞。” 众人出了闹哄哄的堂中,来到了外面,此刻夜色如墨,雪已经小了很多,只有些许残瓣漫舞轻盈。 游天星连连喟叹,随之笑道:“我自然是不能跟他们喝的,我的内力远不如他们,解酒能力比之他们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吴雪知道他是以暗器和点穴武功见长,主要讲究一个“巧”字,若是硬比拼内力的话,他肯定是会落得下风。 但是他的轻功也很不错,吴雪没有见识过他的轻功究竟到了各种境界,但是只从先前几次细微的动作来看,隐隐比张节陵与石业兰还要高深。 三人漫步在石板路上,积雪已经被仆人们清扫在路两边,遮掩了干枯贫瘠的地面,看起来柔和舒服了很多。 游天星长长吐了口气,吸着清凉的风,有种雪的味道,冷冷冽冽弥漫肺部,整个人清醒了很多。 吴雪问道:“游兄轻功如何?” 游天星一愣,随之笑道:“我的轻功也不算高明,但是定是要比那个老道要强的。” 吴雪沉吟道:“你们可还记得孙鹏死的那晚?” 游天星和潘凤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潘凤点点头,说道:“记忆犹新。” 游天星微微蹙眉,沉吟道:“从伤口来看,孙鹏是被暗器尽没喉咙,并不是利刃所伤。” 接着,游天星又道:“所以,孙鹏绝对不可能是雪兄弟所杀。从剑的位置来看,定是你夺了他的剑,再将剑拋至他身后,以示警告。也就是在对峙间,有人暗杀了孙鹏。” 吴雪点点头,说道:“这也真是我担心的。孙鹏是何时中了暗器,我几乎一点也没有察觉,直到了他捂住喉咙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潘凤沉吟道:“那这人当真是来去如风、狠辣冷酷。” 游天星叹了口气,说道:“关键他的武功也很不错。” 吴雪问道:“从他出手来看,游兄有何高见?” 游天星苦笑道:“从你的描述来看,那个神秘人无论是在暗器、还是在轻功上面,都比我强很多。” 潘凤惊疑道:“这座山庄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人?” 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也许他根本就不用躲藏。” 潘凤了然,若是那个神秘人就在他们这些人中间,就根本无需躲藏。在他们之间就是最好的藏身处。 游天星苦笑道:“我只希望他永远不要现身。” 潘凤喟叹道:“可他究竟为何要杀孙鹏呢?还有什么目的?” 三人一阵沉默,吴雪没有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么个神秘人。 那人出手亦真亦假,变幻莫测,真如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境一般。当吴雪反应过来时,那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游天星笑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脱离这个地方,既然玉江大盗已经伏诛,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了。” 潘凤喟叹道:“至少在对抗玉江大盗这一点上,我们与他的目的是一致的。”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很快,他们就要乘坐他打造出来的风筝离去,只等一个大风天,逃离梦魇的羽翼就可以展翅翱翔。 可那时,关于此次**牵扯出的线索就全部断了,他们再也不能有机会弄清过去的真相,那个神秘人就将永远地逍遥法外。 游天星拍了拍吴雪的肩膀,淡淡一笑,说道:“雪兄弟不要再冥思苦想了。有些事情何必抓住不放呢?也许,有些事情明白了,还不如不知情来得轻松。” 游天星对于吴雪心中的纠结与困惑了然于胸。 他曾经又何尝不是呢? 对于迷惑的、未知的事情,总是抓住不放、孜孜不倦,以为这样就不会辜负自己的初心。 而有些事情的结果让人根本无法预料、无法想象。 三人走了一阵,潘凤先行告退,回房休息去了。 游天星也长长打了个哈欠,对吴雪说道:“我先回去休息了,酒喝多了就容易懈怠,还是赶紧解酒为好……” 吴雪跟二人告别后,独自在庄园内徘徊着,对于那个神秘人,他已经没有多少头绪了。 就算是在这里,都能听见那边的喧嚣喜悦的声音,在飘雪的幽暗夜晚宛若钟鸣,令人恍惚,分不清昼夜,认不清真假。 一切都如同做了一场梦。 不多久,兰儿和翎歌也出了来。 翎歌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似踏着云。 兰儿搀扶着她,二女说着什么,又娇笑了一阵。 那笑声悠悠传来,夹杂着清凉的微风和细碎的雪花,显得格外清幽迷离。 见了吴雪,翎歌又是一阵笑。 她的脸红红的,眼色迷离,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云雾笼罩其间。 翎歌眨眨眼,娇笑道:“这不是雪公子么?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冷么?” 吴雪无奈一笑,说道:“我酒量不佳,只喝上一两杯就要缓个老半天。” 翎歌娇身如泥,体若无骨,听了吴雪的回答,只吃吃笑着,呢声道:“雪公子倒也有几分雅兴……酒过微醺,听风吟雪,倒也有着一番滋味意趣……” 吴雪苦笑着问兰儿:“她喝了多少?” 兰儿无奈道:“那一壶酒几乎都要被她喝完了……” 吴雪讶然。她第一次喝酒,本是不会、也不能喝这么多的。可她似乎来了兴趣,一口气要将自己灌醉。 平常时时喝酒的,都会给自己留有余地。倒是不常喝酒的,一喝起酒来,要想停杯就不是一件易事了。 翎歌只傻乎乎地笑着,说道:“你觉得我喝多了么?” 吴雪苦笑道:“你不光喝多了,还醉得不轻……” 翎歌挺了挺胸脯,魅色说道:“你说我醉了,其实我还清醒得很呢……你要和我比试比试吗?” 眼见着,她的身体就已经摇摇欲坠,好在有兰儿搀扶,她才没有睡在冰凉的雪地里。 吴雪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女孩子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跟男人比为好……喝酒就是其一。” 翎歌挑了挑眉,踮着步子来到了吴雪的跟前,抬头脉脉地看着他,娇声嗔怪道:“雪公子可是瞧不起女人,更是瞧不起我这样的下人么?”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她的酒气喷薄而出,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子。 他面带笑意,悠悠说道:“我绝无此意。只是……就这喝酒一事来说,女孩子喝多了总是要吃亏的……” 翎歌却是咯咯娇笑,修长有致的手指盖在嘴唇上,随后说道:“我怎么会怕吃亏呢?莫不是雪公子觉得自己会占便宜才这么说?” 吴雪苦苦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提了提眉眼。 他向兰儿说道:“我看她已经醉得不能自理了。兰儿妹妹就送她回去休息吧……” 兰儿扶着她,想要把她送回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翎歌却很是抗拒,像是个撒娇的小孩子般,说道:“我不回去嘛……不想回去……” 兰儿笑道:“那翎歌姐姐想要如何呢?” 翎歌说道:“今晚我要和兰儿妹妹一起睡……” 于是,兰儿将翎歌“拖”到了自己的房间,给她安顿好了,见她安稳睡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出了门,就见吴雪问道:“如何了?” 兰儿抹了额间的细汗,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可算是睡下了……” 随之她笑道:“没想到翎歌姐姐还有如此一面,平日里见她一副冷冰冰的干练模样,还以为她就是这样呢!” 这时候从屋子里传出来一句话:“兰儿妹妹你说我坏话!” 随后就又没了声息。 兰儿吐了吐舌头,吴雪不由得苦笑。 吴雪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兰儿苦着脸说道:“父亲他们还在喝,若是不管他们,恐怕要喝个通宵……” 吴雪笑道:“我现在还睡不着,去看看好了。你先去睡吧,她喝多了,估计还有得闹腾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七章 等风来 吴雪往饭堂方向走去,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里面的吆喝哄闹声。不由得苦笑,若是没有人管他们,他们一定会喝个通宵。除非是酒不够喝了。 进去一瞧,只见石业兰、张节陵、赵昊天三人仍旧在推杯换盏,而赵昊天现在俨然落入下风,陷入了被动。 恐怕提起喝酒的他,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酒量广阔似海,怎么喝都能喝下,怎么喝都喝不醉。 他叫苦不迭,被二人夹在中间,苦着脸接着喝。 桌子上,已经堆了高高的酒坛子,满目杯盘狼藉。 见了吴雪来,三人又劝吴雪重归酒席,喝个一醉方休。 吴雪苦笑道:“兰儿说她有些累,就先休息了。我也是万万不能再喝的了。” 张节陵醉眼朦胧,连鼻子都红了,戏谑一笑,说道:“雪兄弟自然是要听小佳人的话,惹了她不高兴就不好了。” 吴雪面带笑意,说道:“风筝已经做好,而且山庄里还有一个神秘人潜伏,我看就近日速速离去为好。” 张节陵大手一挥,醉醺醺道:“不慌,完全来得及。” 赵昊天笑道:“张道长已经通过易术推测出了起风的日子。” 吴雪一怔,忙问道:“已经推算出来了?” 他看着张节陵,心想这老道士连这个都能推算出来?他浪荡不羁的模样着实让人怀疑。 石业兰说道:“徒儿不要急……”随后他问张节陵:“道长推测是何时起风啊?” 张节陵嘿嘿一笑,故作高深地掐了掐手指,随之胸有成竹道:“就在今晚到凌晨卯时初之间,必然会天将大风。时间还早,不急,不急。” 吴雪有些惊愕,这么快就要起风了?他真的感觉这天气就好像是由天公随意操作的,只是太随意了点。阴晴不定不说,突然下雪,之后又突然要起大风,这里天气也太过古怪难寻。 张节陵神秘一笑,说道:“雪兄弟就先回去休息吧,等到明个一早,我们就乘风而去!” 石业兰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乘风而去’!” 赵昊天笑道:“张道长果然是仙风道骨,玉函金篆。妙,妙!” 三人一同大笑,笑得很是放肆,几乎变了一个腔调,于是就又喝了起来。 吴雪很快就被热烈的氛围给挤到了一边,看来今晚想要让他们罢杯,是不可能的了。 无奈,他只能先回了去。 望向夜空,昏昏沉沉,却有一面看不透的光幕笼罩着黑沉沉的夜空。雪花依旧在飘,只是变得懒散起来,还不及指甲盖那么大。看起来过不多久,雪就要停了。 这可真是一场来的不合时宜、古怪异常的降雪。 吴雪回到房间,顿时暖合了不少,被寒风吹后突然的温暖,让他忽然感觉无比倦怠,于是就宽衣解带,上床休息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等清晨的风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们抓着如同鹏鸟般的风筝,一起越过宛若怪物巨口般的峡谷。 可飞着飞着,那风筝就像是一条蛇般变形缠绕,将他紧紧捆绑,动弹不得。 他失去了方向,像是失去了翅膀的鸟儿,极速旋转着落入深渊中。 吴雪被勒得呼吸困难,不断地挣扎着,手忙脚乱地扑腾着。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吴雪只感觉脑袋昏沉沉的,睡意朦胧,梦境残缺。只一个转身,他又睡了去。 过不多久,吴雪又喘不过气来,他好像又做了一个梦,亦真亦假,叫他难以分辨。 一条冰凉的蛇紧紧缠绕着他,好像是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或者,他只是一只束手就擒的猎物。 那条蛇对他吐着信子,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 蛇的舌头不停地触碰着吴雪的脸,几道黏黏糊糊的涎津,黏在他的脸上,像是有几条软体黏虫趴在他的脸上。 吴雪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他最害怕的就是无脚的爬行动物和多足的节肢动物。 他不知从哪蹦出一股力气,一脚将那蛇给踢了出去,也就是这剧烈一脚,让吴雪直接从梦里惊醒。 屋子里突然想起了“咕咚”一声闷响,吴雪茫然地躺在床上,他还未从亦真亦假的梦中完全醒来。 良久,他发觉了什么异常,猛然坐起,这才发现被子一半已经掉到了床下。怪不得这么冷呢……原来是刚才那一脚直接把被子踢了下去。 吴雪扯了扯被子,却发现扯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了。 夜晚神秘的微光从窗外透过,屋子里也有些光亮。吴雪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俯身细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床下躺着一个人,伸着腿好似像条蛇一般卷着被子,而被子的另一边被吴雪拉扯着。 吴雪吞了口唾沫,立马翻身下床,点亮了灯火,仔细一瞧,差点惊愕地魂都飘走了。 只见在地上裹着被子,蜷曲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翎歌。 她身上还有些酒气,嘴角流着口水,紧紧地将被子往身上裹。 这幅样子,估计没人见过。谁能想到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睡着了也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吴雪呆怔地站在那里,好像是一尊伫立千年的石像。 他从茫然无措的混沌意识中恢复过来,这才惊想到: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现在本该老老实实地躺在兰儿的床上。 吴雪忽然产生了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 这种情绪不高昂,不起伏,只有低落,低落到谷底。 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你若是真的有深爱过一个人,也就一定会明白这种失落感是怎么回事。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一把将醉醺醺的翎歌提起,把她放在椅子里。她低垂着脑袋,叫了她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吴雪一时想不到办法,于是对她脸上抽了两巴掌,这两巴掌一下子把翎歌给抽醒了。 她茫然地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眼前没有别人,只有穿着白色内衬的吴雪。 忽然,她眼睁得老大,登时反挥出两巴掌,抽得吴雪的脸噼里啪啦响。 吴雪惊愕地看着翎歌,她看了看自己,见没有什么异常,才稍微安心一点。她又看看吴雪,眼中满是质疑与怒火。 吴雪见她悠悠转醒,还来不及询问,就被她连抽了狠狠的两巴掌,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之中。 翎歌将白衬衣的交领紧紧地合拢,怒气冲冲的眼神几乎让吴雪不敢直视。 吴雪觉得不可思议。 翎歌冷冷骂道:“我当你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没想到也是个见异思迁、内心龌龊的卑鄙小人!” 吴雪张了张嘴,可是这突变的情形让他猝不及防,组织好的言辞全部被打乱了。 他原本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被骂个狗血淋头。 吴雪讶然道:“你说我什么?” 翎歌双手抱臂,侧着身子,冷冷说道:“我说的不对吗?你见我喝醉了酒,就对我欲图不轨。只苦了兰儿对你一心一意……虚伪恶心!” 吴雪现在真是百口莫辩,顿时失笑了一声,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现在是哭笑不得。 吴雪定了定心神,平复了一下情绪,淡淡说道:“你看看这是谁的房间?” 翎歌说道:“这是你的,不需要你提醒我。” 吴雪笑道:“你今晚是睡在哪的,还记得吗?” 翎歌想了想,又拍了拍脑袋,可惜只有酒后的胀痛感。 “我……我睡在哪的?” 翎歌茫然地看着吴雪,突然面色一变,惊呼道:“不会是……” 吴雪心想她终于有点头绪了。 可没想到她却这样说:“一定是你见我喝多了,就将我给……给……”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翎歌蹙了蹙眉,竭力在脑海里思索着,却毫无头绪。 她茫然无辜地摇了摇头,满头的青丝覆盖着灯火的幽光,随着飘摇两下,像是海水中浮动的海藻一般。 吴雪突然感觉自己有罪。 他现在有理说不清。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今晚喝多了,自己吵着闹着要跟兰儿一起睡的。” 翎歌茫然道:“……那我是怎么到你这儿的?” 吴雪气极反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一睁开眼你就跑到我屋子里了。” 翎歌想了想,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她想到了,自己睡到半夜,突然想去上厕所。因为有些迷迷糊糊的,醉意还未醒,进了哪间房她自己就不知道了。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想起来了?” 翎歌点点头。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什么匪夷所思的麻烦事都能找上门。 他忽然有个想法,等哪天有时间,让张节陵好好给他算上一卦,看看自己是不是命犯太岁。 二人一时静默,也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时辰,只听忽然门咣当一声,大风突起,屋子里顿时被冷风灌满。 吴雪缩着脖子,顶着风将门关好。 他哆哆嗦嗦地摸索着胳膊,他们穿的太单薄了。 也就是这时候,门又被打开了,不过这次打开门的不是大风,而是兰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八章 大风起兮 夜已过半,黎明将至。 只一阵怪风突起,将平静的夜晚搅碎,将万物暴露在肆虐的神之喟息中。 吴雪顶着风将两扇在狂风中摇摆不定的门关好,只过不了多久,门就又打开了。 只不过这次让他心悚的不是风,而是兰儿。 门一打开,只见兰儿的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披在身上的衣服衣摆翻振,一手抓着两襟,眼中略微闪过一丝讶异,随之就把门关上,走了进来。 吴雪心里一咯噔,见了她来了,他就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暴露在人们视野下的鼹鼠,已无藏身之处。 他张了张嘴巴,却没说出什么话。他本不该如此紧张,也不需要紧张。 翎歌坐在椅子里,见了兰儿进来,也是身体一颤,眼神有些飘忽。 兰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之不露声色地问道:“我当翎歌姐姐去了哪,原来是在这里。” 兰儿看了看吴雪,又看了看翎歌,似乎不明白这两人为何半夜在此,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翎歌站起身,笑着走到兰儿身边,将她拉到座椅里,说道:“兰儿妹妹怎么也醒了啊?” 兰儿似乎仍有余悸,幽幽叹一口气,说道:“这夜晚着实神秘莫测,诡异的很,原本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我担心翎歌姐姐,所以就来看看。见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翎歌笑道:“多谢兰儿妹妹费心了,我好得很呢。” 吴雪只直挺挺得像是一根木头,已经扎根岩壳,在痛苦的缝隙里伸展着。 兰儿话里有话,他怎么能听不出来? 可他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说不出话了,像一个犯了错的猎犬等着主人的训话。 若是没有斥责,反而会叫他不安。 兰儿脸上略带夜半惊醒的倦意,倒了几杯茶,说道:“睡梦被这怪风惊扰,也是睡不着了,不如说说话吧……” 说着,她看了看吴雪,好似有些疑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雪儿哥哥怎么了?” 吴雪像是获了特赦似的,苦涩一笑,说道:“在想关于清晨脱逃的事情。” 兰儿和翎歌都是一怔,随之问道:“脱逃?今早?” 吴雪恍然点点头,沉声说道:“就在今早。” 兰儿轻声说道:“确实有些急促……” 翎歌只沉默不语,略微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灯火幽幽的倒映在兰儿眼眸深处,问道:“雪儿哥哥是怎么知道脱离这里的?” 吴雪说道:“张道长已经算好了时辰,就在今夜到清晨,必将起风,到时就可脱逃离去。” 兰儿点点头,随之神色一变,蹙着眉,一副嗔怪之色,抱怨道:“他们就是好大喜功,一点开心的事就能喝上半天……” 翎歌笑道:“常言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能脱离这个地方,都是求之不得呢。” 兰儿笑道:“只是怕他们计划不周,出了乱子。他们只顾着喝酒,也不跟众人通知一下,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吴雪想到一个问题,说道:“我们走了,那些仆人怎么办?” 兰儿思忖片刻,说道:“若是主人们都走了,岂不叫他们心寒意乱。我看,还是先留个人看在这里好了。等跟外面沟通好,修好桥梁,再出去吧。” 翎歌说道:“那就我留下来吧。等你们出去后,找了帮手来,我再出去不迟。” 随之,她轻轻笑了笑,接着道:“只要你不把我忘了就好。” 兰儿笑道:“怎么会呢,翎歌姐姐不要担心,还是我留下来吧。” 吴雪抬起头,突然说道:“不行。” 兰儿和翎歌一同看向吴雪,或笑或疑。 吴雪说道:“你们都别留下了,还是我留下来吧。” 翎歌娇笑道:“雪公子这是担心兰儿妹妹么,光是叫我个外人见了,都很是动容呢。” 兰儿抿着嘴唇,脸上带着一抹浅笑,说道:“翎歌姐姐可不算是外人。” 兰儿随之看着吴雪,不冷漠不热情,只是一副略带好奇之色。 而吴雪,最是害怕她这样。 他倒希望她跟自己大吵大闹,怪他这样那样。她不抱怨、不猜疑,总是一副“安慰”的神情,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折磨。 兰儿看着他,就好像是在等他说话。而她一双眼眸恬淡如水,就已经让吴雪说不出话了。 他现在才感到词语的匮乏,还有语言的局限。 若是能用一句话就说清自己的心意,那这个江湖之上可能会少很多遗憾。 兰儿转而对吴雪道:“雪儿哥哥……雪儿哥哥?” 吴雪猛然回过神,笑道:“怎么了?” 兰儿说道:“既然计划好今早就走,他们应该早早就睡下了吧?” 吴雪苦笑道:“……大概,大概吧……” 兰儿叹了口气,说道:“想想也是,若是他们不喝个尽兴,恐怕任何人都劝不了。待会儿我们去看看吧……” 随之她对翎歌:“翎歌姐姐只穿着衬衣,夜晚这么冷,还是不要着凉为好。” 翎歌笑道:“哎呀,我都忘了,等等我这就来。” 于是她出了去,回到了兰儿的屋子,她的衣服还在那里。 这下屋子里只有吴雪和她两人了。 一时沉默。 少顷,兰儿这才露出些许颓泄之色,眼中含着淡淡的悲戚,轻声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吴雪忽然感到无比痛苦,切切道:“想,很想,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只是……” 兰儿说道:“只是‘说什么都像是狡辩’,对吗?” 吴雪的心好像被他看透了。她总是很明白他。 他幽幽叹了口气,支支吾吾道:“我……我……” 兰儿幽幽说道:“兰儿自然是不会怀疑雪儿哥哥的心意……也没有怀疑过你……” 她微微一笑,说道:“雪儿哥哥是怎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有一天,我是说假如……” 兰儿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眸,轻轻说道:“没有假如,只有必然。” 她抬起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人是禁不起揣测的,所以不要多想,想的越多,就越是容易犯错。” 吴雪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了,只叫他呼吸困难。 他头脑恍惚,几乎是胡言乱语道:“我对你……永远不变。” 兰儿抹了抹眼角,侧着脸,忽而一笑,些许苦涩,些许欣慰。 她笑着,眼中带着薄薄的雾,却刺痛了吴雪的心。 吴雪强忍着心里快要挣脱的情感,他从未觉得,想要让自己的真心让一个人知晓,会这么犹豫,这么困难。 不说话是怯懦,说太多是掩饰。 可他却要忍不住了,他不吐不快。 如果人们之间可以不用说话,只用眼睛就能交流,那该多好。 兰儿笑中带泪,说道:“我对雪儿哥哥,也是永远不变。” 吴雪只觉得此话犹如涓谷细流、晓夜莺啼,一下子就让他心中的屹立的壁垒倒塌了。 吴雪只觉得自己没骨气,因为他的眼睛已经被润湿,语无伦次道:“我对你也是,永远不变……怎么都不会变……我对你也是,永远不变。” 兰儿笑了一声,眼中带着泪花,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吴雪抹了抹眼泪,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是只要看到她,好像一切烦恼都消失了。只要她还在身边,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安心感油然而生,如同洪水飓风,将他的多虑破坏殆尽。 吴雪和兰儿极其默契的同时看了彼此一眼,相视一笑。 兰儿吸着鼻子,眼圈红红的,说道:“你快把衣服穿上吧,又是异雪又是怪风的,夜里还是很冷的。” 吴雪此刻也才觉得通体生凉,犹如浸泡在冰水里。只是他的心是热的。 他穿好衣服,问兰儿道:“你就没有那么一刻,怀疑我吗?” 兰儿气狠狠道:“怀疑?怎么会不怀疑?我见了你们那样,虽然明知什么都没有,但我还是气恨。只恨你总是一副先认罪的态度,却从不想把话说清楚。”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实在是觉得莫名其妙,她怎么就半夜三更跑到我这里了?” 兰儿说道:“翎歌姐姐喝得晕晕乎乎的,半夜说是要上厕所。我以为她已经酒醒了,可没想到……” 吴雪苦笑一声,说道:“看来酒确实不是一个好东西……” 兰儿拍了拍脖子,扭了扭身子,说道:“不过翎歌姐姐也真是的,睡觉很是不老实,像是梦游一样。嘴里念叨着什么,四肢缠着我,几乎让我喘不过来气……” 吴雪一怔,随之苦笑起来。 兰儿说道:“你笑什么?” 吴雪笑道:“你们可真算是对手了,你睡觉也很不老实。” 兰儿想起凶杀案发的当晚,她因为害怕就跑到了他的屋里。 她脸上突现一抹晕红,嗔怨道:“我怎么了嘛!”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你都不知道,可我那晚被你打了三巴掌,被你脚蹬了四五下。这还不算完,你蹬的是我的脸……” 兰儿顿时娇呼一声,羞红了脸,嚷嚷道:“啊!别说了,别说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三十九章 大风起兮(夙夜篇) 兰儿听他说起了那晚的情形,顿时羞红了脸,连呼道:“别说了,别说了!” 吴雪笑眯眯地看着她,兰儿嗔怨道:“真是的,都过去了,还提什么……” 吴雪笑道:“好,不说了不说了。” 兰儿红着脸,赶忙说道:“我们赶紧去看看吧,别让翎歌姐姐久等了……” 说着,二人来到外面,一出门就迎面而来一股大风,风中还夹杂着细小的雪花,满天飞舞。 二人来到兰儿的房间,却发现翎歌已经不在这儿了,她的衣服也都穿走了。于是二人又敲了敲其他几人的门,除了游天星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其他屋子里都没有人。 兰儿怪怨道:“真是的,他们真的喝了个通宵?!” 吴雪不由得苦笑,看来他们真的喝高了。 等游天星穿好衣服,说明了情况,也有些惊愕,疑问道:“这么着急?那贼老道也真是的,既然要走也不通知一下。” 吴雪苦笑道:“起码他算的还算准,现在已经起了大风,只要等天色稍微亮一点,就可以走了。” 三人一同往饭堂那里走去。 今夜的风很大,凌冽如刀,雪花扑簌簌倾斜翻舞,打在脸上有些疼。跟黑猴子被害那晚一样,狂风暗夜。只是今夜这寒风瑟瑟,透人心骨。 大堂里一片漆黑,只是没了喧闹声,门敞开着,像两片破布随风来回摇摆着,撞击门框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 三人疑惑着走了进,将门关上,再点燃灯火一看,只见张节陵和石业兰俱是脸贴在桌子上,手臂下垂,一动不动。 三人面面相觑,脸上俱是惊疑惊惶。 兰儿大声道:“父亲!” 说着就欲往那边奔去,但只跑出两步,就被游天星拦下了。 兰儿疑惑不解。 只见游天星目光炯炯,沉声道:“小心,有东西在这里。” 兰儿被冷风吹的浑身发冷,到了此时,霍然一个哆嗦,颤声道:“……什么东西?” 吴雪俯下身子,细细看了看,说道:“是线……” 兰儿疑惑道:“线?” 吴雪点点头,端过烛台,将蜡烛在面前的空气里一晃,微光闪烁间,那根蜡烛忽而断成了两截,前段掉在了地上。 兰儿只觉得胆寒后怕,往后退了两步。他们近在眼前,但是却无法过去。也不知道他二人究竟如何,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急如焚。 游天星一进门就发现了满屋子的细线,还有被细线包围的石业兰、张节陵二人。 他对自己的的“冥眼”很有信心,在黑暗中的物体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在他看来,那些如同蜘蛛网般的细线如同阳光一样刺眼,闪着锋寒的光。 兰儿说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细线?” 吴雪蹙眉凝重道:“恐怕是有什么人,在等着我们过来送死吧……” 兰儿不说话了,因为除了赵昊天、翎歌还有潘凤不在场外,他们都来了。 游天星沉声道:“这是雪域玄蚕的结丝,细微锐利,而且很是坚韧。就算是用一般的刀剑挥砍,恐怕都会断成两截。” 吴雪惊愕道:“这雪域玄蚕不是传说只有在凛宫山才有吗?” 兰儿疑惑道:“凛宫山?这是什么地方?” 吴雪想起了曾经看过关于“凛宫山”的传说,便告诉了兰儿。 凛宫山传说位于极北之地,那里常年积雪,四季如冬,有座山脉,漆黑如铁,覆盖着皑皑白雪。其势宛若屏障,像是一个张开怀抱的北疆巨人。 兰儿惊异道:“可……可这只是传说之地吧?” 游天星凝眉道:“那里基本上就是一片荒芜之地,很少有人去往那极寒之处。我曾经有听过居住在北边的牧民、猎人们说过关于凛宫山的事情,说是很多人向着那边进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他面色有些复杂,接着说道:“他们告诉我,说是见到一个人从极北过来,说那里是神明居住之地,任何人不得袭扰。” 兰儿说道:“神话故事总是那么神乎其神。” 游天星笑了笑,说道:“于是北疆山林的人们遵从神的旨意,设立祭坛,向北礼拜。所有要去凛宫山的人,都会被拦下,甚至格杀……” 吴雪说道:“可这雪域玄蚕又是怎么一回事?” 游天星叹了口气,说道:“这蚕传说就是那凛北之地所产,可我也没有见过。” 兰儿急切道:“那这丝线要怎么解开?” 屋子里一时沉默,只有门外风在呼啸。 良久,吴雪说道:“用火。” 兰儿说道:“火?” 吴雪沉声道:“这雪蚕既然是极寒之物,必然是怕火……” 说着,他举起蜡烛,在灯火照耀下,那密集的丝线闪着锋寒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吴雪将火烛对着丝线,只听“啵”的一声,犹如琴弦断裂,接着小小的火星顺着丝线蔓延开来,四通八达,宛若一张火网。 游天星笑道:“雪兄弟果然机智过人,能这么快就想到万物相克之理。” 等火网烧完,化成灰扑落而下,三人急忙跑到石业兰、张节陵身边,摸了摸二人脉搏,却是跳动有力。 兰儿推推石业兰,连连呼唤着,人没醒过来,却只听他们的鼾声。 兰儿阴沉着脸,说道:“让你们喝酒,差点连命都让人害了!” 游天星坏笑着分别在张节陵和石业兰身上点了几个穴,突然二人像是被电打了一样,腾的跳起,一个笑、一个哭。 吴雪想他定是分别点了他们的笑穴和哭穴了,见他们模样,也觉得好笑。 张节陵皱着老脸,嘴里呜呜呀呀地哭着,说道:“你们……你们……搞什么鬼?!” 石业兰抱着肚子,笑得倒在了地上,像是抽筋了一样,说道:“怎么……怎么回事?!” 兰儿忍俊不禁道:“叫你们再喝这么多酒!” 张节陵已经揣测到了是谁给他们点了穴,一边哭,一边像个撒泼的怨妇一样说道:“好你个游天星,快给我们解开……呜呜呜……有种别偷袭,跟我一对一较量点穴之法!” 兰儿挑了挑眉,双手夹着腰,宛如一只小恶魔般,说道:“还喝这么多酒吗?” 二人连连道:“不喝了,不喝了!” 兰儿笑了一笑,冷哼道:“叫你们不长记性!有什么紧要的事也不告知一声,却在这里推杯换盏,好不惬意呀!” 吴雪忽然发觉兰儿居然还有如此“恐怖”、“蛮横”的一面。他浑身发冷,心想她若是这么对我,我恐怕是无论如何也禁不起,定是要乖乖投降的。 二人连连告饶,游天星这才解了他们的穴道。 张节陵和石业兰一哭一笑,好似失去了力气,颓然地坐在椅子里。 良久,石业兰疑惑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吴雪将事情告诉他们,他们也很是惊惧,若是他们突然醒来走动,定是已经支离破碎了。 张节陵醉眼朦胧,酒意已经被哭完了,突然他一拍脑袋,叫道:“忘了正事了!我们该今早就离开的!” 他跑到外面一看,却是天边隐隐浮现鱼肚白,还没有尽亮,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出了口气,心有余悸道:“还好……还好……若是过了卯时还没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吴雪疑惑道:“道长何出此言?” 张节陵抹了把惊汗,说道:“因为过了卯时,大风就停了。要想等下一次起风,要在半个月以后,但这个山庄的粮食一定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吴雪嘴角抽了一下,苦笑道:“道长……道长真是大心脏、好定力……” 石业兰左右瞧瞧,疑惑道:“赵员外呢?怎么不见他人影了?” 张节陵说道:“应该是先回去睡了吧……” 众人商议一下,觉得还是赶紧召集大家,以做准备。 于是游天星去西院叫潘凤,吴雪去那个“堡垒”寻找赵昊天和翎歌。 兰儿说道:“这里突现雪蚕丝,恐怕有人作祟,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张节陵笑道:“你去他就更加危险了。” 兰儿了然,便也不再强求,只叮嘱吴雪要万般小心,不可大意。 石业兰道:“我跟我徒弟一起去。” 张节陵笑道:“你好好留在女儿身边吧,别老是让她担心。这点小事,他还能办不好?” 于是兰儿和石业兰、张节陵留在这里等着众人,不多久游天星就和潘凤一起来了。 游天星问道:“他们呢?” 石业兰说道:“他们去找去他人了。” 众人又等了一阵,他们却还是没有回来,心里起了疑惑,眼见时间愈发紧迫,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张节陵看着天色,愁添眉梢,起疑道:“怎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没回来?莫非真的遇到什么事了?” 兰儿无不担忧地说道:“等不了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他们一同来到赵昊天居住的“碉堡”前,只见圆形墙壁四面的门皆是大开,在大风中“咣当”、“咣当”作响。 里面一片漆黑,一点光都没有,宛若一个猛鬼出逃的监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章 大风起兮(兰儿篇) 一行人来到赵昊天所住的堡垒面前,只见其四门大开,随风摇摆着,不断发出令人心悸意乱的撞击声。 接着晨光熹微从外面看去,里面如同一个黑洞洞的魔窟,光线无法深入其中。 这不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家,而是一个恶魔囚身的牢笼。 张节陵怔怔道:“怎么回事?怎么这副光景?” 石业兰诡笑道:“赵昊天一直对我们闪烁其词,定是藏着秘密。” 游天星思忖道:“恐怕,一切的谜底都在这里面了。” 众人在外徘徊不前之时,兰儿一纵身就扎入黑洞洞的入口。 张节陵惊呼道:“诶诶诶,大闺女先别着急啊!里面搞不好有危险,等我们一起!” 兰儿已经无法等待,起先只是丝丝不安,而现在这种感觉不断地放大,如同堤坝的裂痕,现在已经被水压冲破了,她怎么还能犹豫干等着呢? 张节陵立马就想跟进去,但回头一看石业兰仰首凝神静视着此栋建筑,好像没有发现兰儿已经独自闯了进去。 游天星和潘凤一马当先,脚下一动立马追着兰儿而去。 张节陵急道:“我说石兄,你亲生女儿已经跑了进去,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石业兰回过神,淡淡一笑,说道:“她么?她没事的……” 一副笃定自信的姿态让张节陵也不知他究竟是心宽,还是根本就是个对儿女不闻不问的冷漠父亲。 张节陵说道:“你儿子也就进去了!” 石业兰一怔,皱起眉头,疑惑说道:“我就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张节陵笑道:“一个女婿半个儿,你的宝贝女儿追着女婿去了,你不担心吗?” 石业兰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那我就更不担心了。” 张节陵一跺脚,说道:“嗬,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呢?” 石业兰淡淡一笑,说道:“我女儿究竟几斤几两,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是知道的。” 兰儿急不可耐,那种不安感快要突破胸膛,她急匆匆地冲到堡垒里面,却很快迷了路。 这里面光线很暗,甚至连个灯都没有,而且里面道路复杂,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她忧心忡忡,并不是因为惧怕黑暗,而是心有挂念。 这份牵念可以让人克服恐惧,敢于面对自己不敢面对的事物。 过不多久,她听到了脚步声,立马止住呼吸,身子贴在光秃秃的冰冷墙壁上。 兰儿警惕地听着脚步声,那声音不疾不徐,像是漫步一般,沉稳、有力。 渐渐的,那声音靠近了,停到了兰儿跟前,兰儿屏住呼吸,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他是谁? 忽而,只听一阵浑厚的风动,直扑兰儿而来。 兰儿一惊,像是早已张弓搭箭,身子往旁边是侧,躲过了那一击。 她沉声质问道:“是谁?!” 可是那人并没有回答他,漆黑的空气犹如死水般沉寂,静的可以听见心跳声。 兰儿压低着呼吸声,她知道,在这样一个黝黑的环境里,视野很是受阻,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要想对敌,只能通过听觉。 那人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忽而又是一招袭来,趁着兰儿气息未稳先于一步出手。 那人动作很快,气劲刚猛,洞察力也是惊人,居然在此黑暗环境里准确的找到兰儿的身位。 兰儿听着那一掌挥来的声音,是从她左边打来,她步子一踮,连连往后退出两步,反手出击。 可那人似乎将她的一举一动全然掌握,这一掌打了个空。 那人的气息霍然消失了,不知退到了哪里,就连脚步声都没有。 甬道里静得出奇,这样一个暗敌环伺的环境,只叫人胆战心惊,想要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跑出去。 可她现在不能出去,就算是找到了出去的路也不会出去。 恐怕直有她见到他安然无恙,她悬着的心,才能落下来。 现在,一个不知道身份的敌人就匍匐在这里,她必须独自面对。 可是忽然起了疑,能在这样一个黑暗环境里视物的,只有游天星一人,难道此人就是他? 那他为什么要害自己呢?有什么理由必须对她出手呢?他跟这起**几乎毫不相干。 而且,他尽可能直接用暗器点穴之法将自己治服,可他却是用的却是近战攻击。 莫非这只是他的伪装?将她伪装成是别人残害的? 一时间无数念头在兰儿脑海浮现,但是她很快就摒弃了。想再多都没用,不如把敌人治服了有用。等把敌人打趴下了,一切谜底也就解开了。 越是这种时刻,人就越是会冷静。何况,这也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经历黑暗御敌的环境了。上一次,是在江底迷宫。 兰儿收敛心神,凝神静气地感知着黑暗的环境,那个人,毫无疑问也在揣测着她。 他在哪呢? 忽而,兰儿只听头道:“我没事,只不过有个用暗器的宵小之辈暗中偷袭我。” 张节陵一听暗器,立马叫道:“是不是我们中间那个用暗器的小子?!” 他啐了一口,说道:“我早就觉得那小子有鬼,想不到……” 兰儿摇了摇头,扶额道:“应该不是游天星。” 张节陵一怔,疑道:“不是?那还会是谁……我们其他人又没有会暗器的。” 兰儿借着幽幽的灯火,看着手中的暗器,说道:“游天星的暗器是鳞片形的青鳞镖,而这个不是。” 只见在兰儿手中的,是两枚双旋刃的菱角飞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一章 大风起兮(调查篇) 兰儿借着灯火,手中的暗器赫然在目。 那是一双双旋刃的菱角飞镖,隐隐发着寒光。 张节陵沉声道:“如此看来,这个飞镖定不是游天星的了。” 石业兰依旧不咸不淡,就好像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他完全没有必要为兰儿担心,正如他所说,他的女儿不需要担心。 只是他可能忽略了一点,不需要担心不代表不需要关怀。 石业兰问道:“你看清那人的长相,或者什么特征吗?” 兰儿摇了摇头,说道:“太黑了,我没有看清。” 她想了想,想到和那人短暂的交手瞬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那人的暗器用的很是不错,其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节陵说道:“可那小子还是很可疑,只有他的冥眼才能在黑暗之处视物,其他人未必能做到。” 兰儿笑道:“有些事物,未必就要看得到才能做出反应。” 张节陵一怔,随之哈哈一笑,说道:“老道真的是老了,脑子不灵光了。眼睛看不到,还可以用听觉、触感来感知。” 兰儿看了看周围,疑惑道:“其他人呢?” 石业兰说道:“游天星和潘凤跟着你后面就进来了,你没遇到他们?” 兰儿微微蹙眉,说道:“没有。” 张节陵喃喃道:“那他们去哪了?” 石业兰说道:“这也难怪,这里面宛若迷宫,又没有丁点灯光,容易迷失方向。” 兰儿点点头,说道:“看来他们和我走的不是一条路。” 三人边走边说,一路上除了回环往复的甬道,就没见到其他东西,就连墙壁都是光秃秃的,渗漏出大片水渍。 张节陵嘟囔道:“这地方真的能住人吗?分明就是个监狱,能住在这里面的,恐怕只有鬼了。” 石业兰说道:“除非他心里有鬼。” 兰儿心急如焚,她在心里不断地呼唤着吴雪的名字,似乎只要她不断地念叨,他就可以在某个转角处与她碰面。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他们都经历过。 不过那次是他在黑暗中找寻她,这次,该她来寻找他的线索了。 张节陵无不惊疑道:“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错综复杂,跟外面看起来简直大相径庭。” 石业兰笑道:“在外面看只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碉堡,在里面看却是此番光景。” 走不多久,地上惊现一道血迹。 那血迹还未干透,石业兰俯下身子,用手指捻了捻,沉声说道:“还没过多久……” 张节陵举灯望去,只见这零零碎碎的血迹顺着甬道蔓延到深处。 兰儿心中一紧,长长呼了口气,蹙眉道:“顺着血迹找!” 三人迈步快行,这条血迹到了一扇门前就消失了。 张节陵低声道:“小心!” 石业兰点点头,轻轻推了推木门,不料门却吱呀一声悠悠开启。 三人的心不由得收紧,收敛心神,预防着可能从黑暗中蹦出来的东西。 在黑暗里,哪怕就算是一只老鼠,也似乎很有威慑力。 可是没有任何东西从黑暗中蹦出来,蹦出来的,只有微微的血腥味。 兰儿皱了皱眉头,随着二人走了进去。 环灯一照,这屋子的大致情况已经落入眼底。 这似乎是一间供以休息的卧房,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霍霍牙牙的桌子,一把椅子。 整个屋子都很潮湿幽闭,人只在里面待一会儿,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与压抑就会袭上心头,让人片刻都不想在这里久留。 兰儿蹲下,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没有血迹,只有一扇墙壁边有着几滴未干的血。 张节陵讶然道:“奇怪了,血迹明明就是到了这里,并无其他延伸,怎么没见到人影?” 石业兰皱着眉头,就算是他,也觉得这里实在是太过压抑气闷。一个人若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久住,只能说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过强大。 兰儿在染有血迹的墙边端倪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墙壁上敲了敲,只听声音很是空洞,发出“咚咚”的声响。 兰儿心中一松,说道:“这后面是空的!” 石业兰和张节陵赶忙过去,敲了敲,惊叹道:“果然如此。” 张节陵琢磨道:“这后面定是有个机关暗道,必然是有个机关的。” 三人在墙壁上摸索一阵,可是手上除了因潮湿泡坏的墙皮,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可以活动的机关。 三人又陷入到了死胡同,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闷。三人各自思索着,却没有什么可以醍醐灌顶的头绪。 兰儿心中狂跳,她自己都可以感受到,她不断地想,雪儿哥哥独身一人陷入黑暗的迷宫中,是怎么脱险的呢? 她真的希望他现在就在她身边,可是她却不能总是依赖于他。 她现在也正是要寻找吴雪的踪迹。 兰儿不断地想,若是雪儿哥哥,该怎么思考呢? 可是越想就越是静不下来,她心乱如麻,似乎她越是迟疑,他就越是危险,也许他已经…… 兰儿忽然感觉心中一阵抽痛,连大气都不敢出,没呼吸一下,那种疼痛感就会牵连全身。 突然生起的悲伤感让她几乎快要落泪。 正如那次,他们不在一处,却最终相见。 那是一种巧合么?抑或感应么?两人心灵上的相通,就算是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察觉到彼此。 这种说法未免太过牵强,太过玄妙,有种神秘色彩。但是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是除了心中的疼痛感,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瞬间,她抽噎了两声,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她忽然想到,那次,他也是承受着这样的情绪和压力吗? 跟她不同的是,那次吴雪是独自一人陷入彻底的黑暗,她现在有着两个人同行,还有一盏灯。 兰儿低垂着眼眸,阻碍着眼泪的坠落,但是她的视野已经模糊了。 这时,石业兰拍了拍兰儿的肩膀,兰儿抬起头。他唇边带着笑,说道:“不要急,相信他,他可是经历了比这起**凶险的多的怪事。” 张节陵也是笑道:“放心吧,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正在想办法逃离这里呢!” 说到这里,兰儿心中一凛,说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会不会错过逃离的时机?!” 张节陵、石业兰俱是一怔,随之笑道:“放心……放心……天只要不全亮,我们就还有时间。” 只是他们笑的很勉强,兰儿何尝不明白,这只不过是他们安慰她罢了。 兰儿长长呼了口气,她要稳定情绪,不能急,不能躁。 这里一定有个机关,只是藏的比较隐蔽。若是说隐蔽的话,他们已经把这间屋子的墙壁按遍了,除了黏黏糊糊的白青皮,别无他物。 兰儿环视了一眼屋子,所有东西都在这了。 她忽然脑中电光一闪,如果那个机关不是隐蔽的,而是明显的呢?那这样,他们就很容易就忽略了。 兰儿想到这里,有了头绪就稳定了心神,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她发现一处不合理。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都摆放得当,唯独那把椅子,摆放的方方正正,可是跟桌子间的距离太过分隔,俨然不是一个适宜人坐椅伏案的距离。 兰儿好像抓住了一道曙光,惊喜道:“你们有没有碰过屋子里的东西,这把椅子?” 石业兰和张节陵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为何喜形于色,连连摇头。 兰儿立马走到椅子边,上下端倪着椅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停了下来,想了想,凡事必有关键之处。 那么,这件事的关键之处在哪? 兰儿忽而嫣然一笑,心落回到地面。最关键之处,就是距离。桌子和椅子的距离。只有它们摆放得当,才能发挥作用。 她抬了抬椅子,才发现搬不动,于是说道:“就在这里了!” 她将椅子往前一推,只听“咯嗒”一声,将椅子推到了桌子前,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石业兰和张节陵也是一笑,看来她已经找到了机关所在。 这个机关不很高明隐匿,只是他们忽略了眼前一些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一阵机括声响,屋子犹如奔腾的车厢摇晃不止。 一阵晃动过后,那面染血的墙壁霍然整个都提升了起来,里面黑黢黢的,犹如魔鬼的巨口。 张节陵笑道:“怪不得我们没在墙壁上发现暗门,原来整面墙壁都是暗门。” 说着,三人立马走了进去。 这里血迹也还有延伸,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 这条路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尽头。 这似乎是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只是令他们恐慌心悸的是,越往里去,血腥味就越浓,到了这间漆黑的屋子里,血腥味达到了顶点。 兰儿几乎快要作呕,她捂着鼻子,肚子里一阵翻腾。 他们看不清屋子的情况。 张节陵照了照墙壁,说道:“这里有油灯。” 等他点了了一盏油灯,忽而整间屋子的灯就“霍”的全部点燃了。 整间屋子的情况尽收眼底。 兰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接着,她面色一变,捂着嘴向外跑去,可是她吐不出其他任何东西,只有酸酸的胃液。 就连张节陵和石业兰也是满脸惊愕,面前的景象太过凄惨可怖。 只见屋子里面的墙壁边,堆着几堆黄金,几乎快要挨到屋顶。 而在那山一般的黄金下面,倒着十几具尸体。 他们飞溅而出的血染红了耀眼的黄金。 张节陵打了个冷战,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都难以想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 石业兰沉沉皱着眉,走到近前,挨个察看一下尸体,回来说道:“他们全是山庄内的仆人。” 张节陵惊愕道:“全是仆人?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石业兰瞥了瞥那边,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应该是来抢黄金的,他们的口袋里塞满了黄金。只是不知道是谁,将他们全部都杀了!” 这时候从后面传来兰儿的声音:“那他们是怎么死的?伤口是什么样的?” 兰儿眼看向一边,她已经不敢再看一眼了。她的脸色苍白,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 石业兰沉声道:“全部都是暗器所伤,每个人喉咙或者心脏都中了暗器。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半个时辰……” 兰儿问道:“是什么样的暗器?” 石业兰沉声说道:“双旋刃菱角飞镖。” 兰儿疑惑道:“可那飞溅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暗器无法造成这样的现场。” 张节陵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不是一个人作案,还有一个人。” 兰儿惊愕道:“还有一个人?” 石业兰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身上都还有很深的刀伤,刀应该是短刀,可以藏在怀里。从手法来看,是同一人所为。而刀伤应该是在他们中了暗器之时被那人分别补了一刀,确保万无一失。” 三人一阵沉默,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兰儿蹙眉沉思,但是浓厚的血腥味和凄惨的尸体却叫她难以安心,只感觉犹如堕入地狱。 如果,这些仆人知道这里藏有黄金,就在这样一个关头分抢,结果被突然赶来的人全部杀害。而那个人应该就是和袭击自己的人是同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也是为了这些黄金吗?赵昊天、翎歌、吴雪又去了哪里? 三人唏嘘不已,眼前的一切令人心悸恐慌。 这时候,石业兰突然说道:“不对,不对……” 张节陵疑惑道:“怎么了?” 石业兰说道:“少了一个仆人。” 兰儿惊疑道:“少了一个人?” 石业兰点点头,说道:“这座山庄有男仆八个,女仆六个。但是这里只有十三具尸体。” 张节陵一颤,凛声说道:“少了谁?” 石业兰想了想,说道:“少了那个先前一直给孙鹏送饭的女仆,春桃。” 兰儿叹了口气,说道:“她受了伤,一直都还没好,现在还在塌上修养。” 她也不知道为何,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她不受伤的话,可能这里就要多一具尸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二章 大风起兮(游天星篇) 游天星此刻独自走在幽暗的甬道里,他没有点灯,因为他不需要。 他就像是个散不者一般,漫步在这幽深诡异的堡垒里。 这里面出乎意料的大,里面道路复杂,比之他们那次遇到的江底迷宫还要复杂。 可是黑暗中的一切事物都逃不过他的眼。 他不需要担心。 走道上回荡着他孤寂的脚步声。 游天星和潘凤一进到这里面就分散了。 他不需要点灯就能看清里面的道路和情况,而潘凤不行。 所以等游天星跑出很远,转过两个弯以后,就完全见不到潘凤的身影了。 这里静的出奇,外面呼啸的狂风在此地也似乎隐去了声音。 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脚步声回荡在走道里,延伸到不知名的黑暗深处。 他并不感到孤独,因为他习惯了孤独。他并不害怕黑暗,因为他见过更黑的黑暗。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吴雪为了找赵昊天他们,消失在了这里。兰儿为了找吴雪,也消失在了这里。他和潘凤追着兰儿,跟丢了不说,就连潘凤也丢了。 现在,连他自己都说不定已经在黑暗壁垒中迷失了。 游天星想,石业兰和张节陵也应该已经追进来了吧?他们到了哪里? 他幽幽叹了口气,依旧踏着脚步,发出轻巧的脚步声。 时间紧迫,如果一切顺利,他们现在应该已经“飞”了出去。可是却遇到了突然情况,他们一行人挨个消失了。 他们就像是行走在不同角度解谜者,向着用一个目的地进发。 也许,在这个堡垒里,分散了的人们也在这么想着。 游天星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黑暗的孤独体,因为他总是冒失的闯入者,扰了黑暗的宁静。 黑暗的空气压抑着他的身体,潮湿冰冷的气息在侵袭着他的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进到这个堡垒里面来。 此前赵昊天从未邀请过,他们也就当做是“安保保密措施”,不以为意。 现在看来,这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此次事件还有颇多疑点未解开,他原本不想牵扯进这样的麻烦事,可是每次总是被牵扯进来。 他叹了口气,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那么,他们的心就能由得自己了么? 他们岂不是也要做很多违心的事?每个人的心意又岂能轻易捕捉? 游天星走了很久,却未在这里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除了发霉的墙壁和潮湿的地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忽然有个念头,这样一个地方,会有人能居住的下去吗?这里俨然不像是一个舒服的家,而是一个“满怀恶意”的藩篱。 赵昊天就是居住在这里面吗?游天星想,这样一个地方,恐怕他一晚也待不了。 黑暗的有趣之处就在于,你在视野受限的情况下,心里会畏惧着可能窜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游天星倒是希望能钻出来一点有趣的东西,因为他现在独自一人太无聊了。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令人恐慌。 游天星走了很久,绕了几道弯,停在了一个门前。 这是一个雕花的木门,只是窗花被封死了,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游天星幽幽叹了口气,伸出修长有力的双指,推了推门,才发现这门并没有锁。 他推门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一个人。这间屋子不大,像是一个正方体的小盒子,潮湿压抑,只墙壁距离地面很远的上方有个小风窗。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清,很快就要天亮了。 游天星叹了口气,时间已经刻不容缓,但是他还没有头绪。 也许他们已经出去了呢? 他倒是不心急,因为此次突变告诉他,一切都还没结束。还有一个吴雪所说的神秘人匍匐在此,他不会让他们轻易就逃离的。 提起这个神秘人,倒是激起了他的兴趣。听说他轻功和暗器都很高,跟他也算是同脉不同宗。他有些跃跃欲试,想当面看一看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这间屋子没有什么东西,除了简单的陈设,什么都没有。宛若一个监牢。 游天星想象着,一个人,独自坐在床上,抬头茫然地看着小风窗。 微光透过那里,也是这黑暗阴冷的屋子里唯一的光。 那微光就是身处黑暗之中的希望。 游天星也似乎为之一振,怔怔看着外面泛青的天空。 这间屋子被冷风灌满,从上面的风窗里刮进来,游天星呼吸着外面清冷寒冽的空气,感觉身体和头脑都清醒起来了。 他重新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就连是男是女的房间也看不出。 游天星叹了口气,走出房门,继续踏入黑暗的甬道里。 他没有关上门,因为这堡垒里面实在是太潮湿阴暗了,空气浑浊得叫人无法呼吸。 正是因为有了那一点小小的光芒,这里面才有了一点人间的气息。 游天星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看向面前不远处,那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 游天星只感觉那人有些诡异,更别说一个人这样站在黑暗的路中间了。 游天星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盯着前面那个人。 那个人缓缓回过了身。 游天星看见了“那人”的脸,转而松了口气,说道:“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可是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依旧冷冷地看着游天星,这让游天星很是觉得奇怪。 他想,莫不是他突然听见有人说话,吓了一跳?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双“冥眼”。 可是在游天星看来,那人的脸色有些古怪。 游天星也是没有再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对面的那人。 忽然间,那人一甩手,几道破风声划破了寂静。 游天星看得很清楚,那人准备乘其不备发暗器将他毙命。 可是那人不知道的是,游天星的眼睛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所以那人的细微表情、一举一动都在尽收眼底。 那人的出手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将手中的数枚暗器发了出去,射向游天星的不同的部位。 游天星几乎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眼见他必然是要舍弃一部分来保护其他大部分了,可他却是脚下一点,如同风动,横着身子在半空中一转,转手飞出一枚青鳞镖! 而这一镖正对着那人的心口,那人在黑暗中露出一个惊愕凶狠的表情,赶忙侧身躲避飞射而来的青鳞镖。 他的速度的确很快,快到这一镖居然只是划着他的胳膊“叮”得一声嗡嗡响,钉在了墙上。 游天星明白,这个人虽然不能在黑暗中视物,但是他的五感却是超乎常人,趁着青鳞镖发出振响,随之从腰间抽出盘龙骨,对着那人的心口点去。 那人无不惊异地慌忙招架,游天星欲封了他的穴道,将其活捉,可是只听黑暗中想起“叮咚”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游天星此招落了空。 游天星也是有些微微错愕,他的出手并没有用全力,但是速度却是很快。只见那盘龙骨没有点在那人心口,却是打在了一把短刀上。 那人手臂受了伤,奋力一推,将游天星推回,自己重新回到黑暗里,准备重整旗鼓。 游天星轻轻落了地,浅笑着看着对面那人。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吴雪所说的“神秘人”了。 看来他确实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不然他也不会接着黑暗来对他出手。而他这么出手,完全暴露在了自己的眼中,不再神秘了。 他忽然想到,他们也已经有可能面对了此人,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他之所以会占得上风,完全是因为一双特别的眼睛,否则就算是他,也会中了他的计。 那人面色阴狠毒辣,游天星看得是触目惊心,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变脸术也可以有这么大的反差,这表情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人才能露出的。 好在,那人最大的威胁已经去除,只要他露出面目,威胁性自然减少了一半。 那人心中满是惊愕与愤怒,今天怎么遇到两个人,出手都这么厉害,根本叫他无计可施。 此前是一个女孩,现在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们竟然都身怀着如此深厚的武功。 他一向对自己的暗器都很有信心,但是今天却接连失手,这让他很受打击。 并产生了一个疑惑,这些人究竟是谁? 那人被激起了斗志跟怒火,他再次躲在暗处,准备下一次攻击。 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游天星忽然开口了。 他淡淡地说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离开了洞穴的老鼠,只能人人喊打了。” 那人冷笑一声,立马反手攻来。 他举起短刀,倏忽一动,犹如窜出的猎豹,直扑向游天星。 此招来的很快,没有任何预料,游天星赶忙将身子一侧,可是那人的洞察力很高,游天星到那,那把刀子就跟到哪。 黑暗中不断想起金属碰撞的声响,短促激烈,连绵不绝。 二人对拚了不下二十个来回,那人捕捉到了游天星的动静,立马收回手,变了一招,向着他心口刺去。 而游天星的盘龙骨被他牵扯着,来不及周转,眼见就要被刺死。 可是这一刀却刺了个空,而且那人手腕一酸软,短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见势不妙,那人立马一翻身,脚步在墙壁上点了几下,已经越出了好几丈,着实是高妙的轻功。 游天星对着那人逃窜的身影,脱手就是一镖。 那人听得背后异响,立马歪过脑袋,可是这一镖还是划着他的肩膀钉在了墙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三章 大风起兮(吴雪篇) 众人在饭堂遭遇变故,致使吴雪想要赶紧召集众人。于是他自告奋勇去找赵昊天和翎歌。 可没想到,这一去,就是身陷重重疑云、凶险的囹圄。 此刻天边已经隐隐泛白,狂风依旧,势头不减。可吴雪深知,在这样一个地方,可能马上就会停止。按照张节陵的推算,他们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卯时一过,他们必将被困在这里,面对的是饥饿与恐慌。 吴雪强行把两个谐音的名字关联起来有些牵强。 真正让他怀疑起翎歌的,是他做的梦。虽然靠一个梦来卜断事情的后续发展是很匪夷所思的,但是那个梦中的人物和故事同样是无比真实的。 这让吴雪有了几分相信。但无论如何,翎歌确实对他保有秘密,而她每次说道此处,她总是会找个幌子敷衍过去。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这条黑暗的路不很好走,只是要一个人带着这么多疑惑在这里寻找,所载之物有些沉重。 那些心头重负亟待排解,可他也知道也不可操之过急。在这样一个地方,轻举妄动、疏忽大意都会让他成为某人计划的“一环”。 到这里,任何疑惑都已经没有必要了。任何猜忌也都会化为真实的。 因为故事已经快要到了尾声,需要一个结尾来收束一下。 那么,结尾是怎么样的呢?吴雪急不可耐地踏着寻找的步伐。什么样的结尾才算是好的结尾呢? 吴雪一时间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而他停下了脚步,看到了地上溅落的污渍。 他蹲下身子,伸手一摸,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窜进脑门。 吴雪自言自语道:“这是刚刚溅落的血迹……” 他立马直起身子,提着灯笼四面照了照,又看看底下的血,一直向里面延伸着。 “……有谁受伤了吗?” 吴雪看着地上的血迹,迈步追了上去。 一瞬间,疑惑、兴奋涌上心头,他循着血迹,一直来到了一扇门前,那扇门大开着,吴雪小心翼翼走了进去,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只是那血迹通往了一个本不该通往的地方。 吴雪诧异地看着那整面墙都升了起来,不由得心想这机关也太大费周章了。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呢? 吴雪到了这里已经提起了心,他轻手轻脚地向里走去,没人知道这暗道通往何处,也没人知道这里面蕴藏着各种至宝。 但是这魔窟般的暗道好似有种魔力,牵引着吴雪深入其中,不解不快。 他走到里面,过不多久,只见甬道的尽头微微闪着火光,有些耀眼,召唤着迷路的飞蛾扑向那里。 吴雪走到那间屋子里,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满屋子堆满了黄金,那些金条在墙壁上的灯火里闪着刺眼的光芒。宛若一座小山。 一个肥胖臃肿的人,艰难地往金山上爬着,所过之处,黄金都被染上了血红。 还有一个人,她穿着黑色的衣服,一如往常般,背对着吴雪,在昏暗的灯光里只是一抹淡淡的身影。而这身影此刻却很是突兀,好像一把利刃,寒芒锐利。 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只轻轻回过身,面带微笑。 吴雪看着那残酷冷艳的笑容,只觉得身心俱惊,他身体不由得一颤。 那个人,就是翎歌。 到了这里,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是你。” 翎歌挑了挑眉,脸上还溅射着些许血迹,让她的笑容变得更加凄绝冷酷。 “你早已经知道了。” 翎歌淡淡一笑,说道:“之前你的猜测都很不错,我确实是那个复仇者,林大人的女儿。” 吴雪皱了皱眉,神色很是痛苦,幽幽说道:“你本不该如此的,他犯了罪,交给朝廷自然会有一番发落。何必让鲜血沾染你呢……” 翎歌微微一笑,幽幽说道:“我知道雪公子是个将道义,受正义的好人。但是……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化解的?” 吴雪看着她,忽然感觉她一直在承受着巨大的心理负担。那是她内心深处的阴影和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只和自己分享。 分享这十年来的仇恨和痛苦,不断蔓延滋长,她必须复仇,哪怕结局是毁灭的。 她一副轻松的模样,嘴角的笑怎样不再是疾苦戏谑,而是轻松释然的笑。 “这十年来,我每天都在想,每天都想要亲手杀了这些狗贼!” 吴雪对此无法做出评判,他不是高高在上审判别人灵魂的法官,他只是一个见证者。 他没有经历过她的痛苦,他又怎么能腆着脸让她做到谅解? 有时候,人总是会面对制裁邪恶却要让自己陷入邪恶的境地,有些罪恶因为种种原因律法无法惩戒,而他们究竟该放任自如,还是要亲手扮演制裁者,让自己沾染上罪恶的鲜血,进行复仇呢?这是一个问题。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我能懂的……” 翎歌忽然大声叫道:“你不会懂的!你也只是说一些看似正义凛然的公道话,其实什么也不明白!” 她的声音凄绝悲凉,几乎是哽咽着说完,响彻被黄金堆满的屋子。 吴雪没有丝毫心动,他现在只觉得痛苦,一些遥远的记忆又如同蛀虫一般钻进了他的脑袋。 “我明白的……” 翎歌嘴唇动了动,神色无比痛苦,说道:“你不明白……” “我明白的……我怎么会不明白?” 翎歌看着吴雪,只感觉他像是一个执着的小男孩,低着头认着死理,绝不罢休。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跟你一样,怎么会不明白呢?” 翎歌微微一怔,讶然而笑,说道:“……跟我一样?” 吴雪点点头,说道:“可是我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只能每天在江湖上漂,但怎么也找不到‘根’。” 翎歌有些讶然,跟吴雪对她一样,她也没有发觉,原来他心中也藏着痛苦。她原先以为他也只是一个有些“忧郁”的青春期男孩,可俨然是误解了他。 每一个人心中都藏着痛苦,只是将这种痛苦隐晦化了。每日执着于痛苦的过去,并不能让自己开心,而是只会一步一步堕入黑暗深渊。 吴雪说道:“其实我也有个私心,我之所以会来此地,不是因为他给的黄金有多少,而是因为他所他知道关于我家的事,所以我才会来。” 翎歌说道:“所以……只要他一死,你追寻的‘根’就又断了?” 吴雪点点头,看向她,而她却只是一笑。 赵昊天已经受了重伤,正在垂死挣扎。他攀爬着,攀爬着自己十年前那场阴谋抢来的黄金,还有这十年来积累的财富。那是他的一切。 他嘴里不断地怪叫着,呜呜呀呀地向着一个没有止境的地方爬着。 他向着顶上攀爬,但是爬着爬着就从黄金堆上滑落下来,又不断地向上爬着。 那些黄金,已经染满了他的血,红得刺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四章 风雪悲歌 堆满黄金的屋子里满是赵昊天呜呜呀呀的呜咽声,他没有泪,没有爱,陪伴他的只有这十年来积累的财富。 可只要他死了,这些财富就会易主。他的血染红了黄金,却无法温暖它。 鲜红的血在金光闪闪里格外刺眼。 他像一条肥胖的蠕虫一般,向着他心仪的金山里钻爬,可总是不断滑落。 他嘴里悲戚执着地念叨着: “我不能……不能……死。” “……都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 吴雪不忍心再看他一眼,好像再看他一眼自己也会被执念吞噬。他长长叹了口气,人叹气是很沮丧很令人反感的反应,可是只有把胸中那一口浊气吐出,才能轻松。 可是这样就能轻松吗? 翎歌没有看赵昊天,对她来说,他已经如同一个死人了。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但不是致命伤,所以他凭着最后的执念和癫狂不断地挣扎着。 他哀叹悲嚎的声音响彻着幽闭的屋子,听着让人心怵胆寒。 忽而,翎歌一蹙眉头,像是下了万般决心,反手甩出那把染血的短剑,雷霆万钧般飞射向赵昊天。 吴雪见了,立马飞身切步,几个纵身,赫而来到了赵昊天之前。而那把剑已经到了他的后背,几乎贴着他的衣服被吴雪抓住。 吴雪因为用力过度,抓着短剑剑刃的手被割伤,血从指缝里渗出,“滴答”、“滴答”滴落在地上。 而就是此刻,翎歌忽而来到了吴雪的身前,反手一推剑柄,短剑缓缓地一进,刺破了赵昊天的衣服。 “松手!”翎歌像是下达命令一般呵斥道。 吴雪咬着牙,手中钻心的痛贯穿他全身,可是他死死握住剑刃,依旧不放手。 翎歌瞪大了双眼,满是疑惑不解,她大声说道:“我让你放手!” 吴雪摇了摇头,疼痛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咬着牙,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他沉声说道:“收手吧……” 翎歌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吴雪,厉声说道:“你要逞英雄吗?!” 吴雪痛苦地摇摇头,说道:“你不该让鲜血染红你的双手……” 翎歌一怔,他说的她都明白,可是她做不到。仇人就在眼前,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 过去十年,她每一天都活在仇恨与恐惧之中,渐渐的习惯了收敛情绪,习惯了冷冰冰的活着。只是为了一个怀着心中仇恨的目标而活着。 她不断地练习,不断地让自己的武功变强,就是为了手刃这个恶魔! 可此刻吴雪的话彻底激怒了她,心里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她已经不管不顾了,每个人也都有这么一瞬间,想要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想放弃一切。 “你真的决心要阻止我了?!” 翎歌脸上带上一抹残酷的冷笑,在她脸上的血痕映照下,格外凄绝明艳,让人不忍直视,却又不得不面对。 吴雪低沉着声音说道:“你不能杀他,杀了他,你父亲和家人的冤屈就永远也无法昭雪了!” 翎歌微微一颤,随之幽幽道:“这么多年了,他被惩戒了吗?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户部侍郎灭门惨案?当年办案的大臣都换了班,就连皇did换了人,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说着,她用力一推剑柄,那剑刃缓缓推进,吴雪的血沿着锋芒毕露的剑刃滴落,可是他依然没有松手。 吴雪的手剧烈疼痛,痛到全身被冷汗浸透,他咬着牙,死死地盯着翎歌。 十年堆积的怨恨有多深,他不知道。但是他只知道,报仇很大快人心,也很简单。只是从此以后她就将背负着罪恶活下去。 就在这时,躺在黄金堆里的赵昊天气喘吁吁地看着翎歌,眼中满是怨毒憎恨。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贼娘们,老子当年好心收留你,没想到居然是招祸上门!” 翎歌忽而大笑,恶狠狠说道:“你发现的太晚了!” 赵昊天喘着粗气,厉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跑了这么远,还是无法逃脱当年那件事……” 翎歌啐了一口,凛声说道:“你跑到哪里都没用!只要想到你还逍遥自在地在这世上活着,我每一天都很痛苦!” 赵昊天忽而大笑起来,笑得很是凄厉,随之他面目一变,露出凶狠的表情,说道:“我只恨我自己当初没留心,让你这漏网之鱼逃了!户部侍郎又怎么样?不还是被我玩得团团转,像条丧家犬一样到处哀求?!” 翎歌面色一沉,勃然大怒。她蓦地松开握剑的手,越过吴雪,对着他赵昊天的脑门拍去!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拦她,此贼人必死! 吴雪手中的疼痛一松,忽而一转手,一手抓住了翎歌的手腕。 赵昊天面色大惊,长大嘴巴往后挪着,眼看这一掌已经盖到了他的脑门,却被吴雪拦了下来。 他忽然感觉自己背后这座金山就是靠山,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不假! 不信你瞧,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能为自己卖命。连命都能买,还有什么买不到?! 翎歌怒斥道:“你这人真像狗皮膏药一样,一但黏上了就怎么也甩不掉!” 吴雪觉得无比疲惫,一种重负如同大山一般压在身上。他幽幽说道:“我不是让你忘记痛苦,痛苦永远无法忘记。我只是不想让你被愤怒冲昏头脑,做下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翎歌失笑道:“你当你是谁?你是我什么人?!”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谁都不是。”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很是迷惘失落。他一直在寻找他的“根”,但是他一无所获,只能像个幽灵一样漂浮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城池中。 翎歌微微一怔她看向吴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那只手被她划伤,鲜血在她手腕间流淌,濡湿了她的衣袖。 赵昊天大吼道:“快,快把这贼娘们杀了!杀了她,我将一半的财富都给你!”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对赵昊天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黄金能代表一切吗?如果不是因为我有我需要的东西,你就怎么也无法动摇我。” 赵昊天大笑,向天挥洒着黄金,一脸满足的笑容,说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对金钱不心动。为了钱,出卖自己和他人的人还少吗?我只是顺应时事,给他们所需,满我自己之愿罢了!” 吴雪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恶心,几欲作呕。 他冷冷地说道:“如果一个人为了金钱可以抛弃一切,那他到最后也会被金钱抛弃。你之所以还活着,不是因为我怜悯你,而是因为你还有我想知道的东西,否则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翎歌忽而觉得吴雪像是变了一个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寒意笼罩着这间屋子,她不由得为之一颤。 她看到了吴雪的另一面,这一面是他从来不表露出来的。平常的他总是一副若有所思、失落发呆的模样,但如此果断、凶狠的吴雪,她还是首次见到。 赵昊天捂着右胸,血不断从那里渗漏出来,他身体微微一颤,随之哈哈大笑起来,厉声说道:“如果你还想知道关于吴家的事,你就把这个女人杀了,杀了她,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否则……哼哼,我死了,就让那些事烂在历史里吧!” 翎歌微微一怔,不是因为赵昊天对吴雪威逼利诱,让他来杀自己。而是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熟悉、有趣的名词。 她怔怔地看向吴雪,满脸讶异与怀疑。 吴雪冷冷一笑,说道:“我不会杀她,也不会让你死!” 赵昊天哈哈一笑,忽而一翻滚,抓住掉在地上的那把短剑,立时向着吴雪的后心刺去! “既然你们都不肯为我所用,那就只能去死了!” 翎歌惊呼道:“小心!” 她一把拉过吴雪,可那把剑已经到了她胸前,死亡似乎已经无法挽回。 一瞬间,在剑尖挨到她的心口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很多、很久远以前的事情。 那时她还很年幼,每天都无拘无束,她的父亲、母亲、一家人都还在她身边。旧时的家宅院子里,有她最喜欢的茉莉花,在她窗户后面,就是一片茉莉花田。 那时她还不是一个满腹仇恨与怀疑的杀手,她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还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也没有满心疑惑想问这个江湖。 可是她现在全部都是问题,连她自己都好像变成了一个问题,她的心早已经死了、破碎了,早已经四分五裂了。 就算是现在面对着尖锐的剑,她也忽然安心了。 因为她的心已经死过一次,就不怕再死一次。 一切都变得很慢,往日的画面如果重现,就让它走得再慢一点。 可是她并没有感受到预料到的剧痛,她身体也已经做好了颓然倒地的准备,可是她没有。 她的背后靠在了什么东西上,而那剑也没有刺到她的心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五章 风雪悲歌(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六章 风雪悲歌(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七章 最后一个人 吴雪和翎歌一回到议事厅,发现里面寂寥无人,就连灯烛都已经燃烧完了。 两扇门在风中摇摆着,像是两块破烂的旌旗,呼啦呼啦作响。整个大堂里灌满了寒风,吴雪不由得摸了摸手臂,说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翎歌说道:“他们应该去找你了吧?”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我本就是去找你们商议逃离事宜,可没想到居然耽搁了这么多时间。” 翎歌凑近了他,诡谲一笑,反唇相讥道:“还不是雪公子爱多管闲事?你若是让我干脆利落地把他杀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么?” 吴雪的食指又习惯性地放在了鼻子上,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翎歌包裹的像是个粽子,分不开了。 他讪笑两声,转而换用左手放在了下半张脸上,说道:“翎歌姑娘又何必让鲜血玷污自己的手呢?交给天意不就行了吗?” 翎歌微微笑了笑,随之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瞬的幽怨,轻声说道:“这个名字也不好听,你又何必再叫呢?” 吴雪知道她这个“名字”与其说是名字,倒不如说是一个“代号”。他猜测,这个名字大概是她思念亡父林语阁取谐音所取的吧。 “……那么,你的真名叫什么?”吴雪笑着问道。 翎歌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沉吟片刻,喃喃道:“好像是叫做‘林莞歌’吧……” 吴雪点点头,将她的名字念了两遍,说道:“倒是个还不错的名字……林莞歌。” 翎歌一听到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顿时就是一阵恍惚。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这十年来也没有人再这么呼唤她了。 而此刻有个人时隔十年突然叫起了她的名字,她自己都有些难以接受,就好像是在呼唤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翎歌幽幽说道:“雪公子如果想叫我这个名字,就这么叫吧……” 吴雪叫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翎歌”,忽然改口叫同一个人另一个名字,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若是不想提及这个名字,那我就还是叫你原来的名字吧……” 翎歌微微笑了笑,却难掩眉眼间流露的落寞。十年了,她本该习惯了才对。旧事重提,到了现在居然还是这么悲哀。时间并没有将她心中的伤口愈合,只是将病根暂时藏了起来。若是哪天再轻轻触碰,就会将过去的伤痛揭露出来。 翎歌长长吐出一口气,幽幽说道:“翎歌这个名字是师傅给我取的。她知道我家中的变故,为了躲避朝廷追杀,就将我改了名。” 吴雪犹豫再三,问道:“你师父……真的是个白发素颜的魔鬼?” 翎歌古怪一笑,说道:“幸好她不在场,若是她听到还有人这么叫她,估计……哼哼……” 吴雪不说话了。对于那种传说中的人物,除了敬仰以外,更多的是恐惧。 此刻外面的天空已经由淡青色变成了浅蓝色,远处的云层里,已经隐隐浮现了黄白的光芒。 黑夜已经快要败给了白昼,很快就是白天了。而按照张节陵的推算,大风在这时就是强弩之末了。到了天空彻底放晴,它就会颓败消失,想要再逃出去,就只能等到半个月之后了。可是粮食的贮藏撑不到那个时候。 吴雪说道:“我们去找找他们吧,你对里面熟悉吗?” 翎歌笑道:“我在这里半年,这点还是熟悉的。” 正待他二人准备再次深入其中探寻其他人的行踪,只听后面一阵异响,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人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衫破败,仓皇出逃。 紧随其后从包累了里跃出一道黑影,那人手执一根黑黑的铁棒,健步如飞,只两三个起落,就到了先前那人之前,二人反手又交手两个回合,再次震脱开去。 吴雪一瞧,那拿着铁棒的赫然就是游天星,那个蓬头垢面的是谁? 吴雪和翎歌相视一眼,竞相奔了出去。 游天星见了二人前来,苦笑道:“你们在这儿?我们找了你们好久。” 吴雪疑惑地看着对面那人,问道:“他是谁?” 游天星笑了笑,悠悠说道:“他,他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吴雪再一细瞧,霍然一惊,那人正是潘凤! 吴雪怔怔道:“怎么会……” 游天星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一个看似无欲无求的人,居然也有这么大的欲念。” 吴雪有点搞不明白,讶异道:“……他怎么了?” 游天星叹了口气,说道:“这堡垒里藏着什么,翎歌姑娘是知道的吧?” 翎歌冷冷地看着潘凤,说道:“他也被那些黄金给迷惑了?” 游天星点点头,说道:“不光如此……他还将其他发现了黄金的仆人全杀死了!” 吴雪和翎歌听闻,顿时浑身一颤。 翎歌颤声问道:“那……那春桃呢?” 这时又从里面传出一道声音:“放心吧,春桃还好好的。” 众人一同望去,只见从阴暗的甬道里走出三人,分别是兰儿、石业兰、张节陵三人。 吴雪见了兰儿,眼中霍然一亮,兰儿却冲他嗔怪地瞥了一眼,吴雪不由得苦笑。 翎歌见兰儿他们也出了来,立马上前问里面的情况。 兰儿告诉她仆人们都死在了黄金屋里,伤口俱是暗器和刀伤,凶狠残暴、毫不留情。 吴雪听了也是一怔,原来在他们追着赵昊天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张节陵看着游天星,说道:“起初我见到死者暗器伤,还以为是这小子见财起意,痛下杀手!” 游天星苦笑道:“你这贼道又怀疑我……” 兰儿叹了口气,说道:“我起初还在怀疑,究竟是谁用的‘双旋刃菱角飞镖’,看来就是他了……” 游天星说道:“他一直保持着五感的敏锐,就连口味也很是清淡。倒是让他在幽暗的环境里倒是发挥了作用。” 兰儿想到了那个在黑暗中袭击她的人,他的感知力完全超过常人,而且暗器手段很是高明。 张节陵笑道:“那他真是脚踢在石头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五感很好的人洞察能力再好,也好不过一个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的人。” 潘凤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败得那么惨,因为他的长相还有一举一动,都被游天星尽收眼底。 他霍然仰头大笑,说道:“这只能怪我运气不佳,要不然那些黄金就全部都是我的了。” 兰儿冷冰冰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凶残,竟然将发现了金库的仆人们也杀死了……” 潘凤冷笑一声,悠悠说道:“只怪他们好奇心太甚,被他们发现了黄金,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了!” 游天星淡淡道:“只是你未免太过自信了点,杀了疯抢黄金的仆人,还想将我们也全部在黑暗里杀死。”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不是依靠这双眼睛,恐怕我也成了冤死鬼了……” 吴雪这时猛然惊醒,说道:“那晚,杀死孙鹏的……是你?!” 潘凤冷笑一声,阴恻恻说道:“那小子只不过是个空有大志的虚架子罢了,一两个女仆就能将他骨头酥软了,坏我好事!” 吴雪尴尬地看了看翎歌,后者只以一脸冷冰冰的笑回应他。吴雪一直以为杀害孙鹏的是翎歌,没想到却是另有其人。自己先入为主的念头倒是赖亏她了。 吴雪说道:“你也是玉江大盗团伙的一员?” 潘凤面带冷笑,只是那笑容看着叫人恶心发寒。他说道:“玉江大盗?我也只是听你们屡次提及罢了。这一点倒是感谢雪公子了,你的推测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让我可以顺着**的发展,从中获取我想要的东西!”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自己的谋划的呢?谋划着要将他们全都杀死,自己私吞那笔黄金? 原来,他这一条暗线一直在观察着,揣测着,只等一个完美的时机,自己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富翁。 吴雪有些恍惚,金钱真的可以把人逼疯,也可以将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杀人犯。这可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这一种东西,人人都厌弃它,又人人都爱它。离开它活不了,有了它又招来祸患。 众人都有些恍然,此次山庄**到这里已经全部真相大白,也该告一段落了。可是他们依旧如同沉浸在这样一场惊梦之中,久久无法醒来。 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赶快出去吧,再晚点风就停了……” 可是潘凤忽而大笑起来,笑得凄厉阴狠,说道:“你们就在这里陪着他们吧!” 说着,他脚下一点,几个起落,猛然掠出三丈远,俨然是极其高超的轻功。 兰儿惊呼道:“他想逃!” 众人立马追了过去,游天星一马当先,脚下一动,如燕子般飞上房顶,瞄着潘凤的后背甩出三枚青鳞镖。 这次他没有留手。 三枚青鳞镖脱手而出,三道青光宛若流光,朝着潘凤射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八章 破碎之心 潘凤恶狠狠道:“你们就在这里慢慢玩吧,我不陪你们了!” 说着他就脚下一动,宛若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只见脚下点了几点,就已经在数丈外了。 潘凤的轻功让众人略微一惊,他之前都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普通模样,谁又能想到他竟然武功如此惊人? 游天星神情一凛,一个踱步跃上房道:“雪公子……帮我捎句话……” 吴雪颤声道:“好,好,你说。” 潘凤眼睛移向天空,目光闪动,竭力说道:“临江城……水浣巷……染织坊……找一个叫秀秀的姑娘……对她说……” 话到了这里,他就再也说不出了,他的气息越来越弱,随后眼中的光骤然黯淡了下去。 吴雪急忙道:“说什么?潘前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四十九章 往事(潘凤篇) 那些压抑的火焰快要把他烧成灰,每到痛苦的时候,就好像有几把刀,将他劈成两半。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东西并不是遗忘了、淡漠了,它只是藏了起来,伺机出没折磨毫无防备的人。 潘凤看着朝阳,淡淡的阳光,在恶劣天气的后面。风一直刮,雪还未化,可他的心却不是冷冰冰的了。 他一直有种感觉,自己不是一个鲜活的人,就像他经常穿的灰色衣服一样,他整个人都是雨天的颜色。灰茫茫的。 曾经的活力已经随着日复一日的重复一起消失了。重复,重复……不断地重复。 潘凤想,也许是该停下来,稍微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了。 可是他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或灰或黑的淡淡影子。在名胜风景里,他也只是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就像他在岸边丟的石子,在水面打了几个水漂,就又沉了下去,随后连涟漪都消失了。 此刻他站在高楼好话么?为什么要结巴?” 潘凤也觉得很奇怪,那些话几乎是不由自主就顺利地说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 后来,潘凤才得知,她是个染织坊老板的女儿。本该是大家闺秀的她,却剑走偏锋。古灵精怪、活力十足的她叫众人都很是头疼。 而她很早就注意到了潘凤。 每当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房檐上看着街市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低着头,脚步如风的少年穿过这条街。 后来,她偷偷跟着他,发现他总是走到了学堂门口,犹豫半天就又去往后山的那片松树林里了。 他总是形单影只,就跟她一样。 好奇心驱使她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快活泼的她,就像是一只小松鼠一样。 潘凤曾经跟她说过:“你一次出现的时候,趴在树上,我真的以为你是松鼠呢。” 青秀笑道:“我就是一只松鼠,是一只成了精的松鼠!” “真的假的……” 潘凤觉得秋天的山林有些清冷,不由得摸了摸胳膊。 青秀龇牙咧嘴地对他说道:“真的!当然是真的!” 她指着松树,说道:“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声令下,它就乖乖地给我回应!” 潘凤说道:“怎么可能……” 青秀说道:“好,你不信,我就让你瞧瞧!” 说着她一抬起脚,往松树上一踹,于是整棵松树簌簌地扑落一片松针和松塔。 潘凤捂着脑袋逃跑,叫喊道:“你耍赖!” 青秀咯咯直笑,说道:“什么耍赖,你没看见,它给了我最热烈的回应么?” 他们一起漫步在秋天的山道上,潘凤一度有种错觉,她真的是这片山林的精力,一只松鼠精。 她在秋天的银杏树落叶间旋转,衣摆翻飞,卷起片片黄叶,整个山林似乎都在舞蹈。 潘凤总是走在她后面两步,她也总是回身跟他说话。 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总是些奇思妙想的东西,丰富了潘凤单调的心。 潘凤悄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就在之前不远的距离,可是他总是不敢。 每到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就又收回了手。 青秀回头问他:“怎么了么?” 潘凤只是看着漫天飞舞的金黄的银杏树叶,轻轻说道:“没什么……” 他一直没说,她也一直没说。 直到有一天,青秀满眼泪痕,眼眶红红的来到了他们约定的地方。 潘凤问她:“怎么了么?” 青秀眼泪又流了下来,说道:“我父亲让我嫁人了……” 潘凤怔怔的,好像没听明白,可是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青秀哭着说道:“你没听到么?我要嫁人了!” 潘凤茫然地点点头,说道:“唔……” 他感觉像是从别人口中说出的那般陌生。 她一直哭,他一直安慰。 潘凤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镜花水月,云雾缥缈,都不真实。 他遥遥地看着天空,原来过了这么久,想起她也还是会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想起她的泪,还是会难过。 如果他当时勇敢一点,如果他骨气勇气抓住了她的手,如果…… 如果可以重来…… 人生没有如果,更不能重来。人生不是选项游戏,无法在关键处存档重新做出选择。 到了今天,潘凤也终于释怀了,他要带着为数不多的美好永远沉睡下去了…… 潘凤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告诉了吴雪那个地址,那个他一直魂牵梦萦的地址。 可是他一直没有勇气再面对她,就像他从来没有勇于面对自己的心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到了谷底,就连喘口气都剧烈的疼痛着。 意识的最后,潘凤想到,当她在听到他的事以后,会不会也笑话他呢? 一个冷冰冰的仵作、一个杀人抢黄金的贼子…… 潘凤不由得笑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章 火起 吴雪心中一阵慌乱,他对着潘凤喊道:“潘前辈,潘前辈?!告诉她什么?你还没说完呢!” 他晃了晃他的肩,如果那还算是肩的话。潘凤没有任何反应,他张着嘴,血从他嘴角溢出来,那是一张微笑的脸,光芒已经从他的眼中隐去了。 吴雪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了无生息的潘凤,他已经死了。 众人皆不忍直视,微微叹了口气。 他已经再也说不出来了。他想说的,还未说出来的,就如同他的残缺的魂魄一般随着大风零碎了。 它飘到了哪?他牵念的人也会不会有一瞬间的心痛? 吴雪感觉自己的心中好像被抽空来一样,良久,他才幽幽起身,长长叹了口气。 吴雪喃喃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传达的……一定会的……” 张节陵叹了口气,将自己衣服脱了下来,找了几块石头盖在了潘凤身上。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张节陵说道。 吴雪有些恍惚,他发现生命的消逝都是悄无声息的,跟生命的诞生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只是生命的诞生都很不易,消亡却轻而易举。 他们这些人,过了几十年以后,还有谁记得呢?哪怕是在江湖和历史中留下了一点足迹,也将被岁月风沙风化了吧? 众人回到山庄内,忽感一阵荒凉。一系列的**以后,曾经鲜活的生命就消失了。 他们来到工作间,吴雪再次看了看自己的风筝,这些风筝承载着他的希望,每一支都是他反反复复检查加固的。他还记得每一个环节,他不可能会如此疏漏。 张节陵默默地看着风筝,良久才说道:“这些风筝毁了,靠风出去是不行了,我们恐怕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众人冥思苦想,也没有什么好方法能让他们逃出去。 张节陵苦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张节陵叱咤江湖、英明一世,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在这么一个憋屈的地方,以这么一种憋屈的死法死了。” 游天星苦笑道:“……这不还没死翘翘呢么?” 石业兰笑道:“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比之凶恶百倍的敌人遇到过,比这里艰险千倍的地方也去过,又怎么会在这里折戟沉沙?” 听了石业兰的话,张节陵脸上的皱纹蓦地一展,忽然感觉自己也还不老,自己也还有一身武功,这点问题就又怎么能让他坐以待毙? “哈哈哈……石兄说的对,办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会有办法的……”张节陵笑道。 吴雪一直在思忖,这些风筝究竟是被谁做了手脚,是潘凤吗?可他不会连自己的风筝都做手脚吧?除非他一心求死。 吴雪有些头昏脑涨,他按了按太阳穴,那里隐隐发胀。 他踱步而出,走到外面,看了看门窗。这些门窗都是上了锁的,钥匙在他手里,其他人想要进来只有强行把锁撬开。 吴雪看了看门锁,果然有被撬过的痕迹,那个人应该就是从这里进来,把风筝在关键处全部加以破坏。 想到这里,吴雪就觉得不寒而栗。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应该是首先用这批风筝的,结果只能是坠落而亡。 吴雪叹了口气,赵昊天和潘凤的惨状还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翎歌轻步走了出来,来到吴雪身边,说道:“怎么,在想是谁破坏了风筝?” 吴雪点点头,说道:“凶手的手法很巧妙,并不是为了不让我们逃不出这里,而是完全想让我们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使用这些风筝。” 翎歌冷笑道:“这可真是一个冷血的人,竟然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吴雪喟然道:“是谁呢……会是谁呢?” 这时,吴雪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焦糊的味道,疑惑道:“这是什么味?” 翎歌回头一看,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惊呼道:“走水了!” 吴雪瞧去,只见山庄的正中心,那座赵昊天的堡垒,已经烧起了熊熊烈火,腾起的火焰灼烧着吴雪的双眼,在大风中疯狂起舞。 众人见了火起,皆是一愣。 张节陵叫道:“不好,不好,怎么会突然起了火?” 火势很大,顺着风向不断蔓延着,很快那座堡垒就完全沉浸在了冲天火焰中,宛若一个黑黢黢的浑身冒火的怪物。 这时,吴雪和翎歌一下子明白了,相视了一眼,就往火场冲去。 兰儿惊呼道:“雪儿哥哥,危险!” 说着,她就要追了过去。还没踏出两步,就被石业兰拦下。 兰儿焦急道:“为什么拦着我?他这是去送死啊!” 石业兰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他没事的,我们还是不要靠的太近,反而给他添麻烦!” 兰儿看着熊熊烈火,火焰在她眼中倒映着火光。 吴雪忽略了一个人,一个本该安心静养的人。也只有她,才能脱离众人视线外,完成这件事。 翎歌神情很是焦急,脚步生风,吴雪感到很是诧异,原来她真的在隐藏实力。光是看这轻功,吴雪就怎么也追不上,总是落后她两步。 到了火源附近,这才发觉整座堡垒已经完全被大火吞噬,翎歌焦急地左右四顾,却没有发现想要找寻的人。 吴雪很是惊疑,怎么火会起的那么快?从他们发现,不过短短片刻,这大火未免也太大太快了一点。 这时,一股风忽然转了向,对着吴雪他们吹来。吴雪忽然感到一阵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里面隐隐有着火油的气味。 这时,吴雪觉得视角的边角出现了一个异样的黑点,他转头望去,只见在一处三层楼上,赫然站着一个人。 吴雪叫道:“找到了!” 翎歌瞧去,立马冲步上楼,宛若黑燕掠火,只几个踏步,就踩着屋檐上了去。 吴雪无不惊叹地看着她矫健的身姿,随后也是跟了过去。 那个人就站在栏杆旁,眼中满是漆黑的死寂,就连火焰都无法穿透。 火已经向着这边蔓延过来了,已经快要烧到了这栋楼。 见了二人落在后面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微微一笑,说道:“翎歌姐姐,雪公子,你们来了?” 翎歌满脸焦急,说道:“瞧你干的好事!要把整座山庄都烧掉么?!” 春桃苦涩地一笑,略微低着头,轻轻说道:“翎歌姐姐……我必须把这地方烧掉……这里是地狱,不是人间……” 吴雪叹了口气,随之笑说道:“烧就烧了吧,这鬼地方反正也不是人待的,只是不知道春桃姑娘居然有如此雅兴,火场观景?” 春桃吃吃笑了两声,说道:“雪公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 翎歌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对春桃说道:“快走吧,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到这里!” 说着,翎歌就踏前两步,却被春桃一声喝止。 “别过来!” 春桃眼中噙着泪,哭喊道:“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春桃的哭声盘绕在他们的耳边,夹杂着阵阵的热浪一同传来,令人心碎。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 翎歌急得也快哭了,说道:“我们先下去好不好?姐姐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跟我说,我们出去以后慢慢说,行不行?每天都说,从白天聊到晚上,直到我们睡着。” 春桃哭得越来越凶,她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快走吧……我早已经不想活了!” 这时,吴雪冷冷道:“春桃姑娘是想让我与翎歌一同与你陪葬吗?” 春桃闻言一怔,眼泪汩汩地落下,嘴里念叨着:“不是的……不是的……翎歌姐姐与我情同姐妹,雪公子不以我是卑贱的下人就厌弃我……春桃很是开心……又这么会想害死你们呢?” 翎歌气狠狠地看了吴雪一眼,只怪他出言相讥,恐怕适得其反。 但吴雪只对她做了个眼神,微微笑了笑。 吴雪忽然放松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双手背后,踱起了步子。 “既然如此,春桃姑娘又为何要破坏风筝,将我们逼入绝境?” 春桃满脸泪痕,哭腔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先前见潘凤破坏了风筝,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吴雪说道:“所以说,是潘凤破坏了风筝?” 春桃连连点头,委屈求全的模样叫人心疼,说道:“我见他鬼鬼祟祟的,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给他自己留了一个完好的风筝,只是那个风筝被我破坏了……雪公子一定要相信春桃……不然……春桃就是死了,也无法保全名声……春桃不想死了也被人戳脊梁骨!” 吴雪已经明白了,潘凤想要将他们逼向绝路,谁知背后还有一个人,将他的路也断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他看向春桃,说道:“我当然相信你,所以你也要有信心相信自己。” 春桃苦涩一笑,向吴雪轻轻一福礼,说道:“有雪公子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一章 逃离 吴雪说完,春桃轻轻一福礼,苦涩一笑,幽幽说道:“有雪公子这些话……就足够了……只要还有一人愿意相信我,我就是死了也可以安心了……” 说着,她就忽而一转身,就想往楼下跳去。 可是她身体的伤还未痊愈,动作有些迟缓,趁着此间隙,吴雪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春桃还想挣扎,却被吴雪提起一股内力,往她后脑轻轻拍去,她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吴雪扶着春桃,对翎歌说道:“快!快走!” 翎歌挑了挑眉,嘴角带着诡谲的笑,说道:“想不到雪公子还有这样的本事,让人信任的本事。” 吴雪心里发苦,急迫道:“走了,走了,再不走,恐怕就真被烧死了!” 翎歌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下面的楼道已经被烧了,不能从楼梯下去了。” 吴雪说道:“好,那就轻功下房。” 翎歌忽而笑了笑,说道:“雪公子的轻功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你带着一个人,绝对下不去,还是交给我吧!” 吴雪苦笑一声,将春桃交于翎歌,她抱着翎歌,从翘起的屋檐上一掠而下,轻轻落在了对面低矮的房道:“就是风向!” “风向?” 众人有些迷茫,虽然风还在刮,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可以飞过峡谷的工具了,又怎么能过去呢? 就在这时,吴雪忽然明白过来。他一拍脑袋,说道:“对啊,对啊!风改变了方向,风筝就不需要是风筝了,而是滑翔翼了。我们只要顺着风向,向北边的江里滑行一段距离,越过礁石滩就行了!” 众人恍然大悟,心中的希望之火忽然升腾了起来,皆是欢喜不已,身上的重负也一扫而空。 于是众人一同拿着风筝,来到了山庄外面,北边临江的悬崖峭壁边。 此刻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天空一片蔚蓝,风从背后急不可耐地推着他们,火焰的热浪在后面追逐着他们。 在此回首,背后的火焰被围困在围墙里,不断地探出头来,好像要抓捕逃脱的猎物。 他们一行人拿着风筝站在悬崖边,摆成一排,好像是宿命的驱使,有种难以抗拒的紧迫感。 张节陵吩咐道:“看到对面那个村庄没有?我们一落到江里,尽量多抓住几根风筝上的木头,向对面游去,千万不要掉队!” 游天星笑道:“放心吧,江鱼都喜欢吃道士,不喜欢吃普通人。” 张节陵仰天哈哈大笑,一股豪迈之气直冲云霄,大义凛然喊道:“老道先去一步了,各位紧随其后!” 说着他一段助跑,纵身一跃,抓着风筝向北滑行而去。 一股大风扬起,将他轻轻抬了起来,张节陵畅快地向北飞去,快意地高呼着。 游天星笑道:“等等我,我也来了!” 说着他也几步冲了出去,紧跟着张节陵之后。 接着是翎歌。她因为带着昏睡的春桃不方便,就将她用绳子和她绑在一起,一切准备完毕,她也乘着风筝飞了出去。 不远处的江面上高高扬起了三面风筝,看起来格外渺小。 接着是石业兰,他拍了拍犹豫不决的吴雪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到了水里,我拖你一把。” 说着,他也吆喝一声向江中飞去。 张节陵回头看看,大笑道:“快点,快点,原来飞是这种感觉!”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扶风,如同驾雾,真如同江上白鸥,轻快畅意。 江上已经飘起来四面风筝,可吴雪却是满头大汗,面色发白,就连嘴唇也白了。 他一怕高,二怕水。可这两样他害怕的东西此刻都占了,他只犹豫不决,腿脚发软。 兰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害怕水,只要是稍微深一点水都害怕,别说茫茫大江了。 她说道:“雪儿哥哥,我陪你一起吧,你不会游泳……” 吴雪浑身发颤,腿是一步也迈不开,虽然这个提议是他起的头,但一想到要飞出悬崖,投入江中,他就惧由心生。 吴雪苦笑道:“那怎么可以……风筝的加固已经被破坏了,经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的……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兰儿浅浅一笑,说道:“好了,我不看你,你要跟上来啊……” 兰儿也随着风向北飘去。 只有吴雪了。 火在背后燃烧,风在耳旁呼啸,他已经无路可退。 只能搏一搏了! 想着,吴雪咬牙,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猛然冲出,闭上眼睛嘴里大吼着,向悬崖冲去。 这本该是一种视死如归的英雄主义,可他却被悬崖边的一块石头绊到了脚,他身子忽而失去控制,一头向悬崖下跌去。 吴雪心想,完了。 下面黑褐色的礁石滩锐石林立,这样下去,恐怕会很难看。 他心中一片凄凉,可是忽而一阵大风将他抬了起来,快要挨到礁石滩的时候,立马高高扬起,向着天上飞去。 吴雪大难逃生,忽而笑了起来,笑声盘旋在山崖边,久久不去。 他前面就是兰儿,她见了吴雪也升了起来,也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吴雪笑得很开心,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可就在此时,他的风筝忽然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吴雪一看风筝,只见骨架在大风中像一个老叟一样微微颤抖着。 他心里一阵冰冷,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他还没开心多久,心就又忽而凉了起来。 呼啦一声,风筝的雨布被大风扯去,吴雪抓着风筝骨架呈抛物线形下坠。 可是礁石滩太长,若是他的风筝现在就毁了,肯定是不能成功落到江中的。 兰儿发现了吴雪的险情,惊呼一声:“雪儿哥哥!” 接着她忽而将风筝向下一拉,一把抓住了吴雪。可是她的风筝此刻也已经被风扯碎,二人一同向下落去。 兰儿紧紧抓住吴雪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石业兰回头一看,顿时大叫一声:“不好!” 接着他也压低风筝,极速下落,抓住了兰儿的脚踝。 以此类推,他的风筝也经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立马也被扯碎了。 前面的翎歌见了,也是立马抓住了石业兰,游天星一阵慌乱,也是抓住了翎歌,张节陵叫苦不迭,抓住了游天星。 他的风筝出奇的好,众人在江上像是扯着一条绳子,张节陵为头,吴雪为尾。 这可苦了张节陵,他一个人抓着这么多人,他只感觉一阵失控,自己也跟着掉了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二章 江中精灵 张节陵叫苦不迭,他一人拖着一众人的重量,在他抓住游天星的脚踝时,顿时感觉如有千斤之坠猛然将他往下拉,那风筝瞬间被他扯成了碎片。 众人怪叫着向下坠落,像是一条龙一般相互拉扯着,被丢尽了江中。 吴雪只感觉天旋地转,如坠云里雾里,他在最下面,看着江水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只觉得半条命都没了。 吴雪掉进了江中,一阵胡乱扑腾,可就是无法制止身体的下沉,那江水可以浮起一艘船,就是浮不起他。他是一只十足的旱鸭子。 他双手胡乱挥着,脚下乱蹬,却什么也蹬不到。 吴雪已经呛了几口水,身体在冰冷的江中忽然痉挛起来,手脚都无法周转。 冰冷的江水浸泡着他,他觉得无比寒冷。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在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水里,他就觉得无比恐惧,一股股不可抗逆的恐慌袭扰心头。 张节陵大吼道:“游天星你快将翎歌和春桃姑娘送到岸边,我去把那小子捞上来!” 游天星叫苦不迭,他一个人拉着两个人,虽然都是女孩子不算太重,但是他独木难支,也快要脱力了。 石业兰对张节陵喊道:“道长还是帮他搭把手,我去!” 可是等他回头,却发现江面上已经没有水花了,只有片片波纹扩散开来。 吴雪不见了,就连兰儿也不见了。 石业兰心中一凉,一个翻身沉入水中,可是江水浑浊昏黄,他强忍着睁开眼,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浮上水面,换了口气,再次潜入江中。 石业兰冲着他们落水的地方来回摸索着,除了昏黄的泥沙和错乱的水草,其他的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满心焦急,没有心思去琢磨是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他可以肯定,那些东西都不是江里的东西。 他潜得很深,可是他们二人一个都没捞着,而且自己也快到了极限。 石业兰内心无比挣扎,他上了江面,深吸一口气,几乎想将整个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他一次一次下潜,可是就是找不到他们。 远远看去,张节陵和游天星已经带着翎歌和春桃到了岸边。 他们有气无力地躺在岸边。 张节陵焦急地望着江心,可是只有石业兰一个人不断地上浮、下潜,反反复复。 张节陵心中一咯噔,面色一变,说道:“不好,那小子和兰儿小闺女都没出来!” 说着,他对游天星说道:“你看着她们,我去去就来!” 张节陵把衣服鞋子一脱,赤条条的身子跟手臂脸色差别很大。他只穿着一条白裤衩就往江里跳去。 翎歌震惊地看着张节陵,看着老道宛若浪里白条,噗呲噗呲就游到了江中。 张节陵和石业兰汇合后,急急问道:“石兄,找到他们没?” 石业兰兀自骂了一句,说道:“江里一片浑浊,什么都看不见!” 张节陵说道:“别急,我们分头找找看!” 于是,他们二人又再次潜入水下。 张节陵下到水中一瞧,果然跟石业兰说的一样。 他只能凭着双手双脚去触碰周围,希望能碰到落水的吴雪和兰儿。 不久,他摸到一个东西,张节陵心中一喜,于是就往上游。 到了江面,才发现自己抓着的是一件衣服,衣服缠绕在一个破车轱辘上。 张节陵傻了眼,怔怔地瞪着手中的东西,忽而,他大骂了一声,一狠力将车轱辘甩飞,一下子就落到了岸边。 游天星见着从天上飞下来一个车轱辘,吓得一跳,那车轱辘停都未停,滑稽地向着远处滚去。 游天星心急如焚,在岸边团团转,他看了看翎歌,翎歌也怔怔看着他,看他急得团团转。 游天星长叹一口气,沉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找!” 翎歌说道:“春桃没事,我也陪你一起下去找找吧!” 游天星说道:“她身上还有伤,你还是留在这里照料一下吧……” 说着,他脚下一点,往江里一钻,像一条泥鳅一样没入了水中,轻快地往江中游去。 翎歌看着三个男人不断的上浮、下潜,有些失神。 吴雪和兰儿已经落水已久,这么长时间没有露头的话,恐怕…… 江边的风呼呼直刮,翎歌忽然感觉很冷。不是心冷,而是身体随着气候的变化而变化的那种冷。 翎歌茫然地看着江面,他们三人的吆喝声,还有击打水的声音隐隐传来,让她有些恍惚。 她忽然感觉心中一阵抽紧。翎歌捂住心口,那里空落落的,就好像失去了宝贵的东西一样。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她开始奔波,开始逃亡…… 忽然,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绞上心头,淡淡的,轻飘飘的,就像是风一样连绵不绝。 “你们可千万不要死啊……” 张节陵三人已经来来回回不下数十次了,可是除了捞上来一堆奇怪的东西,其他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已经泡在水里很久了,体力几乎快要耗尽,张节陵说道:“我们先上岸休息一下,再下来吧!” 石业兰面色阴沉,脸上的表情被难以遏制的情感放大了,他沉声道:“我不上去,你们先走吧!” 说着,他又潜了下去。 张节陵哀叹一声,游天星蹙着眉,说道:“我还可以,我也再找找吧……” 张节陵看着悠悠的江面,如此辽阔,如此浩荡,两个人掉在里面,恐怕连朵浪花都没有。 他感到一阵心寒,幽幽叹了口气,想着吴雪和兰儿,一对多么好的小可人儿,难道就要这么没了么?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只见江那边横着一道白光向这边袭来,宛若银光闪电,在初升的朝阳下熠熠生辉。 张节陵以为是潮水激起的白色浪花,可再仔细一看,只见那不是浪潮,而是一群“大鱼”扑腾着浪花疾速向这边游来。 张节陵浮在江面上,揉了揉眼,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可是他没有看错,那边有个人在向他招手,正是兰儿!而她旁边的“大鱼”身上,就是喝水喝噎着了的吴雪。 张节陵忽而笑了起来,一声欢呼,兴奋地在水面上胡乱扑腾起来,转着圈圈,像是一个滑稽的舞者,白色浪花就是他旋转的小裙子。 兰儿往这边来的速度很快,劈波斩浪不断前行,很快就到了张节陵跟前。 好笑的是,那群“大鱼”见了张节陵水中的舞蹈,也跟着他舞蹈起来,绕着他转圈圈,激起朵朵浪花。 张节陵这才看见,这不是什么大鱼,而是一群江豚。 张节陵开怀笑着说道:“可让我们好找,原来你们是跟江豚玩去了!” 兰儿脸色苍白,头发黏在脸上,她身子有些瑟瑟发抖,依旧惊魂未定的感觉。 “幸好有这群小精灵,不然我们可就真的溺水了!”兰儿说道。 那些江豚在水中摇头晃脑,不断地用尾巴拍着浪花,憨态可掬的微笑模样逗的他们连连发笑。 不久,石业兰和游天星也浮了上来,看到眼前的模样都是哭笑不得。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快要让他们落泪。 不过见了他们没事,也都当下心来。 他们回到江边,吴雪连连吐了几口水,这才悠悠转醒。 吴雪茫然地睁开眼,看见众人围在身边,幽幽说道:“……我还活着吗?” 张节陵哈哈大笑,说道:“活着,你还活得好好的呢!” 吴雪记忆中,兰儿为了救他,自己体力也不支了。就在二人快要沉入水底的时候,昏黄污浊的江水中忽然闪过一道道白色的影子,然后他就没有了意识。 这下发现,原来是一群江豚救了他们,心下也很是感慨感激。 吴雪对兰儿说道:“都怪我……差点连你也连累了……” 兰儿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吴雪顿时脸红如血。随后,她莞尔一笑,走到江边,跟江豚打招呼。 吴雪看着兰儿清隽秀美的笑靥,发怔良久,不觉失神。 兰儿站在水边,抚摸着江豚的下巴,笑靥如花。 那些江豚拍打着水花,来来回回地游着,很是欢快轻巧。 兰儿问吴雪道:“雪儿哥哥,这些大鱼是什么鱼啊,怎么这么大?我原来从未见到过……” 吴雪笑道:“它们是江豚,是哺乳类动物……” 吴雪看着在水中欢腾的江豚,有些失神,茫然说道:“跟萤火虫一样,它们我也好久没见过了……” 兰儿惊奇无比,笑着说道:“你看它圆圆的脑袋,微笑的表情,好可爱啊!” 兰儿伸手抹着它们滑溜溜的大脑袋,笑得很甜。 吴雪看着她笑得很开心,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美好的事物虽然短暂,但是永远不会消亡,也不该消亡。 一天忙活下来,众人都有些疲惫。春桃身上有伤,被水浸泡过后恐有复发风险,于是他们准备去往附近的村子求助。 兰儿依依不舍地跟江豚告别,江豚拍打着水花,随之潜入了江底。 水面又重新恢复平静,就好像那些白色的精灵从来未存在过一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三章 奇怪的村落 吴雪一行人从山庄逃离出来,至今仍有不真实的感觉。只有在回想的时候,那血红的记忆才让他们重新回归现实。 吴雪和兰儿大难不死,仍是心有余悸。兰儿总是说要感谢那些白色精灵,而吴雪好像做了一个梦,亦真亦假,难以分辨。 最近劳顿下来,众人都是疲惫不堪,而且春桃伤势未愈,被江水一泡恐有复发风险,所以众人一同前往附近的那个村庄。 这个村庄吴雪在山庄的时候就曾多次眺望,远远看去,青山绿水、农忙童乐自有一番意趣,吴雪心向往之。 从岸边到村庄只经过了一段曲曲折折的路,其间重绿叠翠,花红柳绿,一条石板古道直通村庄的外围。 众人看着这宛若世外桃源的村落,只见山口落错,坡道起伏,青烟犬吠,村舍古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张节陵笑着说道:“我们这真是误入桃花源,且去瞧瞧好了。” 这里依山傍水,空气格外清新,众人身体的疲惫都好像消了一半。 众人一到村口,只见一牌楼上写道:鸾鸣凤舞。牌楼上檐角飞翘,仆实自然,却是格外气派,宛若世外之府。 兰儿不由得赞叹:“好气派的村落……” 吴雪笑道:“乍见之下,还真有天府之国、世外桃源的感觉。” 现在还是早晨,阳光从山峦间照射过来,村落一派温柔秀丽之景。 一个老农佝偻这腰身,拄着拐杖,从牌楼边路过。 张节陵上前笑道:“老人家,我们来……” 还未等张节陵说完,那老人好像见了鬼一般,怪叫一声,拐杖一丢,立马蹒跚着跑了。 张节陵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狐疑道:“怎么回事?怎么他一见我就吓得连拐杖也不要了?” 游天星哈哈一笑,说道:“定是你老道太不像好人,怕老人家魂都吓没了。” 张节陵苦笑道:“没想到老道还有这种功力,能让人返老还童,腿脚变利索……” 翎歌说道:“可能是因为村落与世隔绝,如今有外人突然闯进来,有些讶异吧……” 于是众人向着村落里走去,只还没走过多久,只见从各条小路还有屋舍后面冲出一大批人,那些人皆是手拿农具利器,气势汹汹的将他们包围。 张节陵苦笑道:“……这迎接方式也太特殊了吧?” 石业兰笑道:“不光特殊,而且隆重。” 吴雪一行人被围在中间,靠得紧紧的。 兰儿有些疑惑警惕,悄声对吴雪道:“你看他们是怎么回事?我们初来乍到,怎么就刀剑相向了?” 吴雪蹙眉思忖,低声说道:“先看看情况……” 张节陵笑着向众人一抱拳,说道:“我们一行人是路过此地,本无意打扰。只因为同伴有人受伤需要静养,才来此叨扰,多有得罪。” 这时一个拿着锄头的人啐了一口,恶狠狠说道:“呸,什么路过此处,我看你们就是强盗劫匪!” 村民们一阵哄闹,举起家伙,向他们靠近过来。 石业兰小声道:“先别轻举妄动,搞明白情况……” 游天星说道:“我们真的只是路过此处,并不是什么流氓匪类。” 人群中有人喊道:“强匪狡诈,我们不要轻信他们的话。” “我看那几个女子也定是他们抢来的。” 张节陵不由得苦笑,说道:“各位看我们像强盗劫匪吗?” 村民们细细瞧着这几人,只见其中一个满脸皱皮的半百老人、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一个留着两撇风流小胡子的年轻人、一个懵懂白皙的少年人,还有两个女娇娥,一个受伤的少女。 怎么看这个组合都太奇怪了点,于是他们交头接耳道:“就算你们不是强盗,恐怕也是居心叵测!” 吴雪他们这下真的是百口莫辩,连连苦笑。 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他们不相信我们,那我们也只好去离开这里,去附近山上找点药草给春桃姑娘疗伤了……” 正待众人商议着,只听村外一阵“嘚嘚”的马蹄声动,由远及近,向着村庄过来。 村民们瞧去,只见从山道上冲下来不下十几个高马彪悍的人,皆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里拿着鬼头刀,幺幺呵呵地冲下山来。 村民见状,顿时一阵闹哄,原本像是乌云团一般的人群,一哄而散,“丢盔卸甲”向着各处跑去。 这下只剩下吴雪等人,他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张节陵苦笑道:“怎么回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怎么真见到山匪就作鸟兽散了?” 吴雪蹙着眉头,惊呼道:“这是真山匪,不是假山匪!” 兰儿说道:“我们要不要也躲一躲?” 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在山庄里憋着都快憋死了,正好有些不长眼的过来,教训教训他们好了!” 兰儿嗔怪道:“我们还带着伤员,又岂能再挑事生非?” 众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十几匹雄健的大马就冲进村子,迎着他们围了过来。 张节陵低声说道:“雪兄弟保护好女孩们,我们仨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 翎歌看了看吴雪,嘴角带着奇怪的笑意,说道:“那就劳烦雪公子保护我们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这几个女孩子都很了得,与其说是自己保护她们,不如说是她们保护他。 只见那十几匹烈马迎着他们冲过来,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众人都是捏了把汗。 到了跟前,其中一人一拉马缰,那马嘶律律地急停下步子,扬起一道尘烟,直逼着他们而来,硕大狠厉的马头几乎是抵着张节陵他们的脸才停下。 众人瞧去,只见为首的那人身着短打,身负黑甲,是个身高七尺体型彪悍的大汉,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那人冷笑一声,提着大刀对着张节陵的头,阴恻恻说道:“你们很有胆,敢拦着我们的去路!” 张节陵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又是谁?这街短路窄,是给人走的,不是给马走的。你们这般蛮横地冲撞过来,究竟是我挡了你的路,还是你挡了我的路?” 那大汉仰头大笑,忽而面色一变,阴狠地说道:“老头子,我看你是不想多活几年了!” 说着,一道黑风掠过,那人手中的鬼头刀斜着劈砍下来,正对着张节陵的脖子而去! 翎歌面带淡淡的笑,悠悠说道:“他这么言语相讥激怒了山匪,被这么一把刀砍中,恐怕当场就成为两截了吧?” 吴雪本来还觉得信心十足,可被翎歌这么一说,忽然感觉浑身寒冷了起来。 他讪笑道:“你不要说得这么吓人吧……” 兰儿笑道:“翎歌姐姐放心好了,张道长可是深藏不露的呦……” 那人斜着大砍刀,势大力沉地对着张节陵的脖子挥来,可是张节陵并没有闪身躲开。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关头,张节陵只微微一抬手,手指悄无声息地在刀面上一弹,那人顿时感觉手心一阵震动,刀跳动着跳脱了他的手掌心,一下子插到了地里。 那人惊愕地看着他,他不过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怎么会有如此功力?!他只这么轻轻一弹,刀居然剧烈震动起来,他根本拿捏不住! 那大汉翻身下马,十几个人怒气冲冲地围了过来。 张节陵三人将吴雪他们围在中间。 那为首的大汉只当是他一时兴起,没有拿住刀。说来也是,一个老头子怎么可能有如此功力?所以他也就放下心来。 黑甲大汉比张节陵高一头,身体宽阔雄壮的像是一头熊,在他的身影里,他们都是这么渺小。 翎歌悄声说道:“要不要把他们解决掉?” 吴雪苦笑道:“还是别了吧……” 他知道翎歌身藏玉先凤给她的那个暗器,若是那暗器发动,恐怕立时他们就会成为筛子。 那人恶狠狠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在这个村子里见过你们?” 游天星淡淡笑道:“我们只是一些过路人罢了,井水不犯河水。” 那人怀疑地扫了扫眼,忽而眼神怔怔地停留在了兰儿、翎歌、春桃身上。他瞪大牛眼,深吸了一口气,暗想居然能在这穷山恶水之地见到如此花容月貌的女人。他一时看呆了。 那人一时魂牵梦萦,忽而放声大笑,说道:“大爷我今天也没算白下山,居然有三位如此娇滴滴的小可人。” 那大汉满脸阴沉,猥琐地一笑,说道:“怎么样,要不要跟大爷我去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惹上了这么几个姑娘,恐怕性命难保。 翎歌对兰儿笑了笑,说道:“兰儿妹妹觉得如何?” 兰儿咯咯娇笑道:“他提的条件很是诱人……” 那人眉开眼笑,拍了拍胸脯,声如震雷,说道:“跟着这几个穷光蛋有什么好,跟我要什么有什么!” 翎歌忽而甜魅一笑,说道:“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 那大汉喜不自禁,眼前这三个小可人实在是太过可人,一想到她们围在自己身边,就觉得浑身酥软、灵魂震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四章 江湖匪患 翎歌甜甜一笑,宛若一朵茉莉花开,甜腻的香气让人身子骨都软了。 她娇滴滴地说道:“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 那大汉闻之一震,她的话语恰似山间清泉、空谷莺歌,只是这么听了一句,就身子骨都酥软了,若是把在怀里,那该有多快意? 黑甲大汉笑道:“正是如此!” 翎歌依旧面带笑意,只是眉目间的神色骤然变冷,她悠悠说道:“我要你的心,你也给我么?” 那大汉拍了拍胸脯,仰头大笑,说道:“别说是心,就算是天上的星,我都能给你摘下来!” 翎歌淡淡一笑,声音很冷,说道:“那真是谢谢了!” 说着,她袖口一摆,忽而一道银光闪过,那大汉的脸骤然开了一道口子。 没人见到她甩出的是什么东西,只发觉一声机括声响,寒光乍现见就不见了踪影。 黑甲大汉诧异地摸了摸脸,只见手中满是鲜血,脸上竟然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而下。 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也根本就没看到那是什么东西伤了他的脸,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她对准的是自己的喉咙的话,那他现在已经血溅当场了。 黑甲大汉只呆住了,捂着脸,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来,怔怔地看着翎歌。 她依旧面带笑意,只是神情有些冷冰冰的,她幽幽说道:“你有的东西,我全都有。我想要的东西,你却不能给我……” 那大汉只像是见了鬼,那个女人真如鬼魅一般,黑衣黑发黑眼睛,身姿袅娜,可是他现在却无心欣赏了。 张节陵这时候淡淡说道:“你们呢?也想要美人在怀吗?” 那十几个随从也是刚从惊愕中醒过来,连连后退三步。 黑甲大汉恶狠狠道:“你们很好,给我等着!” 说着他还依依不舍望了一眼翎歌和兰儿,这才飞身上马,一溜烟地向山上跑了,正如他们来一样。 村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一阵山风吹过,街道的尘烟被刮远了。 张节陵看向翎歌,笑道:“翎歌姑娘果然厉害,只一招就把他吓破胆了。” 张节陵一时好奇,他刚才只听一声机括的声响,却未见到暗器。接着,他好奇地问道:“只是不知道翎歌姑娘用的是什么暗器?” 翎歌淡淡一笑,说道:“你想知道么?” 张节陵看见她那冷冰冰的笑意,立马改口道:“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了……” 过不多久,只见村舍里村民们都探头探脑地看着街道,然后才走了出来。 这一次的态度跟之前对他们截然相反。 有人说道:“多谢啊,多谢大侠出手相助!” “救命恩人呐!” 吴雪等人有些不知所措。面对突然的恶意不知所措,面对突然的善意也会令人不知所措。他们说着一些客套话,皆是苦笑连连。 这时候,人群中走过来一个老人,这老人就是他们一进村见到的那个老人,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男人。 原来这老人就是村长,他之前在晨间散步,看见一大群陌生人往村庄里来,以为是山上的土匪,这才闹了这么一出。 此番说来,众人皆是各有歉意,一方面太唐突,不分青红皂白。一方面没有把话说清楚,这才引来误会。 误会一解开,众人也就干戈止武,把手言欢了。 众人被安排在了村长家中。村长家后面有两间小房子,原本是夏季看田护瓜时所用,现在是春天,也就空闲了下来,于是吴雪等人被安排在了那里。 安排妥当后,村长给他们安排了一顿早餐。劳顿一天,这一顿都吃得格外香,似乎就连山间野菜都有滋有味起来。 兰儿、翎歌、春桃三女住在一间,吃过饭后,二女就去照料伤情复发的春桃。春桃悠悠转醒,她们喂了她一点粥,吃过几口,就睡着了。 村长和吴雪他们在前堂喝茶闲聊。 村长向众人抱歉道:“刚才多有得罪,殊不知各位是当世高手,侠肝义胆之人。” 张节陵笑道:“哪里,哪里,村长太见外了。” 接着,张节陵话锋一转,好奇问道:“我见贵庄牛肥马壮,人们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可不知为何村长有一股不快之绪氤氲眉间?” 村长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各位大侠有所不知,原本我们这村庄还算富庶,村民也都勤劳朴实。可是不想居然招来了一窝山贼。” 张节陵微微凑近,说道:“哦?原来早上那批人马就是山上的土匪了?” 村长点点头,面色愁苦,说道:“正是……” 张节陵说道:“村长不妨细细道来。” 村长长长叹了口气,悠悠说道:“那伙山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来了,盘踞在山上,占山为王。他们把控着上山的要道,不让任何人上山。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上山采药打猎的村民都断了财路,自是愤愤不平。” 吴雪喃喃道:“还有这等事?” 村长苦着沟壑纵横的老脸,哀叹道:“这还不算完,他们还要让我们村纳税上供,不妥协就下山明抢!” 张节陵愤愤一拍桌子,厉声道:“居然还有这等悍匪欺压百姓,也正是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他们!” 村长接着说道:“这还不算完,他们还常常来村子里拉壮丁上山,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反正一个也没回来过。家中有女儿的,也被他们抢了去,下场也落不得好……” 石业兰冷冷说道:“这些贼人也太过胆大。” 村长愁苦地叹了口气,说道:“都说外面不太平,天下有隐隐的乱象,江湖上更是暗流涌动,恐怕都在掂量着后路……” 众人想了想,也确实如此。看似平静的江面,实则暗流涌动,不得不防。 村长接着道:“现在这江湖匪患猖獗,附近的几个靠山的村庄也受了影响。刚才各位大侠所赶跑的那一伙土匪,就是负责对我们村征收的干事……” 张节陵笑道:“村长莫慌,我们来了,自然是不再叫他们来犯!” 村长一听,立马就想下跪,张节陵一把将他扶起,说道:“村长这是何意,我们哪能受得起?” 村长老泪纵横,悲戚道:“多谢大侠出手相助,要不然我们村可就遭殃了!” 张节陵将他扶会椅子里,笑道:“人在江湖,重在一个‘义’字。我们路过此处,就该拔刀相助,村长不必言谢。” 村长仰天哀叹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样小女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吴雪到了村长家,只感觉这里家大院大,可是人丁单薄,除了他一个三十几岁的儿子,家中更是无其他人。 如今听了村长此番话,问道:“敢问村长……那个小女……” 村长抹了抹眼泪,说道:“她是老身的女儿。我有一儿一女,那伙贼人第一次来到这个村子,就大肆劫掠,财物女人都是他们的目标。他们想抢夺小女,她妈为了护她,被马蹄踏死了……” 说道这里,他泣不成声,众人出言安慰,村长摆了摆手,接着说道:“老伴被马拖出去老远,后被马蹄踏死了……面目全非……小女就一直哭,她反抗,所以也被杀死了……” 接着,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说道:“我至今都还记得她们死时候的样子……” 村长撸起衣服,只见后背一道醒目的刀疤,说道:“我被他们砍了一刀,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这才逃过一劫……可有时候想,还不如当时就死了呢,死了,也就不会被痛苦缠绕了……” 张节陵顿时怒发冲冠,说道:“这活贼人真是伤天害理无恶不作!村长放心,有我们在,他们不敢再来怎么样!” 村长说道:“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众人又说了一阵,这才反回房间休息。 吴雪昏昏沉沉睡得很不好,其间做了几个梦,但是他记不起来了,但一种真情实切的恐惧感笼罩心头。 这座村庄,吴雪在山庄里已经远远眺望了很久,曾经觉得这里安逸和谐,没想到也是祸患暗生。 他依然有些恍惚,那冷冰冰的山庄已经被烧成了灰,可是心头的压抑却挥之不去。 谁能想到,他们以那样一种方式逃离,来到了这个他曾经“梦寐以求”的村庄呢? 这种空间上的忽然转换让吴雪有些茫然,但是他明白,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的心很茫然。 眼睛看到的,和用心去感受的,完全不一样。 他静静躺在炕上,耳边是石业兰、张节陵的鼾声,正午的阳光柔和地照射进窗子,让人浑身懒洋洋的。 游天星已经离开了屋子。 吴雪问他:“游大哥不睡了吗?” 游天星笑道:“春天越睡越懒,我去村子周边走走。” 吴雪想想也是,可是浑身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倦意笼罩,就像是这温和的阳光一样。 他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若是可以安稳过活,谁也不想奔波。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他头上的窗,吴雪起身望去,只见兰儿笑吟吟地冲他招招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五章 梨花雨 吴雪静静的躺在炕上,张节陵和石业兰的鼾声在耳边环绕,他静静想着事情。 现在安静的不像话,就连鼾声都透露着安逸的气息。他们只在山庄里待了半个月,却感觉像是过了半年一样。 此番闲适下来,吴雪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这江湖的纷争何时安歇休止过? 按照张节陵的话说,就是他们都是劳碌命,而且还很倒霉,走到哪里都不会安安稳稳的。 吴雪笑了笑,深以为然。但是不可否定的是,这江湖上,又何止匪患猖獗?看不见的暗流在推动着局势的变化,一种难以描摹的压抑感笼罩在人的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兰儿笑着说道:“也没来多久,就是春桃和翎歌姐姐都睡着了,我闲着无聊出来走走。” 接着,她微微一笑,说道:“雪儿哥哥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吴雪笑道:“也没想什么,就是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点不知所措……” 兰儿嘴角带着丝丝笑意,佯嗔道:“嗬,我当雪儿哥哥想到了什么好事呢,躺在床上还笑着……” 吴雪忽然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最近之事每每想起,都让人心灰意冷,只一想到兰儿的笑意,什么不快都没了,寒冬狂风也胜似春暖花开了。” 兰儿笑着去拧他胳膊,吴雪连连告饶。 兰儿瞥着眼眸,嘴上挂着浅笑,轻轻说道:“叫你再花言巧语说些肉麻话……” 二人一同沿着村边的古道漫步着,只见此处鸟雀啁啾,梨花似雪,一条缓缓的坡道穿插其间,逶迤蛇行。 兰儿看着满坡的梨花,很是欢喜,捡起一朵雪白的梨花,拿在手里,就像是一个珍贵的宝物一样。 轻轻的山风吹过,掀起一场梨花雨。飘落的梨花铺满山道,也落在兰儿头上。 吴雪有些失神,她的青丝上落着洁白的梨花,就好像是一个山中精灵般,轻灵袅娜。他只好像是喝了满满一坛梨花酿,心中泛起甜甜的涟漪,不由得意醉神迷。 兰儿悠悠说道:“这里梨花如雨,景色甚是优美,谁又能想到这里匪患猖獗?” 吴雪说道:“可能是因为土匪也喜欢在景色秀美的地方安营扎寨吧……” 兰儿吃吃笑道:“这么说,就算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倒也有点诗情画意在心中喽?”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不由得一笑。 吴雪也是不由得感叹,这样一个风景秀丽景色宜人的地方,谁又能想到居然匪类横行? 过了一个缓坡,二人到了一处凸出的平缓山坡,在此处一眼望去,下面一片白色的花海,清风拂面,空气中满是清甜的香味。 整个村庄尽收眼底,树影婆娑掩映着古朴的房舍,午时的炊烟袅袅升起,一派安详柔美之气。 正待二人闲聊之余,忽而听得一阵异响,兰儿眉眼一沉,低声道:“有人!” 吴雪回身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头后面,闪过一道黑影,一步作三步,如山间猿猱般轻盈灵健,头也不回的向着山里跑去了。 想要追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并不熟悉山里的地形,如果贸然闯入,恐怕要着了土匪的计。 兰儿蹙眉道:“这些匪类真是无处不在,就算是走走路,都能遇到几个。真想不到在这些土匪的觊觎下,村民该怎么生活。恐怕每一天都提心吊胆吧……” 此人引起了吴雪的警觉,他思忖道:“他大概是被派下来打探情报的土匪,你看他脚步利落干脆,在山间如履平地,就算是放在武林里,恐怕也是个不错的好手。” 兰儿说道:“我们还是先回村子里吧,这里远离村庄,他们若是围来,我们也不易脱身。” 吴雪点点头,沉声道:“走吧,先回去将情况告诉村长,看看能不能提前做好防备,他们绝对还会再来的……” 二人回去后,将在山里见到的情况告知村长。村长叹了口气,说道:“那些悍匪杀人不眨眼,而且他们人数众多,不知道哪天就从山上冲下来了,大肆劫掠一番,就又回到山里了,令人防不胜防啊……” 吴雪想想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此事还有待商榷。 张节陵遇见了吴雪和兰儿,古怪一笑,说道:“你们去山上了?” 兰儿说道:“你怎么知道?” 张节陵哈哈一笑,说道:“你与雪兄弟头发里还有衣服上都沾有梨花花瓣,还能去了哪里?” 吴雪和兰儿见事情被他撞破,俱是脸上微微一红,一股酸涩的微甜流淌过心间。 张节陵摇头晃脑,向着前堂走去,嘴巴还情不自禁地又唱了起来:“四月梨花开呦,情郎啊娇娥呦,风华正茂……” 兰儿古怪地瞥了吴雪一眼,轻声细语道:“这老道士又开始了……还唱的这么难听……” 吴雪脸上也是红红的,笑了两声,偷偷看了看兰儿,只觉得她比梨花更加清隽秀美。 兰儿娇嗔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笑得有古怪!” 吴雪笑道:“我只觉得你笑起来宛若清兰幽绽,很是好看嘛……” 兰儿凑近他,笑道:“那比起梨花、茉莉又如何?” 吴雪正色道:“此间繁花百般争艳,而我独爱兰花一朵。” 兰儿面若桃红,抿着嘴唇浅浅一笑,娇羞道:“那你喜爱兰花什么呢……” 吴雪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哪里都喜欢,怎么样都喜欢。” 兰儿吃吃娇笑一阵,那娇俏模样只像是春风掠过,夹杂着丝丝甜美与温暖。吴雪怔怔地看着她,觉得就算是不喝酒,也会先醉意三分。 为何独爱兰?她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让他喜欢。或嗔或喜的脸颊,抬头垂首的动作,都让他心生向往。 吴雪有时候也就也得奇怪,他们之间并无太多情感表露,为什么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呢?就好像是两块磁铁一样,情难自禁,情不自禁。 从什么时候呢?从什么时候喜爱上兰呢?恐怕就在那一晚的船上,见到兰儿的第一眼起,就无法自拔。 吴雪一直觉得奇怪,他们之间也不太多表露,可是谁也没有拆穿彼此心里的情愫。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兰儿也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当吴雪那晚被他们救起,看到他第一眼起,就有种宿命的感觉。 好像是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将他们拉在一起,中间是他们看不见的红线。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他们之间间隔了何止千山万水?可是因为种种巧合让他们聚到了一起,而吴雪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是微妙,就好像是天作之合,他们的相逢是一种必然。 吴雪和兰儿在外面低语一阵,笑语盈盈,袭扰了屋内睡梦人的清梦。 石业兰悠悠转醒,这才发现屋子里只有他还在睡着,而且窗户外面不时传来阵阵笑语,低低切切,宛若云雨缠绵。 他睡得迷迷糊糊地,往外看去,见是自己女儿和自己的徒弟,他二人说着什么,欢声笑语好不快意。 石业兰兀自怪笑一声,忽然心中一阵失落。 他想起了已经香消玉殒的长孙公主,他的妻子。而每当想到她时,这个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大汉才会隐隐露出悲戚的神情。 往日的一切都还在他脑海里,宛若梦魇,挥之不去。所以他想把自己灌醉,可是说来也怪,别人喝酒是为了忘记烦恼,而他越喝越清醒,越喝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就会愈发深刻。 他重新躺下,用胳膊捂着眼睛。他的眼睛难得的有些发酸。 石业兰至今还记得那晚,大月国,弦月高悬,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让他们注定阴阳两隔。 最痛苦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他还活着,她已经香消玉殒了,只留他一人在世间游荡,像个孤魂野鬼。 爱得越浓,恨得就越深。 至今他还记得那个人的脸,他不会忘记那个人的脸。 方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六章 往事(石业兰篇) 石业兰至今仍旧记得那天晚上,许多年前的那天晚上。那个朗月照空、清风徐来的夜晚,那原本是个安详平静的夜晚。也就是看似平静的表面,越是暗藏杀机。 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夺印投中原的意向已经驱使他为此行动起来,可是他没想到事情出了差错,长孙珏为此也被牵扯进来,丢掉了性命。而他也和尚且年幼的女儿逃到了中原,从此流离很多年。 记忆从什么时候断绝了呢?可能是在某个被忽略的细节之处,那些他曾经不会在意,现在却无比珍惜的瞬间。 曾经的他还年轻,意气风发,凭借着坚贞不屈的意志和高超的武功硬生生在那个豪强林立的关外大月国“打”出了一片天。 那时候的石业兰身位皇亲国戚却懒得过问政事,也不像其他高官贵胄子弟们到处寻欢作乐,更没有什么奇怪的爱好。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越多越好,不喝不是朋友,喝了就是朋友。 石业兰交朋友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比喝酒,另一种是比武。 就像中原喝酒过后喜欢吟诗作对,在这个国度喝过酒,要比武。 当然,这里比武都是点到为止、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双方喝个差不多,酒酣耳热之时,趁着兴头正起,不妨切磋一二,输了,当然还是得喝酒的。 那时,石业兰的生命中只有三件事:酒、武功、朋友,其他的进不来,也没有。 石业兰曾经有两个要好的朋友,一个叫利钦,同与石业兰一样,他也是个王族的子弟。另一个叫周明玉,是个中原人,也是中原遣大月国的使节。 当时两国来往密切,石业兰有很多朋友,其中有不少是中原人。所以跟他们之间都以中原叫法“石兄”相称。 利钦是石业兰从小就要好的朋友,而这个周明玉,初被派遣到大月国的时候,石业兰一度以为他就是那传言中的酸生腐儒。 不然你瞧,他生得白白净净,身长玉立,一身白袍纤尘不染,若是从背后瞧去,就算是被认为是个女子也不冤枉。 石业兰曾经对利钦道:“就他这娘们唧唧的样儿,我一个能喝他五个。” 利钦笑道:“可我听说这个特使跟以往来的特使都不一样,他不光带来了厚重的礼物,还要跟国王商讨一件事。” 石业兰酒过三巡,正在兴头上,便问道:“哦?你说说是什么要紧事?” 此酒馆开在一片黄沙半掩、清水芦苇的边上,往来行人客商络绎不绝,是交流情报、流传小道消息的好地方。 老板也是他们的老熟人,名字叫徐付凯,是个中原人。此人跟石业兰和利钦很谈得来,他们也很爱来此地喝酒,而许付凯也经常赠送他们一坛酒。 此刻正值下午,行人很少,在下午还喝酒的就更少了。芦苇水边只有石业兰这一桌,还有零零散散几个往来的商人模样的中原人。 店中不忙,正值空闲之时,许付凯也端来几盘小菜,陪他们喝几杯,这也是石业兰喜欢他的原因。 三人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徐付凯说道:“听说最近交换的特使就要到了,名字是叫做什么周明玉的。” 石业兰说道:“不错,我也听说了,说是跟以往的特使都不同。” 利钦笑道:“你们可知是哪点不同?” 石业兰笑道:“在打探消息这方面,我是不如你的,你不妨说说。” 利钦微微一笑,饮了口酒,惬意地放下杯子,凑近二人说道:“我听朝中流传,这次的特使不光带着厚重的礼物,还带来了一个人。” 石业兰和徐付凯相视一笑,顿时来了兴趣,齐声问道:“来者何人?竟然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利钦兄这般谨慎?” 利钦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这个人很关键,不可妄语……不可妄语……” 石业兰很懂这个朋友,他一卖关子,就说明你喝酒少了,起码没让他喝尽兴。 石业兰俯仰大笑,说道:“这倒是我怠慢朋友了,来,我们再喝上几杯。” 酒酣过后,众人的脸上都有些酒晕了,石业兰笑道:“现在,利钦兄可否不要再卖关子了?” 利钦哈哈一笑,将杯子“咚”的一放,说道:“这次新来的特使带来的这件礼物,可算是厚重……不光厚重,还很好看!” 石业兰打个哈哈,说道:“我当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有趣玩意儿,估计又是什么东海珊瑚树、龙潭青光剑什么之类的了。” 利钦只哼哼一笑,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石业兰和徐付凯面面相觑,心说他这是卖的什么关子?中原皇帝为了平息关外诸国,每年都会向他们赠礼,还是很丰厚的礼,只是那些金灿灿、闪亮亮的价值连城的礼物石业兰都没有什么兴趣。除了这些财宝珍品,还会有什么呢? 这时候,徐付凯一拍脑门,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对利钦神秘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很厚重、也很漂亮的礼物,是个女人!” 利钦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徐兄猜的没错,这次中原皇帝不光送来了厚重的礼品,还送来了一个女人!” 石业兰顿时就泄气了,“咳”了一声,洋洋说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个女人……” 利钦知道他这个朋友是个武痴、酒鬼,平生对其他事物都没兴趣。见了他闷闷不乐的模样,自感惭愧,便笑道:“石兄你可莫要生气,我不是要卖关子,而是这个女人可了不得!” 徐付凯笑道:“来来来,先喝一个,慢慢说!” 三人喝了一杯,石业兰这才缓和很多,他说道:“那么你说说,这个女人如何了不得?” 利钦笑道:“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中原皇帝的女儿,听说名字叫做长孙珏,长孙公主。” 石业兰没了兴趣,随口说道:“怎么,这个公主是要嫁给那个老头子吗?” 利钦和徐付凯面色一变,惊惶道:“石兄不可妄语!什么那老头子、老头子的,他可是当今国王,妄语是要杀头的!” 当今的大月国国王,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他也是石业兰的父亲的亲哥哥。虽然有这层关系,但是石业兰对这个国王亲戚很是不屑。他素来喜欢武功很好、酒量很好的人,哪怕他只是一个乞丐,只要有一点合他胃口,那就是朋友。他对于一个被酒色掏空的老色鬼很是厌弃,背后言语间不无贬低讥讽之词。 石业兰打个哈哈,说道:“怕什么?这古道驿站,他的耳目还能伸到这里不成?” 可他话一说完,忽然一个阴影将他盖在里面。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人。其中一个人站在石业兰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利钦和徐付凯心中一凉,顿时噤若寒蝉。但是,以他们的性子,绝对不可能服软。他们只吃硬不吃软。 石业兰、利钦、徐付凯三人面面相觑,低着头憋着笑,憋得很难受。 石业兰只觉得好笑,自己话音刚落,国王的人就来了,简直比中原那个谁还快。 其中一人离石业兰很近,俯视着他,冷冷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石业兰佯装不解,抬起头左右看看,迷糊道:“我说了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利钦笑道:“你一定是喝多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徐付凯微笑道:“看来还是没有喝尽兴,来,再喝一杯!” 说着,三人笑哈哈地举起酒杯,就准备在喝一杯。 没想到那人出手极快,石业兰酒杯还未送到嘴边,就被他一把夺了过去,他用几根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嘴上带着冷笑。 石业兰大吃一惊,随之笑了起来,说道:“不错,不错!阁下武功不错,竟然能让我毫无防备就丢了酒杯!” 利钦见那人人高马大,面色青灰,宛若一个死人。而且这个人他从未见过,禁军上下所有武功高强的人他都认识,就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而且他的武功绝对很高明。 利钦不敢再怠慢了,说道:“阁下好身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冷笑一声,嗄声道:“无名小卒一个,只是不知道,几位为何要在背后妄议大月国国王啊?!” 石业兰酒杯被夺,心悸之余,更多的是不快。从来没有人可以夺他酒杯,也没有人敢。 如今这个一脸怪样的人夺了他酒杯,顿时让他心生不快,又听了他这么说,便反唇相讥道:“怎么,他个老头子多行不义,还不能让我们这下平民老百姓说说了?” 石业兰的语气很淡,淡的就像是这清水芦苇荡边的风一样。 利钦和徐付凯满头大汗,心想这下石兄可算是闯了大祸啦! 徐付凯笑道:“阁下还是请坐下喝酒,这一顿算我请。” 那人笑了一下,说道:“你这酒恐怕也都是些背后议论别人的人喝的,我喝不了!” 利钦见石业兰握紧了拳头,顿时心如死灰,立马站起身抱拳道:“阁下教训的不错,这酒我们也不喝了,告辞!” 说着,就要拉着石业兰走人。可是石业兰像是黏在了椅子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七章 风沙帐 利钦见石业兰火起暗生,立马拉起他就准备走,可是石业兰却如黏在了椅子上,他拉了两下,只拉他不动。 利钦笑道:“他喝多了,喝多了,不要理会他!” 石业兰推手将他一按,利钦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利钦和徐付凯面面相觑,不由得苦笑,心想这下不会善了了。 石业兰笑道:“喝酒,喝酒,几个江湖流勇不必理会!” 可是他的酒杯还在那青面男人手里,石业兰蓦地一出手,向着那人抓去,可是这一下却抓了个空。 等他出手的时候,那人已经在三步开外了。 石业兰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阁下真是有一身好武功,我来陪你玩玩好了!” 话音未落,石业兰一弹而起,掠起一道风沙,直扑向那人,而那人也不与他缠斗,且战且退,令人惊奇的是,他手中的酒杯,未洒落一滴酒。 那青年男人冷笑道:“你不是挺横么?怎么奈何不了我?” 石业兰也暗自讶异,这人根本就没与他动手,只是靠着腿脚功夫就让他怎么也触碰不到。 那时的石业兰轻功很不好,他也不太在意轻功。因为他更喜欢刚猛无匹的功法,直接将人一拳打倒,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没想到在此番较量之下,自己却是吃了大亏,空有一身力气,但是就是打不到他。 石业兰也开始谨慎起来,眼前这个青面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可是他是石业兰,是所有大月国人尽皆知的勇士,怎么会怕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于是他再次攻过去,又和那青面男人周旋在一起。 利钦和徐付凯却是连连心惊,石业兰的武功他们都知根知底,但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让他这么狼狈的人。 此人究竟是谁?! 利钦和徐付凯相视一眼,但是他们不敢动弹。 因为那两个跟着青面男人的人,已经坐到了他们身边,动也不动,就好像是个死人一样。 利钦和徐付凯面面相觑,悄悄地打量着这两人,只见他们面无表情,只干巴巴地坐在他们身边,一动不动,像是两具干尸一般。 利钦对徐付凯挤眉弄眼,可是徐付凯只推推嘴唇,不敢动弹,更不敢言语。 利钦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今天可真是倒霉,怎么遇上了这么几个强人?他很疑惑,他们究竟是不是国王的耳目?如果是,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不死不休。 利钦微微动了动腿,准备突身而起,可是却被旁边那人一把按在了椅子里。 那人冷冰冰地说道:“我劝阁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利钦心中百般惶恐,这个人只轻轻一按,就将他按了下去,自己的内息竟然散乱了起来,腿脚连直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利钦和徐付凯就好像是两个被胁迫的人质,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他们都知道,这两个人只怕比那青面男人武功还要高超。 坐在徐付凯旁边的人,悠闲地倒了杯酒,兀自喝了起来。 “不错,没想到关外的葡萄酒也很是不错。” 那人啧啧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徐付凯笑道:“阁下想喝,我这里有的是,我再去取两坛来……” 那人却是将手搭在了徐付凯肩膀上,就此一招,徐付凯就动弹不得,肩膀上好似被铁钳钳住了。 徐付凯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他在家乡杀了一横行乡里的流氓恶霸,犯了律法,被迫无奈才逃离中原,来到这边关之地,开了一家酒馆客栈。 他的武功很不错,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奋力一起身,竟是被这人轻轻一掌就按了下去。心惊之余,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人悠悠说道:“这酒就足够了,不老费心。” 说着又喝了两杯,清冽酸爽的葡萄酒入口,似乎这黄沙漫天的边关之地也柔和了许多。 利钦笑着问道:“几位是从何而来?” 那人把着酒杯,瞥了一眼石业兰和青面男人,悠悠说道:“我们只是路过,在此歇歇脚而已。”说完,便不再开口。 石业兰已经气喘吁吁,他穷尽全是力气,可就是这么也碰不到他。 青面男子悠悠一笑,说道:“怎么,是不是酒喝多了,动作变迟缓了?” 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你躲来躲去,算什么比武切磋?有本事就来和我一对一单挑!” 青面男子一手拿着酒杯,一手背在身后,轻轻一笑,说道:“我听你议论大月国国王是非,本以为你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好汉,不想却也是个被酒色掏空的空架子……” 石业兰听他将他背后议论大月国国王的话还给了他,当下有些惭愧,说道:“背后说人坏话确实不好,可是身位一个国王不为民着想,只想着花天酒地,哼哼,我怕等那个什么中原公主来了,那老头子命不久矣……” 青面男人微微一怔,随之笑了起来,说道:“那个国王真的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石业兰现在满身大汗,七分酒意也已经醒了三四分。 他向来光明磊落,说了就是说了,也不狡辩,他一拍胸脯,笑道:“我以大月国王族的荣誉打包票,那老头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倒是有些可惜那位中原公主了……” 青面男人来了兴趣,转了转灵动的眼眸,说道:“哦?那位中原公主怎么可惜了?” 石业兰微微一笑,说道:“她不远千里远嫁这里不说,竟然还是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想想就为她惋惜……” 青面男人点点头,说道:“这倒是……” 石业兰接着说道:“中原皇帝也真是忍心,怎么可以将自己女儿远嫁到关外?远离家乡、远离亲人……也许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也许她根本不愿意,可是谁理会呢……” 青面男人微微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里面的事很复杂……在这样一个江湖之上,谁又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呢……” 石业兰笑道:“我见阁下武功也很是巧妙,跟我也聊得很投机,我们何不干戈止武,共来喝上一杯?” 青面男人不由得一笑,挑了挑眉,冷冷说道:“活动了这么久,你酒也应该醒了吧?” 石业兰懵懂地点点头,说道:“差不多了……”接着他笑道:“你放心,我就算是醉死,也要陪朋友你喝个一醉方休!” 青面男人不咸不淡地笑了笑,看着手中的酒杯,悠悠说道:“我劝你年纪轻轻还是少喝点酒为好,不然……” 石业兰面带笑意,反问道:“不然怎样?” 青面男人看着他,冷冷说道:“不然你恐怕也会像那个什么国王一样,被酒色掏空身体!到时候,你之前大义凛然说的话,可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自己了!” 石业兰心想着这青面男人好歹也算是个男人,怎么老是惦记着自己之前说的话?像一个八婆一样。 石业兰笑了笑,说道:“我绝对不会……” 青面男人冷哼一声,悠悠说道:“男人们总是喜欢说‘我不会’、‘我绝不’、‘我保证’之类的话,可是到最后总是自己推翻自己的话,又有几个人能说到做到?” 石业兰暗自腹诽,心想你不是个男人吗?怎么老是说“男人们如何”、“男人们怎样怎样”的话? 青面男人冷冷瞥了石业兰一眼,石业兰只觉得嘴干巴巴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说了我不会,我就是不会!” 青面男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不会什么?不会喝酒,还是不会跟女孩子相处?要不要我教教你?” 石业兰闻之哈哈大笑,说道:“多谢朋友好意,石业兰绝不胡乱沾染女色!” 青面男人嘴角带着古怪的笑,说道:“哦?难道你是个太监,心有余力不足?” 石业兰不由得苦笑,心想这人怎么嘴巴这么毒?他不怀疑自己是个男人,倒是开始怀疑起这个青面男人是不是个男人了。 石业兰苦笑道:“我不是太监,也不是无力……我只是……只是……” 青面男人说道:“只是什么?亏你还自诩是个汉子,是汉子就干脆一点好不好?!” 石业兰叹了口气,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只是还没碰到多喜欢的人……” 他话一说完,青面男人立时笑了起来,良久,他说道:“听你说你也是个王公贵族,既然是王公贵族,女人还能少的了你的?难道这么多女人,你一个喜欢的也没有?” 石业兰叹了口气,说道:“没有。” 青面男人微微一怔,随之笑了起来,说道:“说了这么半天,你也就这么一句话倒还算干脆。” 石业兰只感觉自己今天出行不利,怎么碰到了这么个“较真”、“出言不逊”、“傲气十足”的人?自己想跟他交个朋友,可他却像是一只刺猬一般,除了武功以外,哪里都带刺。 石业兰只觉得跟他较真较了半天,嘴巴很干,于是便笑道:“朋友,话说完了,酒是不是该还给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八章 风沙帐·初遇 石业兰跟他斗嘴斗了半天,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笑道:“朋友,话都说完了,酒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青面男人气定神闲地端详着酒杯,悠悠说道:“想喝酒?” 石业兰笑着点点头。 青面男人笑道:“没人不让你喝酒,酒就在这里,你自己来拿啊……” 石业兰笑了笑,点了点手指,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拿到了酒杯,你可要好好陪我喝上三杯!” 青面男人说道:“好啊,你说的,别说三杯,就是三坛我都陪你喝!” 石业兰开心极了,他平生很少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他开心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件事,一是武功上棋逢对手,二是有人这么爽快地陪他喝酒。 他现在很开心,也很兴奋,之前的酒意跟他交手间已经消了几分,这番闲话下来,已经完全清醒了。 石业兰只觉得现在身轻有力,笑了一声,大声道:“朋友,你可要小心了!” 说着,他身子一弹而出,蹬起一片黄沙,宛若沙漠雄鹰直扑向青面男子。那青面男人身法很快,总是能快于石业兰一步安然躲开。 利钦和徐付凯坐在那里,动也不能动,话也不敢说。只是看着石业兰追着那青面男人的脚步,却怎么也追不上。 利钦心想,这下石业兰恐怕要吃亏了,没想到遇到了个轻功的高手,而轻功,正是石业兰的不足之处。他向来也不在意这些,觉得既然是比武,就是要拳拳到肉才爽快,你追我赶躲来躲去的,像是一对小情侣似的。 徐付凯擦了擦冷汗,他们身旁地这两个人,直挺挺地坐了半天竟然一个姿势都没换过,可他的屁股已经坐的生疼了。 利钦和徐付凯看了半天,只见石业兰追着那青面男人,追着追着就说起话来了,说了半天就又追去来了。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屁股麻了,心想你就算是要说话,等打完了再说也不迟。 石业兰追着青面男人的脚步,可是就是碰不到他,而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只叫石业兰心急如焚,气息也跟着紊乱起来。 青面男人笑道:“怎么了,才这么两下,内息就耗尽了?”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今天这酒,是喝不成了……” 石业兰压制着混乱的气息,苦笑道:“阁下可真是厉害,光是动动脚,我就不行了……” 青面男人笑道:“你武功根基不错,只是太过注重蛮力,若是能练练轻功,以后定能所有建树。” 石业兰笑道:“只希望朋友打完不要记仇,免得日后我向你请教,你不肯教给我。” 青面男人挑了挑眉,笑道:“好啊,你若是今天能将我打败,轻功之法我就倾囊相授!” 石业兰心中发苦,心想别说打败你了,就是碰都碰不到你,又怎么有机会让你叫我两招? 青面男人微微一笑,悠然道:“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在欺负你,我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背在身后,只凭着两只脚跟你周旋,已经算是让你三分了。” 石业兰见自己心思被他戳破,有些赧然,笑道:“好,既然阁下如此相让,石业兰若是再不识抬举,那也就太不识抬举了!” 说着,石业兰提起了全部精气神,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架子。他猛然一出拳,从右路攻去。 那青面男人依旧如之前一般,好像已经洞察到了他的出招路数,提前将脚步一撤,身子轻巧地向后一仰,轻轻松松躲了过去。 就在这时,石业兰微微一笑,心想他上当了! 就在他撤步后仰的时候,石业兰蓦地攻出左掌,那一掌很快,青面男人微微一怔,随之立马俯首躲避,可不想石业兰还是打到了他,只不过是打在了他发冠上,将他的发冠一挥而下。 青面男人弓身,脚下一点,立马撤出了石业兰的攻击范围。 只见他身子一抬,满头垂散的青丝随之一仰,落在了身后。 石业兰有些错愕,心想他头发也太长了吧? 只见青面男人头发垂腰,身后芦苇微拂,他满头浓密的头发也随之起舞,宛若垂柳依依。 就是趁着他头发散乱,视野受阻的短促时刻,石业兰再次出手,准备攻他个没防备,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因为他知道,若是再这样让他以轻功躲避下去,自己恐怕就要被活活累死了。 青面男人微微有些惊愕,还未来得及收拢纷舞的长发,就见石业兰攻了过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两三倍! 他急急后退,可是视野受阻,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枯木上,身子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也就是在这时,石业兰的一掌裹挟着风沙欺到他跟前。石业兰见他向后倒去,立马想要收手,可是他这一招势大力沉,而且身体投入离弦之箭,已经无法收势了,他咬着牙控制身体,那一掌从青面男人脸庞划过。 青面男人重心不稳,身体向后倾斜,酒杯也脱了手。就在此时石业兰一掌从脸庞划过,顿时有些火辣辣的疼,可是他没有倒下去,石业兰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稳稳地将他拖起了。 青面男人很是不服气,立马反身就想抬掌反击,可是石业兰连退三步,笑着看着他,手中拿着酒杯,轻轻地啜饮一口,说道:“这酒可真是好酒,洒了一滴都算浪费……” 一阵风起,扬起一片黄沙,石业兰丢掉手中的酒杯,连连啐了几口。 黄沙中芦苇飒飒,青面男人的长发随风飞舞,幽暗的身影宛若一个鬼魅。 等风沙一过,石业兰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已经不在那里了,石业兰暗叫一声:“不好!” 这时,他的后背忽然响起一声:“我说了,不能喝这么多酒,喝多了会误事的!” 石业兰立马反身暴退三步,而青面男人身形宛若鬼魅,已经跟着他的行迹而来。他抬起一掌,对着为落地的石业兰挥去。 石业兰仓皇反击,立马抬起手跟他对掌,二人都未留手,一阵异响,周边的黄沙伺机飞扬,形成了一个圈。 石业兰暗暗一笑,心想你跟我拚掌里绝对是拚不过我的,于是用力一推,一股强劲的内力喷薄而出,青面男人闷哼一声,蓦地被推了出去。 见此,那边坐着的四人各有想法。利钦和徐付凯连连叫好。而他们其中一个男人微微垂下手,却被另一个男人抓住了手腕。 被抓着手腕的男人冷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想要阻拦我么?” 后者冷声道:“不要挑事,别忘了,我们是为何而来!你若是把一个大月国的王公贵族杀了,此事还会善了么?!” 前者凛声道:“谁也不能伤她!” 后者冷笑一声,说道:“你该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我都只是护卫而已,可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前者微微一颤,随之收回了手,有气无力地低下了头。 后者看向他们,悠悠说道:“她没事,那个叫石业兰的留了一手,不然,她现在已经气绝身亡了……” 利钦和徐付凯面面相觑,听着这二人的话,只感觉云里雾里,搞不明白。 石业兰这气劲十足的一掌,直直地将青面男人推出了两丈远,他划着步子,好久才稳住身形。 石业兰笑道:“怎么样,这下该服气了吧?” 青面男人只感觉气息紊乱,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悠悠起身,冷笑道:“很好……很好……” 石业兰听他语气不对,立马说道:“诶诶诶,之前可是说好的,打完不要记仇的!” 他话音刚落,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青面男人的“脸”咔哧咔哧地剥落了一块,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细纹,宛若蜘蛛丝一般! 石业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想难道是自己一掌内力将他“脸皮”都被震破了吗?! 可是再细细看来,那分明就不是人面,石业兰心中万分惊恐,只觉得这就是中原传说中的怪物。 他是一个会变脸的妖怪! 想着,石业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这时青面男人忽而笑了起来,声音娇娇的,宛若莺歌燕语般动听,全然不似之前那般嗄哑。 石业兰一怔,心想道这是什么妖怪?怎么连声音也可以变? 青面男人抖了抖手,只见那一双厚重修长的手赫然变得白皙细腻,宛若葱玉。“他”又拍了拍脸,那盖在脸上的“脸”也随之剥落。 石业兰再看去,这哪是什么皮笑肉不笑的青面男人,而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子。 那女子面若白栀,唇红齿白,眉目生情。她的青丝垂下,在她鬓边摇曳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很明媚,很好看,恰似四月的风,五月的阳光。只这浅浅一笑,一下子就将石业兰二十年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了。 看着石业兰惊愕的神情,那女子狡黠地眨眨眼,笑着说道:“怎么了?不认识了?” 石业兰喃喃道:“你这是什么妖法,竟然还能变出个俏佳人来……” 那女子吃吃娇笑,手指掩着红唇,说道:“真是个呆子,什么妖法,这就是中原的易容术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五十九章 黄沙往事 石业兰见一个青面男人变成了个娇俏俏的女子,顿时目瞪口呆,一度以为他就是中原传说中会“变脸”的妖怪。 再看那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披头散发、巧笑嫣然,看着是既可怕又可爱。 那女子看着石业兰惊愕的模样,轻轻笑了笑,用一根丝带将随风纷乱的头发收拢,说道:“怎么了?不认识了?” 石业兰还未从刚才的震惊里回回过神来,他摇了摇脑袋,再一看去,只见那分明就是个女孩子,哪里还有那个面相可怖的青面男人? 他苦笑道:“你……你……怎么回事……” 那女子狡黠地斜着眼睛,嘴角带着笑,悠悠说道:“这是中原的易容术,你没见过吗?” 石业兰那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易容,微微有些惊愕,之前都是在传闻中听说。听说中原是个花花世界,红男绿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就连妖怪也有。如今见了,自是心忐意惘,惴惴不安。 石业兰不由得退后两步,警戒堤防地看着她,说道:“什么易容术,没听说过……” 那女子撩眼颔首,只那嘴角的笑魅猾无比,悠悠说道:“你害怕我?” 石业兰嗟叹不迭,苦笑道:“……谁见了一个青面男人变成一个花容玉貌的姑娘,都会害怕吧?” 那女子幽幽叹了口气,愁上眉间,说道:“……是啊,不光是你,所有人都怕我……” 石业兰见了她如此失落的模样,随之笑道:“不知道我们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那女子抬起脸,说道:“什么话?” 石业兰笑道:“你说只要我赢了,别说三杯,就是三坛子酒也陪我喝!” 那女子微微一怔,转而娇笑起来。她挑了挑眉梢,嘴角勾起,说道:“算数,当然算数……只不过……” 这时候,跟随着她的两人也露出了真面目,利钦震惊万分,只徐付凯连连发笑,他是中原人,易容变脸什么的,他自是见过不少,这下才解了疑惑。怪不得这两人面如死灰,不像是活人,原来他们也是易了容貌的。 其中一个白衣男子生的是面白齿白,自是柔风俊逸。另一个黑衣人看起来还是个少年人模样,英眉厉目,面色有些阴沉。 利钦苦笑道:“二位可真是……” 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说道:“你也听她说了,这是中原的易容术,并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 徐付凯这番见到了从中原来的客人,自然是心生欢喜,好似春燕南归,带来了家乡的新土春泥。 他笑着说道:“三位皆是易容来此边关之地,不知有何要紧事儿?” 黑衣少年眉目一沉,冷冰冰地说道:“我瞧你也是个中原人,至于为什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客栈,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否则……” 徐付凯和利钦微微一怔,他们只觉得这个黑衣少年杀气太重,面色阴沉不说,言语间都带着几分血淋淋的意味。 白衣男子斥责了一声黑衣少年,说道:“你该好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接着,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冲着徐付凯和利钦抱了抱拳,说道:“他脾气太爆,心直口快,二位主人家不要介意。” 二人回了一礼,心想这三人易容从中原跑到这关外之地,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他们都明白,再过多问,自己也会惹上很多麻烦。 不多久,三人就准备走了,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黑衣少年从马厩里牵过三匹马,和白衣男子坐在马上等着那女子。 白衣男子说道:“差不多该走了,你还有要紧事……” 那女子嗔怪了一声,好不耐烦地准备回身上马,这时候石业兰伸出手叫道:“姑娘请留步!” 那女子一回头,眨眨眼,笑道:“石大侠有何见教?” 石业兰笑道:“你们有事,我自是不该过问。只这一杯酒,算作饯别,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那女子眼中闪着光,忽而笑道:“好!” 说着和石业兰一碰杯,饮完一杯酒,就翻身上马,三人带上褦襶,放下了纱帘。 临行前,那女子回首微微撩起纱帘,说道:“就此别过的话就免了,说不定来日还能见到……到时候,我再还你那三坛酒。” 直到他们走出去好远,石业兰还在驻足观望,眼巴巴地盯着那渐渐遥远的背影,有些失神。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漫漫黄沙道上,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忘记问她叫什么名字了。 利钦古怪地冲徐付凯笑了笑,悄声道:“你瞧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真是罕见!” 徐付凯笑道:“石兄恐怕是魂魄被勾走了!” 石业兰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长孙珏,远嫁大月的中原公主。那白衣男子就是中原新遣的使节周玉明,那黑衣少年是长孙公主的护卫,也就是日后的方野。 至于他们为什么先于中原使节团来到大月国,后来长孙珏告诉石业兰:“我是个急性子。跟着那使节团慢悠悠地前往大月国,每走一步,我就离家远一步。每远一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只教自己心烦意乱。而且,我也很好奇要嫁给的国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孙珏看了看石业兰,微微一笑,悠悠说道:“幸好那天在古道驿站碰到了你,提醒了我那国王是个纵情声色的老色鬼,我才能想到这么个办法。” 石业兰回想到了她所说的“那个方法”,一个让她不会嫁给一个快要奄奄一息的老国王的办法。 他总是觉得她诡计多端,一颦一笑都透露出几丝狡黠之意,也只有她这么大胆,这么古灵精怪。 石业兰觉得命运有时候就是奇妙,谁也没想到中原公主没有嫁给大月国国王,反而嫁给了他。谁也没想到,那天他和利钦为了远离朝中琐碎政事,顶着朝中文武百官斥责的“纨绔之弟”名头,跑到了边关兜了一圈,碰到的那个女子就是中原公主,他的妻子。 所以可想而知,当石业兰和利钦回到朝中,见到了那女子一行三人的时候,有多么惊愕。 石业兰至今还记得,那天大月国国都星月城中人山人海,从中原来的使团沿着天街过来,浩浩荡荡。众人一方面是欢迎使节,一方面是想有幸亲眼目睹一下传闻中的中原公主。 石业兰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他对什么礼物不感兴趣,对什么公主也不感兴趣。 可是身位王公贵族的一员,迎接中原夏国的使节团是本分之事。而且,这是两国互派使节团人数最多、最隆重的一次。更重要的是,有一位可以忍痛割爱的皇帝的亲女儿嫁了过来,怎么能不重视呢? 石业兰百般不乐意,也还是换了一身爵服过了来。身位当朝大将军的儿子,利钦也跟了过来,二人装模作样地站在文武百官前面,国王的御座旁边。 迎台设在大月国王宫前,上下几百号人等着使节团的到来。 石业兰和利钦只觉得百无聊赖,私底下琢磨着,下次到哪里去喝酒好呢? 石业兰嘲笑利钦:“你还是别成天胡乱跑了,你家里那位可是恨你恨的紧啊!” 利钦是已经成了婚的,他的正妻是他的一个远房小表妹,曾经的青梅竹马,现在的妾身郎君,可别提多古怪了。利钦很是抗拒这门亲事,可是父母命不可违,他只能将她给娶了,却从来不回家。这可让他那位小娇妻百般怨言,对他是又爱又恨,每每抱怨他不回家,每日只是在外面寻欢作乐。 利钦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羡慕你,只想着酒和武功,其他事一概不过问。哪像我,每天硬着头皮在朝堂上打瞌睡,回家还要面对对我恨意浓浓的妻,真是两头不讨好!” 石业兰笑道:“这也不能怪她,谁让你每天不沾家,好歹也回去跟她说说话吧?” 利钦叹了口气,说道:“不该啊……不该啊……我怎么也不该娶一个不该娶的人……” 石业兰苦笑道:“她已经是你妻子了,你也就好好待她吧,不要让人以为她是嫁给了一个死人,已经丧偶了。” 利钦叹道:“可是我……就是过不去那个坎……” 石业兰笑道:“她爱你爱的紧,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她,在外面拈花弄柳!” 利钦苦笑道:“我敢么?她那火药桶脾气,只有她一个就够担惊受怕的了,其他女人我是连看也不想看……真是怀念曾经仗剑走天涯的时候,那时多么潇洒,只是后来我结婚了。” 石业兰苦笑道:“你嘴上说害怕她、抱怨她,可是每句话都不离她,都透露着爱意,你不承认吗?” 利钦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有时候觉得爱情婚姻什么的,太复杂了,哪像江湖纷争那么简单?等这事一结束,我就回去陪陪她,免得她让我每天上朝都伤痕累累,惹人笑话。” 正待他二人嘀嘀咕咕聊得正欢的时候,利钦的父亲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低声训斥道:“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石业兰和利钦相视一笑,不再多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章 使节团 石业兰和利钦被大将军训斥了一声,便再也不敢说话了。他们一直都是朝堂人口中的“纨绔子弟”,可是到底哪里纨绔,他们也不明白。他们一不拈花惹草,二不赌博骗钱,只是喜欢喝酒练功罢了。 干脆让他们说去吧。他们趣味相投,可能这也就是朝堂上下众多王亲贵族子弟,偏偏他们俩能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吧。 此日阳光明媚,城中人山人海,就算是在王城里也能听见城中的人声鼎沸,一片欢腾。 石业兰连连打哈欠,只觉得困意绵绵,这样“场面”上的事,对他来说,还是太过无聊了一点。 这时只听外面朗声传唤道:“夏国使节到!” 于是王宫上下的小吏挨次扯着怪异的嗓子叫道:“夏国使节到……” 身为迎宾的大将军,利钦的父亲重装力马,旌旗招展,带着一队禁军远远迎去。 大月国迎接的人群有些骚动,一些年轻子弟都翘首以盼,盼的不是那万般财宝,而是那传说中的夏国公主。在大月国甚至有传言,夏国皇帝的女儿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是夏国第一美人。 石业兰只觉得好笑,心想她反正是要嫁给国王的,你们也只能在心里念想念想了。 什么夏国第一美人,天下第一美人什么的,都无关紧要。石业兰一边抵抗着倦意,一边琢磨着昨晚修炼的武功,哪里有心思关心什么使节团,只等到仪式结束,就回家睡觉去了。 利钦碰了碰石业兰的胳膊,惊叹道:“来了,来了,来了!” 只见大月国的大将军骑着马,手中执着旌旗,带着一队人马,紧随其后的就是夏国的使团了。 此次夏国出使人数众多,其他下人随从都已经被安排到了城中的国宾府了,只来了一小队人马,花团锦簇般的簇拥着那辆马车。 石业兰懒洋洋地想,这大概就是夏国公主的马车了。 人群又恢复了平静,等着仪式完成,亲眼一睹夏国公主的风采。 石业兰看了看一行夏国来者,只瞧见人群之前有两个神姿俊郎、英气勃发的年轻人带队。再一细细瞧去,顿时心中一咯噔。 只见其中一人面带笑意,宛若三月春光;柔眉润眼,一袭白衣,腰间挂着皇帝亲赐的“应龙剑”,只叫城中迎接的大月国百姓见了无不赞叹,果然是“天国上朝”,就连一个使节都看起来的气度不凡。 另一人比之年轻少许,是个黑衣黑发黑眼睛的少年人。那人眉宇间带着丝丝傲气,眼睛睥睨着周围的人群,嘴角挂着自负的微笑。 两个人,两种风格,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骄傲魅邪,两人皆是气度不凡,英姿勃发,叫大月国女子们见了,心中满是欢喜。甚至有人开始当街比较了起来,比较他们俩那个比较好看。 一女说:“我看那黑衣少年英气逼人,举手投足无不是自信满满的味道,看起来很帅啊!” 另一女子辩驳道:“不对,不对。黑衣少年看起来太过霸道蛮横,眼神中都带着一股刺味。还是旁边那个白衣公子看起来恭谦有礼,定是个温柔的贵公子。” 一男子喟叹道:“若是能看一看公主长什么样就好了……” “你想见公主?”另一人笑道,“前提你得有本事站到王宫里去!” “唉,我们也就念想念想罢了……” 使节团慢悠悠穿过大月国国都星月城的天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来到了王宫前的迎台。 石业兰心中一咯噔,接着脸上浮现了一抹苦笑,喃喃道:“不会吧……” 只见那白衣公子和那黑衣少年,正是他和利钦半个多月前在边关游玩,见到的那两个人! 那么说来……马车里面的就是她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她给他变了个“大变活人”的妖法,从一个死气沉沉的青面男人,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窈窕女子。 她的头发、她的动作、她的一颦一笑他到现在还记得,怎么也忘不了。石业兰也觉得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除了对武功和酒以外,不是没有过兴趣么?怎么现在居然会这么难以克制心中的情绪? 石业兰的心从来未像现在这般狂跳过,几乎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他突然希望车里坐的是她,也希望不是她。 石业兰之后过了很多年,想起那一幕,还好像是做梦一般,朦朦胧胧,懵懵懂懂。 当时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什么仪式、过场都已经像雾一般消散了,只是一些话语、一些人至今也忘不掉,从遥远的记忆里悠悠飘来。 “在下夏国使节周玉明。” “在下夏国公主护卫方野。” “小女夏国公主长孙珏……” 石业兰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摇摇晃晃的,好像喝醉了一样。他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那日巧遇的竟然就是公主,那两人分别是周玉明、方野。 石业兰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过来的,他迷迷糊糊地看着长孙珏,今天的她跟之前巧合一面那素面狡黠的模样不同。今天的她身着盛装,薄妆樱唇,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国公主的威仪,让人望而生畏。 她就在站在台下,轻轻一福礼,在场的人都安静了,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就连年老体弱的大月国国王都惊愕地掀起纱帘,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个远道而来的公主。 石业兰心中一紧,不由得想,她发现我了吗?我就是那天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酒鬼。她只低眉颔首,嘴角带着一丝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笑,好像没有发现他就站在国王身旁。 石业兰心中有些失落,心想她定是已经忘了我,一个酒鬼就算是穿着官服,也是一个酒鬼,贵为公主的她,自然是不屑瞧上一眼的。 他觉得奇怪,她明明就是要嫁给国王的,自己失落个什么劲呢?她的到来不会给自己有任何影响,自己还是自己,没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轻轻一笑,就已经让人意乱情迷、浮想联翩了。在场的年轻子弟后悔自己娶早了,在场的老人只觉得自己太老了。 见到这样一个女子,是谁都会后悔,虽然也不知道后悔什么,就是觉得遗憾后悔,好像此生白过了。 利钦惊叹道:“原来……原来如此,那日我们见到的,就是夏国公主和使节、护卫!” 他瞧见一旁的石业兰一脸呆滞,好像丢了魂魄一般,不由得笑了起来,揶揄道:“嘿,嘿,石兄?” 石业兰张了张嘴,仍旧看着场中那个公主,那日她披头散发,狡黠魅猾的模样,跟今日看来却是大相径庭。 他一度怀疑,面前的她,真的是那天他遇到的女子吗? “石兄?石兄?……泊火兄?” 利钦连叫了几下,石业兰才茫然地回过神,问道:“怎么……怎么了?” 利钦笑了笑,说道:“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是被那公主迷上了?” 石业兰沉声道:“说什么胡话?她贵为中原公主,岂能是我们人等可以觊觎的?” 利钦耸耸肩,一脸怪笑,说道:“还说想自由自在闯天涯,我看石兄只见了她一眼,就已经连灵魂都被她锁了起来!” 石业兰苦笑道:“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利钦笑道:“你不会就是见她百般娇艳,就对她心动了吧?我当石兄也是个定力十足的人,除了武功与酒,就没有其他感兴趣的事物了……” 石业兰讪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疑惑,觉得一切都太巧了……不然你瞧,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一副痴呆样儿?” 利钦笑道:“我就不是,我突然觉得,我家中那位姑奶奶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只恨不得早点下朝,回家去见她了。” 石业兰苦笑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吧……” 利钦笑了笑,说道:“她没什么不好嘛,只是脾气古怪了点,其他哪一点都很好。我若是真的对她负心,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好姑娘了。” 石业兰苦笑道:“这可真是不像你,你不是一直都很抗拒吗?”他凑近他,笑道:“莫非你见了夏国公主,精神受了刺激,只把她当成她的替身?” 利钦正色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一个女子之所以被称为‘倾国倾城’,定是要‘倾人城’、‘倾人国’的。夏国皇帝真是打了个好算盘,将这么个美人推到大月国,只怕是以后国王那老头子更加不理朝政、整日荒淫了!” 利钦接着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心里有个结打不开,不敢面对曾经的青梅竹马。只靠着躲避,让她伤心,以为她这样就会远离我,现在看来,这样才是最春的……” 石业兰至今还记得已经逝去的老友利钦的话。 利钦跟他说:“若是一个伴侣每日都只是叫你头昏脑涨、不思进取,那么他绝对是想要害你。而那些苦口婆心、指正你、惹你烦让你厌的,才是真心对你的。我原来一直不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了。石兄你可也得早日找到一个这么待你的,不要再被酒泡着了,韶华易逝呦……” 石业兰躺在床上,用胳膊盖住眼睛,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窗外不远处的泡桐树下,吴雪和兰儿的低低私语,好似四月春光,温软明媚。泡桐花开满树,吴雪和兰儿似乎有很多话,怎么也说不完,在这安静的晌午,听起来格外安静。 借着午间静谧的时光,石业兰忽然想到了很多。一瞬间,纷乱的思绪将他带回了关外的客栈酒馆,见到了好友利钦和徐付凯,目睹了满天黄沙…… 他想打了他们初会的一面,想到了欠他三坛酒的长孙珏,想到了狡黠魅猾的长孙珏,想到了贵为公主的长孙珏……想到了他们再见面时的欢喜,想到了生离死别的悲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一章 防范之策 吴雪和兰儿说了很多话,很多闲话,东拉西扯,似乎没有什么不能说,没有什么想到不能说。 他们坐在阴凉地下,头上就是泡桐树,开满了花朵。在阳光照耀下,满树紫光幽幽,好像有千万只蝴蝶在纷飞。 中午众人草草吃了点便饭,对此,村长很是歉然:“不好意思,只有些淡酒简餐招待客人。” 张节陵笑道:“这样就很好了,村长不必客气,素酒淡菜吃着也格外有滋有味。” 只石业兰看起来很是闷闷不乐,有些失魂落魄的,至从他起床以后就是这饭模样了。 吴雪好奇地问兰儿:“师傅他怎么了?” 兰儿何尝没有发现自己父亲的“异常”?只是她不忍心戳破他内心的苦闷罢了。对于过去的事,父女俩还没有忘怀。 有些事情,越是想要遗忘,却偏偏记忆犹新。有些事情,越是想要记着,就淡化的越快。 兰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他应该没什么吧……” 吴雪最初遇到这对父女的时候,石业兰曾经给他说过很多事情,过去的事情。这让他有幸可以了解到那个曾经的公主的事迹,哪怕她已经香消玉殒,也无法让人忘却。只听得点滴事迹,就仿佛瞥见一道倩影从记忆深处掠过,令人久久无法忘怀。 吴雪想,师傅他恐怕又想起了过去的事吧。没有人能彻底忘掉过去的事,就像人永远无法忘记痛苦一样。 张节陵见石业兰只顾着闷头喝酒,马上举起酒杯,笑道:“石兄,你这么做可不厚道,酒只顾着自己喝,也不跟我们碰一杯。” 石业兰闷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升起丝丝笑意,接着跟他碰了个杯。于是二人喝了起来。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幸好自己没有被牵扯进来,否则,自己恐怕又要头昏脑涨的度过下午时光了。 游天星初来乍到,对此景色优美、安详宁静的村庄很是向往,也很感兴趣,所以他希望保留一些精力漫步在这村庄里,消磨下午漫长的时光。 村长笑道:“游大侠怎么不喝点酒啊?” 游天星笑着说道:“那伙歹人上午落不到好处,恐怕很快就会反扑过来,得留一两个神志清醒的,以防不测。” 村长抚须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游大侠考虑周到,也是我村民之福。” 接着,他幽幽一叹,说道:“能偶遇几位大侠来我们鸾凤村,是我们的幸运啊……” 吴雪思忖道:“游大哥所言极是,上午我在村后坡道撞到一个人躲暗处,偷听我说话。这人说不定就是从山上下来探查的山匪。他们也许在琢磨我们是谁,恐怕很快就就会再次下山劫掠袭扰一番。” 听了吴雪的话,村长有些微微色变,骂道:“这伙可恶的匪徒!真的要把我们逼上绝路……” 游天星沉声道:“由此看来,说不定整个村子都在山匪的监视之下,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以防他们突然冲下山来,我们措手不及。”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多劳几位费心……” 吴雪左右瞧瞧,问村长道:“怎么不见您儿子来吃饭呢?” 村长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他嘛……他整日无所事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不,又不知道跑跑到哪里去了……” 吴雪苦笑道:“是嘛……”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是自己也是无所事事的,整天躲避在芙蓉城的藏书阁里,靠着一本本冷门的、无人问津的度日。那时父亲母亲可没少生他的气,觉得他看书很多,但就是不看学业上的书,所以对他很是怨言。 大概每个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孩子有所抱怨,总有某个时刻会对他们很失望。就像孩子一样对父母很抱怨、很失望一样。 村长低垂着脑袋,手中的筷子也停了下来,良久,这才说道:“他也老大不小了,今年也已经三十四岁了,可还是没有一个媳妇。这也难怪,现在村子里年轻女子几乎不敢再在这里待了……” 村长沉默良久,接着说道:“匪患不除,恐怕这个村子里的人会越来越少,最后只怕只有几个走不动路的老家伙留守在这里了……” 吴雪想了想,说道:“附近几个村庄也是这样?”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也还不错吧……自从突然冒出了山匪,他们占据了要道、山口,几个村子的联系几乎就断了……” 吴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可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这些山匪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山野土夫。只单单就上午碰到的几个山匪来看,他们装备精良,每每是短打黑甲,手中的鬼头刀也很有分量。而且那些马匹全部都是精悍的良马,个个训练有素。 他们是什么来路? 吴雪想到了他曾经在孤鸢集碰到的山匪,他们就是从边关逃回来落草为寇的士兵,那么,这些人是不是也是某个营地出逃的官兵? 现在局势并不太平,各种留言飞起,遍布临江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有很多人举家向南迁移。吴雪想,这样一个高压态势下的人们,做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因为面对一件事,有人反向逃跑,就要有人迎头而上的。 众人吃完饭后,各自休息。 午后时光很是悠闲漫长,温柔慵懒的阳光落在身上,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身体好像脱了力,只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吴雪想到,这些山匪像极了训练有素的猎犬。他们先切断各个村子间的联络,让他们孤立无援,无法联合起来反抗他们。若是单看一个村子的势力人力,自然是打不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山匪的。 想到这里,吴雪就有些头疼,他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山匪盘踞在这山脉里,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吴雪只感觉身体懒洋洋的,他靠在藤椅里,闭上双眼,依旧可以看到阳光落在树木绿叶上的弧迹,像是一个日全食的光环,盘踞在漫漫长夜,亘古不变。 张节陵见石业兰闷闷不乐,只顾着喝闷酒,于是便和他喝了起来。本来是想灌醉他,没想到反被灌醉了,躺在屋子里的炕上打着震天响的酒鼾。 游天星吃个饭就去附近去随便走走,瞧瞧。 翎歌因为要照顾病中的春桃,就没有来吃饭。兰儿将饭送到屋子里,便也趁着午时休息了片刻。 从山庄里出来,他们都有些疲惫。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惫。 吴雪在睡梦中有时还会忽然惊醒,呆呆躺着半天,才能悠悠入睡。 吴雪只感觉午后时光太过漫长,太过懒散,让他不由得身心疲惫,只躺在那里不想动弹。 不多时,翎歌出了门,走到吴雪边上,用脚踢了踢他的脚,笑道:“雪公子可真是悠闲啊,躺在这里睡大觉呢……” 吴雪睁开眼睛,笑着问道:“是你啊……春桃怎么样了?” 翎歌说道:“她的情况不太好,可能是因为被肮脏的江水泡了吧,她的伤口又复发了……” 吴雪坐起身,说道:“那可是麻烦了,现在是在春天,伤口若是复发……” 翎歌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去向村长问过有没有治疗创伤的药,可是他说治疗那种创伤的草药村子里已经没有了……” 吴雪思忖道:“那哪里还有……” 翎歌叹了口气,看向村子后面连绵起伏的山脉,说道:“只有在山里才有……” 吴雪一怔,说道:“这下可麻烦了……草药山上才有,可山上还有山匪……” 他想了想,对翎歌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哪天去山上看看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治疗创伤的药……” 翎歌笑道:“那可真是得辛苦雪公子……” 吴雪苦笑道:“没办法,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成?” 于是他们盘算,准备找个比较合理的时间去山上看一看。 可是这一去很有可能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遭遇,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春桃的伤势已经刻不容缓,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对于春桃的伤,吴雪还有些不解之处。 于是他说道:“那晚孙鹏去刺杀春桃,被我所发觉,所以并没有得手。可是就在我离去的片刻功夫,她就受伤了。只这片刻功夫,会是谁伤了她呢?除了孙鹏以外,还会有谁要害春桃呢?” 翎歌微微一笑,说道:“雪公子可真是执着,誓不达目的不罢休……” 吴雪笑道:“就是有些疑惑嘛……”他看向翎歌,一副打量的神色。 翎歌笑道:“雪公子是怀疑我?” 吴雪笑道:“我不怀疑你,我觉得可能是潘凤,因为当时他已经有了心中的盘算,也发现了孙鹏他们的秘密,所以才将计就计,只是没想到,却是多此一举了。” 翎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春桃是我不可多得的可以说话的姐妹,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二章 夜中突袭 吴雪和翎歌商议着,春桃的伤势已经刻不容缓,和众人聊起此事。张节陵对此的提议是,等到明天,他和吴雪一起上山。对于药草,他自然是很熟悉的,翎歌也放心不少。 到了夜晚,众人早早歇息,等到明天一早,他们就去山上采摘一些可用的药草。 吴雪静静躺在炕上,耳边是张节陵和石业兰的鼾声。他们已经早早睡着了,吴雪脑袋里总是有一些事情,像是某种预感式的感知,今晚又要失眠了。 他听着窗外的虫子和青蛙在鸣叫,有种和谐的意味,像是夜晚的协奏曲。他并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有些安心。听着这些自然的声音,好像自己也置身在烟火气息之中,而非肃杀冰冷的地狱。 若是仔细地去听,就会发现这些自然之音并不完全是在重复着一个曲调,而是有着细微的变化,好像是在家交流一般。 吴雪想,夜晚是属于这些自然事物的,因为人们都已经睡着了,它们登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舞台。 不多久,屋子里跑进了一只小虫子,声音在很近的地方传来,吴雪静静地听着这个声音,只觉得满心欢喜,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藏一样。 于是,一些弥留的倦意也消弭了,无处可寻了,就像是这一只小虫子一般,在黑暗中鸣叫着,但是寻找不到它的踪迹。 一股清凉的山风吹进屋子,像是下达了某种讯号一般,吴雪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除了房门。 外面有些清冷,但是人体的温度完全可以抵御。这是安详平和的夜风,两个地方,判若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此刻夜深人静,村庄里只有几处还亮着灯火,那是祠堂和凉亭的灯火。依稀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犬吠声,在此刻听起来格外宁静。 吴雪想,这样一个清风微凉的夜晚,大概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好梦。 他在屋子周围漫步,绕过了屋子,抬头间依稀瞥见那边有个人影。吴雪定睛一瞧,那是一个黑色的背影,瘦瘦条条的,像是一枝随时都会被微风折断的花茎。 那人站在泡桐树下,微微抬起头,接着灯火看着满树的繁花,久久驻足,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越是宁静的夜晚,思绪就越是纷乱冗杂,趁着人们想要入睡的时候生根发芽,像是花园里一根怎么也拔不完杂草。 吴雪轻步走过去,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那人闻声回头,神色间略带伤感,眼睛里噙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寂,却只是一闪而过。 见到了吴雪,她轻轻一笑,勾起嘴角说道:“这么晚了,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没睡……” 吴雪笑了笑,说道:“翎歌姑娘莫不是有什么心事,否则怎么会睡不着呢?” 翎歌回过身,她的脸沉浸在幽暗暧昧的灯火里,悠悠说道:“雪公子这么晚了,却也还是在散步,是不是也有什么心思呢?” 吴雪抬起头看着满树的泡桐花,它们沉浸在幽幽的灯火里,有种说不明的朦胧美感。 吴雪笑道:“心思嘛……可能有吧,也可能没有……” 翎歌俏皮地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恐怕也只有从雪公子口中才会说出了……” 吴雪摆了摆手,苦笑道:“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是偶尔也会失眠……” 翎歌说道:“莫不是听说要上山采药,心里畏惧这些山匪?” 吴雪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怎么会……” 翎歌挑了挑眉,说道:“我想你也不会……像你这么爱出风头的,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呢?” 吴雪苦笑道:“……我爱出风头吗?” 翎歌看了看他,随之轻笑一声,手指掩着嘴唇,悠悠说道:“很爱……”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也许不是我爱出风头,是风头爱找上我。” 翎歌轻轻一笑,说道:“什么话……” 吴雪说道:“有时候,我也想简单一点,可是一入江湖,才知世事艰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牵扯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了。就像是飞蛾掉到了蜘蛛网上,只能竭力振翅,却怎么也逃脱不了束缚……” 翎歌幽幽道:“蜘蛛网么……” 她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这夜晚的微风一样,转瞬即逝,却又绵绵不绝。她淡淡的眉间似乎藏着什么心事,那微微蹙起的弧度却叫人迷惑。 良久,翎歌说道:“也许……我们就像是飞蛾一样吧,向着不知名的宿命奔去,也许等着我们的是火,是蜘蛛网,可是总是乐此不疲……” 吴雪见她总是一副若有所失的神情,而且,藏在她那宛若云烟般缥缈的眉间的,究竟是什么呢? 翎歌回过神,一下子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就像是吴雪初见她时一般。冷冷淡淡的,几分狡黠,几分疏离。 她嘴角又勾起了令吴雪很熟悉的笑容,像是覆盖着积年不化的冰雪一般。 “雪公子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吴雪笑道:“我在想,翎歌姑娘神色见若有若无的那一种情绪,究竟是什么含义呢?” 翎歌微微一笑,说道:“雪公子可弄明白么?” 吴雪悠悠说道:“刚才你露出的表情,我从前可没有在你脸上见过。就像现在一样,你又恢复到了过去那种神情……” 翎歌显得很有兴趣,走近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悠悠说道:“……我过去的神情?那是什么样的呢……” 吴雪手扶着下巴,想了想,笑着说道:“有些酷酷的、冷冷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潇洒自由的杀手一样……” 闻言,翎歌忍不住一阵咯咯娇笑,她看向吴雪,唇边带着几分残留的笑意,就好像消去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她眼中闪着微微的光芒,点了点头,悠悠说道:“哦……想不到,原来我在雪公子眼里,原来是这样一副模样……” 吴雪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揶揄戏弄意味,立马反击道:“这是那天晚上你给我的感觉,谁叫你那晚莫名其妙地跑到我房间外面,拿着那什么暗器对我的床一通乱射……” 翎歌依旧面带笑意,只是这笑容骤然变冷,悠悠说道:“雪公子是怪我身手不佳,没有把你射成刺猬喽?” 吴雪却是打了一个响指,笑着说道:“就是这样了……就是这样,你先在的表情就是我之前见的最多的,那自信冷漠的笑容,不容质疑的语气,无不透露着一股酷酷的味道!” 翎歌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蹙了蹙眉,好像被他这么一说,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吴雪戒备地退后一步,说道:“……你要用那个了?” 翎歌表情很是古怪,冷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们之间还有一场决斗呢……” 吴雪苦笑道:“你还没忘?” 翎歌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看着吴雪,冷声说道:“忘?怎么会忘呢……你那天晚上那样……那样作弄我,我还没有报仇呢……” 吴雪一回想,顿时脸上有些微热,他打个哈哈,看着天边的月牙,讪笑道:“那天晚上?哦,我想起来了……那也是我迫不得已嘛……那个,那个……你不要在意哈……” 翎歌冷冷地看着不知所措的吴雪,顿时失笑了一声,说道:“瞧你这样,好像生怕被我缠上似的……” 吴雪苦笑道:“我只是不想……不想和你决斗……那样太麻烦了。再说了,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呢……” 翎歌挑了挑眉,嘴角依旧挂着笑容,悠悠说道:“雪公子若是急不可耐,翎歌现在就满足你……” 吴雪一怔,脸上热热的,躲避着她灼灼的目光,随之苦笑道:“不要说一些会让人误解的话啊……” 翎歌笑道:“误解?哦,我明白了,你是怕被兰儿妹妹误解吧……” 她的语气忽而一沉,冷笑道:“要不,今晚我们之间就做个了结吧?也许死了,就不会有任何烦恼了……” 吴雪连连摆手,苦笑道:“还是算了,还是算了。这样吧,我先回去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去采药呢……” 说着,吴雪就想麻溜跑路,可这时,只听村子里突然响起了尖锐的铜锣声,瞬间击碎了夜晚的宁静。 吴雪和翎歌面色一变,放眼望去,只见村庄东口火光冲天,染红了黑漆漆的夜幕。 接着,整个村庄里都沸腾起来,各种混乱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哀嚎声,冲击声,慌乱的脚步声,孩童哭闹的声音…… “怎么了?!” 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兰儿也分别跑了出来,神色惶恐。 这时候,村长从前堂匆匆跑了过来,脚步一个不稳,一下子扑倒在了他们面前。 张节陵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托起,凛声说道:“村长,发生什么了?” 村长指着外面,神色惊惶,大喊道:“他们……他们来了!山匪们冲下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三章 夜中突袭(其二) 吴雪正感觉从翎歌那里蔓延过一股肃杀的冷意,忽然感觉如坠冰窟,不由得想要跑路。 翎歌看着他想要溜走的滑稽背影,嘴角掠起一抹奇怪的笑意,就像这夜晚一样奇怪,令人费解。 可就在此时,翎歌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她的双眼闪着异样的光芒,充满了疑惑与恐慌。 “诶,雪公子……”翎歌惘然地喊道。 吴雪听到她如同蚊子叫一般细声轻语地喊他,疑惑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翎歌指了指那边,说道:“着火了……” 吴雪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只见村庄的东口处,火光冲天,染红了黑黢黢的夜幕。 一瞬间,夜晚的宁静被打碎了。 一些异动的声音突然从那边蔓延过来,很快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沸腾之中。 可是这沸腾声听起来却令人心悸。一时间,马蹄的狂乱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被破坏的声音、哭喊声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这时候,石业兰等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只披着衣服睡眼惺忪。 张节陵惊惶道:“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兰儿也是一脸惊恐,脸上还带着几分倦容,问道:“……雪儿哥哥?” 兰儿叫醒了有些发怔的吴雪,吴雪这才反应过来。他听着那响彻村庄的铜锣声,格外刺耳,令闻者心惊胆战。 这时候,村长从前堂跑了过来,他佝偻着腰,竭尽全力跑着,一个脚步不稳,忽而向前扑去。 张节陵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稳稳地扶住他,沉声道:“村长,发生什么了?” 村长指着外面,一脸恐慌,嗄哑着嗓子,说道:“他们……他们,那伙山匪又冲下山来了!” 张节陵一怔,忽而面色阴沉下来,说道:“村长,你躲在屋子里别出去,我们且去看看!” 说着,他将衣服一翻,披在了身上,脚下猛然几点,蓦地掠上房屋,向着村庄中冲去。 石业兰微微蹙眉,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去瞧瞧,雪儿就留下来保护她们吧!” 说着他和游天星也轻功一展,极速向外跑去。 吴雪见到他们三人皆是迎风而上,自己有些茫然无措。他不由得苦笑,怎么每到关键时刻,自己总是要被留下来保护她们?也许不是他保护她们,而是她们保护他吧! 吴雪茫然地看了看兰儿,又看了看翎歌,接着就开始原地转圈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的内心无比慌乱,那沸腾喧嚣的声音太过刺耳,惨叫与哀嚎都透露着肃杀的冷意,他根本静不下来,等不下去。 兰儿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心里虽然不想他去冒险,但是却知道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她说道:“雪儿哥哥若是心里盼念他们安危,就去吧……” 吴雪停下脚步,问道:“那你们呢?” 翎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说道:“我们你就放心吧,雪公子不是最该担心自己么?” 吴雪不由得苦笑,想想也是,她们恐怕都不需要自己保护,反而是自己需要她们保护。 兰儿微微笑了笑,说道:“一些山匪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雪儿哥哥早去早回吧……” 吴雪像是得到了皇帝钦赐的命令,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他笑了笑,眉间带着一丝坚毅,沉声说道:“好,你们暂且留在这里,保护好春桃,我去去就来!” 说着,吴雪一提前襟就向外疾步走去,只走出两步,就听翎歌呼唤道:“雪公子请先留步……” 吴雪收住脚步,回头望了望,只见她丢过来一个物事。吴雪一把抓住,定睛一看,赫然就是那闪着耀眼黑光的圆筒暗器。 “你……你这是……”吴雪有些不解。 翎歌嘴角带着笑意,悠悠说道:“这个东西,你就先拿着防身吧……” 吴雪霍然一笑,点了点头,接着一个阔步,就扑向了茫茫夜幕。 吴雪走后,只剩下兰儿和翎歌依旧站在泡桐树下,悠悠看着那边。 良久,兰儿轻轻说道:“翎歌姐姐居然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他呢……” 翎歌岂能听不出她话中的意味?只是不知道怎么的,神不知鬼不觉就将师傅临行前送给她的暗器交给了吴雪。 翎歌低眉颔首,笑道:“我只是怕他武功不高,又爱逞能,把自己性命丢了罢……” 兰儿耳边满是厮杀的喧嚣,眼睛望向那边的火光,悠悠说道:“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夜晚就此喧嚣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张节陵他们已经投身到了诡谲险恶的乱场中。整个村庄都笼罩在惶惶的慌乱之中,他们投身进去,现不知到了哪里。 吴雪慌里慌张跑到村庄里,只见人群四散而逃,满目疮痍,东边的大火势头不减。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点燃了吴雪心中的怒火,也让他一瞬间镇定了下来。 他眼睛扫视着周围,只见街道那头,几个手持大刀的黑甲山匪嘴里呜呜呀呀地怪笑着,追着一个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女子,那女子是个母亲,怀里还抱着襁褓婴儿,身上染着鲜血。 吴雪一个阔步冲过去,从侧面横起一脚,像是星夜流星一般,将其中一人踢飞。 其余三人见了,立马挥刀砍来,吴雪几个退步,游刃有余地躲开那凛冽的刀风,转而出手,宛若雷霆一爪抓住了其中一人的喉咙,狠厉一捏,又将他推了出去。那人一阵翻腾,捂着喉咙,嘴里怪叫着,流出汩汩血,随后就没了动静。 就在这时,一山匪厉喝一声,从后面直竖竖一刀劈砍了下来,吴雪翻身一躲,反腿在他腿弯一踢,那山匪蓦地跪了下去,一刀咯噔一声砍在了地面上,掘起一块泥土。 他们满身鲜血,已经杀红了眼,这下全不把生死放在眼里。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第三人见吴雪身子轻快如燕,自知不能用厚重笨拙的大刀来攻击。于是将刀往地里一插,脚下一顿,宛若斗场力士,拍着厚重的大掌向着吴雪扑来。 那人宛若发疯的公牛直冲过来,若是被这一着顶撞到,恐怕当场就会被撞得骨裂脏碎。 吴雪脚下一动,身子往一边侧去。而那人看起来笨拙如牛,可实是灵活无比。他借着惯性冲过来,到了吴雪身边霍然一抄手,横着拉住了吴雪的衣服,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带着他往那屋子墙壁上撞去! “呼咚”一声,那木质的屋子被撞的轰然倒塌,扬起一片灰尘。 那人站在倒塌的房屋边,脸上带着狞笑,仰天大笑,说道:“小小蝼蚁,一捏就死!” 可就在此时,他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根细长的木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腾起的烟尘,只见里面隐隐有个身影直立起来,可是他还未看清他的脸就直竖竖扑倒下去。 吴雪从倒塌的房屋里走出来,捂着嘴巴,不断地咳嗽着,几朵鲜血梅花落在了掌中。 那人力气很大,一把就将吴雪整个提起,他只感觉自己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任由他往墙壁上砸去。 也就是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吴雪周转全身内力,护住了后心。就算如此,他也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内息犹如惊慌的兽物一般胡乱奔逃。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不断地咳着血。此刻他的内息已然紊乱,身体被疼痛缠绕,他竭力压制住那股难以控制的气息,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这场灾难比他想象的还有浩大。这个村庄很大,零零散散的房屋坐落在山脚下。此刻望去,四处燃着火光,到处是厮杀哀嚎声。大约百十余狂匪冲进了村子,骑着马的山匪到处煽风点火,肆意砍杀。下马的山匪进到村民家中肆意劫掠,无不所抢。 吴雪宛若置身在一个地狱之中,满目疮痍,无助的哀嚎和肆意的狂笑不绝于耳…… 一瞬间,无比寒冷的气息笼罩全身,一股热流从小腹上涌,他满身被一种叫“怒气”的东西包裹,就像是这熊熊烈火,冲天燃烧! 一对人马冲了过来,挥刀砍向前面逃难的村民,嘴里叫嚣道:“兄弟们,尽情的杀吧,抢吧!” 另有一人狂笑道:“给老子留两个女人,男的全杀光!” 那一行人骑着马扑到了路中的吴雪面前,狞笑道:“挡我者死!!!”他骤然拉住马缰,那健硕高壮的大马惊叫一声扬起前蹄,对着吴雪的脑袋踢去! 吴雪眉头一皱,咬着牙,嘴里发出一声嗤,一个猫身,躲到了马腹下,狠狠一拳打去,这一拳,将他能挥出的力量全部轰出! 那马受了惊吓,一下子翻转过来,将马上的人压在身下。那狂匪的五脏六腑被马身的重量压碎,登时吐出一口鲜血,憋红了脸,一双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那马吐着舌头,蹬着蹄子,躺在他身上吐着血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四章 千针噬心 吴雪将马打翻在地,随之像是弓腰的猫一般,随之往后一跳,躲开了冲击。 倒下的马惊动了其余的马,它们不安地一阵动乱,将其他几人摔下马背,一溜烟地跑了去。 那几个山匪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因为吃了一嘴灰,连连啐着。 接着那几人面色狰狞地看着吴雪,其中一人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你很有种!” 另一人骂道:“娘的,哪里来的小野种,敢挡爷爷的去路?!” 吴雪站在路中,只冷冷问道:“你们的头领在哪?” 那几个山匪古怪地互相看了一眼,随之大笑起来。讥笑。 “就凭你?!你不过是出了一卑鄙的招,才让马压死了王四,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论卑鄙,我不如你们。论凶狠,我更不如你们。” 那人被呛了一声,立马变了颜色,脸上一沉,皮肉扭曲起来,骂道:“娘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吴雪只冷冷问道:“你们的头领在哪。” “想见头领?现保住你的狗命吧!” 说着,那几人宛若凶神恶煞一般挥刀扑了过来,嘴里哇哇呀呀地大叫着,一双凸起的眼睛闪着凶狠的光。 吴雪现在几乎没了力气,只能连连退逃,每动一下,身子骨就剧烈地疼痛。 “狗崽子,有种别跑!”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老子让你逞英雄!!!” 吴雪咬着牙,冷汗从他额角滑下,他躲避着霍霍刀光,那大刀在他们手中势大力沉,每一刀都凶狠凛冽。 几个狂匪追着吴雪一通乱砍,所过之处屋倒地裂,宛若杀星小鬼般,嘴里呜呜呀呀怪叫着。睚眦欲裂,横眉竖发,手里拿着大刀,眼睛里闪着令人心悸的凶悍的光。 吴雪想到了翎歌给他的暗器,他如获救星一般,从怀里掏出那黑乎乎的圆筒。 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玩意儿要怎么用?! 吴雪一边跑,一边捣鼓着手中的暗器,令他奇怪的是,怎么就连一个机关按钮都没有? 吴雪只顾着摆弄手中的暗器,却没仔细看路,不小心一头扎进了死胡同,已经退无可退。 吴雪心头一凉,这下遭了,跑也跑不成了。 就在吴雪冲进死胡同的时候,里面传出来一阵惊呼声。 吴雪定睛一看,只见在里面的一堆稻草茎里面,有两双惊恐的眼睛瞪着他。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你们躲在里面好好的,何必自乱阵脚,惊呼出声呢? 这时候,那几个狂匪堵住了胡同口,他们背后燃着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覆盖在这狭长的死胡同里面。 那稻草堆里的两个人不由得一阵慌乱,颤颤巍巍的抖落了许多干草茎。 吴雪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别乱动……” 那两人果真就不再乱动,连一点大气也不敢出。 其中一个悍匪狞笑道:“跑?我看你还往哪跑?!” “陈三,别跟狗崽子废话,一刀劈了他,别耽误老子抢几个大美妞,晚了都让人抢光了!”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这天底下,就是不缺女人,就是不缺金银财宝,只要你敢,什么都是你的!” 说着,那人只身走了进来,那黑黢黢的身影将整个胡同的光线全然遮挡,犹如厉鬼索命一般,脚下一迈,挥刀扑了过来! 这胡同狭窄难以动身,这一刀划过一道凌冽的银光,只向着吴雪脑袋砍来。 “啾啾啾——!” 可这时,只听一阵凌冽的破风声,一蓬暴烈的寒芒闪动,那人骤然停住了脚步,手中的刀“咣当”一声脱手掉了下去。 只见那人满身皆是银针,从上至下,宛若一只刺猬,刀一脱手,整个人无力地“噗通”反倒下去。 吴雪怔怔地看看倒下去的狂匪,又看了看手中的暗器,也就是顷刻之间,就取了一人性命! 吴雪仍旧心有余悸,刚才事出紧急,他对着那圆筒状的暗器一通乱拍乱敲,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忽地激射出一蓬银针,将那扑到面前的狂匪给射成了刺猬。 吴雪拿着这么个暗器,只感觉其质寒凉,宛若手握一块坚冰,浑身都被蔓延的寒意浸透。 其余几人站在外面,视野被那人高马大的狂匪挡住了,只听一阵迅疾凌冽的声响,自家兄弟就没了气息,时下又惊又怒,咬着牙一轰隆全部冲了进来。 吴雪哀叹连连,心想刚才在情急之下误触了机关,现在冷静下来,却还是不知道怎么使用的。 于是他又是一阵乱拍胡敲,可这次却没有银针飞射而出。 吴雪心中一凉,只想这下定是要小命呜呼了。 就在此时,吴雪眼前闪过三道寒光,璀璨如星,那三人闷哼一声,挨个扑倒在地,直愣愣地扑在吴雪脚前,登时没了动静。 吴雪猛然回过神,惊魂未定地向后看去。 只见背后的墙上蹲着一个人,那人面带笑意,修长有力的手指还保持着出招的姿势。 吴雪眼前一亮,惊喜道:“是你,游大哥!” 游天星苦笑道:“你怎么把自己逼到这死胡同里了?” 吴雪无奈而笑,说道:“那群悍匪太过凶残,我本将出手相助,可他们人多,结果就跑到了这里。” 游天星看了看吴雪手中的暗器,说道:“不过也好,对于这种机关类暗器来说,狭小的空间正好可以发挥其全部威力。” 吴雪不由得苦笑,暗器虽好,但是他忘记问翎歌使用方法。游天星若是再晚来一点,这胡同里恐怕就有三具尸体了。 吴雪问道:“其他人呢?” 游天星说道:“我跟他们被冲散了,他们现在应该在村庄各处应敌吧……”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这伙山匪不下百十余众,只怕是心有余力不足,难顾得周全……” 游天星沉声说道:“那伙山匪应该是从东边山口冲进山庄的。刚才在高处,我看西边山坳里隐隐有火光,应该是另一波伺机而动的山匪,我且去西边周转,这里交给雪兄弟了!” 说着,游天星宛若一只猫般,轻巧地一跃上房,身影一闪,消失在了黑暗中。 等他走远了,吴雪微微一笑,说道:“出来吧,别躲在这里,很容易着火的……” 不多久,只见两个黑黢黢的身影从谷草堆里钻出,吴雪不由得苦笑,只见两个满头稻草茎的小童眼巴巴地看着他。 吴雪笑道:“已经没事了,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 其中一女童拍掌笑道:“叔叔刚才好厉害,银光闪闪,那群坏蛋就全倒下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叔……叔叔?”他心想自己不过才十几岁,竟然已经是孩童们口中的“叔叔”了。 男童说道:“不对,叔叔只打倒一个,其他三个全被另一个人打倒了!” 两小童孩子气上来了,也不管不顾是在何处,当场辩论了起来。 女童气呼呼地说道:“你吓得闭上了眼,我一直在看着!” 男童反击道:“刚才是谁抓着我不松手的?” 吴雪哭笑不得,说道:“你们爸爸妈妈呢?” 这时候,两个小孩才反应过来,哇哇哭了起来,说道:“不知道……我们跟他们走散了!” 不多久,几个打着火把手拿镰刀铁叉的村民经过此处,吴雪上前一问,原来村子里的能动的男丁全都组织了起来,准备开始反击。 其中一人见了那俩小孩,说道:“这不是老周家的孩子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吴雪见村庄已经开始有组织的进行了反击,顿时安心不少,便将孩子交给村民。 村长家在村子边上,离山坡比较远,接近河滩边的平地,所以逃出来的妇孺老弱都躲到了村长家中避难,在外面把守着二十余男丁。 吴雪跟着一队反击的男丁四处奔波,将山匪往北赶。 不多久,吴雪见到了另一队人马,只见张节陵浑身是血,在前指挥着,将村庄南部的山匪肃清,一些被打散的山匪落荒而逃,向着东边北边跑去,那里是他们大部队的聚集地。 吴雪问张节陵:“道长,师傅他呢?” 张节陵说道:“他没事,现在在东边抗敌。那边匪徒太多,一时脱不开身,我们这就准备去支援他们。” 吴雪点点头,说道:“好!” 张节陵古怪地看了一眼目光沉静坚定的吴雪,笑道:“你现在不是该守着女孩子们吗?怎么独身一人跑到这里来了?” 吴雪笑道:“她们现在很安全,我就出来支援了。” 张节陵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见到游天星那小子了吗?他首个冲出来,嘁哩呱啦撂翻一片悍匪,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吴雪苦笑道:“刚才我才见到他,他往西边去了!” 张节陵有些不解,问道:“他去西边干吗?” 吴雪将游天星的发现告知张节陵,他忽而面色一变,叫道:“好阴毒的悍匪!他们要来个前后包夹,一网打尽!” 说着,张节陵将人马分成两波,一波去东边支援,另一波随他向西边以防不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五章 寻匪 吴雪跟张节陵说明了游天星的去处,张节陵对此有些不解。 张节陵说道:“他怎么跑去西边了?山匪的主力人马都在东边北边,我们正在把他们的势力范围缩小,往北边赶。那小子不是迷了路,跑去西边看热闹去了吧?” 吴雪说道:“游大哥说他在高处发现了西边山口处有火光,所以就前去查探一番。” 张节陵微微一怔,随之一拍脑门,嗟叹道:“这伙贼人!真是好计谋……先把我们都吸引到他处,再从背后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话音刚落,张节陵说道:“我这就带一队人马去往西边支援,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张节陵挑了四十余年轻力壮的村民,随着他急匆匆往西边赶去,只留下吴雪和五六十余名村民在村中大眼瞪小眼。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说这担子有点太重了吧?自己什么时候指挥过这么多人?还是和狡猾阴险的狂匪作战…… 这时候,一伙村民都翘首以盼地等着吴雪“发号施令”,他们都有些急不可耐,他们的家园正在被山匪破坏,自己家人正在被邪恶侵袭,他们怎么能不风愤怒,不着急呢? 其中一个人说道:“雪公子,我们大伙都听你的,时间刻不容缓,请雪公子定夺!” 说着,那人就是一个江湖礼仪,抱拳屈身行礼,此话一出,众人也接连行礼,齐声呐喊道:“请雪公子定夺!” 吴雪此刻被推上了“高台”,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他凝重沉眉说道:“各位快快免礼,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接着,吴雪问道:“我们一行人有多少?” 清点一番,一人说道:“有六十三人!” 吴雪点点头,于是他说道:“我们现在开始,分成三批,每批二十一人。那么,有没有兄弟主动请缨,分别带队应敌?”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候,从人群里走出三人。其中一人人高马大,看起来雄浑有力,抱拳道:“我叫万海全,愿带一队人马迎敌!” 吴雪点点头,朗声道:“好!万海全兄弟,你带上一队人马去往北边。切记,山匪人多,不可莽撞,只要骚扰侵袭他们就可,将他们全部往东边赶。” 万海全抱拳道:“明白,雪公子放心!” 说着,他就带着一队人急匆匆向北赶去。 第二人名叫刘勤,此人唇上两撇细瘦的小胡子,一双老鼠眼贼溜溜的,好似有万般诡计藏在心底。吴雪令他带上二队,前往东边支援石业兰。 等前两对人都各自去往目的地了,场中还剩下一众人。 第三人名字叫张举岚,此人看起来比较安静平和,身姿匀称,眉眼间隐隐有着几分坚毅沉稳。 张举岚问吴雪道:“雪公子,我们这一队,该如何?” 吴雪看了看村中四通八达的道路,微微瞄了瞄眼,说道:“我们将这村子里四散的狂匪给肃清!” 这群冲下山的悍匪大部队聚集在东边、北边,但是从情况来看,仍旧有许多跟大部队分散的“散兵游勇”在村中作乱,而他们的目的,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吴雪嘱咐道:“村中巷窄路长,不适宜用铁叉、钉耙,各位尽量使用短小趁手的武器,以镰刀、砍材刀为佳。大伙只要同心一气,定能保卫家园故土,将贼人赶走。” 众人意气风发,一哄闹举着武器,一队人在村中的大街小巷里展开了作战。正如吴雪所言,山匪大部队大部分已经被赶到北边、东边,村中的只是三五成群的冒死悍匪,一众人齐心协力,分别将他们诛杀。 那些散匪见一伙人来势汹汹,不少走散贪婪的兄弟已经被乱刀砍死,顿时手上的东西顾不得了,抱头鼠窜。吴雪等人在街巷里追着这些个散匪,把他们往边缘地带逼迫。如果路遇悍不畏死的狂匪,愤怒的村民一哄而上,无不缴械投降者。 众村民都杀红了眼,刀尖染血,追着慌乱而逃的悍匪一通乱砍,打得他们人仰马翻。不多久,村中残留的山匪被他们全部肃清,于是众人准备去往山匪人数最多的东边支援。 只这时,从一个屋子里跑出一个悍匪,举着刀哇哇呀呀地跑着,后面追着几个手拿镰刀的村民。 那悍匪身姿矫健,动作很快,他跑出了屋,一把拉过受惊的马匹,被烈马拖拽了几步,一个翻身上了马背,向着西边冲去。 吴雪见那悍匪向着西边黑茫茫的山口奔去,心里暗道不好,搞不好那里真的埋伏着一伙山匪。 于是,吴雪说道:“村子里有没有马?” 张举岚说道:“我们没有马,追不上那悍匪。” 吴雪心想这下遭了,若是被这悍匪赶到那里,向西边的山匪通风报信,待他们一举进攻下来,村中这点人手,恐怕更加捉襟见肘。 这时,张举岚有些难为情地说道:“雪公子,我们村虽然没有马……但是……” 吴雪急忙问道:“但是什么?” 于是,村民拉来了五匹驴子。那黑皮驴子蹬蹬蹄子,翻了翻嘴唇,露出了整齐的牙齿,接着长长叹了口气,那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吴雪扶额苦笑道:“好……跟我来四个人,我们去把那个落荒而逃的小蟊贼给抓住!” 吴雪翻身上黑驴,带着张举岚等四人,一同向着西边追去,其余的人大多都在兴头上,于是便被吴雪派遣到了东边支援。 这驴子虽然不及马跑的快,但是脚稳气足,一股不服输的性子被激励起来,“噔噔噔”向着西边奔去。 张举岚凝眉道:“雪公子,我们这一路来都没见到那贼人身影,莫非……” 吴雪举着火把观察了一番,说道:“没有,他跑不远。你们看地上的血迹……” 只见泥土地上,有着一道新留的血迹,向着西边延伸…… 张举岚思忖道:“……莫不是那贼人受了伤?” 吴雪微微蹙眉,沉声说道:“应该不是人血,而是马血……” 于是,吴雪眼前一亮,他想到了,那山匪一定是路遇到了张节陵他们,马匹被他们打伤。如此看来,他应该跑不远了。 走不多久,只见张节陵一伙人从西边匆匆忙忙赶了回来,正好路遇了吴雪他们。 吴雪急匆匆问道:“道长,西边如何了?” 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上了这伙山匪的当啦!” 吴雪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边走边说。张节陵喟叹一声,说道:“我们见西边有火光,以为是山中埋伏的山匪,可不想到了那里,山匪是一个没见着,倒是见到了一排排稻草人,手里拿着火把!”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这伙贼人倒是心机老道,竟然想到了这个声东击西的办法。 接着,吴雪忽然一变色,说道:“那……他们的目的……” 张节陵看向山坡下的村庄,只见东边的阵仗愈来愈大,火光像是一条直线一般蔓延开来。 “他们的目的就是从东边强攻!” 众人急匆匆向着山下赶去,吴雪问道:“我们追着一个逃匪向西,道长可见那山匪吗?” 张节陵轻轻一笑,志得意满道:“放心,那小蟊贼不过就是个强弩之末,没逃出几步,老道一掌毙了他!” 吴雪问道:“道长到西边见到了游大哥吗?” 张节陵叹了口气,悠悠说道:“谁知道那小游子又跑到哪里去了,来无影去无踪……他轻功比我们好,发现了西边是故布疑阵,定是立马反回村中了。” 吴雪五人因为骑着驴子,行进速度比张节陵他们快,所以他们就先奔回村子,前去支援。 吴雪心下焦急,他们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了呢? 等吴雪他们急匆匆骑着驴子从西边赶回村庄,缰绳一拉,忽而停住了脚步。 只见一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山匪骑在马上,正在向着东边赶去。 这伙山匪不下五十余众,皆是装备精良。只见他们身披狰狞黑甲,骑着高头大马,与之前山匪不同的是,这伙山匪腰间挂着轻便的长剑而不是厚重笨拙的鬼头刀。 听到背后的动静,那伙山匪回过头,皆是冷面肃目观望着他们,如同刀子一般在他们身上剔刮。 吴雪心里疑惑这伙匪徒的来路,一面惊惧不已。他们这无异于是自投罗网,就只单单五个人撞到了这么一伙装备精、神情肃穆的山匪。 那伙山匪调转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个男人身边带着一个村民装扮的男子。 吴雪他们一眼就认出来那男子是谁。 他正是村长的儿子,赵柏。 此刻他正一脸狞笑地看着吴雪他们,嘴角挂着冷冽嘲讽的讥笑。 跟着吴雪他们的几个村民顿时大怒,指着赵柏大骂道:“你这叛徒,就是你卖了我们村吧?!” 赵柏仰首哈哈大笑,随之眉眼一沉,狠厉道:“你们这群冥顽不化的刁民,我只不过是给你们寻条正道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六章 叛贼 赵柏狞笑道:“你们不过一群迂腐刁民,靠着老路数挣点棺材本,又怎能知道外面花花世界的荣华富贵?” “呸!你这逆贼,自己投了悍匪,还要将我们村子拉进去,休想!” 赵柏冷冷道:“那就没办法了……” 那个山匪头目的眼睛冷冷地在吴雪等人脸上流转了一下,最终落在吴雪身上,悠悠说道:“我叫陈方圆,是你们口中山匪总舵的铁剑堂堂主。若是各位有意,投入我门下,今天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其他几个村民的咒骂,陈方圆不以为意,他直直地看着吴雪,好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外来人,又岂能妄自给村民们选择道路?” 接着,吴雪看看周围几人,他们皆是说道:“雪公子,我们村绝不投入这什么三教九流的匪帮!” 吴雪轻轻一笑,眼神如刀,向陈方圆反击道:“不好意思了陈堂主,你也看到了,我代表不了人民群众的意思。他们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陈方圆冷笑一声,悠悠说道:“那你的回答……就是否了?” 话音刚落,他眼中寒芒一闪,一个飞身从马身上掠起,黑袍翻飞间直扑到了吴雪面前。吴雪眉目一凛,立时出掌反击,二人对了一掌,吴雪登时被一股强悍的气劲给掀飞,滑稽地从驴背上倒滑下。 吴雪对其他几人说道:“你们赶快去找张道长他们,让他们支援这里!” 张举岚说道:“雪公子,你……你怎么办?” 吴雪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我先暂时牵制住他们,你们快去快回!” 张举岚见吴雪神色坚毅,语气不容置疑,便点了点头,带着几个人便调转方向,向着后边奔去。 赵柏仰马追出,叫喊道:“我看你们往哪跑?!” 就在他话一喊出,紧接着“唔”了一声,被吴雪从马上横踢了出去。 赵柏面色痛苦地站起身,眼中满是狠厉怨毒之色,大叫一声冲着吴雪扑过来,大叫道:“你个小崽子,居然敢打爷爷?!” 吴雪微微皱了皱眉,心想他跟这伙山匪沾染多久了?怎么连说话做事都是一副流氓习气? 可是他刚一到吴雪身边,一拳还未挥出,就又一阵“乒乒乓乓”被打翻在地。 赵柏吃了口土,嘴里不断地啐着,看起来很是狼狈。人一出洋相,要么握起拳头找回场子,要么像条狗一样夹尾巴落荒而逃。赵柏明显选择了前者。 他凭借着毅力和尊严再次站起身,咬着牙,从嗓子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把全部的怨气凝结在拳头上,对着吴雪的脸砸去。 吴雪微微蹙眉,对于别人的死缠烂打,他向来讨厌。不过他这样做倒很合吴雪的意。因为现在这种情况,麻烦制造的越多越好,他想要拖延时间。 对于赵柏的愤恨一拳,吴雪并没有躲避,而是微微侧身,右掌一出,在赵柏手腕间一拍。 赵柏手臂一顿,见右路攻击不成,便突然挥出左拳,向着吴雪袭来。 吴雪身子动作轻盈,应对自如,接着势头右掌反挡,蓦地将他的招数全部化解,趁其不备,左掌往赵柏胸口一拍。 赵柏面色一沉,倒飞出几步,狼狈地扑倒在地。他脸色涨红,咬着牙,鲜血从他那因面部扭曲而咧开的嘴角溢出。 他并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对于一个愤怒的人来说,流点血反而会更加激怒他的神经。 赵柏此刻宛若厉鬼,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就在他想以更加凶狠的怒气去进攻的时候,一边的陈方圆忽而开口了:“住手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语气很冷,很镇定。赵柏闻言,微微一颤,虽然百般不愿,但是还是收手退到了一边,像是一条被主人训斥的猎犬一般,垂头丧气的。 陈方圆眼光随之落到了吴雪身上,悠悠说道:“你身手不错,我铁剑堂很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为了避免滥竽充数的庸才,所以宁可人少一点,也不会像其他四个分堂那般人数众多。” 吴雪见陈方圆的铁剑堂下的装扮与村中那些拿着鬼头刀的狂匪不同,此群人全部备有双剑,一长一短,挂在腰间。 他随之有些惊疑,揣测这山中的山匪恐怕已经是开派立宗了,旗下大概有五个堂主,下面还有不知道多少人。 吴雪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这也太过棘手了,可是他还没学会妥协,尤其是向逆乱之象妥协。 他微微一笑,悠悠说道:“多谢陈堂主好意,只是我这人有个毛病……” 陈方圆嘴角勾了勾,极其吝啬地挤出了点笑容。看来此人不光是爱惜体力,而且不太会笑。他说道:“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这无伤大雅……” 吴雪忽而笑了两声,说道:“我这个毛病恐怕陈堂主会很恼怒……”他抬起眼冷冷说道:“我还没学会怎么跟一群匪徒同流合污……” 吴雪话音未落,陈方圆忽而犹如一阵疾风般扑向他,吴雪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揪了起来,往地上狠狠一摔! 吴雪几乎是毫无防备就中了这一招,强劲的撞击力差点把他撞断气,他从口中呛出一口鲜血,气喘吁吁地被陈方圆按在地上。 陈方圆狞笑起来,讥诮道:“我看得起你,你应该感到万般荣幸。不然,你这样的蝼蚁,不过是一捏就死!” 血从吴雪口鼻之中留下,吴雪全身剧痛无比,可是他轻轻笑了两声,随之声音愈来愈大,越发放肆。 吴雪狂笑不止,冷冷说道:“匪就是匪,贼就是贼,走的是歪门邪道,行的是作恶多端。别以为分个堂门类别,装潢个条条框框,就真的是武林门派了!” 陈方圆忽而面色一变,眼神骤然变冷,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的脸部扭曲着,一字一句道:“你武功不怎样,嘴皮子倒是挺硬,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皮子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说着,陈方圆一手揪着吴雪,一手举起拳头,对着吴雪的脸上就是一拳,吴雪顿时半张脸被打得青紫,嘴角、眼角的血从脸上滑下。 吴雪刚才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招砸得气息紊乱,全身剧痛,当下被他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陈方圆嘴角带着癫狂的笑,眼球上攀上血丝,宛若蜘蛛网。 “你若是现在自己掌自己几个嘴巴子,我倒还可以考虑考虑饶你一条贱命,怎么样,很划算吧?!” 吴雪忽而笑了起来,而他笑一声,陈方圆的脸皮就抽紧一次。他只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之前看起来很是沉静稳重,谁知道转脸就露出了爪牙,那副癫狂凶残的表情恐怕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吴雪说道:“我说过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当的山匪,我走我的江湖路,井水不犯河水。” 陈方圆脑海里盘旋着“山匪”两个字,像是野兽一般嘶叫着,将他的理智全然吞没。 “你找死!!!” 陈方圆厉喝一声,一拳狠狠对着吴雪的鼻子砸去。 就在此时,吴雪弓起腿弯,狠狠在他肚子上一撞。陈方圆肚子吃疼,立马往后缩身,吴雪抓住这短瞬的时机,抓住他的右手,接着一股力从他掌下脱离,陈方圆那势大力沉的拳头直愣愣地捶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涟。 吴雪一脱身,立马往后几个掠步,到了五步开外。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伤口有些疼,不过只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 陈方圆一招扑空,气恼万分,立时从腰间抽出那柄长剑,脚下一动,直着剑尖对着吴雪刺来。 赵柏在一旁冷眼观望,脸上挂着一抹奸诈阴冷的笑。他在吴雪手中吃了瘪,心里正是恼火万分,奈何自己敌不过他。此下见到陈方圆陈堂主跟吴雪大打出手,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同样在陈方圆手下吃过瘪。 赵柏双目阴冷地瞄了瞄互拚的二人,面上挂着阴影,喃喃道:“对……对……就是这样……最好都打死……都死了才好……死了,铁剑堂堂主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正在跟吴雪以命相搏的陈方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手底下居然有人盼着他死。 陈方圆手中的剑寒光飒飒,频频出落在吴雪要害之处。此剑身长质坚,陈方圆拿了剑,攻击范围增加了几分,吴雪手中无物相搏,唯有连连躲闪。 就在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把短剑破空而来,“噗”得一声插进了陈方圆的后腰! 陈方圆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对着赵柏咬牙切齿地喝道:“赵柏,你竟然敢背叛我?!” 赵柏冷冷一笑,悠悠说道:“你早该想到的……只怪你挡了我的路,可别怪我无情!” 这时候,赵柏对那群早已蠢蠢欲动的铁剑堂门人大喊道:“兄弟们,陈方圆将死,他是被叛乱的村民杀死的!现在,尽情地去抢吧,杀吧!女人们都躲在村长家,跟我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七章 危险围猎 吴雪被陈方圆舞动的剑花逼至死角,而后者手中的剑似乎张了眼睛一般,吴雪身体躲到哪,它就会跟到哪。 陈方圆厉喝一声,就在吴雪一个不小心被逼到墙角脚下趔趄的时候,他趁此机会立马将剑往后一收束,再宛若游龙一般出膛。 那剑尖在吴雪的眼瞳中愈来愈大,疾速而来。吴雪已知自己毫无退路,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将手一抬。 陈方圆阴狠大笑,声音如同磨铁一般,说道:“我看你还往哪跑,受死吧!” “当——” 只听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陈方圆的剑尖刺到了吴雪的袖口,却再也无法前进一寸。 陈方圆推了推剑柄,却发现剑尖道:“翎歌姐姐是这么想的吗?” 翎歌脸上带着笑意,只是眼神却有些失落,说道:“感觉是最会欺骗人的,就像是你见了一只看起来很可爱的小狗,但是你不知道当你想要摸它的时候,它会不会咬人……” 兰儿笑道:“好奇怪的比喻……” 翎歌扶额,无奈笑道:“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吧……” 村长家坐落在村庄最南边,靠近河滩,其间有很多破旧的房舍,现在都被用来留存老弱妇孺们。 他们都无能为力地待在屋子里,面色悲戚,罕有人说话,好像一说话,就会被外面觊觎的恶魔掳走。 村长家围着一圈篱栏,周边由十几个村民把手。他们警惕地盯着黑黢黢的街道,不知道那蔓延的黑暗深处,会突然跑出来什么怪物呢? 喧嚣从四处传来,侵袭着这一隅周全之地。 所有人都像是在等待一个宣言一般,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宿命。 翎歌和兰儿去后面看了看春桃的情况,见她安然睡着,便轻轻走了出来。 好久,她们都没有说一句话,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夜晚的朦胧覆盖在她们脸上,像是映射心头的阴霾与疲惫。 她们都有些坐立难安,那边传来的厮杀呐喊声如同远处的浪潮,遥远又令人心悸,只凭着想象就好似亲眼目睹。 不知过了多久,兰儿幽幽说道:“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翎歌心急如焚,她不是一个能做的住的人。她恨不得赶紧去那厮杀声传来的地方看看,或者那群狂匪立马冲过来,将她们杀了。 她蹙眉道:“厮杀声持续了很久,他们应该没事……” 只这时,翎歌忽而面色一变,眼中寒芒乍现,脚尖撩起一块石子,她反手一抄,“嗖”得甩向不远处的树上。 只听“哎呦”一声哀嚎,一个黑影从树上扑倒下来。 兰儿面色惊惧地跳起身,戒备地往后退一步,说道:“他们……他们来了?” 翎歌和兰儿一同向着那边的小树林里望去,一阵风掠过,林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翎歌沉声道:“有人在偷听我们的话!” 兰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向那边看去,只见漆黑的树影摇曳,宛若张牙舞爪的恶鬼。 忽而,从那摇动的树影里跳出十几个黑衣人。那些人眼凸如狼,面容干瘦,身如枯骨,弓着腰,好像一个大号的蝼蛄一般。 兰儿略微一怔,一股寒意涌遍全身,她支支吾吾道:“翎歌姐姐……我们要把护卫找来吗?” 翎歌的黑色衣摆随风摇曳,风中凌冽的飘过几片树叶,绕着她们的身影盘旋。 她蹙眉沉声道:“先不要惊动村民,他们此刻才镇定下来,若是再乱的话,能照顾他们的人手可不够了……” 二女警惕地盯着那伙黑衣人,他们身影如同跳蚤一般在周围的黑暗中穿梭,忽而将二女围在了中间。 那十几个黑衣人腰间挂着银光闪闪的铁爪勾,面色枯瘦猥琐,只那一双吐出的眼珠子就让人恶心胆寒。 那些黑衣人的眼光在二女身上流转着,忽而一人尖声笑道:“哈哈哈,老子这次没白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等着大爷呢!” 另一人狂笑道:“见者有份,你可别想独占!” 兰儿只觉得一阵恶心,皱着眉头,几欲作呕。 翎歌傲然挺立,微眯的眼眸无不透露着引诱与诱惑,她挑了挑眉好似挑逗人的心弦一般,悠悠说道:“你们是谁?从哪里跳来的蝼蛄怪?” 其中一人尖笑着说道:“大美妞,我们可是山上‘暗影堂’的人,乖乖跟我们走,跟外面那些大刀莽汉不同,我们更加讲究杀人的‘艺术性’。” 一人嗄笑道:“我们暗影堂的人可跟那些鬼刀堂的人不同,那些人从来不知道怎么对女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八章 危险围猎(其二) 翎歌和兰儿被那十几个身形枯瘦佝偻的黑衣人围在中间,背靠着背,警惕地防范着。 翎歌微微一笑,说道:“是么?看起来你们比那些粗暴的莽汉不同……” 一黑衣人尖笑道:“美人好眼力,怎么样,跟爷乖乖上山,保证你们心满意足!” 兰儿紧蹙着眉头,悄声说道:“翎歌姐姐,别和他们废话!” 翎歌用手拍了拍兰儿的手,示意她放心。 翎歌垂眉颔首,嘴角带着惊心动魄的笑意,像是欣赏一般看着自己修长玉洁的手指,悠悠说道:“我若是说,不愿意呢?” 那人冷笑一声,阴毒道:“那就别怪我们了!” 说着,那人身形一动,宛若黑暗掠影一般扑向翎歌,那人速度极快,身影飘忽,让人难以捕捉。 兰儿惊呼道:“翎歌姐姐小心!” 翎歌冷笑一声,忽而指尖一弹,幽夜中一道寒芒闪过,一根银针直刺入那人的眼睛。 那黑衣人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着,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喊:“快上,将这娘们逮住,老子要弄死她!” 翎歌抚了抚鬓边的垂发,嘴角上扬,悠悠说道:“你这双死鱼眼本姑娘看着心烦,就先收下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 朗月照空,忽而一阵风起,吹动吴雪垂散下的头发,遮挡住了他半张脸。他的脸上有些伤痕淤紫,擦满了灰尘,嘴角还挂着一道干涸的血迹。 吴雪气喘吁吁地略微俯下身子,手中还死死攥着那黝黑的圆筒,他犹如一只饿狼,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猎物。 陈方圆手中的长剑此刻已经断裂成几半,半截剑身还被他握在手中。他已经失去了先前的镇定,他信赖的剑却折成了这样,他很是忌惮吴雪手中的那个黑黢黢的圆筒。 二人像是两只决斗的狼一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只是为了维护狼王的尊严。 陈方圆冷冷说道:“你手中的物事确实很不错,竟然能将我的剑给撞断。不过,你若是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你一命,那就太天真了!” 吴雪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笑,此刻他心中一切犹豫和迟疑全部烟消云散。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静,这么坚定了。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说着,吴雪出招了,陈方圆也出招了。 吴雪右手拿着金属圆筒,陈方圆握着那柄断剑,二人如风般掠过,一道尘烟忽起。顿时烟尘中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剧烈声响,二人出手都很快,一招接着一招,尘烟中隐隐闪过缕缕浮动的寒光和零碎的火星。 “来吧!让我看看你出手有多快!”陈方圆大吼一声,加快了手中的出招速度。 吴雪嘴角掠过一抹笑,沉眉冷眼,厉声道:“看好了!” 二人一时间斗的不可开交,出手的速度愈发迅速、愈发狠厉,短短一瞬间,二人就来回交手了不下百十回合,令人眼花缭乱。 赵柏阴沉沉地盯着吴雪和陈方圆,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喃喃说道:“就是这样……对,对,对……不死不休……最好全部都死了才好……你死了,铁剑堂堂主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他阴恻恻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上。 “谁也别想阻挡我!!!” 吴雪和陈方圆斗了百十招,他们以左手对掌,比拼内力。吴雪咬紧牙关,大声嘶吼着将内力凝聚在左手掌心,竭力抵挡下陈方圆气劲十足的一掌! “砰——” 忽而惊起一圈烟尘,一道气流波划过烟尘,向着四面蔓延。 吴雪和陈方圆皆是往后连退几步,这才稳住脚步。 吴雪只觉得体内气息震荡,一时间呼吸困难,内息全然紊乱。他竭力压制着体内逆乱的气流,那些气流在他体内胡乱冲撞,他的身体剧烈地疼痛着。 吴雪咬紧牙关,可是他快要无法压制住那些野兽般的气流。忽而,一股气上涌,他噗呲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这才感觉好过了许多。 陈方圆直直伫立着,仰天大笑,说道:“哈哈哈,畅快,畅快!”话音未落,他忽而喷出一口血雾,剧烈咳嗽起来。 二人互相盯着对方,喘着粗气,他们知道,战斗还未结束,因为还有一个人没倒下。 吴雪的腿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在刚才那靠内力比拼的对掌中,几乎将他全部内息耗尽,他全凭着一股倔强的信念才没有倒下去。 吴雪心里微微发苦,心想自己的武功不甚高明,内功尤其是短板,而他居然和一个掌力浑厚的人比拼内力,这下可算是吃尽了苦头。 但是他退无可退,若是每一次都是靠着别人庇佑来维持自己周全的话,他永远不能成长,武功也永远不会变强。 雏鸟不会永远是雏鸟,它也会有振翅高飞的一天。 陈方圆下巴上满是鲜血,笑容也被血迹晕染得模糊、狰狞起来。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站起来!” “来吧!” 二人咆哮着,忽而身形一闪,在半空中“兵兵乓乓”地来回乱斗着。二人往后退却之间,陈方圆忽而将手中的断剑抛出,一道银光闪过,宛若惊龙一般只飞射向吴雪。 吴雪眉头一皱,身子往一边一侧。只是这一下太过突然迅捷,落地时吴雪脚下未稳,此刻又要躲避突如其来的飞剑,身子立时往后仰倒。 也就是趁此间隙,陈方圆忽而抽出了腰间的另一把剑,那把短剑,宛若雷电一般到了吴雪身边,往他身上刺去! 吴雪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一招他几乎无法躲避,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几乎是一招死棋! 可是陈方圆忽而身子一顿,神色大变,这一剑微微偏移,从吴雪肩膀上划过,挑破了他的衣服。 吴雪见此赶紧落地一个翻身,半蹲着退到了三步开外。 陈方圆又惊又怒,他的后腰赫然插着一把剑,那把剑直直透过了他的身体,滑落浓厚的血滴。 吴雪疑惑地看向一边,只见赵柏还保持着拋剑的动作。他脸上的笑很是阴沉,好似氤氲着晦涩的雾气。 陈方圆双指夹住剑尖,深吸一口气,“噗呲”一声将剑从身中推出。他疼得脸色发白,身体止不住颤抖着,冷汗布满了他的额头,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赵柏,你竟然敢背叛我!!!” 赵柏忽而仰天狂笑,笑声尖锐阴狠,忽而,他垂下脸,冷冷说道:“陈方圆,要怪就怪你太过迂腐、太过不识好歹!” 陈方圆捂着伤口,神情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扭曲,他咆哮道:“你个蠢货!敢坏老子好事!” 赵柏冷冷一笑,悠然道:“你有什么了不起?铁剑堂堂主之位迟早是我的,只怪你挡住了我的路!只要你一死,明光堂堂主就会扶持我登上铁剑堂堂主之位,就算其他三堂堂主有意见,焦堂主也会保我坐稳堂主之位!” 陈方圆脸上发白,他咬牙切齿道:“是焦锐鹏那个狗东西让你背叛我的?!” 赵柏冷哼一声,眼中满是轻蔑与讥讽,悠悠说道:“这就是合作,你太过高傲、太过孤僻,自然是不会明白的。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他想要你死,我也想要你死!你死了,焦堂主会坐稳首席堂主的位置。你死了,我也会坐上铁剑堂堂主的位置。我们互惠互利,岂不是天经地义?!” 陈方圆厉声骂道:“只怪我瞎了眼,把你个狼子野心的杂碎留在身边!” 赵柏轻蔑一笑,冷冷说道:“这江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事实证明,我是王,你是寇,无法更改!” 陈方圆对着自己的手下们喝道:“快将这个逆贼拿下!!!” 可是那群铁剑卫士却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赵柏仰天大笑,“啧啧”摇了摇头,拍着手掌,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手下比你要聪明的多!哦,对了,他们现在是我的手下!” 陈方圆失血过多,腿脚无力,顿时倒了下去。吴雪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缓缓放在地上。 陈方圆有气无力说道:“你这是何意?是你赢了,我败了,败了的结果就是死……” 吴雪眉眼凛然,沉声说道:“你没有败,没有败给我,而是败给了小人!” 赵柏冷冷地瞥了吴雪一眼,冷笑道:“小人?哼,如果成功者都是小人的话,我情愿放弃一切良知,当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吴雪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是愤怒,还是惋惜?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对陈方圆说道:“你先稳住内息,我给你包扎一下……” 陈方圆闭上眼睛,微微颤抖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死了你应该很开心才对,为什么还要救我?!” 吴雪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料,凛然说道:“如果胜利终是靠着血淋淋的结局来实现的话,我吴雪宁愿不要!” 陈方圆微微一怔,随之露出了苦笑,说道:“真有你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六十九章 疯马与狂少 吴雪现在只觉自己的小伎俩是鸡毛蒜皮,他不会封穴止血,若是张节陵或者游天星在场的话,陈方圆的伤势必然可以缓解。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疑惑,这么久了,就算是用脚走的也该走回来了,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张节陵他们的影子? 吴雪简单给陈方圆包扎了一下,但是根本止不住血。他的伤势太重,虽然没有伤及五脏六腑,但是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恐怕会失血而死。 陈方圆脸色发白,支支吾吾地对吴雪说:“先别管我……你把那个狗贼抓住……别让他跑了……” 赵柏忽而哈哈大笑,沉声道:“跑?今天我赵柏不光不跑,还要光明正大的来!” 接着,他高声道:“现在铁剑堂堂主已经换了人,我不会像你们之前的那个堂主一样愚蠢迂腐。村子里的女人都在村南的村长家里,兄弟们,抢吧,我绝不阻拦!” 说完,他放声大笑,消失笼罩着半片夜空,放肆狂妄。 他一说完,立马翻身上马,带着一众铁甲长剑的山匪直直向着村南冲去。 吴雪眉眼一沉,一股晦涩的阴影覆盖在脸上,他的嘴唇往一边撇了撇,隐隐约约浮现一个极其阴冷锐利的笑。 对于村子事物了如指掌的赵柏已经通敌,而他正是直中要害,一队人马气势汹汹、放肆狂笑地往村子南边冲去,撩起一片急湍湍的烟尘。 那里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怎么能抵挡得了这一队发了疯的铁骑? 吴雪心中忽而抽紧,那股如同针扎的刺痛袭遍全身。他想到了守在那里的兰儿和翎歌,她们能抵挡得了这么多精悍的狂匪吗? 陈方圆一推吴雪,怒目圆睁,嘶吼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我死不了,你再晚点,村子的人都死完了!” 吴雪有些疑惑,这人虽然是一堂匪首头子,怎么跟其他那些见人杀、见财就抢的狂匪不一样? 陈方圆因为情绪不稳,加之将吴雪推开,伤口忽而又溢出血来,疼得他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吴雪两头牵扯,一方面要顾及陈方圆的伤势,而他又牵念兰儿她们的安危,一时纠结,只觉得人手不够,敌众我寡。 陈方圆微微笑了笑,颤抖着举起手指,指着那边一匹马,说道:“那是我的‘盗骊’,你骑上它,去追那个宵小之徒!” 吴雪说道:“好,你先静静躺一会儿,等会儿会有一个老道士从这里路过,你且求助于他,说是吴雪的朋友。” 陈方圆微微一怔,随之闭上眼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吴雪走进一瞧,见那马颈长修细,身姿健硕,体色浅黑,鼻子里喷薄着热气,焦躁不安地蹬着马蹄。 他两三个阔步跑了过去,一个翻身跨上了马背,没想到此马脾气极其暴躁,见了陌生人上身立马胡蹦乱跳起来。吴雪心中满是急迫与恼火,他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他的心已经被揪走了。 吴雪咬着牙,双腿一夹,扯着马头往它屁股上就是一鞭子,那烈马忽而扬起前蹄,像是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吴雪“哎呦”一声,差点没拉住给它给甩出去。 那马脾气又烈又因为受了惊吓,此刻脚步极快,宛若踏云挟风,向着村南狂奔过去。 吴雪艰难地骑在马背上,死死抓住缰绳,这才没有被甩出去。他只觉耳边生风,面前的景物忽而变得摇摆不定、模糊朦胧起来。场景不断变换,像是溯梦一般,搞得人晕头转向。 吴雪被颠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一阵翻涌,一股气憋着上不来,内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叫他心生狂放与傲气。待他冲到村长家跟前,正好追上了赵柏一伙人。 “赵柏狗贼,老子来了!!!” 吴雪被这烈马搞得心烦意乱,加之见到了赵柏,顿时心中火起,大吼了一声。 赵柏听见那一声震天响的怒吼,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瞧,只见一匹疯马驾着一个满头黑发飞舞的少年,向着这边狂奔过来,背后的村庄燃着火光,宛若从地狱里冲出的狂修罗。 在他看来,那疯马眼中血红,口中吐着火焰。那驭马少年狂发乱舞,眼中寒芒宛若利剑出鞘。赵柏光是见到就已经吓掉了一半的魂,再加上他那一声狂吼,顿时胆战心惊。 “快,快,快!拦住他!!!” 赵柏面色惊恐地往人群里缩,可是他忽然想到,同样是肉做的,他们人多,这少年只不过一个人就过来了,自己怕什么?! 屋子里的人听了这一声大吼,也是趴在窗口边上偷偷观望,此前见到一伙铁骑往这边奔来的绝望心绪,此刻又重新点亮了希望。 赵柏随之一阵狂笑,厉声道:“把他给我宰了!老子倒要看看,是你横,还是老是的拳头硬!!!” 这“盗骊马”依然失去了控制,被吴雪和赵柏一吼,顿时又癫狂了几分,像是一头收不住脚铁牛向着人群中冲去。 那铁剑堂的门徒见来者气势汹汹,皆是心惧,而胯下的凡马早已经吓破了胆,一同往旁边退去,直好让出了一条路。 一条直通赵柏的路。 赵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道乌云闪电扑面而来,吴雪一把抓住了赵柏的衣襟,提着他随着马冲向村长家的屋子。 吴雪虽然擒住了赵柏,可是这马已经不受控制,蹄下一仰,高高跃过尖锐的篱栏,对着木屋草房直直撞了过去。吴雪心里不由得叫苦。 屋子里的人见一匹疯马冲撞过来,立马一哄而散,向着屋外逃去。 吴雪提着赵柏,跟着疯马横冲直撞,“嘭”得一声,直接撞破了木屋墙壁,横穿过房子,接连冲倒了几栋木屋才停下来。 吴雪被一连串的冲撞搞得七荤八素、眼花缭乱,等从一连串的屋子里冲出来,他感觉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那马随之也停了下来,好似已经撞尽兴了,脾气也发泄完了。 那马甩了甩脑袋,似乎头撞得有些晕沉,高高扬起的马蹄下,似乎有两个人影。 吴雪仔细一看,立马收住了马缰,那马这才稳稳落地。 那二人正是兰儿和翎歌,她们在与“暗影堂”的人交手的时候,忽而听到一声彻天狂吼,随之就听见一连串的巨响,一匹马莫名其妙地冲过来撞飞了最后一个山匪。 吴雪提着已经吓破胆的赵柏,眼巴巴地看着兰儿和翎歌,她们也不明所以地回望着他。 兰儿还没有从刚才的突变中苏醒过来,语气生硬地说道:“雪儿哥哥……怎么回事?” 吴雪头脑有些晕沉,茫然说道:“我骑着这匹马,来抓叛徒。” 翎歌见他呆呆傻傻的模样,不由得噗呲一笑,手指盖在了嘴唇上,抬起眼瞄着吴雪,笑意满满道:“叛徒看来是抓到了!” 吴雪手一松,赵柏有气无力地掉了下来,像是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瞪大的眼睛满是惊惧,一副吓呆的神情,再一看去,只见他下襟一片湿漉漉的。 吴雪翻身下马,神情古怪地看了看“盗骊”,好似还没从刚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而那马此刻已经安歇了,摇头晃脑地嘟噜着马嘴,吐出一口口热气,像是舞蹈一般抖擞着蹄子。 吴雪见二女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忽而想起还有一队铁剑堂的山匪到了门外,于是说道:“把这个叛贼看住,外面还有一伙山匪!” 说着,他就往外奔去。那些惊惶的村民到了后面,和兰儿她们一同呆怔地望着那个衣衫破烂,披头散发的少年人。 吴雪此刻健步如飞,到了堂前,见到了一伙拿着镰刀器具的守卫村民,说道:“跟我来,山匪们已经到了外面!” 见此人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冲了过来,原本见了大队山匪开始慌乱的村民们立马鼓舞了士气,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吆喝着随了吴雪一同往外奔去。 那伙铁剑堂的门徒们见自家刚上位的“堂主”被人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把揪了去,此刻也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那少年宛若厉鬼一般,带着一伙气势汹汹的村民站在了门口,那伙山匪顿时有些惧意,胯下的马也躁动不安着,不知谁先惊喊了句:“点子紧,扯拉!”一众山匪就立马奔逃出去,头也不回就走了。 待那群山匪被“吓”跑了以后,围观而来的村民忽而爆发出一阵欢呼,掌声震天响。 吴雪被男女老少团团围住,耳边皆是溢美之词。 “雪公子救了我们!” “多谢雪公子!” “大救星雪公子!” …… 吴雪手捂着脑袋,一番波折只让他头昏脑涨,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赞誉,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后来,关于“雪公子单骑退群匪”的事迹,就从此村流传开来,以至于后来越传越神乎。说是有一个从天而降的雪公子驾驭着地狱奔来的烈马,背后燃着熊熊烈火,怒喝如雷,只一声就把百万群匪给吓退了。 甚至到了后世,一个文人迁客路遇此处,听闻了村子里代代流传的雪公子传说,还写了一出名剧《雪公子单骑退群匪》在后世流传。 只不过,这些东西,十七岁的吴雪全然不知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章 退敌 吴雪披头散发,满脸血迹污渍,衣衫破烂,带着一众村民往门口一站,那伙山匪被先前气势所震慑,立马调头就逃。 见那伙山匪被吴雪一人所吓跑,无不赞叹其神勇者。 吴雪被村中男女老少团团围在中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搞得他自己都有些赧颜。 可是他立马回过神来,现在还远远不是该庆祝的时候,因为村庄外围还有很多山匪,石业兰、游天星、张节陵还在各处迎敌,不知具体情况。 于是吴雪让两人去往村庄西边查探情况,再将受伤的陈方圆带回来,他可能知道山上的很多情势。 赵柏已经被村民们牢牢捆住,只像是一个粽子一般,只不过粽子让人心甜,赵柏让人厌恶罢了。 此夜喧嚣,整个村庄都被山匪袭扰,东边、北边火光接天,呐喊声不断。 吴雪想要立马就去支援他们,可是他害怕这里守卫太少,恐那群山匪折了回来,于是就暂且留在这里。 房屋被那匹“盗骊”给冲撞毁坏,倒塌过半,于是村民们就随着兰儿和翎歌到了后面的平缓地带躲避。 忙乱之余,兰儿抹了抹额头的细汗,隔着纷纷扰扰的人群看向那边的吴雪,他低眉颔首,踱着步子在半倒塌的屋子里来回走。他衣衫褴褛,头发散乱,一身灰扑扑的。 翎歌见状,碰了碰兰儿的肩膀,笑说道:“兰儿妹妹想要见他,就去和他说说话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了。” 兰儿将眼神恋恋不舍的从吴雪身上挪开,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现在还是别去打扰他了吧……等事情结束之后也不迟……” 吴雪心急如焚,他迫于想要知道村庄外围形式如何,却迟迟见不到张节陵他们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坐立难安。 不多久,一队人马从西北边赶回来,张节陵正在其中,还带着已经晕死过去的陈方圆。 吴雪远远迎了过去,问张节陵是为何故拖了这么久。 张节陵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原本很快就能赶回来的,可谁知突然从路旁的灌木丛里冲出来一伙山匪,好像是早已经埋伏好的。” 吴雪略微一怔,沉思道:“又是一伙山匪?那他们是什么样的?” 张节陵笑道:“还能是什么样,不就是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吗?” 吴雪将从各处得来的情报告知张节陵,说是山上的山匪可能已经开派立宗,分为五大堂,条条框框分得很是细致。 张节陵手指在下巴上摸索一阵,思忖道:“咳,你还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埋伏我的那批山匪的装扮与之前见到的有些不同……” 吴雪追问道:“有何不同?” 张节陵说道:“那伙袭击我们的山匪穿着黄衣,头扎布帛,手中拿着细长的弯刀,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吴雪沉声说道:“那恐怕果真如此,那伙山匪装扮不同,分别由五个堂主带领……” 众人回到了村长家,安置一番,陈方圆被张节陵封了穴道,又敷上了一些伤要,这才沉沉睡去。 张节陵听了吴雪骑马擒贼的故事,也是不由得笑道:“雪兄弟果然是少年英雄,竟然有胆气敢在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 吴雪只能苦笑连连,随后,他说道:“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见到了‘鬼刀堂’的力士,还有刚才那批‘铁剑堂’的剑士,再加上道长你遇到的那批黄衣人,这下三大堂都到齐了……” 张节陵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说道:“可真是大手笔,为了攻打一个村庄,竟然派出了三大堂的人……” 吴雪忖度道:“我们已经见了三大堂的人,其他两堂是什么样的?” 这时候,只听一声:“我们已经见到了第四堂‘暗影堂’的人。” 吴雪和张节陵闻声望去,只见兰儿和翎歌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吴雪惊疑道:“你们已经见到了‘暗影堂’的人?!” 翎歌挑了挑眉梢,悠悠说道:“你们去了这么久,也忘了什么是这伙山匪的目标,若是你再回来晚一点,你的兰儿妹妹就要被人掳走了!” 吴雪只感到心中一阵愧疚,没想到让贼人钻了空子。 他看向兰儿,而她脸上红红的,躲避着他的目光,幽幽说道:“只不过是一小撮山匪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抱歉……我来晚了……” 吴雪和张节陵来到后面,见到了那十几个已经了无生息的“暗影堂”中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只见那十几个除了一个是被“盗骊”给撞死的,其他十几个山匪无不死状凄惨,面色可怖。 吴雪只觉得心惊肉跳,若是她们没有敌得过这批贼人,若是……他不敢想象,心中一阵愧疚。他终于明白了先前心中那股刺痛是怎么回事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 张节陵蹲下身子,从一个死去的山匪眼中抽出一根银针瞧了瞧,又看了看翎歌,苦笑道:“翎歌小闺女真是……真是好手段……” 翎歌冷冷笑了笑,幽幽说道:“只怪这伙贼人运气不太好,碰到了我们……” 吴雪想象着当时的惊心动魄,一伙身姿脚尖、动作迅捷的暗影堂山匪袭击了她们,不由得心中一紧。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节陵古怪地笑着,拍了拍吴雪的肩膀,说道:“走吧,我将那一队人马留在这里守卫,我们去支援他们。” 吴雪此刻却有些犹豫了,他不自觉看了看兰儿,又看了看翎歌。 翎歌唇角微微上扬,略带戏谑说道:“雪公子这是在担心我和兰儿妹妹么?” 兰儿抬起眼,对吴雪笑了笑,柔声说道:“雪儿哥哥不用担心我们,你还是去帮助他们吧……” 吴雪听她语气虽柔和,但却很是坚定,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就先待在这,我们很快就回来……” 说着,吴雪重新骑上了那匹“盗骊”,令他惊讶的是,这匹马此刻温顺了很多。张节陵此前劫了一匹山匪的马,他一跃而起,稳稳当当上了马背,和吴雪绝尘而去。 往东穿过一个巷子的时候,吴雪和张节陵撞见了蹲在路中心的游天星。只见他跟前躺着几个已经气绝身亡的大刀悍匪,游天星正从他们要害处抽出染血的青鳞镖。 张节陵笑骂道:“小游子,你怎么蹲在这地方?” 游天星看了看吴雪和张节陵,苦笑道:“身上的青鳞镖快用完了,我回收一下……” 吴雪和张节陵不由得一笑,游天星从道路边牵过一匹山匪的马,三人奔腾着向东而去。 吴雪和游天星此前在胡同里碰过一面,当时游天星前去西边查探,他们就此分别。 张节陵和吴雪说了一下大致的情况,游天星沉声说道:“我独身去往西边的时候,也发现了这是山匪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赶紧折返回来,没想到半路发现了一大批躲在山坳子里的黄衣山匪,为首的那人自称是‘明光堂’堂主焦锐鹏。那人武功很是高深莫测,我们之间试探性地交了两手,他便放我走了……” 吴雪和张节陵面面相觑,随之苦笑一下,这下一连串的零碎线索都串联在了一起。 张节陵笑道:“后来我也遇到了那批黄衣人,只是没见到你所说的那个什么堂主焦锐鹏,都是一些散兵游勇,不值一提。” 游天星悠悠说道:“那个焦锐鹏跟我交手的时候被我的青鳞镖伤了手臂,就逃回山上了……” 吴雪和张节陵不由得苦笑连连,心想那“明光堂”堂主并不是“放”他走,而是“落荒而逃”去了。 游天星神色有些凝重,补充说道:“不过,我从那人口中得知,山上还有一个最为阴毒致命的堂会……” 吴雪问道:“此前四个堂会都已经现身,这最后一个是什么?” 游天星说道:“在我和他们动手之前偷听到什么关于‘异水堂’的话……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信息了……” 吴雪念叨了几声:“异水堂……异水堂……” 这恐怕也就是最后一个未露面的堂会了,吴雪想。 此段路越走越险,地上零零碎碎地躺着不少已经断气的村民和悍匪,令人触目惊心。 等吴雪他们赶到村庄东口外,只见百十余村民们和一伙“鬼刀堂”的悍匪们激斗在一起,乱作一团,厮杀声不绝于耳。 石业兰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脚边已经躺倒了二三十具死尸,堆成小山。他拿着鬼头刀,刀身几乎被血尽染,就连身上也满是血迹。虽然敌众我寡,但石业兰丝毫不落下风,犹如杀神。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首领模样的男人纵身跃起,嘴上厉喝一声,手中的大刀举过头顶,从后面对着石业兰的脑袋砍去! 吴雪三人顿时心惊,这时游天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衣摆翻飞间,踩踏着场中乱斗的人群,宛若蜻蜓点水般到了那偷袭者的跟前,抽出腰间的盘龙骨,在他身上点了几点,那首领顿时失去了控制,沉重地跌落在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一章 村外混战 待吴雪三人骑马往村东口赶去,越往那边靠近,厮杀声就越靠近,越喧嚣,听着很是惊心动魄。吴雪等人不由得快马加鞭,绝尘而去,少顷便赶到了村东外。 只见巍巍山坡之下,树影戚戚之间,不下二百余众正在缠斗成一团,刀光剑影、鲜血梅花每每在人绝望的最后一面上演。 三人在边上往下看去,寻找着石业兰的身影。 突然,张节陵惊呼一声,指着一边说道:“快看,那是不是石大侠?!” 吴雪和游天星顺着张节陵的指向,穿越过纷乱嚣嚷的人群,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魁梧男人被一群手拿鬼头刀的狂匪包围。那男人浑身染血,手中操起的大刀也被鲜血染红,顺着血槽滴落入土。 吴雪认出来了,那正是自己师傅,石业兰。他虽然被重重包围,但是丝毫不落下风,刀影飒飒,潋滟叮当。 三人急于去助石业兰一臂之力,可奈何场中乱斗一团,围堵得水泄不通。除了溅落的血迹,没有人能从这熙熙攘攘的战局中割开一道生路。 这时候,张节陵惊呼一声,说道:“你们看!” 只见在石业兰和那十几个手持鬼头刀的悍匪缠斗一团的时候,边上一个身高七尺、膀大腰圆的男子忽而远远凌空跃起,大刀举过头道:“老道也露两手给雪兄弟瞧瞧!” 说着,他从大袖子里甩出一条拂尘,那拂尘在他内力震荡下,宛若一支浓墨重彩的大毛笔,直愣愣地扫过一圈,划了一道绝美的墨花落笔。那几个山匪闷哼一声,喉咙间忽而被带起一道流光血迹,沙沙溅落一地,连声音都没发出就扑倒气绝。 吴雪在一旁看得是胆战心惊,却又不得不佩服。张节陵的手段干脆利落,竟然有几分文人墨客落笔时的决绝潇洒。 张节陵收起拂尘,再次让它沉睡在了袖中,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吴雪,悠悠一笑,说道:“雪兄弟,贫道这招如何?” 吴雪苦笑道:“道长好高明的身手……这招叫什么?” 张节陵指节分明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一阵,含蓄而笑道:“这招名叫‘笔落惊风’,乃是正一派剑法正宗。” 吴雪不由得暗生佩服,这虽然是剑法之招,但拂尘质软绵绵,在张节陵手中竟也似乎恰若利剑,剑过血落。用软绵绵的拂尘来施展剑招,难度可想而知。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脸现苦笑,心想自己打几个山匪费了半天力气,到了他们这儿,只一招就解决了。 忽而一阵动乱,吴雪和张节陵被人群冲散。胯下的马一阵连蹬乱踢,仰翻了不少围砍过来的悍匪。吴雪笑着拍了拍“盗骊”,笑道:“好小子,你这一连串前蹬后踢,就算是当世高手恐怕也自愧不如。” 那“盗骊”似乎听懂了吴雪的话,摇头晃脑一阵,一个仰身将吴雪给甩的是人仰马翻,吃了一嘴土。 将吴雪甩下身,那马立马就冲出了暴乱的人群,向着村庄奔回,只留下被众悍匪团团包围的吴雪。 那几个持刀悍匪一脸狞笑,眼神狠厉地盯着吴雪,就好像是盯着一块肉一般。 吴雪跟那几个悍匪之间大眼瞪小眼,心中不由得发苦,心想自己还没夸两句那马,就把自己给撇下了。 忽而,那几个悍匪挥舞着血迹斑斑的大刀,朝着吴雪脑袋砍来! 吴雪见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阴寒刀光,立马猫下了腰,连滚带爬地从人腿边穿过,那几把刀顺着满地打滚的吴雪插刺,可是吴雪现在宛若一个“地滚雷”,滑溜的紧,怎么也砍不到他。 吴雪叫苦不迭,看来逞英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还很沉重。对付几个山匪就已经是手忙脚乱的了,这样一个刀刀见血的混战之局对于吴雪来说,还是太过狠厉毒辣了。 他在双方交战的人群中胡乱穿插着,到这里打挠两下,又跑到那里捣乱一下,就又跑了去。 这场乱局愈发焦灼,双方死伤惨重,地上已经躺倒了不少浑身染血的死者,还有受了伤的人满地打滚,凄惨的哀嚎令闻者心悸胆寒。 吴雪只觉得危机四伏,在他身边满是刀光剑影,厮杀声不绝于耳,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被杀红了眼的人群给牵扯进去。 另一边,石业兰显得很是兴致勃勃,脸上不断滴落着敌人的血,跟一群山匪乱战一团,他见那个偷袭者被游天星制止,嘴角瞥了瞥,算是一个笑容,说道:“谢了,游兄!” 游天星手中拿着黑黢黢的盘龙骨,在刀光剑影、幽影血光之间隐隐闪着光芒。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盘龙骨,在他对面,是那个偷袭不成的高胖悍匪。 那高胖悍匪上下打量着游天星,冷冷说道:“你的身手很是不错,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我王泰的‘鬼刀堂’?” 游天星心想此人大概就是鬼刀堂堂主王泰了。今晚山上倒是大手笔,为了攻打一个小小村庄,居然动用了四个堂会,他已经前前后后见到了两个堂主,一个明光堂堂主焦锐鹏,一个鬼刀堂堂主王泰。而吴雪先前跟他说过,他遇到了铁剑堂的堂主陈方圆。那么,其他两个堂主今晚也来了吗? 对于王泰的“招贤纳士”,游天星只微微一笑,悠悠说道:“抱歉,游某不用刀。” 王泰看了看游天星手中的盘龙骨,在他看来,这真是个另类的武器,对他来说,这就是一根黑黢黢的铁棍子,只是上门刻画着浮起的盘龙像,怎么也不像是一个趁手的武器。 听了游天星的回答,王泰冷冷一笑,脸色忽而变得阴沉,厉声暴喝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王泰举着大刀朝着游天星砍来。 游天星身子轻健,脚下生风,只用着一根盘龙骨和轻功之法,就和王泰打得有来有回。 那鬼头刀在王泰这样一个又高又胖的壮汉手中,犹如一根草棒一般,来回挥砍着游天星,那危险凌冽的刀光在游天星身边闪动着,却怎么也触不到他身。 打了好一阵,王泰也累得气喘吁吁了,他又惊又气,自己频出险招,那一把刀几乎都快要飞起来了,若是按照他往常遇见的对手,恐怕就算是有十个头也被他给砍下来了,可这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却怎么也碰他不得。 王泰气喘吁吁,浑身的肥肉剧烈的颤抖着,大肚子来回起伏着,他厉声说道:“你这小子,只跟这兔子一样,跳来跳去的,却不敢跟我一决高下!” 游天星悠悠一笑,说道:“我并不是以蛮力取胜的人,我练的武功全部都是以干脆利落的手法来杀人。能一招解决的,就绝不拖泥带水。” 听了游天星的话,王泰一阵爆笑,他沉下脸冷冷说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爷爷今天非把你的狗头砍下来,挂在村口上!!!” 游天星低垂着眉眼,依旧面带笑意,背在身后的左手却已经攀在了青鳞镖上! 就在此时,吴雪从乱刀丛中冲撞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已经见血发了疯的狂匪。 那两个狂匪挥舞着大刀,拦路者无不胆寒。而那两个山匪快要到了游天星这里时,忽而止住了脚步,他们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与怀疑地看着周围的人,却见人群之中有个人单手而立,还保持着出手的姿势,脸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幽光,侧着身子冷冷看着他们。 那两个狂匪想要继续砍杀,但是阳寿已尽,直愣愣地扑倒在地。 吴雪瞧见游天星,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游大哥出手相助,要不然,我恐怕要被这两个杀红眼的悍匪给害死了!” 王泰惊愕地看着游天星,他的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若是扑过去的是他自己,恐怕他现在已经没了命。而且就算到死,恐怕也不会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他瞥了瞥自己的两个手下,只见他们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插上了一枚飞镖,鲜血从他们的喉咙溢出,到死,他们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一双惨白的眼睛瞪的老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二章 退敌(其二) 游天星还保持着暗器出手的姿势,他的手中已经没有青鳞镖了,那两枚飞镖已经插在了两个气绝身亡的狂匪咽喉上。 一切都很平淡,就像是一个善画写意的墨客轻轻在纸卷上留下一笔,点点血花就在凛冬的枝头绽放。 王泰瞪大了双眼,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吞了口唾沫。他只看到游天星最后的动作,但是若是正真敌对的话,恐怕当他发现他出手时,自己的喉咙上已经染血了。 此刻,他犹豫不决了,身为一个鬼刀堂的堂主,这是他入堂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恐惧。而这种恐惧感,也正是在他刀下亡命者的最后情绪。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对着游天星苦笑道:“真是多谢游大哥了,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恐怕要被那两个杀红眼的悍匪给害死了!” 游天星面带笑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怎么闯进来了,张道长呢?” 吴雪示意那边那个上下翻飞,跟一群悍匪斗得兴致勃勃的人,苦笑道:“张道长已经加入了战局……” 但对于他们来说,究竟是“加入”,还是被“牵扯”进去,谁也很难分清。 游天星笑了笑,看向王泰,悠悠说道:“看来,我们每个人都要被牵扯进去,就像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一样。” 王泰被打这么轻轻一打量,顿时一个激灵,浑身上涌一股寒意。他是一方堂主,本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是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些个一群人。 除了恐惧以外,他还有一个疑惑。他们究竟是谁?怎么会跑到这么个偏僻小山村? 王泰吞了吞唾沫,额头沁满了冷汗,他从来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不过咫尺距离。 五步开外,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年轻人,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一个索命无常。 游天星悠悠说道:“如何?王堂主是不是也有一种被宿命牵扯的感觉?” 王泰笑得很苦很难看,他油腻的脸上满是亮晃晃的油光,可是他的脸色却形同灰土。 他很想一声令下,带着自己的部下一同回堂。可是他不能退走,就算是他们全部都死光了,也不能退。 而他今天晚上的任务,不光是洗劫村庄那么简单,他还要应“那人”之命,查探村中来者的身份情报。 王泰看了看山岗上,那里一片漆黑,无火无光,没有他在等的撤退信号。 王泰只觉得一阵绝望,难道他们今天就要在这里死斗吗? 他死死咬着牙,脸上的皮肉抖了抖,厉声一喝:“我们撤!” 此声震如雷,在场的人忽而全部停下了手,一同望向王泰。 一个王泰的亲信跟他说道:“可是……若是我们退了的话,那边……” 王泰闭上眼,眉头倒竖,浑身都有些颤抖,他忽而咆哮道:“我才是你们的堂主!就算是他要问起来,也找不到你们!我说了,撤!” 听了王泰响彻云霄的高喊,众人纷纷丢盔卸甲,一哄而散,向着山上奔去。 王泰在最后回望了吴雪他们一眼,很是意味深长,他冷哼一声,一甩手就跟着他们一同走了,消失在了山道的黑暗里。 场中只剩下吴雪他们,还有茫然不知所措的反抗村民。 石业兰喘着粗气,脸上燃着血,犹如厉鬼。他忽而笑了起来,接着张节陵也笑了起来,游天星和吴雪看看彼此的狼狈模样,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村民们也随之笑起来,笑声愈来愈大,盘旋在山脚,久久不歇。他们高呼着,举着手中染血的“武器”,那些原本不过是务农的农具,此刻却成了反抗与杀人的利器。 此夜的战斗,双方死伤惨重,在敌人退却后,他们一同打扫战场,将受伤的村民带回去治疗,将死亡的人们收集起来,归结下来,总是喜忧参半。 死了亲人的难过,见到家人归来的开心。纷纷扰扰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罢了。 吴雪等人被人群簇拥着回了村,这时候迎接的村民们一阵欢欣与焦虑,前来观望幸存者。 吴雪等人回了村长家,用井水洗了洗,换了身农家的粗布衣服,夜已经过半了。 此刻天上无星,一片云烟朦胧。一轮圆月散射着暧昧的光,如带如缕。今夜发生的一切混乱都让人有些惘然。他们从睡梦中惊醒,被迫参与了战斗,此刻都身心俱疲。 可是吴雪却全然无睡意,他冲了个凉水澡,换了身衣服这才觉得舒服很多。 今夜,对于村长家来说,无疑是忧愁的。 因为村长现在唯一的儿子已经被愤怒的村民牢牢捆住,关在了柴房里,被人看管着。 村长老泪纵横,愤怒地指着赵柏,骂道:“你这畜生!怎么会想到和山匪勾结起来,反过来害自家村子?!” 赵柏头发散了,脸上的血迹融着灰土,一副狰狞桀骜的模样。他一阵狂笑,蓦地说道:“你个老东西明白什么?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有什么好?所谓‘破旧立新’,不把这迂腐老旧的村子破坏掉,怎么能重建新家园?!” 他今晚遭受了村民的唾骂,什么污言秽语都甩到了他头上,可是赵柏依旧一副狂傲不羁的不屑模样,怎么也不松口,还回击得有理有据。若不是见到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状,他们恐怕都要信了。 村长只恨家门不幸,出了个这么叛贼逆子,他指着赵柏颤声道:“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姐姐吗?!” 赵柏低垂着头,身体微微一震,他抬起眼,面色无比阴沉,冷冷说道:“他们的死你也有责任啊,我的村长老父亲!” 村长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赵柏只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审问”,到了这样的地步,也就只能暂且停止了。 他们今晚都太累了,有些人几乎直接睡在了地上。 吴雪去看了看陈方圆的伤势,他已经被张节陵疗了伤,现在已经沉沉睡去,没有生命危险。 张节陵愁眉苦脸地看着草堆扑就的地毯,对吴雪抱怨道:“这个山匪头子你救他干吗?他作恶多端,欺压百姓,不如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吴雪手指攀附在下巴上,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他是山上铁剑堂的堂主,应该会有我们想要的情报,这对于我们将这帮山匪铲除有帮助。” 张节陵一怔,苦笑道:“不是吧,雪兄弟,你还想要把整个山上的山匪全部给灭了不成吗?这江湖何止一处是山,又何止一处是水?我们能做到所过之处扶危济困就行了,还能把全天下的匪患、逆贼全部剿灭吗?”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灯火照在他半张脸上,他的五官沉浸在暧昧的幽光里,让人难以琢磨。 “可是……若我们就这么离去,那伙山匪很快就又会卷土重来……” 张节陵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他已经很老了,但是他明白,对于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人来说,总是想要侠义傍身、一扫妖氛的。 可是,这江湖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有多少满怀理想的仁人志士、少年英豪,最后折戟在这浩渺烟波之中? 吴雪眉眼低垂,幽幽说道:“我们总该做些什么……总该做些什么的……” 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夏国现在是内忧外患,人该想想自己,天下事,乃是君王事,不是我们这些寻常小老百姓该过问的……这样吧,我们去临江城报官,让他们派兵来把这群山匪给剿了,不就行了吗?这也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可能,现在只能这样了……我们休整几日,便立马去报官吧……” 待吴雪回到后院,此刻已近天明,可是他思绪万千,根本没有睡意。 他站在了泡桐树下,看着晨光熹微下的满树花开,有些怅惘。 不多久,吴雪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却见是翎歌从前堂回来,见了吴雪在此,便折了过来。 翎歌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幽幽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雪公子一夜劳累,怎么还不去休息啊?” 吴雪笑了笑,说道:“你先去睡吧,我还睡不着……”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翎歌给他的暗器还在自己这里,便还给了她。 翎歌接过来,那黑黑的圆筒暗器上,还残留着丝丝温热的体温。 “怎么样,还好用么?”翎歌问道。 吴雪苦笑道:“别提了,我根本不会用这个玩意,只误打误撞发出了一蓬针,就再也发不出来了。” 翎歌噗嗤一笑,低眉颔首,浅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忘记告诉你该怎么用了……” 吴雪说道:“不过,这玩意可真是厉害……” 翎歌将那暗器收进袖中,揶揄道:“不过……今晚的雪公子可真是神勇啊,那一声吼,就把所有敌人都吓破胆了!” 吴雪苦笑道:“我也是情不自禁……那叛徒太过可恶,我气不过……” 翎歌背对着他,悠悠说道:“我想……雪公子恐怕是心中挂念兰儿妹妹,才会如此暴怒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三章 双姝之隙 当翎歌再次提到吴雪之前的那一声吼,他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热,就算是灯火暧昧,也可以见到红晕攀上了他的耳畔,垂圆似血。 翎歌见到他这般模样,眼神游移间还有些许少年人的羞赧,不由得轻轻一笑,手指节攀附在红红的嘴唇上。 “多有气势啊,怎么雪公子现在倒没有那股冲劲了呢?” 吴雪挠挠头,躲避着她的眼神,苦笑道:“啊……那个……那时候没太注意嘛……当时很是生气,所以就把那叛徒给擒了……” 翎歌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当雪公子不光如此吧?” 吴雪一怔,笑着说道:“此话怎讲?” 翎歌悠悠道:“赵柏叛村不假,但也不至于让雪公子这般恼怒……”她眼中闪过一道光,看向簇簇繁花,“只因他把目标放在了这里,担心兰儿安危的你,自然就会冲冠一怒了……” 吴雪被她戳中心思,自是有些茫然无措,可他忽然想到了那时那一阵隐隐的感觉,那感觉只叫他心痛意寒。而又想到她们遇到了暗影堂的袭击,这也好似冥冥有注定,便也不再辩驳。 吴雪自当神思翻飞间,翎歌忽而凑近了两步,向他贴近过来。吴雪微微一怔,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脸上有些微热,嗫嚅道:“你……你干什么……” 翎歌伸出手,轻轻抄到吴雪侧脑,再一缩回来,只见她双指间捏着一茎干草。不知为什么,吴雪竟然觉得轻松起来,悄悄出了口气。 “你头上有根草茎哦……”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没发现……多谢翎姑娘了……” 翎歌见吴雪脸上的伤,轻声说道:“雪公子去前堂稍微搽些药罢,前面有村里的赤脚医生治疗伤患……” 吴雪这下才觉得脸上的伤有些隐隐作痛,之前忙乱没有注意,被她这么一说,忽而觉得很是抽疼起来,于是便笑着告别道:“那我就去稍微瞧瞧罢,翎歌姑娘一夜劳顿,还是早点休息……” 翎歌瞧着吴雪远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心想若不是当年的阴差阳错,自己恐怕就要和他结为异姓姐弟了。此下想来,倒有些造化弄人之感。随之她隐去了神色间闪过的落寞,转而笑道:“既然兰儿妹妹来了,何不过来说说话呢?” 这时,兰儿从不远处的花树后面走出,脸上有些微红,神色间不免有些尴尬之意。 兰儿嗫嚅道:“雪……他,他去搽药了?” 翎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嗯,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兰儿神情间有些不自然,躲避着翎歌的眼光,幽幽说道:“翎歌姐姐对他很是关照呢……” 翎歌微微一怔,她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有些不自然起来,她脸上也难得的红了起来,一时间一股尴尬的气氛笼罩二人之间。 她自是知道兰儿的意思,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难道就是因为前人之间的些许缘分关系,自己就会对一个巧合碰见的人如此关怀么? 翎歌听出来兰儿轻轻柔柔的话语里那些许醋味,酸酸的,宛若未成熟的橘子一般,酸涩却令人向往。 她悄悄叹了口气,转而笑道:“他于我有恩,我……我自然是要关照他的……” 兰儿轻轻说道:“撒谎……” 翎歌悄声说道:“我没有撒谎……” “翎歌姐姐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是……但是……那我还是能明白的……” 翎歌叹了口气,她不觉间有些失神,将十年前的事情告诉了兰儿。她父亲如何被人陷害,家人如何惨死,自己如何流落在外,又将家父原本要将她送往吴家避难的打算毫无保留全部告诉了她。 听完翎歌的话,兰儿微微有些错愕,这些事情,她自然是不知道。此番了解,心中的疑虑便消了几分,说道:“居然还有这些事情……” 翎歌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当初得知他便是那芙蓉城吴家的后人时,我也很是惊愕,这世间有些事情,果真是太巧了……当初我没有成功到吴家避难,却在十年后碰到了同样流落江湖的吴家后人,唯感此间变化风云万变、世事无常,自是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翎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蹦出来这么多话,就连她自己也有些疑惑,因为有些事情,有些太过矫情的东西,她也不愿意提起。 接着,她忽而感到轻松不少,笑着说道:“怎么样,这下兰儿小妹妹该放心了吧?” 兰儿被她戳中心思,忽而脸上羞红,浅笑道:“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我也是好奇心太重,翎歌姐姐不必挂怀……” 翎歌掩唇而笑,说道:“你刚才也该瞧见了,我靠近他一步,他就退后一步,怎么也是碰不到他的,他可对兰儿妹妹死心塌地的,恐怕就连做梦都想着你呢!” 兰儿听她出言相激,随之娇喃道:“哎呀……什么嘛,做梦也想到什么的,别提多古怪了……” 二女又戏说一番,后院间隐隐飘荡着阵阵私语,夜尽天明之时,格外凄静。 吴雪只觉得天明将之时分格外清冷。这个村庄坐落在群山环抱、一面临江之中,四面涌起一阵阵凉风。隐隐约约的雾气从江面飘来,山峦叠嶂皆被薄雾笼罩,一片缥缈,宛若一幅写意画卷。 他伤口搽了些药,有些清清凉凉的。沿着村庄小道行至江边,此刻潮平浪静,上次他们就是从这里登岸。曾几何时,他们还是在江对面眺望着此处村庄,没想到现在却是身处其中。一时间,吴雪有种惘然若失的感觉。 这里太过清冷,太过寂静,他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濡湿,湿湿冷冷的。吴雪只觉得寒气彻骨,便折步回到村中。 他走在薄雾笼罩的小道间,雾气翻腾扑面而来,一时间,好似有重重画面浮现眼前。所以,暂且忘记的事情,已经模糊的脸庞,全部随着雾气翻舞跳跃。 这样一个雾气朦胧的小道,适合慢慢去想。 吴雪想到了潘凤临终前的嘱托。 “临江城、水浣巷、染织坊,一个叫秀秀的姑娘……” 只是,想要对她说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他本可不必当这个信使。只是,奇怪的是,所有想要说的话,总是在快要说不出口的时候才说。 吴雪走得很慢,略低着脑袋,他忽而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叫“蝶梦”的人。想到此人,吴雪就不由得苦笑,那姑娘跑去哪了呢?一想到一个迷迷瞪瞪的纯稚姑娘抱着两把剑在鱼龙混杂的临江城胡乱跑,就觉得很是有趣,还有几分担忧。 吴雪想到了那晚他们分别时的情景,他当时有些魔怔,等他再醒过来就在不该在的地方了。这只是蝶梦的恶作剧吧?她又会跑去哪呢? 他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只想着回去先去找到那个叫“秀秀”的姑娘,再打听一下蝶梦的去向好了。 只走着走着,吴雪忽而发现不远处的雾气之中,竖着一个黑黢黢的轮廓。他警惕地停下脚步,也就是此时,一阵风动,扬起一片雾气,那黑影缓缓往这边走来。 吴雪看见了,那是个人,一个穿着墨绿色衣服的人,他腰身上挂着皮甲,一双靴子尖尖翘翘的,手臂上打着束腕,脸上浓墨重彩,一副脸谱模样。 再在这样一个夜晚将尽,曙光将至的时刻,在幽深的山道上突然见到这么个“诡异”的人站在路中,恐怕都会下掉魂。 吴雪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人缓步走来,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人就像是个刚从戏剧里跑出来的伶人,又或者像是一个丧事上纸扎的陪葬纸人。 那人欺近一步,吴雪就往后退一步,他双腿都不由得微微打颤,恨不得拔腿就跑。 “这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吴雪惊恐地瞪着这么个诡异的人,只恨自己好事难闲,忘记了村中流传的异闻传说。 他之前听在村子里漫游的游天星说过,这个村子里流传着一个关于“戏人夺魂”的鬼话传说。说是切莫不要一个人在雾气蒙蒙的山道上行走,会有一个身穿戏装的阴魂厉鬼前来索命。 也就在此时,那人忽然开口了,不过不是说话,而是“唱”了起来。 “我望郎君年约莫二八,长得是仪表堂堂、白面如雪,望东乡,尽皆怅惘,想必也是个失意孤儿郎……” 那女声唱腔撇得很是悠长,凄凄切切,在这样一个地方听见了,直令人毛骨悚然、腿软脚抖。 吴雪被“他”这么一声唱,忽而感觉三魂五魄皆被拉扯出来,心里忽而一阵悲戚欲绝之感,一时间便觉得脑子一空,什么反应也没了,好似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那人摆着舞姿,欺近一步,又近了半步,忽而抽出了一把短刀,寒光一闪,对着吴雪的喉咙斩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四章 戏人夺魂 听了那人的诡异唱腔,吴雪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中被一种无比绝望的情绪填满,几乎让他崩溃。他的三魂五魄像是被强行拉扯了出来,颤颤巍巍摆在那人面前,等着他去收割。 吴雪不能自已,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一双眼睛骤然变得空洞无神,神情也变得呆滞起来。 那戏人踮着碎步,到了他跟前,一双充满杀机的眼中忽而闪过一道寒芒,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匕首,忽而对着吴雪的脖子上抹去!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千钧一发的关头,吴雪忽而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直掠向路旁的灌木丛里。 吴雪猛然回过神,长长出了口气,却被人忽然按住了脑袋。 “嘘……别出声,低下头!” 吴雪惊魂未定,往后一瞧,却见是游天星趴在他边上,神情很是凝重严峻。 吴雪低声道:“游……游大哥……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游天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路中那个“人”。那戏人阴鸷地低着头,身边飘泊着雾气,手中的匕首闪着银亮亮的寒光。 吴雪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冷汗直流,透骨生寒。大难不死的他此刻依旧惊魂未定,若不是游天星及时赶到,将他救出,恐怕此刻他已经血溅当场,成为村中流传的另一段恐怖的传说。 那人诡异的低首直立一阵,忽而面目一抬,扭向吴雪和游天星这边的灌木丛,雾气弥漫在他脸上,此刻他的神情阴鸷无比,一双惨白的眼睛瞪得老大,加上那诡异的油彩,只叫人胆战心惊。 就在那人回头的一瞬间,吴雪感觉好像自己的魂已经被吓跑了,他浑身一个冷颤,几乎想拔腿就跑。 就算是游天星也被吓得身子一抖,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人的面目,直越看越可怖,真宛若阴魂厉鬼! 忽而,一阵凄厉诡异的笑声弥漫在这个雾气朦胧的小道上,那笑声尖锐阴厉,听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人看着他们这边尖笑了一阵,忽而迈开大步,挥着手中的匕首,直扑向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游天星眉眼一凛,条件反射般地甩手飞出三枚青鳞镖!那三枚飞镖带着尖锐的声响划破雾气,直飞射向那绿衣彩面的诡异之人。 只见那人却也不躲闪,只挥了挥手中的匕首,叮叮当当几声响,一阵火星激溅,那三枚青鳞镖皆是脱了手,散射在地上,还有树干上。 那人阴厉的笑着,露出满口森白的牙齿,快速向他们这边扑来! 吴雪见游天星三枚劲力十足的飞镖失手,顿时惊呼了一声。游天星心中掠过一阵恐慌,嘴里骂了一声,立马提着吴雪向林子里跑去。 游天星轻功极佳,就算是带着吴雪速度也不减之前太多,他们踩踏着密林之上如云而布的枝干,向着林子深处奔去。 吴雪回头一见,只见那诡异之人在不远的地方穷追不舍,嘴角以一个诡异的弧度上扬着,面目阴鸷狰狞。吴雪和他对了一眼,只感觉如坠冰窟,一股恐慌和绝望感油然而生。 那人嘴里怪笑着,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离二人越来越近! 吴雪轻功很差,游天星带着他虽然没有太落下风,但是速度也还是大打折扣,眼见着那绿衣妖人阴笑着追了近来,吴雪便说道:“游大哥,你带着我是跑不了的,还是把我放下吧!” 游天星回头看了看那穷追不舍的绿衣妖人,眉间满是凝重冷峻之色,沉声说道:“别说胡话,你留下来绝对没活路。这人太过诡异,而且来路不明,还是试探一下为好……” 说着,游天星忽而脚下一点,带着吴雪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将吴雪落在他身后,反手射出三枚飞镖。 这三枚飞镖不似之前那般一同直直射向那人一处,而是分散了开来,分别对着他的咽喉、心口、膝盖之要害处飞射过去。 那人狞笑一声,身体却是以一个诡异的曲折,像是一个跳舞的滑稽丑角一般,扭着腰身从三枚飞镖之间穿过。 那三枚飞镖“咚咚咚”三声闷响,钉在了高耸粗厚的树干上。 那绿衣妖人穿过了三枚飞镖的缝隙,接着下巴一阵颤动,激发出无比阴厉凄绝的笑声,只见他翻过身的一瞬间,手中的匕首忽而飞射脱手,直射向未落地的游天星和吴雪。 那匕首来势凶猛,位置巧妙,正是对着游天星和吴雪二者的中间,大有一箭双雕之感,且速度迅捷,林子里划过一道弧光,眼见就到了他们之前! 游天星不由得咋舌,他明白,若是他躲开了此匕首,身后的吴雪必然被刺中要害,心念一想,他忽而脚下向右边一弹,紧接着将吴雪往左边密林里推去。 游天星对下坠于密林间的吴雪叫了一声:“快跑回村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二人分离之时,那激射而来的匕首“咚”得一声插在了他们身后的树干上,抖落几片绿叶。 吴雪和游天星分开到了不同的方向,躲在了下面枝叶繁茂的丛中,各自消隐了身影。那绿衣妖人踩踏着横接的枝干,跳到了那棵树前,一脸狞笑地看着自己钉在树上的匕首。 那匕首之上,插着一块破碎的布料。 那是游天星肩头的布料。那匕首穿过他的肩头,扯下一块布料插在了树干上。 绿衣妖人看着那块黑色的粗布,身子微微颤抖,接着爆发出一阵凄厉阴狠的尖笑,响彻林间,一时间群鸟飞散、落叶歇止,无不惧者。 吴雪被游天星猛力一推,顿时失去了重心,刮擦着枝叶掉在了地上,他听得了游天星的话,就想往村子里跑。可是放眼望去,四面皆是密林环绕,就连视野都被密密麻麻的枝叶遮蔽,怎么还能分得清东南西北? 吴雪想着那可怕的绿衣妖人,加之密林之间雾气环绕、光影幽暗,身体顿时被寒意席卷。他的衣服在清晨的密林间穿梭,已经被雾气打湿,就连头发上也满是露水,湿漉漉冷冰冰的,透骨穿心。 吴雪在林子里一阵狂奔,也不知往哪边跑的,但是他根本不敢停留在原地,因为那个诡异的绿衣妖人随时有可能追赶上他。 想到这里不由得胆寒心惧,他和游天星分散开来,落于两处,那个恐怖的妖人会选择追上谁? 跑了很久,吴雪被大盘横起的树根绊倒,吃了一嘴的泥土。他连啐几口,此番坐下,才觉得体乏气虚,再无气力奔跑了。 吴雪坐在老树根上,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喘着粗气。 他再次想到了那个传说,这个绿衣妖人,究竟是“人”是“鬼”?正如传说一样,他突然出没在雾气腾腾的山间小道上,狩猎独身的人。 想到这里,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想自己也太过倒霉,原本只是想去散散心,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么个鬼东西。 正待吴雪休息间,只听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中,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吴雪顿时惊得汗毛直竖,正想要逃离之时,却见从里面跳出一只小灰兔。 吴雪见是一只傻里傻气的小兔子,只道是虚惊一场,不由得身子一松,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他看着那边那只小兔子,它好像并不惧怕生人,反倒向着吴雪脚边轻踮踮地跳来。吴雪觉得很是惊奇,见它如此胆大无惧,神态间又有着丝丝落寞,便以为它是跟家人们走散了。他不由得笑了笑,说道:“你我倒是同病相怜,在此相聚倒也不失为一种缘分……” 就在他说玩笑话之时,那兔子忽然身子一抖,毛茸茸的身子伏在地面,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一双长耳朵微微颤抖着。 吴雪心想它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露出这种神情? 他正疑惑不解,自顾思索,忽觉身前光影一暗,一个朦胧的黑影出现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吴雪没有多想,不假思索地回过头,却差点和一张脸撞上。那脸正是绿衣妖人满覆盖油彩的脸!直勾勾地看着吴雪的那一双眼睛透露着彻骨的寒意,两边嘴角微微上扬,呈现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森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吴雪顿时心率错漏了一拍,双眼瞪大,满是惊恐呆滞之色。 他已经忘记了做出反应,一张嘴巴大张着,几乎能放下一个鸡蛋。 只听那绿衣妖人阴厉诡异地尖笑了两声,声音尖俏俏地唱了个戏腔:“小郎君,去也何处?不如到了妾身怀里安歇安歇……” 吴雪顿时汗毛倒竖,惊怪地惨叫了一声,立马从虬结的树根上跳起,拔腿就跑。 他此刻顾不得许多,只勾着头闭着眼往深林里逃窜而去。吴雪一边鬼叫,一边狂奔,也不知跑了多远,过了多久。恐惧驱使着他,绝不敢回头,他害怕像之前一样,一回头就见到了那个诡异的人脸! 吴雪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忽而被人从后面拉住,他以为是那妖人追了上来,登时一声滔天惨叫,响彻整个密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五章 密林狩猎 吴雪只顾着没命地跑,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方向,但是他不能停下来。只要他稍微放缓脚步,好像那诡异的绿衣妖人就会追上来,将他开肠破肚。 落叶铺满的密林里满是吴雪惊惶的脚步声,还有嘴里呜呜呀呀的怪叫声。他所有的镇定,全部在回头见到那妖人的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他浑身湿漉漉的,脸上被树枝划破了几道口子,但是他不管不顾,也不知道跑去了多久,忽而被人从后面一拉。那一股巨力几乎将奔跑的吴雪给拉了起来,他连蹬着腿,嘴里“哇呀”一声惊叫了起来。 “是我!” 只听一声沉闷惊慌的低吼,吴雪听得不是那尖细的女嗓音,稍微安心地往后一看,却道是游天星从后面拉住了他。 此刻,他二人蹲在一片紧密的灌木丛后面,地上的树叶有个挤压过的痕迹,看来游天星已经在这里匍匐了很久。 吴雪依旧惊魂未定,等了好半天,这才长长吐出口气,好像已经好久都不敢喘息了。 吴雪瘫坐在潮湿的树叶上,眼睛有些失神,在此密林见到了游天星,心神才稍微安定了些。 游天星见吴雪安稳了下来,这才开口道:“你怎么这么惊慌失措,他去追你去了?” 吴雪茫然地点点头,他还记得那绿衣妖人的阴笑,还有他手中明晃晃的匕首。 “游……游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传说难道是真的?!”吴雪一脸惊恐地问游天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游天星沉眉厉眼,兀自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太过奇怪,我也只是在村子里闲逛的时候和村民们说了几句,听他们说的关于这个村子里流传的‘戏人夺魂’的传说。原本我以为只是大人惯用的吓唬小孩子的伎俩,没想到……” 他苦笑着摇摇头,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吴雪。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凛声道:“我原本只是想散散心,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么个鬼东西……” 游天星苦笑道:“我原本只是想来找你回去吃早饭,没想到却真的遇到了传言中的‘戏人’……” 他斜眼看了看自己的肩头,肩头上的衣服撕开了个大口子,露出了白色内衬。游天星也有些恐惧了,那妖人的手法太过狠厉高明,如果他动作再迟缓一点,恐怕他已经交代在这荒无人烟的密林里了。 吴雪一想到若是游天星没来寻找自己,恐怕自己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烂在遮天蔽日的深林里,成为森森白骨与野兽为伴了。 他二人相视一眼,皆是苦笑连连。看来,他们的运气很差,但有时也还是不错。 吴雪眼神发怔,沉声道:“那妖人真是诡异无比,只那戏腔一撇,就让人感觉三魂五魄都被拉扯了出来。你还记得初救我的时候吗?我当时已经失去了神智。若不是你来了,我只怕是真的被一刀给抹了脖子……” 游天星微微蹙眉,思忖道:“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想办法回到村子,然后去问问其他人相关信息。再跟这么个诡异的家伙纠缠,只怕我们都难逃一劫……”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头上密密麻麻的繁茂枝叶,清晨的微光从枝叶缝隙里透过,照射在幽深的密林深处,有一种说不出的死寂压抑。 静得连露水滴落树叶的声音都能听见。 吴雪说道:“可逃出了这么远,也不知道方向,这可怎么办?” 游天星说道:“你先在此地等我一下,我轻功上到树道:“这山水果然奇特,里面竟有种药草味,洗了伤口,竟然就不疼了……” 吴雪忽然想起,春桃的伤势加剧,急需要相关草药治理,便说道:“游大哥,此地身处密林深处,该有治疗创伤的药吧?” 游天星说道:“应该有的,不过……我不谙药理,只怕是见到了也认不出来……” 吴雪笑道:“若是有个瓶子倒就好了……” 游天星疑惑道:“要瓶子干吗?” 吴雪说道:“这溪水清澈见底,不染纤尘,里面又有股草药味,对外伤很有效果。给春桃姑娘带上一瓶回去,清洗了伤口,也许就好了……” 游天星哈哈一笑,说道:“雪兄弟可真是怜香惜玉,到了此刻也不忘温柔眷顾……” 吴雪苦笑了一声,他只是突然想起了跟翎歌说过的话。如果没出昨晚上那“山匪闹村”的意外,此刻他们应该带着会医术的张节陵一同来山间采药,只不过一切皆有变数。他们没想到会和山匪一夜大战,也没想到会在早晨遇到那绿衣妖人…… 只这时,游天星回走的脚步突然停住了,朝着吴雪挤眉弄眼,搞得吴雪很是不明所以。 吴雪问道:“怎么……怎么了?” 游天星嘴里发出“却、却”的声音,看着吴雪很边的位置。 吴雪往树干旁边一看,只见一条黑褐色的长虫从枯树干里探出脑袋,嘶溜溜地吐着信子。 那蛇模样古怪,满脑袋凸起的尖刺,向着脑后扑去,一张一阖,尖刺下面的类似于“红色羽毛”的东西便突显了出来,好似一个振翅欲飞的怪鸟。 吴雪心中一惧,他从来没见过头上长着赤羽的蛇,见那颜色,料想是条剧毒无比的毒蛇,他登时就想逃走。 游天星低声叫道:“先别动!那是‘乌骨羽’!” 吴雪一怔,说道:“乌骨羽?” 游天星死死盯着那条蛇,右手伸出,向下压了压,示意吴雪不要动弹,左手攀在了身后,向着暗器袋摸索去。 吴雪坐立难安,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一直都害怕蛇,这种无足的冷血动物每每见了都叫他胆寒心惧。更别说是一只头上长角,角后有赤羽的蛇了。 吴雪斜瞄着那“乌骨羽”,只觉得寒气彻骨。突然,他浑身一冷,从脚底上来一股寒气,他身子一哆嗦,打了个冷战。 也就是这时候,那蛇把这突然的抖动当成了进攻的威胁,忽而弹身而起,半个身子冲出了树干,朝着吴雪张开了大嘴咬去! 吴雪惊呼一声,立马就向后退去,可是那蛇动作迅捷,吴雪只瞧见眼前窜来一条黑影,俨然是已经逃不掉了! 只那么一瞬间,动作来不及反应,思绪却是万千涌起。死亡的念头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占据着急促思维的脑海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吴雪只听耳边“嗖”得一声,那扑冲过来的蛇影忽而往旁边一撇,吴雪立马往后连退三步,躲开了那毒蛇的一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六章 乌骨羽 吴雪犹豫不决间,忽而打了个冷战,身子随之一抖。也就是这微微颤抖,那蛇当成了进攻的讯号,忽而身子一弹,从腐朽的树干里弹出半个身子,向着吴雪扑咬过去! 吴雪来不及反应,只能本能地往后退缩,却不想那蛇动作无比迅捷,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已经欺近了吴雪的脖子! 也就是这时,吴雪耳边忽而听得一尖锐的破空之声,那蛇影忽而身子一撇,被飞射了出去,死死钉在树干上。 吴雪呆呆傻傻地停顿良久,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那边的蛇,只见那蛇虽然被游天星一镖钉在了树干上,穿破了身体,可是依旧在半空中扭曲着,看着令人恐惧恶心。 游天星两步跃过来,说道:“没事吧?!” 吴雪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笑道:“没……没事……” 那“乌骨羽”身体被穿透,可是却还是在不断扭曲着,那蛇身长三尺许,通体呈黑褐色,就连柔软的腹部都是深褐色。它长大了嘴巴,露出两根尖牙,吐着信子,头上的赤羽怒张,盯着他们,嘴里发出一连串的怪叫声。 吴雪只觉得胆战心惊,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叫”,倒像是在“笑”,阴笑,毒笑,怪笑。 吴雪再不敢准备乱坐,万一又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一个怪物呢? “游大哥,这乌骨羽究竟是什么蛇?”吴雪紧张地问道。 游天星沉眉忖度,幽幽说道:“这蛇我也只见过两回,只知道这蛇相貌奇特,剧毒无比,而且世间只有一种解药可解它的毒……” 吴雪问道:“只有一种解药?什么解药?” 游天星沉声说道:“情花雨!” 吴雪一怔,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他忽而想起,在师傅石业兰跟他说起过去从大月过出逃至夏国时,一个叫方野的人就是中了长孙珏的“情花雨”,结果武功尽失,成了个废人。 吴雪惊愕道:“可……可那不是一种毒药吗?又怎么会是解药?!” 游天星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这种蛇出没的地方,会长出一种草,那草无毒,可那所开之花却是剧毒无比。是谓‘以毒攻毒’,那花毒虽毒,但却是此蛇毒的唯一解药。这种花,就叫做‘情花雨’。” 吴雪苦笑道:“说是情花之雨,可是却剧毒无比。” 游天星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正是跟感情一样,虽然看似美丽,但是可能让人‘身中剧毒’,成为废人。” 吴雪接着问道:“我听说中了情花雨的毒,会武功尽失,是吗?” 游天星点点头,幽幽说道:“虽然情花雨能解乌骨羽的蛇毒,但是它本身剧毒无比。此花毒虽然不致命,但是却会封闭人周身所有经脉,让人无法再运功。若是强行运功,身体就会剧痛无比。这还不算,每到月圆之夜,会武功的中毒者就会饱受那花毒的折磨,有人因为无法忍受,便只能自尽……此花名字虽好听,实是毒上加毒!” 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情’这一字虽然叫人骨软心绵,却道是剧毒无比,也就是给此花命名者的本意吗……” 游天星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对于平常人来说,不会武功者甚众,倒也还可以忍受。只是,此花毒不光会让人无法运功,还会让人的相貌变得奇丑无比……” 说到这里,游天星不由得一声苦笑,摸了摸嘴唇上的小胡子,接着无奈摇了摇头。他很明白,脸都没了,还哪里来的情?此毒才是最毒的,它不叫人立马就死,却让人生不如死。 吴雪心想长孙珏公主给那个叫方野的人施了此花毒,实在是狠厉高明,只怕那人再也不敢施恶,只能老老实实做个本分的人了。可是他也能想到,一个人是否老实,是否本分,跟本事跟脸是没有关系的。 游天星悠悠说道:“很多人都喜欢在武器上淬毒,是要补全武功不足之短,情花雨就是个比较不错的毒……” 他说着说着,忽而发觉吴雪古怪地笑着,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他立马苦笑着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我不用毒,我的青鳞镖上是无淬毒的……” 游天星说完,想了一想,补充道:“只单单是我,青鳞派其他的人全部是用毒的……” 吴雪笑道:“游大哥为何不用毒?若是失手了,但只要伤了人,没有解药的话也可制敌而胜。” 游天星笑了笑,悠悠说道:“我不喜欢用毒者,就算是暗器也一样。我只是凭着暗器的本身来制敌,不想去用那些东西。”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攀在了小胡子上,笑眯眯的,“打败敌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我偏偏喜欢最麻烦的那一种。因为最麻烦、最复杂的方式,往往最是光明磊落。” 吴雪不由得笑了起来,接着游天星也笑了起来。就连那条被钉死在树干上的乌骨羽,也突然笑了起来。 吴雪和游天星一怔,看向那树干上的蛇,只见它伸长了脖子,挺挺直直的,从嘴里尖锐地发出一阵叫声。那叫声凄厉狠毒,就像是一个恶徒的奸笑、冷笑。他们听得那笑声,不由得浑身一颤,一股恶寒从脚底往上冒。 乌骨羽尖锐地“笑”了一阵,忽而没了力气,死死地垂了下去,再无动静。这下是彻底死了。 吴雪喃喃道:“这蛇也太过诡异,能发出声音不说,还是这样的声音。” 游天星沉眉说道:“那是它的赤羽振动所发出的声音……” 接着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笑说道:“好了,我们该走了,若是能早点回去,没准还能赶上吃饭呢……” 吴雪和游天星顺着溪流,往下走去。没走过多久,忽而听到一阵幽怨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 二人停下脚步,细细听去,只听得那女声凄凄切切唱道: “郎心如铁石,不肯纳妾身,每每艳羡他人,女欢男爱,暗恨郎君心儿恨。别人道是凤求凰,却叫奴儿倒追郎。郎阿郎,何要坏了奴家心儿肠?” 那女腔声音凄凄艾艾,呕哑不绝,不知从那一片林子钻出,只像是四面八方皆戏台,吴雪和游天星相视一眼,皆是心惊肉跳。 吴雪打了个冷战,颤声道:“他来了……他……他在哪?!” 游天星仔细听来那歌声,已经听了个八九分明白,揶揄而笑,说道:“你听她歌声里的幽怨之意,要不,雪兄弟就留在这里,保了兄弟一条命?” 吴雪猛然一惊,说道:“别别别!游大哥千万不可说笑,我可不想在这深山老林里跟一个妖怪在一起!” 游天星和吴雪靠在宽厚的树干上,警惕着周围的动静,那歌声依旧不绝于耳,幽幽的从四面传来,判定不了那绿衣妖人的方位。 二人细听了一阵,忽而那歌声停了下来,就好像是被截断的流水,不再奔腾流响,林子里又恢复了死寂。 突然间,从他们头,脸上还画着这么浓厚的妆,指不定是哪个武功高强的疯子! 二人沿着溪流奔逃着,连转了几个弯,往背后一看,不知何时,那绿衣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吴雪已经是强弩之末,游天星也有些体力不支,二人便停了下来,捂着膝盖连连粗喘。 吴雪惊魂道:“疯子……疯子……那人绝对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人?” 游天星急喘着气,说道:“是不是疯子,还很难断定……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传说,而是一个人。” 这时候,吴雪忽然颤声叫了游天星一声,向着密林深处指了指,疑惑地说道:“游大哥,你看那边……那是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七章 林中古刹 游天星斗罢那绿衣妖人,数招过后仍未见胜负,便接着回退之势,拉起吴雪便往下游方向奔去。 二人马不停蹄跑了半晌,皆是气短力竭,无法再挪一步。他们今天已经跑了很久很远,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内息一时不稳,难以提将起来。吴雪内功欠佳,跑不出几步便已经精疲力尽;游天星虽然轻功很佳,但也是耐力不足,若是不能短瞬间制敌,便往往会落入下风之势。 跑出了很远,吴雪见后面已无那邪邪魅魅的绿衣妖人,便连连呼道:“游大哥……游大哥……我……我跑不动了……歇一歇吧……” 游天星也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见周围也无异动,便当是那绿衣妖人远去了,于是停下了脚步,和吴雪坐在溪边暂做休息。 吴雪连喝了几口那清澈激凉的溪水,再抄水洗了把脸,“哎呀”一声往溪边一坐,再也不想跑一步。 游天星内息消耗过快,此刻正暗自恢复,他微微急促喘着气,脸上有些发白。此刻,他忽然想到曾经有人跟他说过:“你武功讲究一招制敌,但若是陷入缠斗便会丧失优势,还是练练你的内功吧!” 游天星微微苦笑,不过他不敢像吴雪一般一屁股坐在腐草堆叠的岸边,他站在不远处,只简单抄水洗了把脸,看了看溪边倒映中的自己。他还年轻,不过三十,还能跑,跑得还可以很快;他的胡子还在,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开始留上这两撇小胡子的呢?这么久过去了,若是故人见了,恐怕也认不出他来了吧? 吴雪几乎是“瘫”在溪边,直愣愣伸着两条腿,身体后仰,靠着两条胳膊支撑。他听着溪水在林间的潺潺声响,宛若珠串玉佩清脆的撞击声,虽然很是悦耳,但是一想到有这么个怪人在林中追杀他们,一颗清逸之心还未升起,便就落了下去。 休息了会,吴雪突然开口道:“游大哥,我们现在这是到哪了?” 游天星微微蹙眉,忖度道:“之前我上去观察,并未发现这条溪流,大概是被密林遮蔽的缘故,不过,在山间,在林地里,顺着河流向下走,定是不错。” 吴雪笑道:“不错,不错。河流虽长,犹有尽时,何况是落山流林之溪水,只要我们一直顺着水流而下,定是能回到下面,从而出林。” 游天星很想再次动用轻功上树一观周围之境况,但是此刻他那两条腿竟不听使唤,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他幽幽叹了口气,果然,一方面突出,必然有另一方面的短板。而内功就是他的短板。 吴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茎泥土,看了看四周。突然,他隐隐约约发觉在溪流边上的密林后面,好似藏着什么东西。 他走近上前,拨开一片纷乱的枝叶,目光望去,忽而一怔,随之呼道:“游大哥,你瞧那是什么东西?!” 游天星借着疲惫,暗暗有些失神,休息间忽听吴雪语气急促惊愕地高呼,转而回过神,脚下一动,来到了他的身边,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吴雪透过密林往深处指了指,游天星顺势望去,只见一片枝叶茂盛的影影绰绰之间,依稀可见一个黑黢黢的物事。那物事被繁密的枝叶半遮掩,只露出大致的轮廓,在晨光熹微的密林之中尤看不真切。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疑惑不解。但是,他们的好奇心同时被激发了起来。老都来了,若是不一探究竟,恐怕他们会很是遗憾。这也是他们相同之处,对于这么一个处在身边的事物,他们总是要探一探的。 游天星悄声道:“你跟在我后面,我打头阵……” 吴雪点点头,二人动作尽可能降至最轻,犹如林中之物,窸窸窣窣地向那黑乎乎的物事靠拢。 到了近处,游天星拨开笼在那物事表面的枝叶,只见是一面被林中水汽濡黑的墙壁。那墙壁湿漉漉的,摸起来冰冷彻骨。 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想此荒无人烟之地怎么会有一间房子?向上望去,不见其顶,上面全被繁茂的野树林蔓包围,只有条条从枝缝叶隙里投射下的晨光,林子里雾气朦胧,水汽在微光下旋转颤舞。 吴雪颤声问道:“游大哥……这……这该不会是……是那绿衣妖人的房子吧?” 游天星看了看,接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应该不是,这周围没有人经过的痕迹,应该已经废弃很久了……” 吴雪安心稍许,他跟着游天星在这房子周边打转,游天星抽出盘龙骨,打断覆盖在上面的藤蔓枝叶,终于见到了两块雕花的门板,那上面画着什么,已经看不清楚。 二人凝眉相视,游天星示意了一个动作,由他现进去,吴雪点点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扇门后面又会有什么事物呢?吴雪总是这样问自己,就像他从前推开无数的陌生的门一样的好奇紧张。 游天星一手拿着盘龙骨,左手轻轻推去,可还没推开半盏,那两块门板忽而一同向里倒去,“咕咚”一声惊响在那屋子里响起,在林子里蔓延开来。 吴雪和游天星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这幽深的密林里、废弃房屋边听到这么一声,却还是心惊胆战。 游天星苦笑道:“我也真是的……这样一个古屋浸泡在潮湿的林子里这么久,恐怕早已经朽坏了……” 屋子里空气质量与林子里无异,只隐隐约约有一股颜料腐坏的味道。游天星和吴雪轻步走了进去。这屋子比他们想的大了很多,屋子里很是空旷,几道阳光透射在石板地面,整个屋子里湿漉漉的。 吴雪抬头望去,只见此屋顶上已经破露,几根遒劲的枝干粗暴地探进屋内,阳光顺着缺漏屋顶轻轻落下。 游天星拥有别人没有的“冥眼”,可是在幽暗的地方视物,一进房门,浑身不由得一颤,像根木头一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吴雪见这大屋子里很是空旷,不免稍微放下心来,怀疑此屋的作用之余,忽而瞥见呆怔的游天星。只见他双眼瞪得很大,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吴雪从来没见过这个样的游天星。在他印象里,游天星似乎从来没有怕过,脸上总是轻描淡写的、一抹自信的微笑,但是他现在却露出如此惧怕的神情,吴雪见了,也不由得一个激灵。 待吴雪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接着微光向两边墙壁望去,顿时也是张大了嘴巴,只见这屋子两边,至上而下排列着不下几十尊塑像,那些塑像皆是厉鬼恶魔之形象,面目狰狞、神情可怖,张牙舞爪地望着吴雪和游天星。 吴雪瞪大了眼睛,身体不由得一颤,他忽而感觉他们误打误撞,倒是闯入了地狱之中,这些塑像全部是恶魔厉鬼! “这……这是……什么地方?”吴雪颤声问道。 游天星默然良久,这才说道:“这是……这是一个古刹……” 吴雪疑惑道:“古刹?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古刹……” 在他的印象里,古刹里皆是神情和蔼、慈眉善目的菩萨神佛们,怎么会有这些个诡异狰狞的鬼像? 游天星凛声说道:“你瞧那边……”说着他用手指指了指古刹的正前方。 古刹屋顶破漏,几道光柱照射在地面,遮挡着吴雪直视的视野,他稍微动了两步,从侧面望去,只见这古刹正前方,坐落这一尊巨大的厉鬼塑像。那厉鬼背后一双蝙蝠翅膀大张开,举起一只手爪,另一只手盖在半屈膝的膝盖上。一双獠牙从大张的嘴中露出,一双尖长的耳朵格外突兀。 吴雪不由得一颤,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凄凉阴厉的氛围里,只单单被那厉鬼一双眼睛盯着,就觉得浑身冰冷,神思恍惚间宛若灵魂出窍。 吴雪既震撼又恐惧,他身体微颤,结结巴巴地对游天星说道:“这里供奉的神像……怎么会……怎么会是些张牙舞爪的恶鬼?” 游天星沉眉厉眼,幽幽说道:“你瞧这塑像与之中原魔鬼塑像,有何不同?” 吴雪却是不敢再瞧上一眼,他在脑子回想一下,将两者一对比,立马发现了异处,顿时说道:“同样是恶魔,两者的造型不同!” 游天星点点头,忽而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恶魔的形象,本就不是我中原的恶魔厉鬼的形象……” 吴雪说道:“你是说……?”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喟叹道:“这些造型奇特的恶魔塑像,本就是‘舶来品’……” 吴雪一个激灵,急忙说道:“那这么说……这里供奉的,全部是他国的恶魔?!” 游天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种形状的恶魔塑像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 随之,他转口说道:“你听没听说过‘魔鬼教’?” 吴雪想了想,在脑海里一阵翻找,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魔鬼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八章 魔鬼教 吴雪和游天星闯入了此般禁地,皆被这造型狰狞诡异的恶魔塑像震撼,一股股恐惧在心中打转。 游天星的声音在沉闷幽暗的古刹中响起:“这些塑像之所以跟我们常见到的小鬼塑像不同,是因为这些东西本就是‘舶来品’,是从他国传来的……”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有着几分恐惧、几分震撼,接着说道:“你听没听说过‘魔鬼教’?” 吴雪在脑海中一阵翻找,他看过很多记载武林江湖事迹的书,可是从来没见到过关于“魔鬼教”的记载。他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游天星眼中闪着寒光,盯着前面那尊恶魔塑像,幽幽说道:“这魔教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前朝太古皇帝政治清明,中原社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盛况,那时候万国来朝,走在玉京天街上,随处可见他国之人。他们或在我朝为官为商,或是被卖到我朝为奴为婢。也就是那时候,从外面那些鱼龙混杂的国度传来了很多糟粕,这魔鬼教,就是根据他国魔教转化而来。” 吴雪读史书略微知晓前朝的历史,对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可是他所知只是历史的大致框架,于那些细微之处却不知晓。他惊疑道:“这魔鬼教居然从前朝就传过来了?!” 游天星点点头,说道:“前朝到现在也大概有个两百多年,虽然繁华一时,但所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一味的包容成了社会的最大隐患……后面的结局,你也就知道了,前朝被乱军灭国,那时中原分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直到当今太祖皇帝剿灭了那些祸乱天下的小国建立了夏朝,天下这才再次太平……” 吴雪疑惑道:“可这魔鬼教,又是怎么一回事?” 游天星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太祖皇帝见前朝之哀,便一味求自力更生,断绝了与远海他国的联系。虽然仍旧开放通商口岸,但是往来物品全部得经过严厉的把关,杜绝那些百害无一利的东西进入我朝……” 吴雪喃喃说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游天星幽幽叹了口气,对着吴雪笑了笑,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有一套自己的见底,这很好……只是,这种严苛打压下的通商方式必然会延缓我朝的发展,虽然杜绝了很多糟粕,但是很多精华也无法吸收自纳。” 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常言道‘治大国,若烹小鲜’,我看治理一国家是难上加难,尤其是我朝这般浩然大国,哪有这么容易?方方面面都得考虑,一有不顺心之处,便会遭愚民腹诽,甚至……” 游天星打了个哈哈,笑说道:“雪兄弟忧国忧民,深谋远虑,应该当朝为官,为皇帝陛下排忧解难才是……”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太祖这般下来,定也是打灭了不少奸邪之祸乱吧……” 游天星点点头,他们暂时抛开家国利害不谈,再次说回“魔鬼教”:“前朝灭国,就与这魔鬼教脱不开干系。当时此教众跟朝廷分庭抗礼,以‘荡涤人心,天下顺应’为口号,跟着其他路反贼灭了前朝,没想到愚民只知造反,却不知如何治理国家,所以才有那几十年中原十几国混战的‘混乱时期’,直到我朝太祖皇帝灭了群匪,重新统一了中原,天下这才安歇下来……” 吴雪想到了关于那几十年的记载,说是:“礼乐崩坏、天下荒淫,满城皆是无耻卑鄙、鸡鸣狗盗之徒……关键是,他们并不以为忤,反以为荣,其怪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实在是奇了个怪哉……” 游天星叹了口气,神色间有种利害纠缠的矛盾,接着说道:“后来你也知道了,太祖皇帝开始严加看管往来之物,以尽剿天下之歪风邪气,其中就包括残余的魔教势力……” 吴雪喃喃道:“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他转而又生出一个疑惑:“可是这里为什么还会有魔鬼教的古刹?” 游天星思忖道:“这古刹已然废弃了很久,几十年来不曾有人来过……只是,它所居特殊,而且我们有被上下夹在其中……” 游天星眉眼低垂,再又看了看吴雪,面带笑意。吴雪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惊呼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上有山匪,下有村民,正是被夹在中间……” 他忽而又疑惑起来,说道:“可这魔教古刹……是哪一方的呢?山上的山匪听村民说是‘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以造反为匪来看,也许跟此古刹有干系……以下面村民来看,他们老实淳朴,与那反贼大相径庭,可是按时间上来看,他们最有可能建此古刹,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世之人不再供奉……” 游天星笑着点点头,说道:“你分析的两方面都很有道理,也有可能是山上悍匪早已经匍匐在了连绵大山中,也许……” 他笑眯眯地看向吴雪,吴雪叹了口气,接口道:“也许山下的村民,就是前朝祸乱天下的魔鬼教的后代,只是时间太久,他们的后人也都不知道了,代代相忘,最终成了普通的村民……” 游天星点点头,思忖道:“这也不失为一种猜测,不过我们现在线索不多,时间又过了这么久,只怕是很难再找到根源了……而且……” 吴雪苦笑道:“而且现在林子里还藏着一个狩猎的绿衣妖人,我们该想办法逃回去才是……” 二人在废弃古刹里辗转一阵,却没再发现什么要紧的信息,便想先折回村子,再做打算。 游天星点点头,沉声说道:“这里没什么线索了,我们速速离去罢!” 二人走到外面,游天星找来枝叶将其铺匀,示做遮掩,这便继续沿着溪流下游走去。 走了很久,二人间那绿衣妖人没再追来,便也少许放慢了脚步,以做休息。 吴雪疑惑道:“不对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这片密林?” 游天星也有些疑惑了,抬头望见,溪流上方全是遮天蔽日的繁茂枝叶,时间也应该到了上午时分,可是他们依旧没有走出这片林子,心下不免也有一丝疑虑。 此刻游天星气力已经恢复了很多,便说道:“你先等会,我上去看看再来!” 说着,他脚下轻点,如燕子般轻身上了枝丫,接着像猿猱一般轻攀上树冠。 过了不久,游天星忽而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他双脚着地,神色凝重,眉眼间全所惊疑惶惑之色。 吴雪见此,惴惴不安地急忙上前问道:“游大哥,如何了?” 游天星惘然道:“奇怪了……奇怪了……我们怎么离村子越来越远了?!” 听了游天星的话,吴雪也是一怔,登时一股慌乱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莫不是遇上……鬼……鬼打墙了?!” 游天星苦笑道:“应该不是……应该只是因为地理的原因,而且这林子这么大,就算是上到树顶也看不真切……可能其间有什么疏漏之处吧……” 二人一阵迷惘,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雪忽而说道:“是水……也许是因为这条溪流的原因……” 游天星疑惑道:“水?溪流?” 他也忽而明白过来,脑袋中闪过一道灵光,惊呼道:“是了,是了,正是这条溪流的原因!” 吴雪猜测道:“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两座山之间的夹谷密林里,溪流从两山上流下,因为地理的原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回环,我们在林子里看不真切,所以认为这是一条延伸到山下的溪流。其实我们只是在绕着它原地踏步!” 带着此种猜测,二人再次踏上路途,他们沿着溪流走了一圈,已经过了晌午,临近下午时分。 阳光渐浓,明晃晃的光线从枝叶缝隙中透过,过了很久,游天星忽而叫道:“就是这里!” 他指着那边那棵树,吴雪顺势望去,只见那树上还钉着那条“乌骨羽”,而那蛇依已然死透了,黑褐色的肚皮翻了过来,它的七寸处赫然便是游天星发出的青鳞镖。 游天星看着自己的飞镖,他们此刻又回到了原点,便说道:“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是在绕着一个回环的溪流打转……” 吴雪忖度道:“我们现在不能再跟着水流走了,这里林密草深,走在里面很难分辨方向……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干巴巴地各自思忖着。 良久,游天星忽而被吴雪的惊呼给唤醒了,他急忙问道:“怎么了?” 吴雪颤颤巍巍地指着那边,那棵树,颤声道:“你看……那乌骨羽……不见了!!!” 游天星长眼望去,果真如吴雪所言,那树干上的乌骨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他的青鳞镖还插在上面。 二人不由得一怔,一股寒意从脚底上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七十九章 群蛇 吴雪和游天星再次沿着河流走上一圈,这才证实了他们的猜测,这条溪流是处于两座山峰之间的由特殊的地理环境导致的回环形活流。 吴雪和游天星再次回到了那个遇到乌骨羽的地方,那乌骨羽已经了无生息,死在了树上,翻着黑褐色的肚皮,身上还插着游天星突手而出的青鳞镖。 游天星苦笑道:“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我们不能再继续跟着溪流走了……” 一想到他们走了这么半天竟然只是在围着一个圈打转,就难免有些泄气。此刻时间已经过了晌午,午后的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一道道朦胧的光柱透射到林子里,一派梦幻。 可是他们现在无心去欣赏,他们现在身陷囹圄般的密林,其中还有个暗中追杀的绿衣妖人,其间百般谜团围拢在心头,叫他们不敢多作停留。 吴雪思忖道:“沿着溪流是走不出这林子了,可是这里林密草茂,怎么能分辨方向呢?” 二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正待他们各自思忖间,忽听吴雪惊呼道:“游大哥……你看那边……那蛇不见了!” 游天星回神望去,正如吴雪所言,那灰褐色的树干上,只剩下自己的青鳞镖还钉在树里,而那已经死去多时的蛇却不翼而飞了。 游天星也是一怔,惊疑道:“奇怪了……都死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了?!” 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这林子太过诡异,里面满是解不开的谜团,久而久之,他们似乎都会迷失其中。 吴雪喃喃道:“难道这蛇还没死……不对啊,过了这么久,早也该死了……” 他想到就算是把蛇的头斩下来,过了很久也还是有能力可以蹦起来妖人,心里难免有些担忧,便说道:“游大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吧,我怕那蛇说不定还会遇到……” 吴雪打了个冷颤,一想到窜起的毒蛇,浑身就觉得发怵。 游天星依旧疑惑不解,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好……这地方待久了让人浑身发凉……” 吴雪和游天星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四下林间草丛中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听着只叫人起鸡皮疙瘩。 吴雪和游天星被这奇怪的声响围在其间,进退维谷,只觉得这声音似乎无处不在,可是却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吴雪的神经被这奇怪的声音拉扯到极限,失声惊疑道:“这次又是什么鬼东西?!”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绿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扎根在他恐惧的土壤里,“会不会……会不会又是那个绿衣服的疯子?!” 游天星背靠着他,低声道:“不管是不是他,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二人说话间,忽听那声音越来越近,仍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诡异之气愈浓,心神愈发沉重。 突然间,从草丛里窜出来一道黑影,那黑影直扑吴雪咽喉,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吴雪一声惊呼未来得及出口,眼见要被那黑影扑到,就在此时,从吴雪身侧伸过来一只手,犹若闪电般擒获了那黑影,宛若一道银光利刃斩断了玄黑匹练。 吴雪一屁股坐倒在地,连退了几尺,只瞧见,游天星双指间死死地夹着一条蛇,那蛇头上红色羽翅大张着,发出奇怪的怪笑声。赫然便是一条乌骨羽。 那蛇被游天星擒住了七寸,身子死命扭转着,攀上了游天星的手臂,奋力扭绞着。他手上一用力,活活将那蛇给捏得骨断皮烂,随之向溪流里一丢。只见那蛇身体还在微微抖动着,漂在水面上,被湍急的溪流给冲走了。 吴雪惊愕道:“这不会就是那条消失的乌骨羽吧?!” 游天星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不是那条,这条七寸处没有伤口……” 吴雪听了他的话,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他很怕从草丛里又蹦出一条蛇来噬咬他的脖子。 他们周围的异响依旧在响,渐渐向着他们合围而来,吴雪听着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想到蛇腹在草叶上扭动的动作,不由得浑身发冷,他颤声说道:“这些……不会都是蛇吧?!” 说话间,几道黑影又蓦地从草丛中窜起,向着他们飞扑过来! 吴雪已经忘了如何招架,他可绝对不敢用手去抓这些冷冰冰的毒蛇,只得连连退避。游天星眼疾手快,一连发出几枚青鳞镖,嗖嗖嗖三声,那三条毒蛇皆是被一股强悍的劲力贯飞,身影一折,后飞出一段距离落在了草丛里。 这时候,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停止了,那群蛇蓦地从草丛中露出脑袋,一齐向着吴雪和游天星二人张望而来。 那些蛇一同吐着黑紫的信子,黑溜溜的小眼睛一齐盯着吴雪和游天星,说不上的诡异。吴雪被这么多乌骨羽盯着,顿时觉得身体一凉,别提多诡异了。 吴雪惊愕失色,颤声道:“怎么会……怎么有这么多乌骨羽?!” 游天星拉着吴雪靠近了溪边,他们被一个蛇圈给包围了起来。他也是有些疑惑,说道:“怎么可能……乌骨羽本就是稀世罕见的毒蛇,怎么这里会这么多?” 吴雪看着从草丛中探出脑袋的蛇群,不下百十余条,那些蛇一同看向他们,他们挪动一步,冰冷阴毒的眼睛就会跟上一步,动作整齐划一,只叫人胆战心惊、通体生寒。 林子里已经没有那诡异的声音,一时间格外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心跳声。 吴雪警惕地盯防着那些蛇,虽然他很害怕,但是他明白,越是害怕的东西越是要直视。如果遇到**只会叫喊、闭眼、捂脸的话,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挥霍。 游天星一手拿着盘龙骨,一手缩在背后,已经抄起了数枚青鳞镖。他的身体微微下弓,腿脚迈开,一副进攻戒备的模样。 吴雪手中没有武器,他可没有那种迅捷的身手,可以跟闪电般动作的毒蛇徒手相搏。他暗自心惊,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他们已经被逼退到了溪边,被群蛇半环形包围,退无可退。 就在他们忖度该如何从群蛇之中脱身的时候,忽闻密林深处传来阵阵幽怨的歌声。 吴雪望去,只见林子里一道绿影来回折闪,蓦地落在了他们不远处的粗树枝上,蹲在上面,打量着吴雪和游天星,忽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无比阴厉的笑容。 那绿衣妖人手中拿着一样物事,细细看来,原来是一条死去的乌骨羽,游天星见了猛然心惊,他手中拿的正是他射杀的那一条。 这绿衣妖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游天星心中一阵狂跳,此人竟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取走那条蛇,其身法根骨远超游天星的预料。 他微微蹙眉,死死盯着绿衣妖人。此人,武功恐怕远超他们想象。 这时候吴雪已经忍无可忍,冲着那绿衣妖人高喊道:“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老是跟着我们?!” 那绿衣妖人阴恻恻地笑了一阵,并不作答,只是听他幽幽说道:“郎君心不念妾,叫人家愤恨怫恼,为何还要杀了妾身的宝贝儿物什?!” 吴雪一怔,听他话来,原来这些蛇都是他的“宠物”。可他接下来又陷入了沉思,他是怎么让这些剧毒无比的蛇听从他的话呢? 游天星也是有些错愕,他第一次听说“乌骨羽”还能驯服为人所用的。此种毒蛇凶猛异常,性情暴烈,就算是同类,也可以咬死生吞,又怎么会听从人的话呢?他心中顿时被一个巨大的疑惑占据,此人到底是谁? 吴雪跟游天星相视一眼,皆是惊疑无比,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吴雪露了个软,苦声讪笑道:“不好意思哈……你的蛇不光有毒,还喜欢咬人,所以……” 那绿衣妖人略微低着头,面目隐藏在一片阴沉的阴影里,身子微微发抖。 吴雪见了,很是疑惑不解,心想他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叫他如此颤抖?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道:“你不说还好,这下只怕是要激怒他了……” 那绿衣妖人低垂着脸,这时候,只听他阴恻恻唱道:“郎君心儿好生是狠,弃奴儿不顾,让人家心碎,又害人家宝贝儿,该杀……杀、杀、杀!!!” 听了他的歌声,那些蛇忽而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头上的翅羽大振,露出了血红色的羽毛,一时间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怪笑,听着令人胆战心惊、心神不宁。 游天星面色一沉,叫道:“不好!它们要进攻了!” 话音未落,那些蛇一同窜起,冲着他们飞扑过来。吴雪见到空中一大片黑压压的蛇影,顿时吓得半条命都没了,脚步不听使唤,动也动弹不得。 就在那些蛇快要扑到吴雪的时候,游天星一咬牙提起吴雪,一段助跑,凌空一跃,一下子越过那条溪流,到了对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章 蛇毒 吴雪和游天星现在是腹背受敌,被一群毒蛇围着不说,还有一个武功难测的绿衣妖人看守在那里,叫他们进退维谷。 忽而听得那绿衣妖人阴恻恻唱了一声,其中杀意乍现,如同刀子一般锐利的唱腔钻进了那群蛇的脑袋,一时间,那群蛇全部露出了攻击姿势,露出了獠牙,头上血红色的翅羽大振,那摄人心魄的怪笑声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吴雪只觉得气息一滞,心神忽而沉寂了下去,只犹如丢了魂一般,一动不动。 游天星惊呼一声,说道:“不好!它们要进攻了!” 倏然间,那百十条毒蛇窜出草丛,跃在半空,黑压压一片,一条条扭动的身影向着他们飞扑而来。 吴雪只觉得手脚不听使唤,他的思绪变得很慢,眼睛见到了危险,身体却已经忘了躲避,他呆呆看着那黑压压的蛇影,一时失神。 这么多毒蛇以人力难以招架,只能暂且作退,游天星一咬牙,一把提起呆怔的吴雪,三两步助跑,一跃而起,横着跃过了约莫两丈宽溪流,落在了对岸。 只见那群蛇扑了个空,头上的血红色翅羽连连振动,发出一连串的怪笑声,它们扑下了水流,水流虽然湍急,但是他们游地奇快,一条条蛇影在浮动的水波里扭曲直窜,很快就到了对岸。 吴雪此刻已经回过神,心里暗叹此毒蛇发声实在是诡异难循,只耳闻片刻,就感觉像是失了魂魄。 游天星也是暗自感叹,若不是自己提前收敛心神,以气封穴,恐怕自己也失了魂,跟吴雪一起被群蛇咬成窟窿了。 他见到那群蛇动作迅捷,游速很快,在水里只宛若一条条闪电一般,凛声说道:“赶快走!先逃离这里!” 吴雪跟着游天星在林子里一阵乱窜,也不知道是向着什么方向,只顾着没命地奔跑,好像只要他们一停下脚步,那些毒物就会跟随上来。 那群蛇跟得很紧,不多久,背后的林子里就又被一阵阵的沙沙声响包围,向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追来。 吴雪不敢回头,一股气跟着游天星跑了不知多久,后面的声音这才停歇了下来。 二人抚着膝盖,连连粗喘。他们相视一眼,皆是不由得苦笑。他们今天已经跑了很多的路,昨夜跟山匪作战,今天又身处在了密林之中,跟着一个疯子还有一群蛇你追我赶。想到这里,二人就觉得心中发苦,怎么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让他们遇见了呢? 吴雪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我们……我们这下又跑到了哪?” 游天星定了定心神,他调匀内息,四下看了看,已经没了那些毒蛇,也没再听见群蛇过处的沙沙声响,当下稍微放心了点。 “……我们该是上了一个山坡吧?”游天星说,“刚才在奔跑的时候我有留意,过了溪流的对岸,地势就开始缓缓变高,跟我们的猜测一样,下面那片林子是坐落在两座山峰之间形成的凹口里……” 吴雪此刻也已经稍微好了点,说道:“这么兜兜转转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逃出这片密林……” 游天星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里古怪的紧……下面的村子很奇怪,上面的山匪很奇怪,这里的一切都很古怪……我有时候也很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让我们撞见,像是狗皮膏药般,怎么都甩不掉……” 游天星一时间思绪万千,他从东海的青鳞岛逃离,来到广阔中原,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目的不断地走着。他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逃避什么事情,可是每当这个问题彷徨在脑,他总是觉得惘然。就像是宇宙奥秘,他那简简单单的游历、永无止境的逃,始终没有尽头,没有结果。他在等待一个答案,却从来没有得到解答。 吴雪何尝不是?他带着目的不明的目的踏上旅途,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什么?其他什么?亦或是找寻早已经散落在历史遗迹里的点滴线索,想要将它们串联成串,犹如珠玉一般?他霍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浮萍,在漆黑的海面上起起伏伏,却始终没有一个终点,只有海里莹莹闪闪的幽光——记忆的线索、历史的残响、永无止境的轮回…… 吴雪和游天星休息片刻,商讨了一下忘后的计划,游天星查探一番,告诉吴雪:“我们现在是在右边的这座山上,前面不远处有片没有树林覆盖的岩石,地理位置优越,可以到那里一探究竟。” 说着,二人稍作休整,再次踏上了旅途。 他们走走歇歇,日光在南天微斜时刻,他们才走到那块山石上。 出了湿湿冷冷的林子,二人忽感一阵轻松,他们坐在山间凸出的巨大岩石上,面庞是自江而来的微风。迎着风,他们紧绷的神经这才松软少许。 吴雪和游天星长眼望去,只见他们这是在半山腰之处,周围皆是密密麻麻的森林,起起伏伏宛若一片翠绿色的海洋,一切事物都变得渺小。他们也只是山中的微点。 再往远一点看去,只见西边翠林之中,有片白色的花海,吴雪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正是他和兰儿漫步时走过的山道梨花海。顺着那白色花海望去,下面就是村庄,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道路和村舍。 他忽然想到,此刻兰儿他们在干什么呢?他们发现了他和游天星消失了吧?也许他们已经四散寻找了…… 明明近在眼前,可是却又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将他们隔离,只能眼巴巴看着,却无法飞奔过去。 吴雪惊喜道:“那就是村庄了!”可是他随后泄了气,“这里离那里太远了……”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道:“原来我们已经跑了这么远……” 山间林密,道路也全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他们根本看不到下山的路。 游天星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还是只能穿过林子,走下山去了……” 吴雪苦笑道:“看来只能如此了……”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山间的悍匪,他们会藏在什么地方呢?这样一个森林遍布的高山上,没有一处是可以安营扎寨的,他们又是怎么在此落脚的呢?难道他们只是见到了山的一面,不见另一面?也许他们就躲在山的背面,那里寸草不生,全是光秃秃的岩石,一栋栋凶悍肃杀的木寨扎起,匪旗飘摇,五大堂的高手云集,成群结队的悍匪在那里匍匐…… 吴雪和游天星准备动身下山,向着东南角行去,那里就是村庄的方向。正待他二人行动之时,周边不知何时那些乌骨羽已经攀附在了光秃秃的岩石上,一眼看去,这块巨大的岩石上,全是毒蛇,吴雪顿时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绿衣妖人忽而从林子里跳了出来,约莫有几丈高,在空中一个翻身,屈膝落地,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吴雪暗自心悸,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武功竟然达到了这种境界!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被群蛇和绿衣妖人逼迫到石角。 游天星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回来的……” 那绿衣妖人缓缓站起身,抬起阴沉的脸,那扭曲的五官笼罩在阳光穿不透的晦涩阴影里,直叫人心寒。 绿衣妖人咧着嘴,两边嘴角高高勾起,紧紧咬着满嘴森白的牙齿,从齿缝中挤出丝丝阴笑,说道:“找到啦……找到啦……郎君往哪儿逃?” 吴雪听得他阴阳怪气的强调,只觉得浑身恶寒,对游天星悄声说道:“游大哥,这绿衣人到底是男是女?” 游天星的神经本来绷得很紧,听了吴雪的话,忽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乎他是男是女吗?” 那绿衣妖人脸皮抽了抽,身子也随着微微颤抖,好似怒火在燃烧着他的身体。 吴雪和游天星笑话间,那绿衣妖人忽而腾起,腰间刀光一闪,只见半空中一道绿影掠过,一刀对着吴雪的脖子斩来! 吴雪的脸还未来得及扭过来,就听耳边“叮”得一声脆响,游天星手中的盘龙骨已经和绿衣妖人的匕首对在了一起,二人用力相格,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溅起几点火花。 吴雪连往后退了两步,游天星说道:“你小心点,这家伙厉害的紧!” 绿衣妖人忽而咯咯笑了怪两声,柔声道:“妙郎君,你的眼中只能有奴家,怎么能想着别人……” 游天星顿时心中一股恶寒涌起,用力一抄手,将他的匕首挥开,二人脚下一点,向着彼此冲掠过去。吴雪只看得眼花缭乱,他们之间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影影绰绰,电光石火间交手了不下几十来回。 游天星陷入了苦斗,二人势均力敌,一时分不出胜负。吴雪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连他们的出手动作都看不清,怎么能去帮把手呢? 阳光倾泻在这岩石高台上,耳边满是武器交接的碰撞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一章 蛇毒(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二章 蛇毒(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三章 崖之下 游天星虽然暗出奇招中伤了绿衣女子,但是本身也已经精疲力竭,若是那绿衣女子不顾伤势发动进攻,他是怎么样也抵挡不了的了。 他左手按在右手臂上,不断冲击着封闭的穴道。虽然刚才那饱酣阳光之精热的大石头给予了他一丝内力,可也只能打出那一招而已,他现在喘着粗气,身子微弓。游天星在心里叫喊着,千万别再追击,快去养伤去吧…… 那绿衣女子娇软软地捂着胸口,向着游天星微进一步,游天星就往后退一步。她娇笑着说道:“郎君这是何意?刚才不是心子急得很么?怎么现在反而要后退了?” 游天星讪笑道:“距离……距离产生美,就算姑娘于我有意,也要保持适当距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他退一步,那绿衣女子就赶上一步,直好像是一个被流氓调戏的小闺女,不过现在游天星才是这个“闺女”。他瞥了眼吴雪之处,只见那里群蛇绞动,吴雪还保持着站立,可是游天星明白,他已经凶多吉少。中了乌骨羽的蛇毒,这么久毒已攻心,就算是“医圣伯仲弦”降世也无力回天了…… 那绿衣女子面带笑意,露出了上边尖尖的虎牙,只是游天星现在悲愤交加,无心与之调笑。而且,这个绿衣女子心狠手辣,又养了一大群稀世罕见的毒蛇为宠,直叫游天星心悸胃寒。 游天星不想与她纠缠,面对这样古怪又让人莫名其妙的“疯子”,他怎么也不想在此地多待,可是却没了气力轻功下山,只能干巴巴地说着没意义的话。 那绿衣女子娇笑道:“郎君别跑啊……让奴家好好看看你……” 游天星“咳”了一声,问道:“认识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芳名,不知在下是否有此殊荣?” 那绿衣女子倏而停下了脚步,吃吃笑了两声,娇羞无比地撩拨着鬓边的发丝,羞赧道:“奴家……奴家叫……叫……” 她薄薄的嘴唇微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隔着那浓浓的油彩,竟也有几分“异样”的动人之处。 游天星又使出了自己拿手绝活,微笑。他不急也不忙,只是淡淡的微笑着,只要他一笑起来,嘴唇上两撇浓浓的“一”字胡子就跟着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又魅又邪,恰若那桃花盛开。无论是谁见到这样一副笑脸,怎么也恨恼不起来的。 “姑娘可有难处?是在下冒犯……”游天星微笑道。 那绿衣女子忽而抬起头,紧接着摇了摇滑稽的脸,嗫嚅道:“奴家……奴家……就告诉你好了,郎君可千万莫要笑话人家……” 游天星说道:“绝不。” 绿衣女子娇羞地觑了一眼游天星,喃喃说道:“奴家……奴家没有名字,只是从前认识我的人,都叫奴家‘三花’……” 游天星点点头,依旧面带笑意,说道:“是类似于道号么?三花听起来像是道号……” 绿衣女子摇摇头,那一双眼睛里有些迷惘,说道:“奴家不知……不知道……” 游天星柔声细语道:“一个女孩子家为何独自在这林子里?你家住在哪儿?” 三花捂着心口,游天星说道:“抱歉刚才出手冒失,伤了三花姑娘……”她摇摇头,幽幽说道:“奴家不知道,奴家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何在这里,只是……” 游天星“嗯哼”一声,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三花接着说道:“奴家脑子很不好使,经常……经常失去意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这里了……”她双手捂在脑袋上,神色有些痛苦。 游天星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如果想起来太痛苦的话,那就不要想了……” 就在此时,忽闻一声高喝,游天星一怔,绿衣女子也是猛然抬起头,像是从一个噩梦里惊醒了般。 只见包裹住吴雪的蛇群之间忽而升腾起了阵阵黑气,那紧缚的蛇群似乎被人撑大了两下,接着一道道黑浪乍现而出,那些蛇登时骨断皮裂,被强劲的黑风气浪震慑开来。 只见吴雪满身黑色的毒线,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从他满身的咬痕里“嘶嘶”冒出黑气,就像是一口开了水的锅般。 吴雪身中剧毒,蔓延的黑线已经快要到了心口,可是怎么也突破不了最后一道防线。他的体内忽而升起一股股暖流,很是熟悉,很是温暖。一瞬间,他的身体温度剧烈上升,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张狂地叫了一声,响彻云霄,忽而迸发出一股滔天气浪,那蛇虽毒,但也还是**凡胎,登时被折杀无数。 吴雪像是发了疯一般,抓起身上的蛇又拉又扯,直接把那蛇扯成两段,鲜血四溅,接着又是一条,另一条…… 游天星又惊又喜,叫道:“雪兄!” 那绿衣女子神情很是惊愕,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中了乌骨羽的蛇毒,在没有“情花雨”为解药的情况下,居然还有这么久没死的。 那群蛇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威慑,张开鲜红的羽翅,发出了阵阵“沙沙”的声音,接连后退,伏着脑袋,警惕又恐惧地看着吴雪。 此刻,吴雪左手的手套已经脱落,那只犹如紫玉般的手发出幽幽的紫色光芒,浑身冒着黑气,像是从地狱之门里跑出来的厉鬼一般。 他忽而抬起眼,寒芒一闪,脚下踏起一片碎石,裹挟着黑气扑向了绿衣女子。 他弓着左手,抓向了那绿衣女子,后者忽而没了那股娇羞之意。只一瞬间,她就又变成了冷酷无情的杀手。绿衣女子咧开嘴狞笑一声,翻掌聚力,俨然是要跟吴雪以内力硬撼! 双掌向对,忽而腾起一股气浪,白浪夹杂着丝丝黑气,向四周扩散开来,游天星伸手抵挡,却因内力耗尽,脚步不稳被弹在了石壁上。 他很开心,也很是疑惑,吴雪中了乌骨羽的毒怎么到现在都没事?游天星看向了吴雪的左手,那只闪着紫色幽光的左手。那只手是怎么回事?他一下子就回想到了“山寺之战”那一回,吴雪莫名其妙地打败了妙夜郎君,而且还是以一种无比狠毒、无比诡异的手法。妙夜郎君武功高强,却成了一具皮肉干枯的骷髅。 吴雪跟绿衣女子以内力对掌,那绿衣女子感觉吴雪内力并不深厚,可是却如一个无底黑洞一般,她的内力推出去,却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绿衣女子忽而感觉到了异常之处,想要将吴雪推开。可是那只紫色的手好似有吸引力一般,牢牢吸扯着她的右手,怎么也甩脱不开! 吴雪面目沉浸在黑紫色的烟气之中,垂眉厉眼,他身体和意识几乎不受控制,所有的进攻皆是自然而然的进行。他这只左手对他来说宛若梦魇,可是在此情况下,他莫名其妙地就动用了这只怪手。 绿衣女子大惊失色,奋力向后拉扯,可是怎么也挣脱不开,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快速流失,纠缠间,全身的力气就丧失了大半…… 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惧意,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让她做出了反应,她忽而抬起左手,反手在吴雪手腕间穴位点了几下,吴雪掌势一软,她接着这个间隙想要逃脱他的束缚,可是吴雪却忽而推进一步,跟她右手十指相扣,擒住了她的手。 绿衣女子娇喝一声,趁着吴雪立身未稳,一股巨力贯出,推着吴雪往山崖下跳去! 游天星心中一咯噔,这是要玉石俱焚的招数啊!他顾不得许多,也忘了自己内力耗尽,浑身没有二两力气了。他快步冲过去,想要拉住吴雪,可是却被他们二人强劲的惯性给带下了山崖!游天星叫苦不迭,凭他现在的气力,是怎么也控制不住发了疯的两人…… 三人直直往山崖下坠落,游天星一阵惊慌的吆喝,声音被拉得很长…… 好在下面是枝叶繁茂的林子,高高蓬起的枝丫上满是绿叶,像是一个天然的保护伞,三人落在上面并未受到多大的冲击力。只听“窸窸窣窣”一阵,三人贯穿过繁枝密叶,“扑腾、扑腾”落在了林地上。 一落地,那绿衣女子因气力耗尽,便昏死过去,右手还跟吴雪左手十指相扣。游天星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精疲力尽,好在他们三人都没有受伤,而那绿衣女子也混了过去,当下放下了心。 可是吴雪却很是无奈,他误打误撞用了那只紫玉左手,可是现在却怎么也甩不开绿衣女子的手。一见到这怪里怪气的绿衣妖人,他就心里发毛,只想把她甩了开去。 吴雪左甩右甩,却怎么也甩不掉她的手,他满头大汗,心想这怪异的手果然是不能让它重见天日了,带着这样一只手,必然要给他惹来大祸。 这时候,吴雪体内毒发,犹如火烧,浑身剧痛难忍,好似每一寸肌骨都被折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四章 祛毒 吴雪三人冲拉这间坠落下山崖,巧在树叶蓬密,并不无大碍。游天星再也无一丝一毫力气再站起来,躺在地上看着头上的树叶。那枝叶纷乱错杂,如同蛛网密布的蜘蛛巢穴。阳光从叶隙里透过,一道道柔和的光柱落在林子里,一派静悄悄的氛围。 绿衣女子内力被吴雪吸噬了大半,加之先前被游天星所伤,坠地间心口一闷,顿时昏死了过去。只是她的右手,还跟吴雪的左手紧紧相连这,任吴雪怎么狂挥乱甩也挣脱不开。 吴雪心里发苦,颓然地坐在地上,就在此时,他体内毒发,浑身剧痛难忍,就像是没寸肌骨都被刀子割锯一般。他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体内有什么东西快要冲破束缚,把他撕碎。 游天星看着在地上扭曲翻滚的吴雪,就好像一条蛇一般,问道:“怎么了?” 吴雪面目扭曲,咬牙沉声,悲痛说道:“疼……疼得厉害……好像全身都要裂开了一样……” 游天星努力站起身,想要扶起吴雪,却被他拒绝了:“别靠近我……我身上满是蛇毒,沾染上必然也会如此……” 游天星很是心惊,很是疑惑。乌骨羽的蛇毒并不是慢性毒,只要中了蛇毒,就算是一头大象也活不过一刻钟。吴雪被这么多条蛇咬中,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毒发身亡?难道是因为那只左手的缘故? 吴雪浑身颤抖,冷汗直流,从他满身的蛇齿伤口处不断溢出黑血,那血腥臭无比,滴落在地上,顿时枯死一片青草。 游天星黯然心惊,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只觉得这蛇毒实在是太过恐怖。他看着吴雪痛苦无比的挣扎,却丝毫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吴雪体内气息一片混乱,胡乱地冲撞着他的经脉骨骼,哪怕是五脏六腑都深受毒害。忽而他“噗呲”一口喷出一口黑血,那黑血犹如河底淤泥般腥臭,溅落在灌木丛上,顿时一阵滋滋啦啦的声响,那片青翠欲滴的灌木丛顿时化成了一片死灰,登时枯死了。 游天星惊呼道:“别让体内的气息把你掌控,尝试去控制它,压制住它,不然它会把你的内脏破坏的!!!” 吴雪剧痛间依稀听得了游天星的话,开始调控呼吸,可是身体剧痛难忍,几乎快要把他一个男人的眼泪给逼迫下来,可是他没有。他死死咬着牙,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从齿缝里溢出滴滴黑血,那气味直叫他恶心欲呕。他身体无一处不受创,五感无一处不被各种知觉占据,他几乎到了生与死的临界点,快要崩溃。他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一般,他体内狂涌的内力快要将他吞噬! “啊!!!” 吴雪忽而从体内迸发出一股黑色的气流,也就是凭借着这股逆乱的气流,跟他死死纠缠的绿衣女子忽而被弹震开去,像是一片小小的绿叶般飘飞了出去。 游天星此刻已经恢复了少许内力,登时一个箭步冲上去,凌空抱起那绿衣女子,踩踏着枝干连退几丈,落在了树梢之上。他看了看怀里的女子,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被吴雪体内的毒给波及。她的呼吸很是平稳,就像是安睡的婴儿一般。 游天星凝眉看向场中的吴雪,只见那股黑色气浪过处,草枯树死,死亡笼罩着那一片林子,形成了一个圈,毒圈。 吴雪迸发出了体内的内力,顿时感觉好了少许,但是已经精疲力竭,他身子摇摇欲坠,已然行将就木。 他的左手闪着诡异的紫光,其间隐隐缠绕着黑气,吴雪悲痛万分,他已经千疮百孔,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满是伤痛。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钻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抽痛无比。 就在他徘徊在生死线上时,体内那股熟悉的暖流再次涌起,像是汩汩清流一般拂过他枯竭的心,还有恶臭的河床。一瞬间,吴雪有种想哭的感觉,那阵阵内力像是春风般和煦,一下子就让他冷静了下来。 吴雪盘腿坐在地上,紧闭双眸,开始调理内息。经过刚才内力的爆发,此刻他身体已经舒服轻松了很多,他将精神集中在体内每一条命脉之上,在他脑海里,展现了一副完整的人体脉络图案。那股熟悉的暖流流淌进他身体的每一处,将那经脉上的污浊之秽尽数驱赶。此刻,那些毒和气息无比听话,就像是受俘获的败兵败将一般,被那股暖流驱赶到一处…… 游天星抱着绿衣女子蹲在树上,凝神看着吴雪,忽而神情变得无比惊愕,只见吴雪盘退而坐,双手搭在膝上,宛若老僧入定。他浑身冒着热气,皮肤上犹如蜘蛛网般的黑色毒线开始缓缓退散,就像是爬山虎蔓延的藤蔓一般,只不过它们是向着种子的根源有规律地退缩而去。 吴雪仿佛看到了自己,还有自己的全身,每一处脉络,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它们无不欢欣雀跃,就好像见到了一个久违的老朋友一般…… 那熟悉的暖流起初很是渺小,就像是一只小兽物一般安睡在他内力深处,只在他受到生死威胁的时候,才苏醒过来,化散成四月之雨、五月之风,润泽他全身,还有他枯竭的心田。那股小小的暖流此刻张开了翅膀,像是一个天使一般从后面将他环抱…… 那乌骨羽的蛇毒从全身各处开始被逼退,极其听话地按照指令行事,向着身体的一处游动。 游天星很是惊愕,随之开怀笑了起来,他打破了“江湖人没有朋友”的诅咒噩运。吴雪存活了下来,只见他呼吸愈发平稳,攀附在身体上的“蛇毒之网”开始退散,缓缓向着吴雪的左手移动而去…… 吴雪忽而“嗵”得伸直了左手,右手抓在他的左手臂上,他浑身冒着热气,开始将毒素往身体一处逼去。只见那黑线进入了那紫玉般的左手里,被那妖异的紫晕覆盖,其间还隐隐闪着亮黑色的魅影。 吴雪沉入了心神之海,已经忘却了周围的一切,此刻他心平气和,无比安宁。他身体的痛楚开始消退,逐渐变得可以忍受…… 吴雪一时间思绪万千,心口似乎堵着某种莫名其妙的情感,久远的记忆开始苏醒…… 这是在哪?吴雪试问自己。 只见周边满是高耸冰冷的楼宇,飞檐高高翘起,周围弥漫着拨不开、看不透的雾气,一切都很朦胧…… 场景转换到了一间宽大的房间里,只是里面的陈设有些古旧。 “还疼吗……” 吴雪听到了悠远之声,仿佛跨越了千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是轻糯糯的一声娇喃,就在他的耳边。 “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么?” 吴雪感觉腿上疼了一下,随之痛得惊呼了起来。 只听一阵吃吃娇笑,还透露些许童稚之音。 “还说不疼……” “……你非要戳我伤口么?” 两人沉默了一阵,女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有个……有个办法……能让你不疼的……” 那男孩子嬉笑道:“哦?是什么好办法,不妨试一试。” 男孩子好笑地看着女孩子,女孩子脸上挂着一抹红晕,嗔怪道:“你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就不疼了……” “真有这么神奇?好,我就依你……” 他感觉她走进了半步,身体微微前倾…… 男孩子睁开眼,却见到了闭上眼,脸贴在他脸上的女孩子。 他脸上忽而一热,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时,女孩子也睁开了眼睛,嘤咛一声,无比娇羞地退后两步,嗔怪道:“不是说了……说了不许睁开眼的么……” 男孩子有些惊愕,呆坐在床边,脸上羞红,久久不语。 “还疼吗……” 男孩子红着脸连连说道:“不疼了,不疼了……这药真管用……” 女孩子娇笑一声,侧身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你……等你……” 只是这句话,吴雪怎么也没听清,断断续续的,很是缥缈。一瞬间,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那些事物忽而消散了,远去了,不见了,只有那半句零碎之言还在耳边回响,宛若梦中呓语…… 吴雪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不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是一片森林。只是在他身体周围,原本的绿茵盎然却成了死灰色,草木皆枯死,笼罩着一片沉沉的死寂…… 吴雪放下手臂,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只见它闪着幽幽的紫光,其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魅影。再看向身体,那些毒线已经全部消散,凝聚在了他那只手里。 一瞬间,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着涌上心头,他的鼻子有些酸酸的,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那种种失落感、愧疚感、遗憾感、悲伤感是怎么回事。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待他身子无恙,毒素凝聚在了左手上,那股似曾相识的暖流再次陷入沉睡,只是这一次它睡的很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五章 吸纳 吴雪缓缓收敛心神,将它们从体内的“气海脉络图”收回,丝丝缕缕的内力犹若实物般缓缓沉寂、下落,附着在每一条经脉上。 直到体内所有的毒素全部被逼迫到左手,那股熟悉的暖流才缓缓从身体各处缩回,重新回到他的气海之中。 一时间,吴雪鼻头有些发酸,心中竟有种难以言表的情感冲涌上来,几乎让他眼角发涩。吴雪忽然被各种情感占据,愧疚、感激、遗憾、怨恨种种徘徊在他心头。 那股熟悉的温暖在他成功祛毒之后,缓缓缩回,像是天使收回守护羽翼,再次陷入了沉睡。只是这一次,它睡的很沉,不知道何时才会苏醒。 吴雪睁开眼睛,两滴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他茫然若失地缓缓放下左手,看去,只见紫玉般的左手此刻闪着隐晦的幽光,其间缕缕黑气盘旋,格外妖魅…… 此刻,吴雪感觉神清气爽,比之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内力在他体内犹如安睡的婴儿般,安详、平和,游遍周身各大经脉,畅通无阻。 虽然他依旧有些惘然疑惑,可是心中却不再是空落落的了。他的体温趋于正常,浑身都被暖烘烘的温度包裹,就像是在寒冬腊月中御寒的绒毯一般,丝滑柔软。 游天星看得是目瞪口呆,接着露出了笑容。他瞧见吴雪身上的“黑色毒线”缓缓流向集中于左手之内,那只左手在吸收了蛇毒之后愈发妖魅诡谲,闪着紫黑色的光芒。 虽然他不知道吴雪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只手又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由衷地感到高兴。因为他打破了“江湖人注定孤身一人”的诅咒,他的朋友活下来了,在他们经历这一天种种怪事奇事之后。 吴雪摸了摸脸上的泪水,看向那边蹲在树上的游天星,随之也露出了微笑。 游天星抱着三花姑娘轻身落地,卷起千片落叶。他笑道:“看来,你成功了……”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真是奇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游天星面带笑意,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刚想靠近吴雪,却被吴雪制止了,吴雪看着周围死灰的树林,心有余悸道:“游大哥,我不知道身体内的毒究竟还会不会突然爆发……” 游天星打个哈哈,悠然笑道:“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吴雪点点头,来到一棵翠绿的树边,像是接受宿命的感召一般伸出了左手,随之他按在了深褐色褶皱的树皮上。 吴雪敛声神静气,抬眼望去,只见树冠依旧如故,绿意盎然。下午的光芒透过枝叶,轻轻柔柔落在林子里,一片光影斑驳,宛若琉璃梦境。 吴雪回头冲着游天星一笑,游天星脸上也是露出了朗然笑意,说道:“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你体内毒素的流向,它们全部集中在了你的紫玉左手上……” 吴雪疑惑道:“可是……可是它怎么没有像之前一样毒气爆发呢……” 游天星想了想,说道:“你再试一试将内力凝聚,集中在左手上,就像是两人比拚内力时那样推出……” 吴雪带着些许疑惑点点头,接着他在身前竖起左手,像是一只恶魔利爪般,在内力的驱动下,赫然闪耀出紫黑色的幽芒。吴雪感觉体内的内力再次被唤醒,像是涓涓细流般流向左手,紧接着,他蓦地推出左手,“砰”得一声拍在了树干上。 一阵“滋滋啦啦”的奇怪声响过后,那树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就像是裹上了一层灰色的薄膜。整棵树霍然变成了死灰枯树,满树绿叶尽皆灰枯而死,一股晦暗的气息氤氲开来…… 吴雪吃了一惊,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游天星在旁霍然一笑,说道:“果然如此,你这只手可是不同凡响,竟然能够吸收和释放毒素……” 吴雪却长长叹了口气,满脸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幽幽说道:“有这样一只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游天星笑道:“怎么会是坏事呢?就像我的‘冥眼’一样,它只会叫你多了一种制敌手段,此事绝非坏事。”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怅然道:“可这武林、这江湖,就是容不得我们这类人吧……一件武林至宝,哪怕是一箱黄金,都会引来杀生之祸,何况这种奇诡之物?而且……”吴雪略微低垂下头,眉目间隐隐带着愁绪,“这种诡异的害人东西,别人只会把我们当成大魔头,也会像剿灭其他‘异类’一样,剿灭我们……” 游天星看向林上的光影浮隙,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江湖,向来是容不得异类的。如果一个人走上了不同的路,甚是只是与大众有着些许不同,都会被远离孤僻,被当成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吴雪深以为然,他自然了解。 与众不同,就是罪过。 游天星见吴雪神色惨然黯淡,拍了拍他的肩膀,朗然一笑,悠然道:“所以,我们现在不能让你的左手过早的暴露出去,它只能当成你迫不得已情况下的杀手锏,这样就名正言顺了。平常的话,还是戴上手套吧……” 吴雪挤出一丝苦笑,怅然道:“也只好如此了……” 游天星笑了笑,说道:“你之前的手套都不怎么好,须换上一只不错的手套才是。” 吴雪笑道:“不错的手套?” 游天星点点头,说道:“你可知道使手套的一般有两种人,是哪两种人?” 吴雪笑道:“这我知道,一是靠磁石操控傀儡的人,还有一类,便是像游大哥这般左手发暗器的人。” 游天星笑着点点头,说道:“你所知甚多。不错,正好我丢了盘龙骨,青鳞镖也用完了,下次去青鳞派驻中原各处的站点换取补给的时候,给你也取上一只左手铁骨手套好了。” 吴雪有些惊愕,忙问道:“青鳞派不是蛰居东海青鳞岛群上吗?怎么在中原大陆也有驻扎站点?!” 游天星故作神秘,左右看了看,林子里只有他们和已经昏死过去的三花姑娘,别无他人。他笑说道:“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其实青鳞派一直没有完全脱离中原江湖,我们岛主乡土情节严重,导致我们青鳞派上下都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归中原。但是中原武林对外很是排斥,而且青鳞派在未流落海岛之时,曾跟中原武林大战一场,所以回归计划一直不顺利……” 吴雪惊疑道:“还有这回事?!” 游天星神秘一笑,说道:“确有其事。” 吴雪紧接着问道:“那青鳞派驻点是怎么回事?” 吴雪一直有个疑惑,游天星身在中原,使用的却是青鳞独门武器,飞镖用完了,盘龙骨丢了,该怎么补给呢?难不成还要自己动手打造吗?那也太大费周章了。 游天星接着说道:“我们青鳞派一直没有完全脱离中原武林,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中原各处都有我们青鳞派的驻扎点,供与游历中原世界的门中弟子们补给物品。” 吴雪讪笑觑视游天星,说道:“你们岛主莫不是再妄想颠覆中原武林吧……” 游天星苦笑道:“青鳞与之中原乃是同宗同族,是一脉而传,岛主尤其如此训诫弟子,时时叫我们铭记于心……” 吴雪笑道:“那最近的青鳞驻扎站点在什么地方?” 游天星悠然一笑,说道:“就在临江城外二十里外的‘落霞滩’。” 吴雪顿时来了兴致,叫嚷道:“这么近?!游大哥下次去补给的时候,可要带上我去瞧一瞧!” 游天星觉得十七岁的吴雪虽然经历了很多磨难,但心性尤是年少。这就是他的可爱之处。这样就很好。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朝气,不要才十几岁就像是饱经沧桑的小老头子一样。只要你不在年少的时候故作老成,那就永远是少年,何须历尽千帆? 游天星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等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回到临江城打点一番,就去那落霞滩瞧上一瞧好了。说起这落霞滩,我也是不甚了解,之前从来没有在此补给过……” 二人没了后顾之忧,行进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不再像先前一样,慌乱之下在密林里乱逃胡跑。 吴雪对游天星背上的三花姑娘很是好奇,问道:“游大哥,你怎么把她给背上了?这人说不定是个杀人狂、疯子,而且她之前种种手段都很阴毒,不像是个好人……” 游天星苦笑道:“我总感觉这人身上会有我们想要的秘密,而且,她接连被我们二人所伤,若是弃之不顾,恐怕她会孤零零的死在这密林子里……” 下午的阳光很是温暖,道道光芒落在林子里,远处依稀听见鸟雀的啁啾,听起来却是格外寂静。林子里有行人经过,脚步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很是动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六章 真容 吴雪和游天星轮番背着三花姑娘往林子外面走去。游天星日夜动用轻功,此刻内息跟不上,背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行将不得,吴雪便主动请缨接过了绿衣女子。 吴雪对此感到很是奇妙,心中既紧张又害怕,他害怕这个诡异的女子突然醒过来,凶性大发,从后面给他一击,此刻舟车劳顿的二人可反抗不得。 吴雪侧脸看了看肩膀上的绿衣女子,她没了此前种种诡异夸张的表情,浓墨重彩之下的脸庞看着倒有几分姿色。她轻轻地从鼻子里喷出柔柔的气息,与之前的狠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除去油彩和戏装,她是怎么样的呢?她为何独身一人在此密林之中?她又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呢?悲喜与否? 背后没了追击,吴雪他们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他们心里不慌乱,脚步方向就不会出差错。 林子里透过道道温暖的光芒,脚步过处,树叶沙沙作响。耳边传来鸟雀的啁啾声,在密林里幽幽回响,更显幽深清净。 吴雪掂了掂身上的三花姑娘,将她往身上背了背。她的身体轻轻的,吴雪感觉就像是背着一只柔软的小兽物一般。 吴雪看了看脸旁的“花脸”,从她嘴角处,溢出了一口黏稠的浊血,染红了吴雪的衣服。 吴雪惊愕道:“她……她……她吐血了!” 游天星立马跑过去一看,又将双指搭上了她的脉搏,接着叹了口气,说道:“还好……她没事。她被我打中,受了内伤,加之你吸了她过半的内力,这才导致她力尽昏迷……没事,没事……” 游天星四下看了看,他不懂医理,不能及时给她疗伤,他和吴雪想的一样,若是张道长在场就好了…… 走不多久,二人听到左边林子深处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不由得相视一眼,吴雪疑惑道:“我们不会又走到那回环溪流了吧?!” 游天星苦笑道:“不会吧……”接着他爬上树道:“我们十五岁才相遇,此前她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过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吴雪不知道游天星为何独身一人来到中原游历,但是他眉间总是带着几分忧郁之色。他们为什么没有像其他江湖侠侣般形影不离?这之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开心的,甚至难过的……他很知趣地没有问。 没想到游天星倒是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说道:“养父叶霜在我与她认识之前就亡故了,想想那时候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飘泊,还真是有些不堪回首……直到有一天,我被一群人满大街的追着打,一不小心撞见了从家中出逃的她……” 游天星转而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说道:“算了……这些事都过去了,也就不提了……”他忽而从嗓子里发出了两声苦笑,“不过……她若是见到再见到我,恐怕没有爱,只有恨了……以她的脾气,肯定会拔剑就要跟我决斗的……” 吴雪问道:“那她现在在哪?” 游天星惘然若失,微微一叹,幽幽说道:“她在哪呢?也许还在青鳞岛上吧……都这么多年了,也许她已经嫁人了……” 吴雪惊疑道:“她也是青鳞派的人么?” 游天星苦笑道:“她正是岛主的女儿……我与她相识之时,青鳞派还未举派搬迁至东海海岛,那时我们也都还年轻……” 游天星仰头看了看满顶的繁枝密叶,一拍绿意盎然,眼神间也不由得有些迷离,“我只希望,从今以后她千万不要再见我,我也不会再见她……” 吴雪想到了此行游天星正是踏上漫长的归途,所以他们可以顺路走上一段。他说道:“可是游大哥你还是要反回青鳞岛的吧?”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抱怨道:“啊啊啊……你干嘛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巴不得永远不回去,就像这样,像是浮萍一样在江湖上漂浮,直到沉入海底的那一天……” 他看了一眼吴雪,随之二人大笑了起来,整个林子里都是他们无奈可悲的笑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七章 内心之隐晦 游天星背着三花姑娘,她安然地睡着了,脸伏在他肩头,娇靥上些许晕红,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做了一个挺不错的梦。 游天星觑了两眼她的睡颜,不由得感叹:“谁也不会想到那样一副‘尊容’之下居然是这么娇羞的脸,就像我们也想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武功居然这么可怕……” 吴雪苦笑道:“若不是你我分别伤她一招,恐怕我们就要栽在她手里了。”他想到她所说的什么“收藏品”,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二人身上有伤,加之气力过度劳损,真气一时上不来,不出多远便气喘吁吁。二人走走停停,中间休息了两次,便快出了林子。这一路来很是顺利。 只在快出林子之时,吴雪忽然痛苦地捂着心口,神情有些恍惚。他咬着牙,很快额头就憋满了冷汗。 游天星因为背着三花姑娘,腾不出手,忙问道:“雪兄弟,你怎么了?!” 吴雪痛苦地说不出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穿透了,让他喘不过来气。他浑身都在颤抖,嘴唇有些发白,腿脚骤然一软,缓缓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吴雪不明白怎么了,他的心很痛,剧烈地疼痛几乎快要把他扯成两半。但是比起心里的痛,情绪上的痛更加剧烈,几乎要让他无法忍受。那种感觉很是奇怪,就像是你见到一个日思夜想的人,他就在你面前,你却还要强忍住想要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那样痛苦难忍。 吴雪急促地喘着气,看了看周围,只有游天星和三花姑娘二人,还有茂密繁容的树林,哪里还有其他人?那么这种剧烈的撕扯感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吴雪体内的气息忽而紊乱了,一股股热浪在他各条经脉里冲撞。吴雪倏地高呼一声,将胸口的衣服撕扯开去,他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 就在此时,吴雪左手的紫光乍现,愈发耀眼,其间丝丝黑气缭绕,手臂上的经脉肌肉像是有一只虫子在里面狂钻乱爬一样。吴雪痛苦难忍,他跪在地上,身体上冒着热气,内力在体内胡乱冲撞。他搞不明白,原本安睡的内力怎么回突然失去了控制? 游天星被吴雪突然的“异变”搞得摸不着头脑,他惊愕地看着吴雪的左手,只见那紫光愈发浓烈,几乎让人不可直视,对于他的“冥眼”来说,这种光线太过诡异、太过刺眼。 游天星抱着三花姑娘,脚下草叶一阵晃动,连退了几步,将她安稳放在草地上,喃喃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他轻功一展,像是林间闪行的野兽,倏地来到吴雪跟前,竖起双指凝聚内力,分别在他“气穴”、“云门”、“侠白”、“神道”几处穴位点了一下。只听“嗖嗖嗖”几声,将他的内力灌输进去,暂时封闭了他的穴道。 游天星呼道:“快调理内息,稳住内力的冲撞!” 吴雪感觉他身体就像是一座监狱,关押着无数恶魔野兽,它们想要撞破牢监,可是却被游天星在各处穴道都上了封印,怎么也冲不出来。它们嘶吼、暴怒、发狂,不断地冲撞着,吴雪脆弱的身体和经脉顿时好像被烈火焚烧,浑身剧痛无比。他忽而收缩身体,又像鹏鸟一般张开双臂,迸发出一股股的热浪,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大火炉。 游天星满头大汗,惊呼道:“无论怎么样都要控制住内力,不要让它们冲击你的要穴,不然你会经脉尽断成为废人的!” 游天星将内力凝聚在掌心,一阵幽影转动,几声沉闷的“嗖嗖”声,他翻掌打了几个掌花,蓦地在吴雪背后一拍,死死地抵着他想要冲破束缚的内力野兽。 吴雪和游天星二人浑身冒着热气,周围一阵风吹草动,枝折叶飞,四散而逃。 游天星在吴雪背后抵着一股内力,呼道:“尝试找寻混乱内力的根源,将它压制下去!” 吴雪此刻紧闭着双眼,浑身冒着热气,汗一出来就成了汽雾,他的体温剧烈攀升。他忍着各种痛苦和折磨,将心神沉入体内,在每一条经脉上找寻可疑的行迹。 吴雪不知道好好的为何内力会突然变得狂乱,他意识朦胧间听见了游天星的喊话,开始收敛心神,沉入了气海,那里像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一般,他一时压制不下去。他逼着身体各处冲撞的内力,保护着经脉,将它们逼回气海之中。 等到这些在各处经脉上狂乱肆虐的内力被驯服,压制回气海,吴雪“深吸一口气”,将心神一股脑扎了进去。很难受,几乎无法呼吸,周围全是逆乱的暗流,想要将他推回,他拼尽全力向下潜去。 终于,吴雪见到了让他心痛无比、内力紊乱的根源。 只见一道浅浅的金光在气海深处胡乱冲撞着,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胡蹦乱跳。 吴雪行将过去,却见那道金光见了他忽而想要四处躲避,可是却被吴雪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他想要触碰那道金光,可是它却很是抗拒,四处躲闪冲撞,好像正在承受着很剧烈的痛苦一般,根本无法静止下来。 吴雪心里很是急迫,可是又无可奈何,他凝结全身的内力,将之全部沉在气海之中,那道金光的周围。 一时间,吴雪感觉浑身的痛苦更加剧烈了几分,几乎快要将他扯碎。他咬着牙将内力注入到那道金光之中,渐渐的,那道金光逐渐平稳下来,散射着迷雾般的光芒,将吴雪笼罩…… 渐渐的,那种剧烈的撕扯感消失殆尽,身体重新被一股暖流笼罩,划过他焦躁、愤懑、艾艾难平的每一寸肌骨,每一条经脉…… 记忆,像是碎片一般悬浮在脑海,它们很是尖锐,如果想要触碰,一不小心就会伤了自己。一阵疾风骤然拢起,吹过一片荒芜的荒城渡,他走了很久很久,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少个世纪,只觉得一次次的痛苦没有让他的心变得坚硬如铁,而是更加细腻起来。 吴雪耳边响起清脆的声音,那是童稚未脱的声音,几分忧郁、几分哀怨、几分不舍…… “你……怎么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有些埋怨地说道。 男孩子伸出指头,哭丧着脸说道:“手指被割伤了……” 女孩子瞧了瞧,随之笑了起来,说道:“什么嘛,这一点小伤口你就哭哭啼啼的?算什么男子汉……” 她这么一说,反而男孩哭得愈发凶起来,脸上像是泥泞的雨路一般,汹涌着暴雨。 瞧见他如此,她终究是于心不忍,原本只是想揶揄一下他,不料他顽童毛病犯了,扑在地上撒泼起来,苦闹不止,泪如雨下,说道:“你……你还说什么永远都陪着我,现在却起了他心么?” 女孩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真是服了你了……”她轻轻抓过他的手,在手指上的伤口处轻撩撩地吹了吹,柔声细语道:“好了,好了,这下就不疼了……不疼了?” 男孩子顿时喜笑颜开,一双凤眼里划过一丝丝的狡黠,他偷偷瞄一眼,就又龇牙咧嘴道:“还疼……怎么又疼了,不管用……”说着他又佯装哭了起来。 那女孩子一阵慌乱,急忙道:“我去给你找药水去,很快就回来……” 正待她急急忙忙想要离去之时,男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身体不稳,一下子落到了他的怀里。 “哎呀,你干吗啊……” 她瞧见男孩子忽而笑了起来,只见他脸上红红的,支支吾吾道:“像……像上次那样就好啦……” 女孩疑惑道:“上次……哪样?” “装糊涂,就是上次,上次那样……” 男孩子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脸上越红,头也垂了下去。他白白净净的脸上染着红霞,就连耳垂也红了。 女孩子靠近了他,他往后缩了缩,她忽而笑了起来,男孩子嗔怪道:“什么嘛,戏弄我?” “唔……真是服了你了!” 吴雪有些疑惑,这次的故事似乎是上次故事片段的续写,可是其间总有模糊不清的地方,到了快要解开迷题的时候就又迷雾顿生,教他怎么也看不真切、听不清晰了…… 那个男孩是谁?那个女孩又是谁?一瞬间,吴雪心中生起丝丝甜意,可是这种甜味却伴随着苦涩、愧疚一同而生,揉杂在一起,只教他自己也难辨其终了。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小男孩无比“狡猾”,尽想着占人便宜。吴雪想了想,愈发觉得“他”可恶至极,虽然年幼,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坏蛋”。 吴雪忽而又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女孩子拿起匕首,往自己的手指上一划,顿时溢出了殷红的血滴,她转而抓起男孩的手,手指按在他受伤流血的手指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这辈子,你别想再离开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八章 江湖人的情义 吴雪沉浸在脑海中“莫名其妙”的画面之中,看到了很多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的画面: 女孩子刚想要去给男孩取药水涂抹伤口,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扑落在他怀里。 吴雪只觉得这小子太过“可恶”,他们虽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如此举动未免太过轻浮。就算是孩童间的嬉闹,也未免有些太过火,尤其是那一双贼溜溜的凤眼,他怎么看怎么心烦,只觉得这双眼睛很是熟悉,就像是长在自己脸上一样。 吴雪不由得挥了挥手,想要把脑海中的乱七八糟的画面给拂开,却不想破碎的画面如雾气一般缥缈,接着又拼接了起来…… 男孩子见到女孩子一脸阴鸷,披头散发的模样,顿时害怕了起来。她手中拿着匕首,寒光闪闪,向他走来。 “你……你你你……你要干吗?!” 女孩子笑了笑,挑了挑眉,说道:“怎么,你怕了?” “我……我不怕!你若是对我有怨言,尽管杀了我好了!”男孩子倔强地说。 那女孩忽而娇笑了起来,幽幽说道:“我这辈子跟定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想着把我甩开!” 那男孩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我知道,我也非你不娶,可是你拿刀干什么?” 女孩子阴恻恻地看着刀刃,忽而吃吃笑了起来,对着自己的手指就是一划。顿时她犹如葱玉般的指头溢出了点点殷红的血滴。 她将刀子一丢,忽而“咚”得一声插在了窗棂上。 男孩子心疼地看着她的手指,说道:“你……你这是……何苦?” 女孩子冷冷笑道:“我早早就认定你了,你若是对不起我,我必然要你像那窗户一样。只不过……那匕首是要插在你的心口!” 男孩子看了看插在窗户上的匕首,苦笑道:“你的武功越来越厉害了……” 那女孩抢着他说话间隙,快步走过来,抓起他受伤的手,将自己的伤指按在他溢血的伤指上,二人的血交融在一起。 他有些不解,茫然地看向眼前她的脸。 她笑着说道:“这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我血水相容,永远不分开!”她脸上顿时掠起一阵晕红,“无论……无论以后你走到哪里,都会……都会想着我……永远也离不开我……” 永远想着你…… 永远也离不开你…… 吴雪耳边回响着这两句话,它们愈发缈远,愈发细微,就像是一个梦。梦境再美,也终究会醒的…… 那些纷乱的画面从他脑海中消失了,正如朝露暮雨,转瞬即逝。 他像是溺水的人脱离苦海一般,忽而急喘了口气,重新回到了他的气海之中。跟之前狂乱暴躁的情况不同,此刻他的内力全然安稳了下来,那道金光也安睡下去,周围闪着耀眼的点点光芒。 吴雪端详着那如同小兽物般安详入眠的金光,脸上不由得渐渐浮现出来一抹微笑,他长长叹了口气。此刻他心中暖暖的,让自己的内力包裹在那道焕发着金光的内力之上,让它安稳下来。 再观自己全身的经脉,在此次冲击下似乎变得愈发强韧,内力也似乎变得更加深厚了起来。 吴雪有一堆疑惑,原本安睡在他体内的那股内力,怎么回突然暴躁起来呢?是不是它的原主人受到了伤害?要不然他为何如此慌张,如此心痛呢?那个主人,又是谁呢? 吴雪感觉身体上的重负忽而消失了,就像是终于推开了一块压在肩膀上的大石头。 “谢谢你……” 吴雪不由得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声,吴雪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发觉是游天星的声音。吴雪对着那道金光笑了笑,柔声道:“我先走了,也许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游天星本身的内力并不深厚,他也不是靠深厚的内力跟人硬拚而获得胜利的。他的武功重在一个“巧”字。所以,当他见到吴雪被内力冲撞时的痛苦模样,动用自己全身的内力去帮他压制,对他身体的负荷可想而知。 在给吴雪灌输了一大股内力之后,游天星脸色已经发白,可是他依旧没有收手。直到吴雪体内逆乱暴躁的内力安歇下去,他才翻掌下压住了自己的内力。 游天星紧张地看着吴雪,他虽然已经平静了下来,可是却依然没有苏醒,顿时有些着急。 他呼唤着吴雪,只听吴雪无比哀伤地长长叹了口气,接着缓缓张开了双眸。他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看了看周围,却看到了游天星紧张关切的脸。 游天星见他无事,转而一笑,颓然向后一仰,有气无力地用双手支撑着,苦笑道:“可算是醒了……” 吴雪知道游天星拚下一股子内力强行帮他压制内力,不然凭他自己,是全然无法抵挡那股发了狂的力量的。 吴雪又感激又愧疚,笑道:“多谢游大哥了,若不是你帮我压了下去,我恐怕就被弄的经断骨裂而亡了……” 游天星苦笑着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好了,好了,说什么谢谢,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说这些……” 游天星摸了摸吴雪的脉搏,只觉得此脉象平稳而有力,过了会儿,笑着说道:“已经没事了,全部被压制了下去。”他接着苦笑道:“看来,你得练习练习如何掌控自己的内力了,这对于的‘毒云紫掌’的修炼有帮助……” 吴雪一时茫然,苦笑道:“毒云……紫掌?” 说着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只见已不似先前那般狂躁,闪着异样的紫黑色光芒。现在它也安稳了下来,那股妖魅的紫光也黯淡了下去。 游天星看了看吴雪的手,说道:“你的这只手有吸收、囤积、释放的功能,只要你能把控好自己的内力,在适当的时候使用,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吴雪也隐隐感觉到了这只手的妙用。它可以吸噬敌者的内力,再化为己用,简而言之就是“吸收→贮藏→释放”这一循环往复的过程。令他惊疑的是,此前他被乌骨羽咬伤,身中剧毒,没想到也是凭着此掌,将全身的毒素尽然吸收,接着封锁在了里面。根据之前的尝试,如果他的内力可以收放自如,就能自然而然地释放吸收而来的内力或者毒素。 吴雪不由得苦笑,说道:“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游天星笑道:“多条制敌手段,总是保险一点的。不过……”游天星古怪地笑了笑,竖起手指道:“不过你可不要在他人面前贸然透露了自己的秘密,不然……”他长长叹了口气,“正如你之前所说,‘会有一大群人觊觎,或者视之为害,成为武林公敌的’……” 吴雪笑道:“多谢游大哥提醒,我会好好练练如何掌控内力,做到收放自如。也许……”他的一双凤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充满了希冀与盼望,“也许到了那一天,我想要解开的秘密就可以解开了……” 游天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说道:“休息的差不多了,这里离村子不远了,人多眼杂,你还是将左手先包裹起来罢……” 吴雪扯下一块布,将左手重新包了起来,便和游天星带着三花姑娘继续穿行在林间。 此刻已经是临近傍晚,夕阳的幽光倾斜着透过林间,林子里依稀掠过几只叽叽喳喳的归巢鸟雀,他们踏着堆叠的草叶,沙沙作响。临近傍晚,总是这么安静。一种莫名其妙的安详感钻入心间。 看着夕阳倾斜的梦幻般的林子,不由得有些失神。那些画面,是他已经遗忘的记忆么?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猛一见面不由得感叹唏嘘,却又不知道再说什么。 游天星和吴雪轮换着背起三花姑娘,他们二人走得很慢。经过这一天的折腾,都已经强弩之末,浑身上下挤不出丝毫的力气。他们凭着一股冲劲一直走着,就像是两个已经麻木的机器。 游天星苦笑道:“咳……还真是充实的一天……我原本只是想要找你回去吃早饭,没想到带出了这么多事……” 吴雪也是苦笑,说道:“看来,基本的敬畏之心还是要有的,不然,又会有什么传说成为了现实……” 两人一阵笑语,游天星喟叹道:“这可真是‘因为吃一顿早饭而引发的**’……” 不多久,夕阳的光芒愈发浓烈起来,二人加快了脚步,不多久便出了林子。只见夕阳西下,群山黛影,他们沉浸在夕阳里,好似劫后余生般幸喜、释然。 他们重新踏上了回村的小路,这条路,正是吴雪早晨散步的那条路,可是他自己也没想到散个步也会被牵扯进什么奇怪的**里,此番迎着夕阳再次踏足,竟然有些惘然。 人生不过如此反反复复、朝朝暮暮。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总有一天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踏上相同的一条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八十九章 花絮 吴雪和游天星经历了一天的奇异经历,皆是精疲力尽,但是精神却大为振奋。也许这就是劳碌过后的充实吧。 吴雪和游天星一回到村子,狼吞虎咽地吃了点饭,就分别躺在藤椅里睡着了。他们原本是想要洗个澡再睡,没想到一挨到藤椅立马就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无比疲倦、无比甜美的梦乡。 一夜无梦。 吴雪和游天星还未踏入村子,就见到大群急急忙忙的人群,他们相视一笑,料想他们准是着了急。众人见了他们回来,便也安了心。 只是兰儿他们倒是颇为闷闷不乐,此二人一夜抗匪过后,突然消失不说,还带回来一个“奇装异服”的人,仔细一看,却道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美人。 吴雪和游天星顿时受到了众人眼神的鄙薄,众人一番盘问,这才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说清,众人暗暗称奇,皆是惊叹不已。 只是,游天星和吴雪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透露关于吴雪“毒云紫掌”的故事。至于游天星给他左手起的这个名字,吴雪觉得很是好笑,说是太过狠厉阴毒,于是游天星笑着说:“那这样好了,就叫‘都云紫掌’罢,换一个字……”吴雪本不想给这个可能会找来祸患的左手起个华丽无用的名字,但见游天星兴致勃勃,便只好作罢。 这一觉吴雪和游天星睡的很沉很美,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上午了。吴雪只觉得漆黑无迹的眼前有些恍惚,睁开眼,便见他们是在后院的一棵大槐树下。此时风势轻渺,满地光影斑驳,吴雪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身上的绒毯。旁边的游天星还在安睡着,蜷曲在藤椅里,浑身都包裹着毯子,只露出半张脸。 吴雪没有叫醒他,他昨天气力消耗太大,此刻还没有缓过来劲儿。 他枕着手臂,茫然地抬头看着头不定是觉得此姑娘如花似玉,觉得让给别人可惜,所以就将她被绑回来了……” 吴雪苦笑连连,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能说道:“你别看她这副娇俏可人的模样,此前可是差点将我们置于死地,她的武功很高,恐怕比之游大哥还要强上许多……我二人不是她敌手,但她却分别为我二人所伤,气力不支,这才制服了她……” 兰儿看着“三花姑娘”的睡颜,在她的耳边,还有些油彩的痕迹。她自然是信任吴雪的话,但见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惹一身麻烦,就觉得他太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了。 翎歌笑了笑,说道:“想不到嘛,这个小姑娘倒是有几分姿色,有姿色的姑娘若是武功再好一点,别软绵绵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他可不敢再看一眼这个绿衣女子,此前在林子里发生的种种事,都让吴雪心有余悸。他沉声说道:“还是把她给绑了,不然等她醒来,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乱子……” 兰儿和翎歌又惊奇又古怪地看着吴雪,他被她们二人的眼光看得发毛,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是个欺负小姑娘的坏蛋。 吴雪苦笑道:“你们也见到了我们昨天回来时的惨痛模样,她可真的不是一个善茬。她会唱白脸,也会唱黑脸,脸上油彩一化,一把小匕首,真像是从古话本里跑出来的妖怪……” 兰儿柔声说道:“她受了伤,自然是不会再作恶,且观摩观摩吧……” 翎歌将吴雪给“赶”出了屋子,笑说道:“她浑身是血污,我们要给她换身衣服了,雪公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哦……” 吴雪苦笑着出了门,只觉得翎歌每句话都好像是有所指,意味深长。 春桃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她的伤已经上了新药。药是张节陵他们上山寻找吴雪他们时顺便采的,令人疑惑的,他们深入大山,可是却连一个山匪的影子都没见着,什么山寨旌旗也是没见到一个。时间紧迫,张节陵没有细究,只当那群山匪是被打怕了,先退回深山里了。 那群山匪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呢? 吴雪带着疑惑回到了槐树下,游天星听见动静,只睁开眼看了一眼,看见憔悴的吴雪,不由得苦笑了两声,不用想,他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游天星苦巴巴地笑了两声,便又睡了过去。 吴雪又像是可恶的“老板视察工作”一般,顺道去看了看铁剑堂堂主陈方圆,他的伤在张节陵的治理下,已经好了很多,但是伤势严重,却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关于村子里的“大叛徒”赵柏,他一直受到村民们百般“呵护”与“照料”,他被五花大绑地关在柴房里,整日叫骂,骂累了就休息,像狗一般喝点水吃点饭,休息完毕,便接着骂。什么都骂,上到天公众神,下到诸生百姓,无一没被他恶言污语“糟蹋”了个遍。 吴雪到了门口的时候,只听见他在里面咒骂着,几乎把能“糙”的都“糙”了个遍,不知疲倦。他皱了皱眉头,便不再去理会他,赶紧走了开去。 吴雪很是担心兰儿她们的安危,毕竟那三花姑娘太过诡异凶残,指不定苏醒过来原形毕露,几个女子在屋子里难免受她戕害。兰儿她武功不错,吴雪心想,但是要是对上三花姑娘那样的“疯婆娘”,恐怕也难以招架。翎歌的暗器虽奇,但是从之前她与游天星交手的情况来看,暗器对她根本没用,要想制服她,必须得靠硬功夫。 吴雪悠悠叹了口气,向前堂走去,路上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张节陵。 张道长今个儿很是风风火火、意气风发。他在村子里指挥重建房舍,而且在村庄外围修建了一道“木刺围栏”,以防马匹冲击村庄。他满面红光,从外面回来,路上见到了吴雪,笑道:“我的雪兄弟,你可是睡醒了!” 吴雪苦笑道:“道长辛苦,多劳道长了。” 张节陵摆摆手,幽幽叹了口气,喟然说道:“咳,没办法,那群山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贼心大发,下山一番烧杀抢掠……”他嘴上虽是抱怨,神情却是怡然自得。 吴雪笑道:“道长所言极是。” 张节陵拍了拍吴雪的肩膀,悄声道:“雪兄弟,你们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姑娘,真的是从林子里带回来的?先前她还是你们说的那般鬼模样?”他神情夸张地做了个表情,用犹如枯树枝般的双手在脸前晃了两圈。 吴雪被他逗笑,说道:“正是。” 张节陵沉思道:“这可真是奇怪了,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独自一人流浪在林子里……?” 吴雪说道:“我们此行被她满林子追杀,只顾着逃窜了,也没有探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等她醒过来再问问了……” 他转而问道:“道长,你可知道什么……什么……”吴雪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名字了。 张节陵一怔,也没搞懂吴雪想说什么,道:“什么什么什么?” 吴雪一拍脑门,打了个响指,害怕那个名词再次从他脑海里消失了,便脱口道:“那个魔鬼教!” 张节陵一怔,紧接冷不丁地浑身一哆嗦,吴雪瞧他双眼大张,神情呆滞,只道是这个魔鬼教犹如其名,实在太恐怖、太可怕,让这老一辈的江湖人闻之色变。 吴雪见他如此,只道是张节陵对此知之甚多,便急忙问道:“道长可有头绪?” 张节陵却晃了晃脑袋,说道:“不是,老道回来是要上茅房,快憋不住了!” 说着,他一溜烟跑远了,只留下在风中凌乱的吴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章 魔鬼教逸闻与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 张节陵脸色一变,好似受了惊吓一般,没想到却只是憋着上厕所,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远方。 待张节陵舒舒服服地回来,嘴里还咕叨着:“哎呀,呦呦……哎呀,事事不可急,唯有三急……” 他抄了把水洗手,舒心地叹了一气,强调很是诡异,走到吴雪跟前,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来着?” 吴雪说道:“关于魔鬼教……” 张节陵“啧”了一声,惊疑道:“你怎么知道这个魔鬼教?这年头,再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吴雪见有戏,连问道:“道长知道么?” 张节陵沉眉点点头,略微沉吟,这才说道:“贫道……贫道自然是知道这个魔鬼教的……” 吴雪听他闪烁其词,以为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张节陵先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魔教的?” 吴雪正色道:“就在林子里。” 张节陵疑惑道:“林子里?怎么可能,这个魔鬼教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怎么会在这个林子里?!” 吴雪将他和游天星闯入深林,见到了一个破落的古刹,还有在里面的那些魔鬼雕塑的可怖模样,绘声绘色地讲述给了张节陵听,在描述那些魔鬼的模样的时候,还夸张地比划起了它们的动作,惹人发笑。 可是张节陵绝对不会笑,只见他瞪大了双眼,惊愕地瞧着吴雪的动作,额头冒出了冷汗。 吴雪费了好一番功夫,长吁了口气,说道:“大致,就是这样了……” 不想,张节陵却突然抓住了吴雪的肩膀,凛声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们真的在林子里见到了如此模样的鬼刹?!” 吴雪被他可怖的神情吓了一跳,呆怔地点点头。张节陵松开他,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 吴雪想问,见他如此慌张,一时也不知道问什么了。 良久,张节陵长长叹了口气,沉眉厉眼道:“想不到……想不到,还会在这里得知魔鬼教的消息……” 吴雪接口问道:“道长,这魔鬼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节陵沉声道:“你可知道这魔鬼教的根源在哪?” 吴雪想了想,他之前跟游天星在古刹中聊过一二,但是详细的就不甚明了,便将自己所知的告诉了张节陵:“它……它是从他国传来的……吧?” 张节陵点点头,说道:“你们也看见了,那些恶魔的模样跟我中原阴曹地府里的魔鬼差异很大,这魔鬼教,本就是从他国传来。只是……” 吴雪见他犹豫不决,忙说道:“只是……” 张节陵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此教原本的教义本不是这样凶狠阴毒,只是传到中原之时,却不知怎么的,变了味。大概是被内心险恶之徒给利用了吧……” 吴雪见张节陵有头绪,便想要他将所知全部告诉他。 于是张节陵说道:“这魔鬼教到了中原成了魔教,当真是无恶不作。却不知怎么的,跟本土的如梦圣教扯上了关系……” 听到这里,吴雪很是惊愕,慌里慌张地说道:“魔鬼教还跟如梦圣教有关系?!” 吴雪内心很是担忧,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之前出现过几次,每次都是神秘消失了,只是不知道她又会在什么时候冒出来。而且,吴雪曾经受恩于如梦圣教的前教主秦霖,内心虽然对这个世人传说的“魔教”很是抵触,但是却还有几分感激。就连那块魔教令牌,吴雪也还留着。 张节陵点点头,神色凝重,接口道:“不错……只是,至于它们究竟怎么勾连在一起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猜测,恐怕是魔鬼教初入中原时,名气不旺,需要借着如梦圣教的名头吧,当时也正是如梦圣教如日中天的时候……” 吴雪嘴角颤动了两下,连连苦笑道:“若真是这样,恐怕如梦圣教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邦魔教给莫名其妙拉下水了……” 秦如梦的脸在吴雪脑海里浮现,她行事诡秘,就连自身都带着几分晦暗神秘的色彩,吴雪当时只道她是个魔教妖女,对她很是排斥。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妄听谗言,怪罪了她。吴雪不由得感叹,流言蜚语的传播可真是厉害,一个人说还有点怀疑,一群人说那就算不是那样,也成了那样了,百口莫辩。 张节陵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大抵如此吧……只能说魔鬼教的教主很是精明,借着如日中天的如梦圣教的名头,说是‘姊妹关系’,发展的很是迅速,很快就隐隐有了超越如梦圣教的势头。 他们借着他国的经典教义却不宣扬好的,偏偏煽动群众造反,说是什么‘替天行道,苍天已死’什么的浑话,哼,看似浩气凛然,实则是一群内力污秽的愚蠢、无能之徒。 只是……他们莫名其妙得把好端端的如梦圣教给拉下水了,白遭了这么多骂名,还被后来的清缴大会给剿灭了……” 吴雪知道在秦霖时代,如梦圣教达到了巅峰,后来却被武林上下各大门派认定为“魔教”,被武林盟会联手给剿灭了,结果教主秦霖失意,流落道那深山幽谷之中,不愿再入世一步。 张节陵长长叹了口气,摸了摸干巴巴的老脸,接着说道:“于是在那一次的‘武林大会’上,武林上下推选了一个盟主,由他带领豪强们对如梦圣教、魔鬼教展开了清缴行动……” 吴雪愀然色变,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接着问道:“道长,那那一次的武林大会,是不是有你和惠悲大师的那一次?” 张节陵抚须而笑,悠然道:“那自然是……没有的!” 吴雪惊愕道:“……哈?” 张节陵微微垂眼,言语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说道:“时间太久了,我想想啊……哦,对了,我们参加的是之前的那一次,不是武林上下准备讨伐魔教的那一次。我与惠悲那老家伙当时还不算老,而且又分别是那一代的正一与少林之中的中坚力量,原本按道理来说,我们应该是要参加那什么武林大会的,只是惠悲与我想法一致,觉得如此大动干戈实在是不妥…… 而且,那一次的讨伐集中了全武林上下所有的力量,大大小小帮派宗门不下百十余个,如此倾巢而出,势必会把整个武林都拖进去……我们当时以正一和少林首席弟子的身份上书请求再议,可是整个武林已经陷入了狂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那一次的武林大会,是贫道这辈子见过最疯狂、最声势浩大的一次。按照惯例,所有门派皆可以派出几名得意弟子,由比武选出新一届的武林盟主。而那一次,居然选出了三个武林盟主!” 吴雪惊愕道:“不是只选一个么?怎么选出了三个?莫不是因为他们三人武功不相上下的缘故?” 张节陵看着窗外的大槐树,脸上突然露出了几分讥诮的意味,说道:“谁知道呢……那三人武功确实厉害,算是那一次武林大会新一辈的三个巅峰,而且那次武林大会就是为了选举一个可以统领江湖的首领,来对抗如日中天的魔教。也许是因为那次声势太过浩大,一个武林盟主无法全然统领江湖各路的高手,便选出了在比武中前三名的首席弟子,分别由他们带领,跟如梦圣教还有魔鬼教决一死战……” 最后的结果,都已经知道了,魔鬼教销声匿迹,如梦圣教已然式微,再也没有当年的盛况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 张节陵接着说道:“唉,那场把整个武林的未来都拚上的决斗,本就是不理智的,但是他们为了讨伐魔教名正言顺,朝廷也没加干涉,只做观望态度。 还好,还好……于万千人海之中还有惠悲老家伙那般的知己,贫道也是心满意足了。我和他意气相投,一致反对如此声势浩大的决战,但是光凭我们俩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微薄,就算是再百般不愿,也奈不了他们何。所以,我们串通一气,嘿,惠悲那老家伙倒也有骨气,顶着整个武林的压力,就是不愿意参加那次的武林大会。见老友如此,贫道也下定了决心,也不参加那什么大会了……” 吴雪听了张节陵的话,惊叹之余,更多的是对前人在大局上“逆流”的决心大起敬意。惠悲大师虽然作古,但是他的意志风貌永留人间。 张节陵见吴雪的脸上阴晴不定,时而沉思,时而豪气万丈,便笑道:“雪兄弟,你还年轻,正是选举武林盟主的好年龄。怎样,好好练一练武功,等下次大会召开,贫道带你去见识见识如何?” 吴雪顿时苦笑道:“我……我哪有前辈们的那番翻江倒海的武功,就算是再练上几年,恐怕也不入他们眼,还是算了吧……算了吧……” 张节陵抚须而笑,说道:“武林大会每五年召开一次,是为选出一个最杰出的年轻人为武林至尊。距离下一个武林大会,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你才十七,正是学习练功的好时候,不要妄自菲薄啊,哈哈……” 吴雪赧然地摸了摸鼻子,脸上也不由得红了,他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这样一个三脚猫功夫的小辈,到了那里会不会像是“耗子闯进了猫窝”那样? 张节陵见吴雪竟然有几分大姑娘似的羞赧,也是不禁咋舌,只觉得他虽然为人宽厚、心性为善,但是他骨子里的胆怯与羞赧之意却是难以克服。 于是他大笑道:“小雪兄弟,你不是有三位前辈师傅吗?还怕教不成你?这么说吧,你若是肯勤学苦练,那武林盟主的头筹不一定会夺得,但是贫道保你可在大会其间大放异彩,前十名是没有问题的!” 他勾引似的觑了去吴雪,接着诱骗道:“要知道,这是多少江湖中人的梦想。这个武林大会对人的名气,可是有着很好的推动作用。哪怕你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回去也是众人膜拜的高手,银子像水一样流过来,美女多得大风吹都吹不走,还愁往后的日子吗?啊,你说是吧?” 吴雪挠了挠后脑勺,讪笑道: “呃……武林第一虽然很是诱人,但是道长不也说过吗,冰冷的金子哪有知心人的手温暖?名利钱财如粪土,我也不想与之过多纠缠。” 他长长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固然重要,但不该是一个人生命的全部。吴雪一想到被这么多人看着,被人推举为什么武林盟主,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被推上了高位,哪里有自由自在的小民快活? 张节陵只能苦笑,他百般诱惑吴雪,却被他用他自己说过的话给反驳了去,心里不由得感叹,是不是自己给他“洗脑”洗过头了,直接把他的“小农思想”给激发了? 他不知道的是,吴雪不是思想见地太过保守,太过迂腐,而是他见过了太多因为权利和钱财引发的悲剧,他不想自己也重蹈覆辙。 不过,吴雪转口道:“去看看……倒也是可以的,只是……跟那些豪强们争夺一个虚名,我就免了吧……” 听了他如是说,张节陵自然也不好强求,因为他说要将吴雪推到高处,也只是试一试吴雪的秉性罢了。见他不为名利所动,俨然跟潇洒的自己很像,心下大为快意。 “好,那我们就去凑凑热闹,看一看当代武林年轻人的风采好了……”张节陵笑道,“不过……好像听说正一门中出了个根骨极佳的首徒,好像是叫做李觉新什么的吧?” 吴雪微微一怔,喃喃道:“李觉新?”他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道长识得他吗?” 张节陵笑道:“我离开正一游山玩水已经很多年了,对于这样一个后辈自然是不太了解。不过,我听说他比你大上一岁,今年十八,就已经在正一门中成为了翘楚,未来可期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一章 后辈 张节陵絮絮叨叨对吴雪说了很多,并且言语间总有股“诱骗”的意味,他把武林大会的盛况全然告知吴雪,没想到他只是呆呆傻傻地,羞赧地笑了笑,习惯性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子。 张节陵长长叹了口气,往椅子里靠了靠,有些颓然地说道:“怎么,这你都不感兴趣吗?武林大会的第一虽然可能只是个虚名,但有时候就算是虚名也能给本人带来很大的利益。”他忽而张开双手,神情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想想吧,成为了武林第一,不,就算不是第一,哪怕是最后一名,它带给你的可不光是名声那么简单。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竟然不心动吗?!” 吴雪打了个哈哈,“嗯嗯啊啊”地咕哝了半天,讪笑道:“呃……去看一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张节陵见有转机,挑了挑杂乱的粗眉,诡笑道:“……只是?” 吴雪用白皙的食指在鼻子上摸索了一阵,讪笑道:“只是……像我这样的三脚猫功夫,去了恐怕也是闹笑话吧……” 张节陵一怔,随之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不是有三位师傅呢嘛!三个精通不同武功的师傅前辈,还怕教不好你吗?” 吴雪此时只像是个大姑娘般羞红了脸,他一想到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打闹闹,出风头什么的,就觉得心悸。张节陵见他如此,也是不由得咋舌,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往日遇到突发**的时候不是很有闯劲吗?他不知道的是,吴雪一直对这些名头没什么兴趣,他只有在传说或者书籍之中见闻了前辈豪强们的风采,才有那么点儿向往,可是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要像他们一样,举手间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呼风唤雨。 良久,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那……那好吧,说好了,只是去看看,别的……” 张节陵笑道:“好、好、好,我们这些江湖散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走走看看,也不虚此生,对吧?” 吴雪羞羞摸着鼻子,喃喃道:“道长说过,那个什么大会,还有多长时间举行?” 张节陵比划出三根干枯的手指,正色道:“还有不到三年!武林大会每五年就会在清明节过后举办一次。”他想了想,现在是四月下旬,“也就是说,还有两年多半个月左右,武林大会就要再次召开了!” 吴雪一怔,苦笑道:“这就是你说的……不到三年?!时间这么紧迫?!” 张节陵打了个哈哈,瞄了一眼吴雪,古怪地笑道:“哎呀,哎呀,来得及,来得及,你闲暇之余随便练练,别太丢脸就行……” 吴雪扶额无奈道:“我若是败了,就说是张节陵的徒弟!” 张节陵往后一缩,笑骂道:“你小子够可以的,好,够狠,我喜欢!”他随之拍了拍吴雪有些单薄的肩膀,“放心吧,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你太丢脸,前段时间教给你的学得怎么样了?” 吴雪想了想,脑子里全部都是练习下盘的马步、暗器甩手动作、应变的速度,说道:“那些基本功,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在对战的时候也能用到,只是对于武学招式却没学上一星半点,恐怕遇到武功深厚的,就像是三花姑娘那样的,恐怕就只能逃了……” 张节陵笑道:“这叫循序渐进,不可心急,急不了的……你放心,时间足够了,等把这里的谜团解开,我们就去找个僻静地方,传授你几套高深的功法,保你在年轻一辈中成为佼佼者……说起年轻一辈,听说我的老本家正一门出了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虽然只比你年长一岁,但是已经是正一门中的首徒,看来未来正一门的舵柄必然是要交给他的了……” 吴雪惊愕道:“比我大一岁,就……就这么厉害?!” 张节陵点点头,略微思忖道:“那个小子我所知不多,毕竟我已经脱离正一很久了……只听说他好像是叫做李什么李觉新的吧……” 吴雪一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间有些恍惚,一些往昔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随之定格在一处,那时他们还在英璃城,和兰儿去梅花园游赏,从两个江河帮的人道听途说来一个叫“李觉新”的人,评价很是不错,不乏溢美之词。 张节陵觑了觑吴雪,说道:“怎么,你认识他?” 吴雪挠了挠后脑勺,苦笑道:“不认识,只是先前听说过……” 张节陵长长叹了口气,腿搭在扶手椅把手上,仰着头,懒洋洋地斜望着窗外,一派绿意盎然,一时间,他神情有些惘然,说道:“正一门啊……已经很久没回去了,不知道新旧交替的年头,还有没有人知道我这么个老家伙?” 吴雪一时间也来了兴趣,他想了想,上一次武林大会已经过去了两年多,“道长,上一次,就是两年前的那一次的大会,头筹花落谁家了?” 张节陵想了想,说道:“啊,我想想,好像是江河帮的人吧……” 吴雪一怔,嘴角抽了抽。对于江河帮,他的了解就是它的帮主,吴清昫。这个人说是他家的亲戚,而且跟父亲同是清字辈,可是他跟家人显得很是生疏,也没怎么在家出现过,所以一直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个江河帮是两河流域大大小小船帮组成的联盟,帮主就是吴清昫。对于这样一个帮会,吴雪一直没什么好感,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土夫子,出口成脏、一言不合就拔刀的家伙。 张节陵瞧见了吴雪的吃瘪似的神情,笑道:“怎么了?你知道这江河帮不成?” 吴雪苦笑道:“呃……稍微了解一点。”他心想怎么可能不知道,吴家曾经跟这个江河帮可是来往甚密,虽然那时他对家事都不感兴趣。 吴雪略微沉吟,说道:“居然是江河帮……那么,是帮中的哪一个人获得了头筹,莫非是那个帮主吴清昫?” 张节陵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他,不是他,吴清昫虽然武功老辣,但是他并没有参加上一次的武林大会,而是他帮中的一个后生,名字嘛……好像是叫什么路子张的,很是古怪……” 吴雪一怔,顿时苦笑道:“路子张?这是什么鬼名字……” 张节陵笑道:“这个人名字虽然是古怪了点,但是武功却很是了不得,上一次武林大会,他一路过关斩将,几乎是轻而易举就夺得了第一名。” 吴雪惊愕道:“轻……轻而易举?!” 张节陵笑道:“不夸张,正是这样。不过也有人说,上一次的武林大会没有什么新人出现,而且有很多武林名宿也不愿意参加,他才这么简单获得了头筹……”他古怪地笑了一声,“不过嘛,你也是知道的,被轻而易举就打败的,还有那些无所事事的旁观者,总是要找点儿借口给自己个台阶下,不然面子挂不住啊……” 吴雪苦笑道:“呃……是这么吗……” 张节陵说道:“你只管做你自己,不要听别人妄言,守住自己的本心,这才是走江湖该有的,远胜过身傍绝世名剑。” 吴雪接着问道:“那……那这个路子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张节陵想了想,却是噗呲一笑,说道:“说起这个人嘛,可是古怪的紧,有人说他是故作清高姿态,也有人说他是个极品闷骚男。当然,前者是男人们对他的评价,后者是姑娘们对他的看法。” 吴雪也是捧腹大笑,说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张节陵笑道:“怎么没有?这江湖很大,稀奇古怪的事,千奇百怪的人,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这路子张就是其中一个比较有趣的人……” 吴雪苦笑摸了摸鼻子,说道:“闷骚男……有趣?” 张节陵笑道:“我曾经路过江河帮总舵,见到了他,跟他彻夜长谈,很是有趣啊……下次武林大会他大概也会参加,你见了他,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说到这里,张节陵又忍不住笑了。 吴雪想了想,一时间觉得前路漫漫,荆棘遍布。光是新一代的高手就知道了两个,一个正一门李觉新,一个还是前次第一名的路子张,还有其他的呢?这江湖,从来就不缺人才,也不缺高手,缺的永远都是一颗历经人生百态、千辛万苦还能朴实真挚的心。 正待他二人聊的火热,外面忽闻有人呼唤道:“张道长,张道长,你去哪儿了?村边防卫已经做好了,道长来看一看合不合适……” 张节陵应了一声,对吴雪说道:“你好好休息休息,最近太累了,什么高手都非一日之功,现在闲暇,你调养好身体,再做打算吧……”说着,他就急急忙忙踏出门,跟着来唤他的村民去查看防卫工事去了。 吴雪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张节陵,只觉得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精气神不减当年,风风火火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二章 莺语乱 张节陵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吴雪对此很是佩服,一个沉浮江湖这么多年的老一辈人,腿脚还这么利索,精神还这么矍铄,着实令他感慨,并希望自己老了以后也还能这么“酷”。 吴雪缩在椅子里,久久失神,良久他长长打了个哈欠,出去走了走,此时临近正午。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手中的物事,难得的是,那些山匪没有再来进犯,吴雪想也许是他们知道了教训,退缩进深山里去了。 走到光影斑驳的槐树下,游天星难得的“赖床”了,他此刻依旧酣睡着,裹着毯子,蜷缩着身体,嘴角微微带笑,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梦呢? 吴雪打了个哈欠,阳光懒洋洋的,照在身上也让人懒洋洋的。他缩回藤椅里,枕着胳膊,好不惬意地看着如伞如盖的槐树枝叶,它们在清风中晃动着,光斑落在吴雪脸上,他闭上双眼,一时间意识也开始朦胧起来。 吴雪想到了在林子里跟游天星的经历,想起了他说的话,等下一次,就去他所说的那个“青鳞补给点”看一看吧…… 就在他半睡半醒间、意识朦胧的时候,吴雪忽闻一声惊呼,一下子就把他的睡意给驱散了。这是一声女子的声音,难不成发生什么事了? 吴雪将毯子一掀,翻身下地,快步冲到声源处,正是在兰儿她们的房间中传来。 吴雪紧张地敲了敲门,问道:“怎么了?!” 里面依稀传来女子因为惊恐而颤抖的声音,吴雪心中不由得一抽紧。想到,难不成是那绿衣女子苏醒后凶性大发,伤了兰儿她们不成? 这般想着,吴雪再也不能坐视不管,当下“咣当”一脚踹开了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他一时陷入了迷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他呆呆地看了看兰儿,又看了看翎歌,还有半躺在床上的春桃,她们一致回头,惊愕地看着“登徒子”吴雪,恨不得把他眼睛给剜去! 吴雪悻悻然地走回大槐树下,手捂着脸,只见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红红的巴掌印…… 他本是好心,不想却办坏了事,看到了不该看的。 只那短暂一瞥,吴雪看见了慌乱的兰儿,愠恼的翎歌,还有惊愕的春桃。在墙角,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她眼中带泪,怯生生地看着闯入房间的来者,有些茫然。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心想换衣服就换衣服,大惊小怪的,让人误会。他摸了摸脸颊,火辣辣的疼,心里又惊又羞。 游天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古怪地捂着被子,只露出那一双带着古怪笑意的眼,弯弯的,还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他从毯子里伸出一个大拇指,怪怪地说道:“雪兄弟好胆气!”他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几声响亮清脆的巴掌声。 吴雪连连辩驳,惊惶道:“你……你你,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才想出手相助……” 游天星长长叹了口气,幽幽然说道:“女孩子的房间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要误会,免得引起误会……” 此番想来,吴雪的脸上却是一热,随之燥红了起来。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胡思乱想的杂念排出…… 游天星一弹腿,伸了个懒腰,说道:“这一觉睡得真好,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要不要一起去?” 吴雪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虽然没什么怪异的气味,但向来喜洁的吴雪也觉得自己该洗澡换衣服了。他们昨天归来,实在是过于疲惫,一挨到藤椅就睡着了,连洗漱都没,于是他和游天星收拾了一番,便出了门。 吴雪抱着个木盆,跟着游天星,疑惑道:“我们不在家里洗吗……” 游天星笑道:“在村子哪能比得上城市里,我先前听说后山有个清泉,我们就去那里凑合一下吧……” 吴雪和游天星二人分别抱着一个木盆,里面还装着换洗的衣物,说笑着路过村庄人家,好像是两个去水边浣洗的妇女。村子里的女眷见了,也不免要笑话揶揄一番,吴雪面红耳赤,只低着头想赶紧穿过村子。 路遇几个小姑娘,她们一见到游天星和吴雪,便捂着嘴偷笑,躲到了一边。 吴雪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见她们说起悄悄话: “你看,你看,后面那个少年郎就是那晚‘单骑擒贼’的雪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瞧你,瞧你,脸都红了,怕不是喜欢上了他?” “哎呀,你还好意思说我,昨天是谁一直跟我说找男人,要找长着两撇小胡子的?” “你还年幼,懂什么?你看游公子身姿俊郎不说,就是嘴角那一抹微笑,最是迷人!” “呦呦呦,羞羞羞!他们这是去洗衣服吗?” “哎呀,这你也问?” “嘻嘻,好奇嘛……” “要找男人,就要找这种‘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 “哈哈哈……我看是‘上得了骏马,下得了浴池’才对吧?” 那边随之传来一阵嬉闹的嘤咛声,好似山花烂漫、莺纷雀乱。 吴雪听了她们的悄悄话,顿时脸红得愈甚,只听游天星苦笑道: “想不到,一夜抗匪,我们倒成了名人了……” 吴雪喃喃道:“她们也真是,说什么浑话……” 游天星哈哈大笑,说道:“有人倾慕,总比没有好不是?你还觉得不开心?” 吴雪苦笑道:“不是不开心,而是……而是不自在……” 游天星带着吴雪来到一处山间清泉,此地偏僻幽静,密林环绕,自是一个好去处。 水质清凉,光可见底。后面的小山涧汩汩流淌着泉水,吴雪身子沉浸在这冷冰冰的山泉里,顿时一个激灵。 游天星却像是一条鱼般游了起来,轻盈灵动。 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但是在这林子里却很是清凉,吴雪瑟瑟发抖,良久才适应了水温。他没有游天星的闲情逸致,再说了他也不会游泳,于是赶紧洗了洗便上了来穿衣服。 他坐在溪边石头上,惬意地长出了一口气。林间细碎的阳光落在池边,真是空山闻鸟语,花落石径台。 就在此时,吴雪听闻后面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汗毛直竖,心想这帮偷窥的贼子居然连男人也不放过?! 如此想来,愈发觉得贼人遍地,可恶至极,当下窜身过去,扑进了草丛,这一下没扑到人,却是见到一只惊慌失措的野鹿。它一蹬腿,便跳远了。 “什么啊,原来是一只鹿……” 吴雪苦笑一声,转身想要回到池边,就在他转眼的时候,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不和谐”的东西,他倏地抬起头,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头上不远处的树干上,蹲着一个瘦小的男人,那男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见被吴雪发现了,忽而想要逃走。 这时吴雪背后一道破风声响起,“嗖”得一下打在了那黑衣人的腿弯处。 那黑衣人闷哼一声,便犹如折翅之鸟,落了地。 游天星此刻已经穿好了衣服,手里掂着几块鹅卵石,嘴角微撇,怪笑说道:“偷看本大爷洗澡,还想跑?” 那黑衣人抱着一条腿,一双眼睛阴毒猥琐,吴雪虽然厌恶,但愈发觉得这种打扮,这种体型很是熟悉。 吴雪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低声对游天星说:“这大概是‘暗影堂’的匪类,游大哥小心……” 游天星摆了摆手,说道:“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反倒是找上门来,倒是省了很多时间。” 他眯了眯眼,露出一丝寒光,悠然道:“说吧,你来有什么目的,还有,你们的大本营藏在这山间何处?” 那佝偻的黑衣男子忽而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犹如一个发狂的厉鬼,恶狠狠道:“你想知道?先拿几个小美妞孝敬孝敬大爷我,没准我心情一好,口就软了?” 吴雪微微蹙眉,心想这人已犹若困兽,却还是如此嚣张跋扈,实在是贼性不改。 游天星冷笑一声,悠然道:“想要女人,那可得看一看你的本事。你要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抢来的永远不如请来的。” 黑衣男子忽而放声大笑,笑声响彻整个林间,惊起一片鸟群。 “滚你奶奶的熊,小东西,也不打听打听,我暗影堂的人想要什么,哪有不双手奉上的道理?!” 游天星也不气恼,只是“啧”了一声,玩味地笑道:“暗影堂?哦,我想起来了,你们还有几个兄弟在村外埋着呢,现在大概已经被蚯蚓啃烂了吧……” 那男人眼神一凛,忽而抄手甩出一柄匕首,犹如毒蛇般飞射向游天星的喉咙! 这可正中游天星下怀,他掂着鹅卵石的手忽而往上一抬,将五六颗形色各异的石头抛向空中,随手抄过一枚,反手丢出,接着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其余的鹅卵石抛出,尽然飞射向那黑衣男子。 他手法又快又巧,那黑衣男子根本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咣当”一声,他甩出的匕首给在半空打开,直愣愣插在了树上,而又是“嗵、嗵、嗵”几声,那几颗鹅卵石却是沿着那黑衣男子的身形,嵌进了树干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三章 暗影堂堂主 就在二人斗口间,那黑衣男子忽而大笑一阵,那笑声尖锐刺耳,惊起了林子一片栖鸟。 林子里笑声未落,那黑衣男子忽而手一抄胸口,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赫然在手。他右腿被游天星封了穴,此刻还没有冲开穴位,气血瘀滞,整条腿都麻了,他借着往后退的顺当,忽而将手中的匕首甩出。只见光影斑驳的林间闪过一道白色匹练,那缎带般的匕首直飞刺向游天星的喉咙! 吴雪一惊,见那人看似是站立不稳,实则是起手飞刀,游天星防范不及,怕是要着了道。情急之下,高呼道:“游大哥,小心!” 游天星掂了掂手中的鹅卵石,几乎就是在那黑衣男子出手间,忽而将手中的鹅卵石向上抛起,双指夹住其中一颗,蓦地甩出,只听一声“咣当”,那横飞而来的匕首被弹开,带着一股劲力斜插进了一颗树上。而在那些石头下落之余,游天星又再次几个甩手,其余五颗鹅卵石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咚咚咚”几声闷响,赫然嵌入了那黑衣男子背靠的树干上,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形而入。 那黑衣男子浑身一哆嗦,一动也不敢动。树上抖落的纷纷树叶落在了他的头上,黏在在冷汗直流的脸上,他的脸痒痒,却不敢伸手拂去。他浑身瑟瑟发抖,若是这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没有留手,而是对着他的关节打去,恐怕他已经骨断筋裂而死了。他睁着一双惊恐的鼠眼,面前这个笑眯眯的男人宛若一个微笑的厉鬼! 吴雪见游天星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便放下心来,登时松了一口气。 游天星对吴雪笑道:“雪兄弟不必担心我,而是该担心担心他,毕竟这种小蟊贼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小姑娘。” 那黑衣男子此时冷笑一声,喉咙里好像堵着一股气,嗄声道:“我听先头下山的兄弟们说村子里来了几个外乡人,大概就是你们吧?” 吴雪冷冷笑了笑,说道:“哦吼,你们消息倒是灵通,还知道些什么?” 那黑衣男子冷冷道:“听说就是你们,组织村民进行反抗,而且当晚伤了我们很多兄弟!” 游天星轻轻一笑,悠悠道:“不错,不错。只不过,我们身份倒转,现在该我问你……” 那黑衣男子霍然阴笑一阵,阴恻恻说道:“老子自从加入暗影堂,就没想过还能活得久,过一天就要享受一天,只有尽情享受,才能有活着的感觉。怎么样,你们是外来人,现在天下欲将动乱,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卖命?不如加入我们,把酒言欢、驰骋红尘,百花丛中死,酒池肉林泡,岂不快哉?!”说完,那人疯狂地笑了起来,不间断的笑从他扬起的脸上吐出,响彻林间,只叫人心烦意乱。 吴雪微微蹙起了眉头,张了张嘴巴,却想不出一句话可以说,只暗暗叹了口气。 游天星笑了笑,随手摸了摸胡子,悠然道:“这确实很诱人……不过,我们乃是殊途。能让人感觉自己还活着的,永远不是恣意放纵,而是痛苦。只有最深层的痛苦,才能让人有可以有活着的感觉。”他接着笑了笑,瞄了一瞄那人,那黑衣男子顿时通体生寒,“痛苦让人反思,让人冷静,放纵永远只能叫自己精神萎靡……你也许深有体会。” 那人往后退了退,才发现退无可退,自己已经抵靠在树干上,而且腿脚麻痹,依然不能动弹,就连弯曲都弯不了。他将裤腿一扯,这才发现整条右腿已经满是青紫,犹如胖瓜,再这样下去,恐怕这条腿算是废了。 游天星玩味地看了看他那条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说道:“好了,时间紧迫,我没功夫跟你探讨人生,说吧,你们的总部在哪?是不是在这座山上?” 那黑衣男子已经抱了必死之志,咬牙切齿道:“呸,想从老子口中探听消息,做梦!老子已经玩够了,要死也不亏,你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蹬腿,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自认为是一条好汉,也许你认为自己很有勇气很够义气,但好像用错了地方……” 游天星笑道:“欸,别跟他多费口舌,流氓当英雄在此代已经不新鲜了,何必再‘拨乱反正’?寡廉鲜耻就是此代的代名词。烂的人,永远都烂,什么时候都一样,就算是再投胎转世,恐怕也是个小恶徒……” 黑衣男子一时义薄云天,犹如慷慨志气士,朗然狂笑道:“忒奶奶的狗臭屁!你活了很久吗?过了几辈子吗?敢来教训老子,都是活一辈子的,你凭什么教训老子我?!” 吴雪和游天星相视一眼,随之无奈苦笑起来。 吴雪摆摆手,笑说道:“好了……好了,这林子里怪冷的,你赶紧说出你们匪类总部在什么地方,说完就让你麻溜滚蛋。反正这里就你自己还有我们,没有其他人知道,对不对?” 那黑衣男子狂傲一笑,一时意气难当,傲然道:“想让老子开口,别做梦了,你若是叫我几声爷爷,爷爷行行好,没准就允了你!” 游天星无奈一叹,幽幽说道:“倒是个硬骨头……他可能以为自己很赚,死活都不亏,这样还有什么可说?” 话语间,一片落叶悠悠然下落,游天星轻轻接过,双指一夹,接着将之一股内力一贯,倏地甩出,只听那片薄薄的落叶“啾”得一道锐响,直向着那黑衣男子的喉咙飞射而去! 吴雪对此很是叹为观止,那片轻飘飘的树叶,就算是再大力也丢不远,可是在游天星手中却好似一片钢铁锐刃,催命般的破风声一响,似乎就让人再也无法抵抗。 那黑衣男子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片带着异响的落叶便犹如催命符般到了眼前,可也就在此时,从旁边闪过一道黑影,横加将那道绿影折断。吴雪见那黑影忽而腾起,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当当落了地,而那片绿叶赫然到了那人手中! 游天星微微蹙眉,凝神向那人望去,只见那人形若蝼蛄,个子矮小,肤似枯树,跟黑衣男子不同的是,此人没有遮拦面目,那一双阴鸷的三角鼠眼看了只叫人心生恶寒。 游天星看了看自己发出的落叶,此刻已经到了那人手中,那人冷笑一声,像是一个老赌鬼般在指尖把玩着,冷冷地看向吴雪和游天星。 见了那人到来,黑衣男子霍然开朗,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破口大叫道:“堂主!您老人家来了?!” 那人冷笑一声,瞥了一眼部下淤肿的右腿,忽而将手中的落叶一丢,赫然插在了他的腿上,滋溜溜冒出一片黑血。又用起脚在他腿上踢了几下,便解开了封闭的穴道,那条腿顿时好看了许多。 “多谢堂主出手相助!多谢堂主!堂主来了,小的就有救了!”那黑衣男子顿时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连连告谢。 那人冷哼一声,说道:“这就是他们说的那几个外来者?” 吴雪和游面面相觑,心想怎么把暗影堂堂主给招来了?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那黑衣男子顿时露出苦相,阴狠恶毒地将吴雪、游天星一指,顿时来了底气,叫嚣道:“就是他们!小的我探听了一下,他们一行人有七个,是四男三女,这是里面那两个小的。还有三个白白净净的大美人,尤其是她们,可是真是貌美如花,叫人心痒痒。堂主,小的可给您老人家留着呢!” 那人双手背后,冷不丁一笑,笑得很是意味深长,冷冷道:“有这等好事不早点告诉我?!你们想要瞒着我独吞吗?!” 那黑衣男子笑得愈发灿烂,一张脸好像开了一朵菊花,谄媚道:“堂主,小的可不敢,谁敢先越过堂主享福?有美人那一个不得先给堂主奉上?” 那人冷笑两声,很是心满意足,悠然道:“不错,算你好有点孝心,我郝仁算没白养你们!” 听了那暗影堂堂主的话,吴雪和游天星顿时破口大笑了起来。吴雪和游天星接连跺脚,捧着肚子,好像一股笑气上不来,憋着很是难受。 那人顿时变色,冷冰冰地打量了一番此间两人,见他们眉开眼笑顿时气不可当,嘴角抽了两抽,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笑够了没?当老子演戏呢?!” 游天星摸了摸眼泪,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说道:“阁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暗影堂堂主郝仁了?” 郝仁悠然一笑,说道:“不错,大爷我就是暗影堂堂主,郝仁!” 吴雪抱拳敬仰道:“失敬,失敬!” 郝仁冷冷笑了笑,却是皮笑肉不笑,那两块下坠的脸皮看着很是滑稽别扭,怎么也提不起来,像是一条哈巴狗一样。“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你们胆敢挑战我的底线,该当何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四章 郝仁 郝仁冷冷道:“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你们打伤了我的人,胆敢挑战我的底线,该当何罪?” 吴雪抱拳一笑,歉然道:“抱歉啊,郝仁堂主,我们不知道这是你的狗,早知道是你的狗,该掂量掂量才是!” 吴雪说完,游天星顿时噗呲一笑。那黑衣男子被人说成了狗,心下一阵不快,叫骂道:“奶奶的狗熊,当老子是狗?老子就是狗了,怎样?当狗有肉吃有酒喝,少不了的是美人享用,哪比你们这些穷酸子。这叫狗有狗道,当得了一条好狗,也是一门学问,别人想要这个机会还没有呢!” 吴雪憋着一口笑,憋得脸通红,看来,有些人就是不知道什么是“耻”,脸更是不会红的。游天星今个儿算是“大开眼界”了,他喟叹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 郝仁下坠的脸皮抽了抽,眼神阴沉呆滞,像是一条受主人百般宠爱的哈巴狗,眼光游了一圈,落在吴雪和游天星身上,冷冷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人都很忠心耿耿,这也正是突出了一个‘义’字,老祖宗教导的,我们可千千万万不能忘!” 吴雪和游天星不由得哑然,如堕云里雾里,脑子都开始混乱了起来。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不打算再跟他们做过多纠缠,便直白道:“郝仁堂主,我们无心与暗影堂为敌,只是你们的人屡次冒犯村子,惹得是民不聊生,不知堂主可不可以多加管束自家兄弟们?” 郝仁摸了摸脸皮,顿时怒不可遏,厉声道:“放狗屁!老子就靠这些刁民供养呢,你这是要断了老子的财路色路吗?” 游天星暗暗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那看来,郝仁堂主是执意要与我们为敌了?” 郝仁霍然失笑,惊奇地看了看他们二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抖了抖脸皮,露出满嘴黄牙,说道:“你们当自己是谁?英雄吗?嘿嘿,敢干涉老子的活路营生,怕不是活腻味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急不可耐地抽出了匕首,身形犹如暗影般闪动,只眨眼睛就来到了游天星的跟前,寒光一周转,像是半臂弯月般划向游天星的咽喉! 游天星早已经急不可耐,见他先出手了,却暗暗松了口气。当下,脚步一扯,半身微斜,便多开了这么一着。他借势连连后退几步,对吴雪说道:“你先回村子,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他们,做好防范!” 吴雪说道:“可是……”他很担心还有其他悍匪藏在林中,伺机而动,而且,游天星没了青鳞镖和盘龙骨,身手必然受限制,当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游天星了然笑了笑,说道:“你担心我没了武器敌不过他是不是?你放心吧,武器这种东西才是正真限制人的枷锁,没了,反倒是轻松,可以肆意发挥。”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我也算是你半个老师,虽然是副科老师,但也是老师不是?” 吴雪不由得苦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行一步,把他们找来……”说着,吴雪脚下一动,向着林子外奔去。 郝仁大叫一声,怒喝道:“惹怒了老子就想跑?纳你的狗命来!”他急急向着吴雪掠去,眼见那把匕首就要插进吴雪的后背之时,却被几个阔步速身闪来的游天星一把抓住了手腕。 游天星面带笑意,说道:“你的对手是我,可要小心了!” 郝仁一双阴鸷狠毒的眼睛看向游天星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怒不可遏地扭曲了嘴,沉声道:“小子,你很有胆。我承认的腕力确实不错,可是比起我来,还是差远了!” 郝仁忽而暴喝一声,好似有一股劲力流窜出来,手腕一抖,便脱离了游天星的掌控。游天星暗暗喟叹,此人轻功很好,内功倒也不错,为何自己老是遇到这样的敌人? 郝仁一脱离游天星的擒拿,反手便又向游天星挥刺而来。游天星依靠着灵动的身法,郝仁一时也无可奈何。只见那冒着寒光的匕首缕缕攻游天星危险之处,却也是久攻不下,屡次让他逃了开去。 游天星犹如刀尖舔血般,不慌不忙,双手背在身后,仅凭着一双修长的腿便躲开了郝仁的来回挥刺。 “忒娘姥姥的,像只兔子一样活蹦乱跳的,你以为就你轻功很好吗?!” 郝仁暴喝一声,枯黄的脸上霍然现起一道晦暗的神采,凛眼再次攻来。与之前不太一样的是,这一次,他的速度明显提快了好几个层次,那匕首犹如一条毒蛇,朝着游天星的心口袭来! 就在那匕首快要挨到游天星的心口之时,忽而向后退了半步,身子微侧,举手间在郝仁的手腕处一点,抬起膝盖在他手肘处一磕,那柄匕首登时脱手飞出,“咚”得一声闷响直直插进了树干里。 郝仁惊奇地“咦”了一声,还未来得及收手,游天星提起一股内力,抬掌在他胸口一拍,将他给推了出去。 郝仁接连趔趄着急退几步,这才稳住身体,心想这小子倒是深藏不露,轻功身法灵动不说,居然还会一手点穴的手段,这也倒算是锦上添花。而他也发现了游天星武功的不足之处,内力不够深厚。 游天星暗暗自恼,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而有力,可是美中不足的是有着厚厚的茧子,这是他苦练暗器的证明。他想,自己就是吃了内力不足的亏,若是张节陵或者石业兰在场,那一掌大概就将他给毙命了…… 郝仁一时掂量,心想自己何不攻其不备,以内力比拼出个结果来?若是比拚内力的话,他自是信心十足,远比他那轻飘飘的一掌要有劲力的多! 想到这里,郝仁忽而双手从丹田处往上一抬,屏了一口气,脸色骤然变得青紫不定,身体周遭落叶纷飞,绕成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圈。 游天星神情凝重,微微蹙眉,见郝仁这番动作、模样俨然是在聚集全身内力,想要靠内力跟他比拚了。他心里暗暗发苦,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此时,郝仁那边忽而高喊一声道:“落霞五云功,第一层,象生暗影!”紧接着,他双掌一个周转,打了一个圈,股股内力振动,就连空气也似乎被扭曲了。 游天星眉头一皱,蓦地踢起几块石子,转手一抄,“嗖嗖嗖”得三声,接连发出三颗石子,向着聚力的郝仁飞射而去! 郝仁冷笑一声,脸色犹如紫猪肝,脚下一动,速度却是不减之前,那几颗石子分别落了空,贯在了树干里。 他冷笑一声,厉声道:“靠暗器这种小把戏,就能打败爷爷?去死吧!” 说着,他口中怒喝一声,倏地推出双掌,裹挟着一股劲风朝着游天星拍去! 游天星忽感一阵压迫的劲力朝着自己席卷而来,眉头紧蹙,这一招,他是万万不可正面抵挡的。于是,游天星忽而退开,可是郝仁速度极快,跟着他的步伐推掌而来! 游天星心里叫苦不迭,心想自己若是盘龙骨在身就好了,这满含内力的内功,叫他怎么抵挡得住? 见躲闪不及,游天星咬着牙推掌而出,硬撼下了这一招“象生暗影”。他登时觉得气息一滞,“嘭”得一声,给一股怪力贯了出去,他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飘摇不定。 游天星忽而一提力,接着劲势,在空中转了个身,横着在一排连绵的树干上踏走了几步,翻身落在地上。 郝仁狂笑道:“哈哈哈,怎么样,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逞英雄?怕是自找苦吃,嫌命太长!!!” 这时,负伤颓然坐倒在树边的黑衣男子还不忘马屁奉承,忽而拍掌大笑道:“堂主好身手,落霞五云功又精进了几分!” 郝仁一阵得意的大笑,悠然道: “堂主我什么时候身手不好?正好老子练成了此功的第四层,可以拿他试试手!” 游天星微微一怔,他只觉得一股气上不来,暗暗调息了一番,这才得到了稍许的恢复,又听到郝仁说到练成了第四层,心下不由得叫苦。这才是第一层就让他如此难以招架,后年的呢?这个落霞五云功又是什么功法? 游天星见他不光内功深厚,轻功也很是高明,自己只凭借着轻功恐怕是难以抵挡此人。 郝仁脸上挂着一抹冷笑,向着游天星踱步而来,阴恻恻道:“老子这就那你血祭此功,让你知道江湖之大,可不是你个小小蝼蚁可以度量的!” 话音未落,林中又是一阵疾风肆起,郝仁大喝一声,双掌的劲力裹挟着落叶,向着游天星推来。 游天星半蹲在地上,此刻见他再次攻来,已做了预防,脚下犹如弹弓,霍然起身弹起,犹如离弦之箭般落在了粗厚浑圆的树干上。 “砰!” 林子里间忽地响起一声闷响,游天星向下望去,只见郝仁双掌打在了树上,那宽厚的树皮上顿时印出了个掌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五章 落霞五云功 郝仁暴喝一声,顿时面色变得青紫,下坠的脸皮凸起,好像一只癞蛤蟆。他的周身好似围着一层隐晦的光芒,双掌划了一个圈,顿时林间劲风四起,落叶纷飞。 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阴鸷的鼠眼贼溜溜地盯着游天星,闷声说道:“小子,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落霞五云功!第一层,象生暗影!”他声如钟瓮,震得整个林子积叶飘忽,随身翻覆。 游天星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他能明显感受到郝仁的内功在急剧暴涨,一种隐隐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倏地,郝仁脚下一弹,像是一颗炮弹一般轰然而出,惊起大片枯叶。游天星眉头紧蹙,抬脚向后疾掠过去,他脚力迅捷矫健,却不想郝仁的出手速度似乎在他之上,骤然间便快于游天星一步,到了他跟前。游天星心中一凛,见如果再往后退也未必见得可以躲开此招,情急之下凝聚全身内力,双掌推出,和郝仁双掌交叠。 游天星顿感一股如同蛮牛般的狂躁劲里贯彻而来,他心口一闷,被郝仁给轰飞出去,犹若断线的风筝,在半空中游身漂浮几下,借着一股冲劲在空中横转了个身,落在几丈外的地面上。 郝仁一阵狂笑,笑声响彻整个林子,环绕不绝。 “小子,怎么样,老子的内功不错吧?!凭你那浅薄武功,也想跟老子斗?我承认你轻功确实不错,但是没有内功的加持,也只是半空盖楼,早塌!” 游天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心口憋着一股气上不来,体内的气息在刚才那一击间尽然紊乱,一时心神震荡。他半蹲在地上,暗暗调息,眼睛却未离开郝仁半刻。他的内功确实很强,远比他要强上很多,游天星冥思苦想,对于这样一个敌人,究竟该如何应对? 游天星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若是有青鳞镖和盘龙骨在手就好了,那样自己也会突生许多信心。 郝仁双手至丹田处向上提及,阴恻恻说道:“老子已经练成了此功的第四层,就算是当世高手来了,也得给老子折戟在此,何况你这种无名无姓的小辈?不亏,不亏……” 他打出了两个掌势,提息运功间,双掌周围忽而卷起一股劲风,就连空气都变得扭曲稀薄起来! “落霞五云功,第二层,幽云蔽日!” 郝仁暴喝一声,双掌再次推出,这一次比之前还要迅捷,还要狠厉,裹挟着如同暴雨般的落叶席卷而来。 游天星心知肚明,若是这一招他再硬撼接手,定然要被重创,当下犹如一个紧绷的弹弓般弓着腰身,蓦地犹如离弦之箭,“嗖”得一声向上飞跃而起,落在上面如亭如盖的密集枝干上。 郝仁一招扑空,双掌拍在了游天星身后的那一棵树上,只听“砰”得一闷响,那坚实宽厚的黑褐色老树顿时被拍得凹陷,凸起一圈木刺。 整个林间都回传着悠悠的声响,像是呜咽的冤魂,一股气浪腾起,扫落千片树叶,犹如折翅的蝴蝶,飘飘然而下。 游天星嘴角动了动,心惊胆战,就算是他,此刻也难得的露出了惊愕紧张的神情。不由得心想:“若不是我提前聚力留作后路,恐怕就要被他一掌拍出内伤了。这到底是什么功法,怎么会这么强悍?” 突然,游天星浑身一个激灵。郝仁阴沉沉地抬起头,看向蹲在树上的游天星,那眼神此刻不再滑稽,也不再逗笑,而是无比阴沉,无比邪恶,好像藏着地狱的恶魔。 不知为何,游天星突然感觉置身在厉鬼游荡的鬼域里,浑身发冷。 郝仁此刻倒不像是个好人了,他收敛了全部笑容,脸上每一处都占据着让人看不透的阴毒,浑身散发着阴沉压抑的气息,在林子里蔓延,就连阳光也躲在了云后。 林子里的光线骤然变暗,阵阵穿林冷风吹过,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游天星蹲在树上瞪着下面的郝仁,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心想:“莫不是此落霞五云功的缘故,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看来还得试探一番根底才好……” 郝仁冷冷一笑,裂开了嘴,像是一个龇牙咧嘴的恶鬼,就连声音都变了,变得嗄哑,他像是咕哝一般道:“跑……跑得倒挺快……老子让你跑……嘿嘿嘿……” 那几声低声的尖笑让游天星闻之色变,好像听到了一个女鬼的声音一般。 在一边负伤旁观的黑衣男子忽而笑着谄媚道:“堂主好武功,好身手!恭喜堂主,贺喜堂主,堂主的落霞五云功又精进了几分!” 郝仁脸上挂着阴冷的浅薄笑意,眼神垂滞,失去了光芒,好像就连阳光都无法穿透他眼中的“黑”。 他忽而腾空而起,爬在了树上,扭扭曲曲的,像是一只大蜈蚣般向树上攀爬而去,速度奇快,转眼间就到了游天星跟前。 游天星见此忽而浑身发毛,赶忙动用起了轻功,向后一跃,可就在他起身欲起之时,却突然被郝仁一把抓住了脚踝,他心中一沉,暗叫一声:“不好!” 郝仁转眼间已经爬到了树上,一把抓住了凌空而起的游天星,他嘴角勾起的笑愈发阴冷浓烈,转手将游天星狠狠往下摔去! 这一切发生的都很快,游天星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反手狠狠砸在了地上,他顿时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张口,一股血溅了出来,滴落在树叶上,殷红的刺眼。 游天星神情痛苦地支起身,抹了抹嘴角,他几日来接连受创,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这一狠击,他顿时感觉什么旧伤暗疾都并发了出来。 他穿喘着粗气,一手扶在树上,他体内气血翻涌,脸上浮现了丝丝病态的樱红。 忽而,游天星再次睁大了双眼,眼眸里,一道黑影犹如梦魇般笼罩而来…… 吴雪被游天星推阻出了林子,往村子里狂奔而去,他一直觉得游天星的身手很“可靠”,就像他习惯性的微笑一样让人信服。他想这一次也一样,那暗影堂的堂主就算游天星无法打败,但也游刃有余。 可是,那股紧迫感是怎么回事? 吴雪停下脚步,微微回望身后幽深的密林,整个世界的光线似乎骤然变得黯淡,几声怪异的声响隐隐从林子深处传来…… 他的眼前忽然又浮现出了游天星的神秘的笑意,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导师一般,再次信心满满地悠然说道:“武器嘛,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好心疼的。武器只是束缚人发挥的囹圄,没了反而可以更加肆意的发挥,不受任何约束……”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揪起,悬在半空中,漂浮不定。他回望了一眼,便接着向林外快步奔去,当务之急,是将在林子里遇见暗影堂堂主的事告知村里,预防山匪有下一步的行动…… 吴雪跑得很快,像是被孤魂野鬼追亡一般,很快便出了林子,沿着山道往村子里跑去。 此刻天光骤然变暗,不知从哪飘来浓厚的乌云,翻滚涌动,像是恶魔一般笼罩在天空,如若一个鬼域将之的世界…… 村中正在修葺房屋的村民抬头望着天空,乌云翻滚,里面雷光隐隐,古怪说道:“怎么突然就变天了?” 另一个在屋顶上钉木板的村民说道:“快点,搭把手,恐怕马上就要下雨了……” 村口的忙碌的村民见了一个人慌里慌张地从外面外来,仔细一瞧,却道是村子里口口相传的“雪公子”,便相迎而笑,招呼道:“雪公子,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吴雪马不停蹄跑着,高声喊道: “村外林子里发现了暗影堂堂主!” 他们见吴雪一溜烟往村南村长家跑去,面面相觑,疑惑道:“暗影堂堂主?” 忽而,他们的脸色变得像是这天一般阴沉,手忙脚乱地立马下了房,将此事告知了其他村民。 吴雪在村中找了半天,却没有见到张节陵的身影,便找一个路过的村民问道:“老乡,见没见到张道长?” 那扛着锄头的村民说道:“张道长去村长家了,发生了什么事吗,雪公子怎么慌里慌张的……” 吴雪吞了口唾沫,他的嘴里很干,上气不接下气道:“告诉其他村民,让他们赶紧做好准备,村外林子里发现了山匪的暗影堂堂主!很有可能还有其他山匪匍匐在林子里!” 那村民一怔,顿时面色大变,撂下锄头就挨家挨户地敲门,叫道:“快点,快点!山匪又要来了!” 这凄惨的一嗓子顿时让整条街的门窗全开了。 “什么,那群狗贼又来了?!” “大伙,拿起家伙,张道长已经给我们做好了准备,不要慌乱!” “就是,拿起家伙跟他们拚了,一天到晚来抢来闹,不让人过个安生日子!” …… 吴雪不知道那伙山匪只是探查还是另有所图,但是“山匪来了”的讯息像是山洪一般快速在村子里蔓延开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六章 山匪来了 什么留言都流传的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山匪来了”的讯息就在村子里蔓延开来,像是不可制止的洪水猛兽一般,激昂着人们的神经,迫使他们拿起武器,准备反抗到底。 吴雪原本只是想要村民做好预防,没想到他只是简单一说,却像是山火一般在人们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他心想:“我们还不知道这些山匪只是来探查村中情况,还是另有隐情,但是做好预防措施,总比打没有准备的仗要好……” 吴雪马不停蹄跑回村长家,却没见到有人在,他慌里慌张向后面跑去,却未看见村长,倒是撞见了端着水盆倒水的翎歌。 一见到吴雪,翎歌嘴角浮现一抹古怪的微笑,戏谑说道:“又怎么了,雪公子?难不成又要踹门而入,瞧上一瞧么?” 吴雪苦笑着抹了抹额头的汗,摆了摆手,左瞧瞧右看看,一副紧张慌忙的模样,急忙道:“山林里发现了暗影堂的堂主,游大哥已经和他交手了,我怕敌有暗袭,便先一步回村通报一声……” 翎歌倒掉了盆中染满血污的水,不慌不忙道:“暗影堂?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晚来袭击我和兰儿妹妹的那一伙下流贼吧……” 吴雪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他的心口狂跳,映照着外面骤然昏暗的天空,很是抑郁。 他微微蹙眉,问道:“这……血是怎么回事?是春桃姑娘的吗?” 翎歌拧干了白色布条,挂在檐下,她的袖口挽起,露出了半截玉藕般的手臂,只是那道道如同樱花色的伤痕很是突兀。吴雪怔怔地盯着她手臂上的旧伤痕看,没有发现翎歌忙完了手上的活,悄无声息瞥了他一眼。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说道:“春桃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现在人也清醒了过来,兰儿已经给她换了药……” 吴雪忽然想到了他们带回来的绿衣女子,名字好像是叫做“三花”吧?便问道:“三花姑娘……她……她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翎歌嘴角撇了撇,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悠然道:“还能有什么事?此前倒是多感谢雪公子挂念,我们都没事的……” 吴雪脸上一热,想起之前自己贸然闯入她们的屋子,一想起那场景,他就越多脸红心跳,很是尴尬。 “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以为她醒来后凶性大发,对你们不利……” 吴雪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遮挡着自己手足无措的心绪。 一阵阴嗖嗖的风起,那些挂在檐下的白布随风摆舞,加之天色阴暗,看起来格外瘆人…… 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下沉,沉浸在了一个晦暗幽深的世界里。 他苦笑道:“这些白布挂在这里……怪不吉利的……” 翎歌眯着眼,嘴角依旧带着神秘的笑,看着有些失神的吴雪,忽而冷冷道:“你害怕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怕,而是担心……”他转而一笑,说道:“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对了,你瞧见张道长和我师傅了吗?” 翎歌轻轻抬指,指了指外面,说道:“你晚来一步,张道长见变了天色,不知为何神色如此慌张,便往外跑去了。石大侠么,也跟着他一起去了,说也没说一声……” 吴雪一怔,心想难不成张道长已经隐隐发现了什么? “好……你们小心点……匪首出动,恐怕意有所图。”说着,吴雪便想往外奔去,却被翎歌突然叫住了。 吴雪疑惑地看了看翎歌。她略微低着头,头发自然地垂散下来,只用一根丝带拢在身后。怪风涌动,她鬓边的碎发随风轻舞,光影昏暗,她脸上的神情也沉浸在晦涩的意味里。 良久,她才开口道:“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她的语气很轻,轻的像是游丝一般。 吴雪疑惑地挠了挠脑袋,说道: “好……那你们多注意一下,现在他们都已经出去了,我怕……” 翎歌噗呲一笑,说道:“注意安全的话,你不是已经说了一遍么?知道了,知道了,有我和兰儿在,你还担心不成?” 吴雪不自觉又瞥了瞥她手臂上的浅色伤痕,幽幽说道:“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他示意了一下她手臂上的伤痕。 “好了,我走了。兰儿就交给你照料了。应该没什么要紧事,还是留意一下为好……”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吴雪说完,便往外奔去,只留下有些失神的翎歌。她抬起手臂,像是爱抚般,手指在伤痕上摸索着…… 吴雪一踏出屋子,便见街道路面上有些潮湿的水迹,一滴雨落在他脸上。他伸出手,喃喃道:“要下大雨了么……” 不知为何,他的左手隐隐作痛,血脉狂跳,就像是一个兴奋、激动的小魔鬼一般,预示着风雨的到来。吴雪将左手的绷带扎紧,左右四顾,便再次向林子里奔去…… 一股劲风席卷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压迫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村子,村民们已经组织完毕,在村外各处细细盯着各个要口…… 翎歌站在堂间,不知已经下雨了,她有些失神。 雨点点滴滴,垂落在各处,不多久,兰儿从后面揍过来,见到身着黑衣的翎歌站在那里,便说道: “翎歌姐姐,马上要下大雨了,还是去屋里避避吧……” 翎歌回过神,微微一笑,说道: “也是呢……” 兰儿问道:“他呢?” 翎歌叹了口气,说道:“已经走了……” 兰儿微微一笑,很是抱怨,说道: “真是的,一行人都慌慌忙忙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翎歌笑道:“还能有什么事?那些山匪又蠢蠢欲动了,他们应该是出了村子应对了吧……” 翎歌拉着兰儿回到屋檐下,此刻雨势突然变大,噼里啪啦地落在屋檐上、树梢间、花丛里…… 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晦涩模糊起来,一股水雾迷蒙,从远处的密林中环绕而来。 翎歌听着耳边的雨声,抬起头,看着灰暗的天空,说道:“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二人在屋檐下说着话,远处的云层里,隐隐约约响起雷鸣。 翎歌转而问道:“那个姑娘如何了?” 兰儿知道她说的是吴雪他们带回来的三花姑娘,苦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那姑娘总是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哪能像那家伙所说,是个穷凶极恶的妖怪?” 翎歌吃吃而笑,悠悠说道: “那家伙恐怕又不知发了什么疯,满口说胡话了!” 三花姑娘自从醒来,就是一副慌乱惊恐的模样,怯生生的缩在角落,也不说话,怎么看都像是被欺负的,不像是会欺负别人的。 对此她们还曾抱怨,吴雪和游天星一定是“图谋不轨”,才将她给绑回来了。 当然这些都是玩笑话,兰儿发觉了三花姑娘耳边残留的油彩痕迹,觉得很是可疑,便想起了吴雪说的话: “她脸上抹着浓厚的油彩,在林子里神出鬼没的,拿着一把匕首到处‘狩猎’,幸好游大哥及时出手相助,我才能回来……” 这个姑娘,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兰儿幽幽叹了口气,心下有些担忧,有些惊惶,只怪他们匆匆忙忙就离开了,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是,张道长也是,就连他也是…… 吴雪顶着大雨来到村外,看见了披着斗笠蓑衣的村民们。他们匍匐在草丛里,树梢上,几乎是能藏身的地方都藏了一遍。他眼光扫过一圈,心里难免有些慌乱,师傅和张道长究竟发现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就跑出去了? 见到吴雪淋雨而来,一个村民招呼道:“雪公子,你来了?” 吴雪点点头,接过来一具斗笠蓑衣,穿戴整齐后说道:“你们看见了石大侠和张道长了吗?” 众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摇头。 吴雪思忖,他们会跑到哪里去呢? 一村民问道:“雪公子,那群山匪真的来了吗?” 另一个村民也是有些疑惑,说道:“下这么大的雨,山道泥泞,恐怕他们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天气袭击吧?” 吴雪蹙眉思索,用沾满雨水的手摸着鼻子,幽幽说道:“确实如此,我和游大哥之前在林间,不料撞见了暗影堂的人,还见到了他们的堂主……” 众村民都是有些慌乱,一时议论纷纷。 “他们还有什么目的?” “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别慌,盯紧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就是趁着下雨袭村呢?” “唉……这伙贼人!” 吴雪看向深林之处,此刻里面幽影遍布,雾气腾腾。游天星在里面到底如何了?如果击败了敌人,为何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却很快就被聒噪的雨声淹没。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七章 雨 待吴雪走出村长家的院门之时,雨势突然变大,起初只是一些预兆性的雨水滴落,在一个不经意间,在一个思绪纷乱的瞬间,吴雪再次抬起头左右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之时,雨骤然变大,一道道檐下挂上了灰色的雨幕。 师傅和道长去了哪呢?吴雪想,也许是他们也发觉了什么吧?雨声簌簌作响,沾湿了他的脸庞,吴雪用手抹了把雨水,急不可耐地向着村外走去。 街道上很快就泥泞不堪,连密不断的雨滴落在积水上,像是在恭迎吴雪的到来,溅.asxs.点水花。吴雪浑身湿透,穿过薄薄的雨幕,整条街道、两边的房屋,还有不远处的树木全部都沉浸在蒙蒙的灰色之中。 吴雪顶着绵绵雨幕径直来到村外,到张节陵规划好的防御工事查探一番,见到了匍匐在茂密、冗长的草丛中的村民,他们身上披着常见的农家蓑衣,头戴斗笠,手边还拿着镰刀等武器。雨水落在他们身上,落在草叶上,落在手边的武器之上,曲折的水迹蜿蜒而下。 他们一动不动,像是与此刻的场景融为了一体。 见到吴雪沐雨前来,浑身尽湿,便赶忙找来一具空闲的雨具递给了吴雪。吴雪披上棕叶、蓑草缝制的蓑衣,头带上由竹篾、竹叶、夹油纸混编而成的斗笠,乍一看去,俨然成了一个行走江湖的少年侠客。 一村民问道:“雪公子,那群悍匪真的会在今天袭击么?” 另一村民说道:“是啊,这雨来的急、下的大,山路泥泞,行动很是不便……” 吴雪抹了抹脸上的水迹,思忖地摸索着鼻尖,随之说道:“我们在离这不远的林子里遇到了暗影堂的堂主,游大哥已经跟他交手了……” 听闻此言,众村民附和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伙悍匪贼心不死,就算不是要进攻村子,只怕也没安好心,我们还是做好预防工作吧……” 于是,人群再次恢复了安静,耳边只有洋洋洒洒的雨水声…… 吴雪坐在长茂的草丛里,混坐在盯防的村民中间,双手抱臂,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阵阵阴风从山上横吹过来,肆虐万物,一直刮到江面,将整个村子环绕,落雨的世界沉浸在一种压抑、紧迫的气氛之中。 吴雪现在满心疑虑和焦躁,几乎让他坐立难安。游天星到底如何了?为何现在还未归来?莫非…… 他晃了晃脑袋,甩开一圈雨水,心想一定要打消这种不好的念头,游大哥出手总是令人惊奇,又令人意想不到,他是个自信、浑身充满涌勇气与冒险欲的男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败在一个山匪堂主的手下? 若是那个暗影堂堂主郝仁武功很强呢?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心想这下又神秘失踪了三个人,难道要让他在这里带着村民干等着么? 吴雪倏地起身,精神为之一振,一下子抖落满身的雨水,现在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他一定得去亲自瞧一瞧! 村民疑惑问道:“雪公子,你这是去哪?” “对啊,雪公子,现在张道长还有石大侠都不知去哪了,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走了……”另一个村民有些哀怨的说道。 吴雪微微一怔,接着又悄悄叹了口气,他的气息很快就消失在了喧嚣的雨落声中。 他说道:“你们在这里盯防着,跟其他各处的人说一下,让他们别放松警惕。”他转了转念头,又转口说道:“石大侠和张道长已经去了前方御敌,游大侠也牵制住了暗影堂的堂主,他们一时过不来。诸位放心,有我们在,那伙山匪嚣张不得!” 有了吴雪这句话,众村民顿时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只是他蒙骗众人的小伎俩,但是却有着稳定人心的作用。 吴雪接着说道:“诸位暂且在此等候,我料想今日不会有像之前那样的大举进攻,但是要小心盯防可能流窜下来的散兵游勇。我去前面探一探路,看一看情况,再做打算!” 话音未落,吴雪就急不可耐地展开脚步,一步作两步地闯进了幽深茂密的林子里。 一进林子,眼前的世界顿时暗了下去,比之外面灰色笼罩的雨天的还要黯淡。吴雪凭借着之前和游天星走过一遍的印象再次踏足,却远比想象的还要难走。 林子里湿漉漉的,脚下是湿滑的落叶树枝,还有泥泞的道路。抬头望去,只见灰色的天光夹杂着灰蒙蒙的雨水穿过头顶的林隙,落在吴雪的身上。再往里深入,不知从哪冒出来阵阵薄薄的雾气,笼罩着半边林木。 吴雪脚步不停地走到了他们之前洗澡的池边,洗澡的东西还留在水边,此刻水面上一片雾气朦胧,耳边满是雨水落在林间的沙沙声。在不远处,就是之前游天星和吴雪分别的地方。 吴雪赶忙阔走过去,这里却是四下无人。雨水声灌满整个林间,可是却让吴雪觉之沉如死寂。 此刻这里周围已经弥漫了一层薄雾,却依然无法遮掩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的痕迹。 吴雪贴近看了看,只见几棵宽厚的树面上赫然裂开道道掌印,在掌印周围崩起根根木刺,皆是如此。只是往后看去,那些掌印愈发深厚,吴雪将自己的掌按上去试了一试,只见自己的手腕都沉了进去。吴雪不由得惊愕,心想这是谁的掌力,竟然如此惊人?! 吴雪看到一片堆积的落叶之上,还残留着大片血迹,被雨水冲刷着,渐渐淡去。 他顿时间觉得胆战心惊,尽管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他依旧能感受到那场惊心动魄的一幕。 吴雪的心不由得狂跳,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席卷全身。 他想到:“既然这里发生了这么激烈的打斗,应该还有什么线索残留下来。只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吴雪定了定心神,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在周围查探。他的目光集中在那血迹之上,接着缓缓向上滑动,只见树上的枝干折断了很多,却还连着树皮,垂垂而下。 吴雪走近过去瞧了瞧,发现这些断裂的枝干上满是劈开的木刺,而造成这种断裂的痕迹,俨然不是用刀砍断的,而是被人用劲力硬生生地拍断的。这下吴雪更加深了几分坚定,此人掌力极其浑厚,而这个人,不是游天星。因为他的武功不是以内力定高低,而是重在一个“巧”字。 吴雪眼光发怔,呆呆地盯着树梢,再看看周围,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当时的画面。 游天星颇为被动,一直在躲闪着暗影堂堂主的追击,只是他掌力不知什么原因愈发浑厚,而且轻功也很不错,不知在什么情况下,游天星受了伤,吐血逃走…… 吴雪定了定心神,这才发现林子里雾气愈发浓厚,在穿林风雨之中翻滚而来。 冰冷的雨水让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戴上斗笠,可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满腹狐疑,他们究竟去了哪里?难道是负伤的游天星被擒,带回了山匪大本营?此番想来,他不由得脚底冒凉风。若是那样,只怕这就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摆平的了。 吴雪闷声闷气地叹了口气,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他将潮湿的手指搭在下巴上,食指在鼻尖摸索着,却久久拿不定主意。 若是师傅和道长在场就好了,吴雪不由得这么想。可是他随之从心底腾起一股“气”,也许是勇气,或许是其他什么东西,让他头脑一热,就准备只身前往密林深处。 吴雪下到池边,抄了把水洗了洗之前因滑倒脸上沾染的污泥,他蹲在水边,周围满是雾气,在一片雾气朦胧之中的水面上,似乎有一块黑色的影子向岸边漂来。 吴雪定睛看去,怎么也瞧不真切,于是下到水里,趟着水来到池里,俯下身子向那黑影瞧去。 这一瞧顿时差点把吴雪半条魂给吓没了,他神色惊恐,惊呼了一声,身子向后“扑腾”,一屁股坐到了水里。 那黑影顺着水流漂了过来,只见那黑影是一个人,一个像是死了多年的干尸的人。那人身着黑色劲装,头发散乱,面色干枯毫无血肉,犹如枯死的树皮一般,嘴巴大张着,一双瞪大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惶惑之色,一双手像是鸡爪一般弓曲着,却只能抓着抓不住的雨雾。 吴雪乍见之下,登时被那副可怖的面孔给下了个半死,他接连后退了几步,扑倒在水里,良久才回过神。 吴雪有些呆滞,他坐在水里。 这个水池周围是凸起的山坡,绿树环绕,里面笼罩着浓厚的雾气,雨水落在水面、树叶上,喧嚣于耳。在这样一个幽深的雨林之中,见到这样一个面色可怖的干尸,只叫人胆战心惊。 吴雪不愿意在水里多待,回到岸边,捡起一根树枝,把那尸体给勾了上来。仔细打量一番,那人毫无疑问便是暗影堂之人的扮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八章 雨(其二) 一股疾风袭来,卷着绵绵雨水落在这个凹陷的池边,吴雪浑身湿透,此刻全身冷冰冰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吴雪不愿意跟一个“干尸”近距离待在水里,立马起身上了岸边,找了一根树枝将尸体勾到岸边,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 毫无疑问,那黑衣劲装的扮相是暗影堂的人,吴雪用树枝拨拉了一阵,没见到什么线索。便颓然将树枝往边上一丢,坐在了一块湿漉漉的大石头上。 那人死相太过可怕,几乎让他不敢再看一眼。 只是吴雪心中突生疑惑:“这人是暗影堂的人,而且就是之前那个在树上蹲点的黑衣人,那么,是谁杀了他呢?应该不是游大哥,他的暗器才是他的致命杀手锏。” 吴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跟他死相相仿的人。那时也下着雨,临江城的云响寺殿外,吴雪和妙夜郎君战斗,自己第一次误打误撞打败了他。他死在吴雪神秘的紫色左手下,像是被吸干了一样,形若枯骨,风吹便折。 “难道……这人也是死于相同的手法?”吴雪喃喃道。 吴雪茫然地思索着,雨水落在蓑衣、斗笠上,沙沙作响。他的思绪有些混乱,根本静不下心来。恐惧和疑虑占据着他心中的高地,摇旗呐喊。 那尸体躺在池边,头道:“瞧兰儿妹妹急不可耐的小俏模样,只怕某人若是知道了,恐怕睡着了都要暗笑呢!” 兰儿羞赧地一扭身子,嗔嗔地嗫嚅道:“哎呀……我也不光是担心他嘛,还有这么多人在雨里陪他‘疯闹’,而且父亲和道长、游大哥他们都不知去了哪,叫人担心嘛……” 翎歌吃吃一笑,悄悄叹了口气,说道:“哎呀好了,不捉弄你了……”她捏了捏兰儿的小鼻子,转而看向外面连绵的雨幕,“我去村外看了看,也问了几个村民。他们见到了吴雪,说他径直往林子里跑去了,并让他们留下来等候……” 兰儿一怔,神色担忧,眉间锁着丝丝的愁,说道:“他……他去林子里干吗?下这么大的雨,林子里不安全……” 翎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听村民们说,游天星在林子里跟暗影堂的堂主交上手了,吴雪放心不下,便也过去了……” 兰儿有些失神,坐在椅子里,手扶在额角,说道:“他总是这样,发生了什么事说也不说请,就急急忙忙地消失了,叫人替他担心……” 翎歌见兰儿神色黯淡,心里忽然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她已经习惯了将任何突然的感情压制下去,她可以不动声色地掩藏自己的内心。那种失落的神情只在她脸上浮现片刻,便被脸上微微笑意带过,说道:“兰儿妹妹倒也不必这么担心,那小子虽然傻里傻气的,有时候也有些疯,但是他运气一直很好,一定没有什么要紧事的……” 兰儿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他说自己一直很倒霉……” 翎歌笑着点了点头,悠然道:“那傻小子运气不好是自然……但是,他最大的运气已经实现了……按我说,他是用一生倒霉换一个最佳运气……” 她面带神秘的笑意,目光里微微闪动着些许光芒,看着兰儿。 兰儿登时羞红了脸,微微扭开脸,娇嗔道:“翎歌姐姐又说奇怪的话了……” 翎歌噗嗤一笑,倒了两杯热茶,说道:“哎呀呀,兰儿小妹妹害羞了!”她将其中一个被子递给兰儿,嘴中吹着风,说道:“这场雨下得怪冷的,喝点热茶吧……” 屋子外面,依旧下着绵密的雨,顺着屋檐落下,四面被雨声包围,待在房间里宛若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雨声像是茶水的香气般在人心中氤氲开来,时光静悄悄的。 良久,翎歌突然问道:“她怎么样了?就是那个有些‘怪怪的’姑娘。” 兰儿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说道: “她自从醒来就是一副羞怯茫然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缩在角落里发呆。” 翎歌想起三花姑娘,也是不由得一笑,她也确实古怪了一些。她醒来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便急急忙忙地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又摸了摸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任她们怎么劝慰都没用,哭丧着脸,头埋在膝盖里,好像一个被恶人欺凌的小姑娘。 她的衣服已经被她们换过了,那套绿色的戏装太过瘆人,已经被翎歌给丢了,她此刻穿着寻常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小妹妹。 翎歌和兰儿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像是恶人一样,兰儿尤其感觉,这种模样的三花姑娘,跟蝶梦真的很像。 兰儿想起蝶梦还有有些失神,她迷迷糊糊的,一个人在临江城有没有被人欺负? 可是跟蝶梦不同的是,三花姑娘没有“失忆”,她清清楚楚的记着一切,从跟游天星和吴雪战斗,到被他们给“绑架”回来,耳边似乎还残留着游天星和吴雪“下流”的话,可是她记不清了…… 她蜷缩在角落,从膝盖里微微抬起脸,就像是一个羞于见人的小姑娘般,弱弱地问道:“我的衣服呢……” 翎歌嘴角带着冷冰冰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三花姑娘,悠然说道:“那衣服又脏又难看,扔了。” 三花姑娘一怔,随之抽噎了起来,突然间,就像是这窗外的雨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她哭得稀里哗啦,愈来愈凶,无论兰儿怎么劝慰都没用。 翎歌抱着双臂,像是一个教训小妹妹的大姐姐般,冷眼旁观,不置言语。 她哭了一阵,又抬起头,哽咽着说道:“我的脸,我的脸……” 兰儿急急忙忙应道:“脸,脸怎么了?好好的呢,漂漂亮亮的!” 三花姑娘一听到“漂亮”两个字,又是突然哭了起来,这下可是把翎歌和兰儿搞糊涂了。被夸漂亮也还有不高兴的?而且,事实上,她本身就很漂亮,这也不算是安慰奉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两百九十九章 三花姑娘 对于三花姑娘这副模样,兰儿和翎歌都是无可奈何,这个“迷”一样的女子放着不管,却怎么都叫人担心。怕她惹事,又怕她一个人不安全。 三花姑娘抽噎了很久,突然又停了下来,从膝盖间微微抬起梨花带雨般俏白的脸,弱弱地说道:“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兰儿见有转机,赶忙应答道: “脸?脸怎么了,好好的呢!漂漂亮亮的……” 可是兰儿的话还未说完,三花姑娘就又抽噎了两下,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叫人看着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兰儿和翎歌面面相觑,皆是不由得心想:“被夸漂亮也有不高兴的?事实上,她本身就很漂亮,这也不算是安慰奉承。她为何听到别人夸自己漂亮,反应这么剧烈?” 只见三花姑娘玉白的手指盖在脸上,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已经没了油彩,无论她怎么摸,都不会沾染上任何色彩。 接着,她委屈巴巴地摸了摸眼泪,在身上各处拍了拍,又疑惑地看向了兰儿她们,疑惑道:“我的……我的匕首呢?” 兰儿一怔,她可没见到有什么匕首,她一回来就是昏迷不醒的怪模样,身上并没有什么匕首。难道是被吴雪他们给丢了? 翎歌双手抱臂,一副居高临下的大姐姐姿态,一根手指在胳膊上轻点着,冷冷说道:“没有匕首。” 三花姑娘一怔,随之哭腔道:“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她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好像有些厌弃似的的撇撇嘴。当下她穿着普通的衣服,那套瘆人的绿色戏装之前被翎歌丢弃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小妹妹,哪有先前那般凶恶阴毒的半点样子? 三花姑娘眼睛里豆大的泪珠颗颗滑落,又将脸埋在双膝里,闷声闷气地说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兰儿无论怎么样劝慰,她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听她稀里糊涂说了一堆话,却不知道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天色昏沉沉的,现在是下午时分,贯穿村庄的各条道路皆是空无一人。一种紧迫、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人心头。 兰儿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满眼灰色的痕迹,树是灰色的,屋檐下的雨水是灰色的,路面是灰色的,天空也是灰色的,整个世界一片死灰。 远处一派雾气朦胧,房屋上雨迹斑斑,眼前的一条街道被雨水笼罩,整个画面湿漉漉的。 可是没有从这条街道那边,走来一道鲜明的身影。 只有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呼啦呼啦的风声…… 屋子里一时沉默,良久,兰儿抱怨一声,说道:“不能再等了……我还是去看看吧……” 翎歌从昏暗的阴影里抬起脸,出言劝阻道:“还是我去吧,兰儿妹妹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兰儿看了看翎歌的脚,说道:“翎歌姐姐的鞋子都湿了,还是换双干净的吧,我去去就回来……” 翎歌笑道:“既然鞋都湿了,那再湿一点也无妨,还是我去吧,这次保证把你日思夜想的小情郎带回来……” 兰儿见翎歌态度坚决,便也不再争辩,只是嘱咐道:“翎歌姐姐若是没有发现他们,就赶紧回来吧,这天下这么大雨,总感觉怪怪的……” 翎歌笑着拍了拍兰儿的脑袋,说道:“好了,好了,我走了……” 说着,她寻了一把伞,“蓬”得撑开,再次踏入了灰蒙蒙的雨中。 兰儿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这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响起三花姑娘的声音。 她轻轻地说道:“我……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兰儿回过神,脸上浮现一抹温柔可亲的笑意,柔声说道:“你受了内伤,是被他们从林子里带回来的。” 三花姑娘微微发怔,疑惑道:“他们?” 兰儿笑道:“你想必在昏迷前也是见过他们的,一个面若敷雪,一个留着精神的小胡子,就是他们……” 三花姑娘想了想,顿时明白了过来。她眼睛不由得睁大了,露出惶惑惊恐的神色,连连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紧紧抱着双臂,像是受欺负的小姑娘。 兰儿疑惑道:“怎么……了?” 三花姑娘赶忙左瞧瞧右看看,又在身上摸了摸,神情很是慌张,手忙脚乱一阵,却又颓然地坐倒在炕边上,眼中又溢出了莹莹闪闪的眼泪,在这样一个晦暗的屋子里很是耀眼。 对于兰儿的问话和关怀,三花姑娘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抽噎着说道:“他们……是他们……” 她再次将脸埋在膝盖里,只能听到她轻轻的呜咽声,夹杂在嘈杂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刺激着人的心。 忽而,她抬起脸,轻巧地蹦下了床,就要精致往外走去。 兰儿急忙道:“欸,你去哪?下着大雨呢!” 三花姑娘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从屋檐上落下,形成了道道雨帘。 她犹豫不决,刚想踏出一步,脚尖还未沾到雨水,就像是触电般赶忙收了回来。她踌躇一阵,终于还是缩进了屋子,赶忙将门关上。 兰儿好笑地歪着脑袋,看着她奇怪的举动。 三花姑娘躲避着兰儿柔和如水的目光,低下头,轻轻嗫嚅道:“我……我讨厌下雨天……” 兰儿了然一笑,走过去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回屋里,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抗拒,随了兰儿坐在床边。 兰儿柔声道:“讨厌下雨,就不要出去了……” 三花姑娘悄悄抹了抹眼角,轻声细语道:“我……我若是有像你这样……这样漂亮的眼睛……就好了……” 兰儿眼睛弯弯,带着些许笑意,听她这么说,登时有些失神,随之轻声笑道:“你的眼睛很漂亮,为何要羡慕我的?” 三花姑娘摇了摇头,绞着手指,悄悄地瞥了一眼兰儿,说道:“不好看,不好看,我丑死了……” 兰儿顿时噗呲一笑,说道:“胡说,谁说你不好看的?睁眼说瞎话!” 三花姑娘微微努着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那为什么别人要远离我?” 兰儿一怔,随之说道:“你以真实的自己面对别人,别人肯定也会以一个真实的面貌面对你的……” 三花姑娘却叹了口气,抬起脸,对兰儿惨然一笑,说道:“真实的面目么?我若是不把脸化成那样,别人肯定是会愿意接近我的,可我偏不!” 兰儿觉得她真像是一个喜欢焦较真的小姑娘,于是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把脸化成那样,再穿上不合常理的戏装,别人恐怕都会害怕你吧?” 三花姑娘气哼哼地,说道:“我偏不,他们想要看我的脸,我偏不让他们看,我偏要化一张大花脸!” 兰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又是为何呢?” 三花姑娘有些失神,转眼看向窗外灰色的雨迹,喃喃道:“我知道他们都只是喜欢我的脸罢了,我若是真的长了一张像是唱戏的那样的脸,还有人会接近我么?” 兰儿微微一怔,一时也应答不上来。事实上,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因为她自己也不明白。 三花姑娘惨然一笑,眼神茫然地看着窗棂上滑落的雨水,失落地说道: “他们都只是喜欢一张漂漂亮亮的脸,一具亭亭玉立的身段,我若真是像妖魔鬼怪一样丑陋,还会有人愿意接近我么?” 兰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有些失神地看着窗边的她,她微微回过头,脖颈和脸形成了一个极其优美的弧度,带着灰色的光芒,有些雨的味道。 三花姑娘脸上难得的浮现了一丝微笑,在雨天看来,是一个美好、又带着几分幽怨哀伤的笑容。 “对吧?每每想到这些,就着实让人沮丧……就跟下雨一样令人讨厌……”她笑着说道。 三花姑娘又接着说道:“我希望别人喜欢我是真的喜欢‘我’,而不单单是喜欢一具躯体。可是……好像不太现实呢,我若是不把自己的脸敷上油彩,就会有很多人看我,可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眼光,越来越讨厌!所以我怪模怪样,把脸化上浓墨重彩,穿上最古怪、最令人害怕的衣服,招摇过市,吓一吓他们!” 说着,她像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般,顽皮地笑了。 她茫然站在窗边,外面晦涩的微光映照在她身上,兰儿忽然有种感觉,她像是不存在一样,就像是一场雨,一阵风…… 忽而,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道尖锐的铜锣声,骤然打破了雨界的寂静,响彻整个村庄。 兰儿猛然一惊,她急急忙忙将鞋子穿上,立马起身下床,来到窗边,向着雨幕蒙蒙的街道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章 寻迹 三花姑娘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也许是心里的想法,也许只是她一时不平。因为她面前,就端坐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怎么看都无懈可击,皎洁无暇,让她自惭形秽。 兰儿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她的话,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就是这种笑意,让三花姑娘心生妒意,又暗自羡慕。她轻轻靠在窗户边,外面雨天晦涩的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知道的是,兰儿也有跟她差不多的想法。 她微微颔首,灰色的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侧脸上、脖子上,形成了一圈优美的光晕。“我说的对吧,兰儿……姐姐?”三花姑娘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言语末的尾音咬得很轻,俏皮地将音节变轻变高,像是一个宣示计谋得逞的顽童。 兰儿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很对……” 三花姑娘将目光落在兰儿脸上,有些火热,让兰儿脸上一热,微微躲避着她的目光。 “所以说嘛,有的人很喜欢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而有些很讨厌。有人被人热烈的注目觉得享受,有人却很是讨厌这种眼光,像是看着猎物一样的眼神,别提多别扭了!” 三花姑娘吃吃一笑,忽而抢过一步,来到兰儿身边,像是撒娇一般搂着她的胳膊,骄里娇气地说道:“我看兰儿姐姐跟我所见略同,要不要我也给你打扮打扮,跟我一同去吓一吓他们?” 兰儿讪笑着,弱弱地说道:“这个……还是算了吧……若是说起活力,我可远远不及你……” 就在她们说着话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铜锣声,一下子敲碎了雨天的寂静,响彻了整个村庄,刺耳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 三花姑娘眨眨眼,茫然地说道: “怎么了,怎么突然敲锣打鼓的,难道是有女出嫁么?” 兰儿噗呲一笑,说道:“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雨天嫁女,这是村中紧急情况通知众人的方式……” 三花姑娘说道:“紧急情况?” 兰儿急急忙忙将鞋子穿上,轻巧地跳下床,来到窗边,透过绵绵雨幕,向远处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蓑衣斗笠的村民手里提着铜锣,从村子外面急急赶回来,一路敲着,刺耳尖锐的声音刺穿雨帘,刺激了每个焦急等待者的神经。 兰儿眉头紧蹙,说道:“看来是他们来了……” 三花姑娘也凑到窗边,迷迷糊糊地问道:“他们?” 兰儿心中一阵乱跳,说道:“是山匪!山匪又来了!” 一阵劲风吹过,满天雨丝翻舞纷飞,如帘如盖,笼罩着整个村庄,街道上登时多了许多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村民,他们手里的镰刀浸泡在雨水里,磨得发亮…… 翎歌撑着暗黄色的油纸伞,她自告奋勇地要去寻找“消失”的众人。一条街上,只有她一个人,一道黑色的倩影。 她在雨中漫步,微微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细密的雨丝落在她的脸上,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喜欢雨天,喜欢看着别人慌忙抱怨的神情,喜欢看别人脚步匆匆。 翎歌轻轻踩着路上的积水,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姑娘一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个季节的雨中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她转了个圈圈,溅起阵阵涟漪。她想象着,山坡那边的梨花被雨水掸落几许?鼻尖似乎隐隐嗅到了丝丝香甜的气息。 翎歌想:“他们都跑去哪了呢?那个家伙呢?他现在应该深入密林了吧?真是冒险……” 她加快了脚步,到了村外,正待她轻松惬意地漫步间,身旁的草丛里忽然蹦出了一群人,她不由得惊呼一声,接连退后几步,摆出了进攻的姿态,一手撑伞,一手缩在了宽大的袖子里。 只见他们是一群身着农家蓑衣斗笠的村民,她顿时有些茫然不解。 一村民歉然地笑着说道:“翎歌姑娘是吧?林子里据说有山匪出没,姑娘还是别再深入了。” 翎歌这才放松了许多,瞧瞧林子那边,说道:“林子里有匪?” 另一村民说道:“是啊,所以我们才在这里警戒,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却还没见到一个山匪的影子……” 翎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神情就像是这雨水般,转而说道:“那你们有见到这里有人经过么?” 村民答道:“有,雪公子之前从林子里跑回来,告知我们林中有匪,然后又急匆匆走了。” 翎歌看向那片深林,光影幽暗,黑黢黢的,光是站在外面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点点头,问道:“他最后一次经过这里,大概是什么时候?” 村民答道:“大概半刻钟左右吧……” 另一村民说道:“姑娘不会是想进入那片林子吧?还是别进去了,太危险!” 翎歌斟酌着,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上扬,说道:“好了,那你们继续盯防着,若是有匪下山的话,就敲锣打鼓提醒全村的村民……” 说着,她脚下一点,溅起一朵水花,飘飘然向着林子里掠去,村民们反应过来,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感慨。他们都是见识过第一次他们进村时的场景,这姑娘不知用什么手段就治服了那群穷凶极恶的匪徒。他们很是感叹,见此情形,真若谪仙下凡…… 翎歌独自行在林间,她收起了伞,拿在手里,沿着泥泞路上留下的足迹跟进。 “看这脚印,那家伙定是急急忙忙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翎歌边走边想,不觉间来到了一个凹陷的水池边。那里笼罩着浓浓的雾气,在岸边,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躺在那里。 翎歌眉头微蹙,一个掠步落到了下面,像是这天空中漫舞的雨丝般轻渺。 遍布光滑石块的吃池边,躺着一个黑衣人,他死状凄惨,神情可怖,嘴巴张得老大,无神干瘪的眼球里全是惊恐疑惑的神色。 翎歌见此情形,微微蹙眉,俯下身子查看一番,死者的头顶散发有被人为拨弄过的痕迹,头顶的情况全然露在她眼前。 她看到了那五个凹陷的手指印,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是右手的指印,心里顿时放心了不少。 “不是他害的,那家伙果然‘手下留情’嘛!”翎歌嘴角微微上扬。 她自是知道吴雪的那只手,他的左手之前她也见过,翎歌一度怀疑那只手有什么奇怪的妙用,见到了死者头顶的指印是右手,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翎歌观察了一阵,却没有在干尸上发现什么线索,便想往上走。走出两步,她忽而注意到了,在她脚印的周围,也有很多带着泥的脚印,来回徘徊着。一旁的大石头上,还有刮去烂泥的残留。 “看来他来过,还对着死者发了个呆……”翎歌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揶揄的笑。“他应该还没走远……” 翎歌重新回到林间,茂密繁杂的枝叶落下点点滴滴的雨水,浸湿了她的衣服,细密的雨丝透过叶隙,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林子里回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风吹沾水枝叶的飒飒声。 在边上,翎歌也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心里不由得微微抽紧,“难道他遇袭了?” 她仔细查探了一下,见那树上留下的掌印,微微蹙眉思索着,“难道这就是那个害死池边那黑衣人的凶手?那这样,他岂不是很危险,甚至已经遇到了凶手?” 翎歌轻轻叹了口气,随之眼前一亮,那是一道新留的脚印,脚印末端痕迹浅薄,显然是一个人急急忙忙跑过去留下的脚印。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他没事,应该也是顺着痕迹往林子深处追去了……” 她顺着脚印继续深入,渐渐的,周围的光线愈发昏暗,放眼望去影影绰绰的,像是一个个驻守的魔影。 可是她并不害怕,她也只是其中一个黑色的、淡淡的、披着濛濛细雨的身影。 翎歌跟着脚印走了很久,那脚印却忽然到了尽头,她疑惑地观望四周,满是黑黢黢的树木,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怎么回事?脚印怎么到这里就结束了?” 正待翎歌心存犹疑间,她的身体忽而失去了重心,极速向后方的草丛倒去,一只手也捂住了她的嘴。 翎歌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难道……难道那伙贼人就藏在这里,等着鱼儿上钩?只怪自己心飘神移,没有注意,却是着了贼人的道。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凉,随之就要向后用手肘撞去。 只听背后慌里慌张传来一声:“别怕,是我,是我!” 翎歌推出去一半的攻击忽而停住了,这声音虽然很低,带着几分慌张的腔调,但是她还是分辨出来了。 她猛然一甩手,将那人的手甩开,向后瞧去,不是吴雪,还是何人? 翎歌嘴角带着一抹冷冷淡淡的笑意,眼睛微眯,说道:“我道是哪个大胆蟊贼,原来是雪公子啊。只是不知道,堂堂雪公子为何要行此匪类之举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伏击 林子里的雨丝飘飘洒洒,落在翎歌的头发上、肩膀上、脸庞上,她伸手拭去眼角的雨水,那些宛若丝絮的水迹让她觉得很痒,一直痒到心里。 她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而后又觉得没必要,因为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跑到哪里去了呢?”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离开打斗痕迹明显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可是她心中的惴惴不安却愈发浓烈。翎歌看了看四周,又看看路上的足迹,她顺着足迹已经走了很久,走到了一个连她都分不清方向的地方。但是她明白,只要跟着这条铿锵有力、急急忙忙的足迹,就一定会找到路。出路也好,去路也罢,也许对她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她究竟在找什么呢?翎歌微微露出一丝苦笑,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了。 “罢了,罢了,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好了,再说吧。”她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这样下来,翎歌的心绪不由得乱了,脑海里浮现出来往日的一幕幕,一些有意义的,没有言语的,说的上时间的,已经锈迹斑斑的日子,全部堆在了那里,她茫然无措,却又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间,这条足迹已经走到了尽头,尽头的尽头仍旧是一片被灰色的雨雾笼罩森林。 翎歌惊疑自言道:“咦,奇怪了,怎么就到这里了?” 她左右四顾,却只有密象没迹的灌木丛,边上还有黑黢黢的树影。 难道…… 翎歌仔细看了看,周围却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这下她彻底陷入了疑惑。 “那家伙跑哪去了?”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时,背后的灌木丛忽而伸出一双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猛然将她往后一拉扯,“簌”得一声整个人没入了灌木丛中。 翎歌暗自心惊,心想莫不是自己太过沉心迷思,落入了歹人的圈套了?就在她想要迎肘推击的时候,她依稀看到了,捂住她嘴巴的那只左手上,缠着脏兮兮的白色绷带。 翎歌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随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佯装着就要肘击他腹部,那人连忙将她松开,慌里慌张说道:“别怕,是我,是我!” 翎歌慢悠悠地回过身,脸上带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悠悠说道:“我当是哪个色胆包天的小蟊贼,原来是雪公子啊!” 此刻,在她面前对面的,不是吴雪又是何人?只见他低着身体,浑身湿漉漉的,沾染了很多泥,他坐倒在灌木丛里,一脸苦笑的看着她。 吴雪悄声道:“嘘,他应该还在附近,先别说话……” 翎歌微微一怔,小声问道:“谁?” 可她忽然发现,吴雪的前襟上染着一片血迹,就像是被雨水冲淡的颜料一般,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晕色。再看他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就连身体也有些轻微发抖。 翎歌忙问道:“喂,不要不说话,你怎么了?受伤了?!” 吴雪轻轻摇了摇头,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家伙居然这么厉害,我原以为山匪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说完,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得有气无力,很是颓然。 翎歌虽然焦急,但是脑中一周转,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如此看来,那树上的掌印,想必就是伤害了吴雪的人所留下的。 翎歌微微垂眸,轻声问道:“你伤哪了?我看看……” 吴雪露出一丝苦笑,摇头道:“应该是内伤,先前我追寻游大哥的时候,却在林中碰到了暗影堂的郝堂主……那家伙,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我躲闪不及,被他在胸口拍了一掌……” 翎歌有些小小的疑惑,按照林中那能将树劈裂的掌力,只是“伤了他”这么简单?翎歌自然是不知道,吴雪体内一直藏着一股属于他人的内力,每到他本身受到侵害的时候,就会苏醒过来。这一次,也是凭借着那股内力才能硬生生挨下郝仁那一掌。 但是翎歌现在无心去考虑这些细枝末节,她见吴雪说话间气若游丝的模样,忍不住一下子将他胸前的衣襟拉开,顿时瞪大了眼睛,“哎呀”一声轻呼。 只见他胸口正中处,赫然有一个深色掌印,在掌印周围还有一圈如同蜘蛛网般凸起的纹路,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翎歌怔怔地看向吴雪,急忙问道:“你中毒了?”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他的掌无有养毒,只是掌力浑健,伤及深处导致吧……” 说完,吴雪自己都笑了,低眉垂眸道:“说起来可笑,我本来就有一只奇怪的紫色左手,没有拍别人一个紫巴掌,却叫别人先拍了我一回……” 话音未落,吴雪忽而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刻意压低声音,却没有止住,顿时从口鼻中呛出几滴殷红的血珠,染红了他的手中心。 翎歌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神色间有些惶惑不安,说道:“你的伤势过重,就先别说话了!” 不曾想,吴雪这一番剧烈的咳嗽,在林子里听起来格外突兀,却是招来了郝仁。 他久寻两个“仇家”不得,恨意愈发浓烈,此刻他就像是一个见了血的野狗一般,嗅着受伤猎物的气味。他一听到咳嗽声,踏着蓬密的枝干,立马奔了过来。 吴雪和翎歌听见头道: “我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现在却又叫我再说一遍。你有的,我都有。我想要的,你却不能给我。” 她微微颔首,像是对郝仁说的,又像是说给身旁人听的。 郝仁微微一怔,心想这还是个有个性的小妞儿,爷喜欢!当下便朗然大笑说道:“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东西,是我给不了你的?” “哦?看样子你不光很富足,也很会听女人说话……” 翎歌的语气很柔,很软,可是说到最后,却忽然变了口气,将语调一沉,说道:“可惜……我想要你的命!” 蓦地,翎歌眉眼一沉,一甩手,只听“啾啾啾”几声,从袖子里飞射出一蓬寒光,疾速射向蹲在树上的郝仁! 郝仁见那扑面而来的寒光,登时往树下一落,双手抓着横着的枝干,像是长臂猿一般吊在树上,荡了一个圈,落到了另外一棵树上。也就是这样一个短顷之间,那蓬寒光“噔噔噔”得射在了树干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戏弄 就在翎歌话音刚落的短瞬间,她一甩衣袖,只见一蓬寒光飞射而出,夹杂着尖锐的破风声,直直射向蹲在树上的郝仁。 郝仁前一秒还在笑着,后一秒这笑就僵在了脸上,变得无比难看。 来不及多想,他纵身向下一跳,双臂拉着枝干,像一个长臂猿般在空中荡了一个圈,倏忽之间便灵巧地落在了另一棵树上。 只听一阵“噔噔噔”的闷响,那蓬银针尽然射在了树面上,没入半根。郝仁瞪大了双眼,看着满树尖锐细密的寒针,心中叫道:“乖乖,老子若是再慢上一拍,只怕已经做了这小毒妇手下的亡魂了!” “不过,这样一个带“刺”的女人,得来才有滋味嘛,那些一见到爷就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软骨女,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哪一个如此姑娘般泼辣、心狠到令人爱怜的地步?!”郝仁美滋滋地想着,嘴角就又露出了一丝猥琐的笑意。 郝仁正暗自窃喜,忽而感觉双膝、双臂、心口几处忽生一阵酸麻胀痛,他脚下一软,登时“哎呦”一声从树上坠落在地。 郝仁一瞧,只见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五根银针,半没入皮肉。他浑身先是一阵酸麻,接着又痒了起来,直钻入心里。 他叫骂道:“忒奶奶的熊!你个小毒妇,想要谋害亲夫吗?!”接着,郝仁又“嘿嘿”一笑,脸上竟然又浮现出了颇为受用的神情,“小娘子想要给夫君我针灸,提前说一声,好让你夫君我做个心理准备啊?” 原来,翎歌趁着他鬼迷心窍的短瞬间,以指发出五根银针,分别射插在了他的“犊鼻”、“膻中”、“肩髃”几穴,登时将他内力封了大半。 翎歌冷然一笑,悠悠说道:“想要做我的夫婿,得要看你够不够本事……” 没想到郝仁坐在地上,像是一个无赖般笑道:“嘿嘿,够,怎么不够?小娘子要夫君干吗,我就干吗!” 吴雪在一旁顿时哭笑不得,心想这郝仁看起来像是个无赖,倒也是很“听话”。 郝仁说完,正笑着要上前一步,可是却突然弯下了腰,像是一只脱水的蚂虾一般蜷曲着身体。他痛苦万分,面色扭曲,满头大汗,憋出一句话:“小娘子,你给郎君针灸也就算了,何必再下毒药呢?” 吴雪见他浑身蜷缩在一起,就好像是全身的筋脉都被拉扯到一块了,悄悄问翎歌道:“你的针上有毒?” 翎歌只回眼意味深长地瞄了吴雪一眼,吴雪顿时了然。针上无毒,那为何郝仁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 翎歌挑了挑眉梢,有些俏皮地悠然道:“怎么,才这点就受不住了,你还怎么做我的夫婿呢?” 郝仁顿时涨红了脸,破口道:“你个小贼妇,想要害死老子吗?!” 可是他却又突然变了脸色,嬉皮笑脸道:“好娘子,快给我解了毒,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翎歌却是噗呲一笑,伸手微微遮住了半片樱唇,身子随着笑轻轻颤抖,那像是一个愚弄夫婿的玩笑模样,顿时让郝仁失了神,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嘴里叨咕道:“我滴个乖乖来,这小娘子可真是个妖精!她怒,她喜,无论怎么样都让人意乱情迷,真是折煞郝仁也!” 翎歌唇边残留着几许得意的笑意,悠然说道:“谁说这是玩笑?你中了我的‘步邪’毒,不光会胡言乱语,还会胡思乱想,过不了多久,你可就完蛋了,一命呜呼了,明白了么?” 郝仁听了翎歌的话,猛然一惊,心想自己现在不光嘴上止不住想要侮爹骂娘,而且心思也越来越乱,恐怕自己真是身中剧毒,活不久矣! 此番想来,郝仁一阵颓然,一屁股坐倒在地,哭丧着脸,哀求道: “我的好娘子,乖娘子,你可千万道:“我就说一遍,你可要记住了!”郝仁连连点头。她快速说道:“你先运息调气,将内力凝聚在五处毒针所在位置,再将气息聚集在肺腑,向上推出。记住,气出来的时候,要把嘴全张开,要慢慢张开,不要急。在气出来之前,还要四肢着地,以平衡突出的内息。就这么多,记住了没?” 吴雪一怔,心想这是个什么解毒法子?他在脑海里想了想那样的场景,顿时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登时苦笑了一声。 郝仁只当是得了一种解毒的运气法子,登时连连告谢,并开始闭上眼运起周身之气,冲击那五处被封闭的穴位。 翎歌见状,立马偷笑了一下,拉了拉吴雪的衣袖,示意他赶快离开这里。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但他受了内伤,行动不便,翎歌便搀扶着他半边身子,快步向林子外走去。 走出去一段距离,吴雪突然笑出了声,说道:“你这是什么鬼法子?” 翎歌噗呲一笑,瞥了一眼吴雪,悠然说道:“你们男人不是背地里总说‘得最谁也别得罪女人’么?瞧见没,那个什么暗影堂堂主就是个例子,他出言不逊,自然是要让他吃些苦头!” 吴雪被她搀扶着,走得快了很多,可是每走一步,他的胸口都会剧烈的疼痛,好像快要裂开了一般,可是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郝仁很快就会解开穴道,于是便暗自忍受着。 他嘴唇发白,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我当你怎么有闲心跟他东拉西扯、打情骂俏,一口一个郎君,一口一个娘子的,叫得好不甜蜜,原来是这样……” 翎歌忽而看向吴雪,眨了眨眼,嘴角带着一丝戏谑,悠然道:“怎么,雪公子见我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莫不是吃醋了?” 吴雪讪笑两声,说道:“翎歌姑娘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跟匪类多纠缠罢了,迟则生变,不对么?” 翎歌忽而长叹一口气,神情间都透露出一丝失落,幽幽说道:“我当是雪公子也曾对翎歌用心了几分,原来是所谓‘正邪殊途’啊……” 吴雪见识过她“变脸”的功夫,自然不敢再与她交恶,而且,她忽冷忽热、或喜或悲都透露着狐狸般的狡黠,真叫人搞不懂。 “翎歌姑娘,你还年轻,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你要勇于面相未来,将视野放开阔一些……” 吴雪还没说完,翎歌就嗔怪地冷哼了一声,用手指按了一下他的伤口,吴雪登时“哎呦”一声哀嚎,直疼得浑身发抖。 她脸上又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意,似笑非笑,似冷非冷的样子,别人见了,可能会心荡神怡,可是吴雪见了却犹如见了一个妖怪般。 翎歌眼中隐约闪过一丝狡黠,冷冰冰说道:“雪公子莫非在做什么‘三妻四妾’的美梦吧?我且告诉你,你可要死了这条心。兰儿妹妹真心待你,你若是负了她,我可挖你心肝来泡酒,尝尝负心汉是怎么味!”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觑了一眼翎歌,像是赌气般撇嘴道:“嗬,那可真是让翎歌姑娘误会了,我心里只有兰儿妹妹一个人,其他女人,我是看也不想看!”说着,他就一甩手,将翎歌的手甩开,就要忍着疼痛独自走了。 翎歌却出乎意料地冲他眯眼笑了一笑,那一笑却让吴雪不明所以。她究竟在想什么? 只听她颔首小声嘀咕道:“那……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翎歌看着趔趄而行的吴雪,不由得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走上去搀扶着他说道:“好了,好了,我说着玩的,你和兰儿妹妹情比金坚,他人又怎能轻易插足?那人很快就要解了穴,还是快走吧!”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她作弄人的本事倒是一流,顿时反将一军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就不怕我误会么?” 翎歌轻笑一声,如水的眼眸却转而看向一边的雾气。 雨依旧在下,林子里光影昏沉,雨水落在他们脸上,脸旁沉浸在晦涩的暗影之中。 翎歌忽而冷笑着说道:“怕你误会?嗬,你当我为什么救你?只不过是不想让你跟人斗气,殒了一条小命。别忘了,你我之间还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你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吴雪顿时苦笑,他一直以为她只是说了个玩笑话,现在应该已经忘了。可是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好,看来,自己早晚是免不了与她一战了。 翎歌似笑非笑地着看向吴雪,幽幽说道:“毕竟,拉过勾的约定,不能当屁就放了……” 吴雪听她难得的爆了粗口,顿时浑身一颤,连连苦笑,说道:“好,若是那一天真的来临,我不会留手,翎歌姑娘可也千万别手下留情。” 二人走不多久,便听后面林子中响起一声震天骂:“忒娘的小贼妇,敢玩弄老子,老子弄死你!!!” 吴雪闻之色变,说道:“不好,他已经解了穴!” 翎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知道了还不快走?!” 郝仁暗自宁心静气地运功冲击那五处穴位,不多久,才发现那针并未将他的穴道全然封禁。那些针只是松松软软地刺了进去,几个穴位都没找准,偏移了很多,被他一股内力冲击,顿时倒飞了出去,插在了树上。他心里顿时一阵疑惑,可是身上还是痒意未消,心想还是继续解毒吧! 于是他又按照翎歌所说的方法,将冲击穴位的内力凝聚起来,接着汇聚在胸口。接着四脚着地,蜷曲着后腿,伸直了双臂,待那股气上来时,他未着急吐出来,而是先屏在了嘴里,撑得两靥如鼓,最后他慢慢地张开了嘴。 “呱~~~” 只听林子里响起一声响亮的一声蛙鸣,郝仁呆呆地蹲在地上,良久没反应过来。 不久,身上的痒也突然消解了,他突然明白了过来,那几处穴道位置没找准,误打误撞刺到了他的痒穴。反倒是翎歌将计就计,骗他身中了剧毒,当冲开了穴位,郝仁才彻底明白过来。 他呆呆地蹲在地上,林子里还回荡着他凝聚内力发出的一声蛙鸣,就像是她在嘲笑自己一样。 那一瞬间,郝仁突然感觉自己真成了一只癞蛤蟆。顿时一股怒火攻心,他放声大骂道:“忒娘的,你个小贼妇!竟然敢嘲弄老子,老子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他后腿一蹬,竟真如一只癞蛤蟆般高高跳起,落在了树枝上,向着他们逃离的方向连蹦带跳地追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异功 吴雪赌气似的甩开翎歌的搀扶,却还没有走出两步便疼得龇牙咧嘴,他额间豆大的汗珠顺着鬓间碎发流下,气喘吁吁。他竭力压制着疼痛感,可是胸口伤势的严重程度远超吴雪的想象。他不由得想:“若是没有那神秘力量帮我抵挡一下,恐怕我已经被他一掌按得五脏俱裂了。可为什么这次,那股力量似乎削弱了很多?”若是以往,郝仁这一掌虽然气劲十足,但也未必不见得抵挡不下,可是这次,那股力量却有种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难道是它已经到了极限了么?吴雪想。 翎歌被吴雪甩开了手,心中却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是会被人抛弃,被人厌弃的感觉。那种恐慌占据着她的心头,她试问自己,什么样的痛苦自己都承受过,所有的打击都没有让她放弃,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她看向吴雪,瞧他倔强地走着,可是步履蹒跚,他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扶着树,像是一个风烛残年却又不想放弃的老人。 翎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再次拉过他的胳膊,笑道:“嗬,瞧你,我也只是说些玩笑话,你当真了?” 吴雪笑着看了看翎歌,瞧见她浑身被细密的雨淋湿,额前的碎发丝丝缕缕堆在脸颊两侧,细小晶莹的水珠积落在她的黑睫上,一想到她冒雨、冒风险来寻自己,却也于心不忍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何必来此呢?” 翎歌双眸微眯,飘向远处雾气朦胧的林间,幽幽说道:“你忘了么?你我之间可还是有个约定的。” 吴雪不由得苦笑,他当时只当是一个权宜之计,以为她过后就会忘了,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依然记得。翎歌轻轻说道:“毕竟……拉过勾的事情,不能当屁就放了……” 吴雪顿时噗嗤一笑,翎歌嗔怪了他一眼,气呼呼道:“你笑什么?这可是你说的,说得义正言辞!” 吴雪笑道:“我当然没忘……没忘。” 但是吴雪这是第一次听见翎歌爆了粗口,难免有些讶异。 翎歌幽幽说道:“你可千万千万别多想,可别以为我救你就是对你好,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在别人手里罢了。你的命,只能我来取……”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说道:“好……”他只觉得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身边这个搀扶着他,帮助他的人,也有可能是一个会要了他性命的人。她这一双重身份,着实令吴雪疑惑不解,也许这就是天使与恶魔的双重性吧。 有翎歌的帮扶,他们走得很快,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那在山林间凹陷的水池了。 就在二人相视一笑,觉得脱离危险的时候,后面的林子深处突然响起一声震天响:“忒奶奶的熊!你个小贼妇,不要落到老子手里,不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声音犹如震雷,冲击着整片森林,就连雨水还有落叶都被震慑开去。 吴雪惊呼道:“不好,他已经明白过来了!”翎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了还不快走?我带着你,可不是他的敌手。” 二人加快脚步,可没想到发了狂的郝仁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还未走出去多久,就听身后的树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一只大蜈蚣极速掠过草地般。 “你们往哪跑?!” 只听一声暴喝,吴雪和翎歌的面前的树上,忽而闪过一道犹如闪电般的黑影,郝仁鼓着腮帮子,两片原本下垂的脸皮也被撑了起来。他眼睛血红,咬牙切齿地蹲在树上。 吴雪心道:“这贼人怎么能有这么快的速度,顷刻间就到了这里?翎歌姑娘带着我,必然是要受累的了。”想到这里,吴雪悄声对翎歌说道:“你先走吧,你带着我,是绝对走不出这片森林的……” 翎歌嘴角微微上翘,侧脸觑了他一眼,悠然道:“你能敌得过他么?” 吴雪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他武功太厉害,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都留下来,就都得完蛋。你快走吧,我想办法拖住他……” 翎歌微微笑了笑,悠然说道:“算了吧,你这样,就是去送死,我……我可不想要你死,你的小命是我的……” 瞧见他二人咕咕叨叨,好不亲密地说着什么,树上的郝仁顿时气鼓了腮帮子,冷笑一声,说道:“说好了吗?你们就都留下来吧!” 说着,他双腿一蹬枝干,像是一颗炮弹一般冲扑过来,他双掌横推,裹挟着一阵劲风袭来! 翎歌眉眼一沉,拉着吴雪就往一边跑去,只听背后“嘭”得一声闷响,双掌落地的郝仁直接将林间泥地给拍出了一个坑,顷刻间满地落叶纷飞,林间雨露沙沙坠落。 吴雪心中一惊,怔怔看向翎歌,疑惑道:“怎么回事……他当了癞蛤蟆,怎么感觉掌力又遒劲了几分?!”翎歌自然不解。 就连郝仁也很是惊疑,他看着自己的双掌,心想:“咦?我的落霞五云功怎么有了点变化?”他想了想,自己原先被那小贼妇作弄时,四肢着地,前直后曲,让内力游遍周身,接着聚集在胸口,随之吐出。这些动作完成以后,怎么感觉内力像是强了一大截?而且与落霞五云功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现在已经隐隐有着突破此功第五层的迹象! 郝仁顿时喜出望外,再次蹲在地上,像是一只癞蛤蟆一样,从周身抽出一股内力,只见他腹部鼓起,缓缓上推,接着他的脸也鼓了起来,他来回将气从腹部到嘴里游动,最后再将那股气压回到身体各处…… 吴雪和翎歌面面相觑,心想还有人扮癞蛤蟆扮上瘾的?但是他们都不敢轻敌,因为郝仁的脸上青紫不定,原本形容枯槁的身体时而像是一个皮球般鼓起,时而像一具只剩皮包骨的骷髅。他们看得是心惊胆战,却又不明所以。 吴雪惊愕地看向翎歌,以一个征询般的目光问道:“怎么……怎么感觉他的功力还在上涨?” 翎歌也是惊疑不定,她双眸盯着犹如池边的癞蛤蟆般的郝仁,心想自己原先只是以此方式来捉弄他,以报他言语之辱,可没想到却是误打误撞,让他寻得此道,提升了功力。翎歌不由得苦笑着回应吴雪:“这……他可能觉得这样比较好玩吧……哈哈……” 吴雪扶额无奈道:“这不是好玩不好玩的问题……你我二人之前就不是他敌手,此番再让他武功精进几分,就更不是敌手了……” 翎歌低声道:“趁现在,快走!”说着,她就拉起吴雪往林子外跑去,可不想还未跑出几步,便觉后面一股气浪涌起,差点将他们扑倒在地。 吴雪回头望去,只见郝仁蹲在地上,一双忽大忽小的眼睛里,满是憎恨与阴毒,他鼓起的嘴角还带着被放大的笑,看着直叫人觉得可怖异常。在他的身体周围,已经被阵阵涌出的内力冲击形成了一个凹陷的圈,他每调运一下内息,便激起一圈落叶。 吴雪苦笑了两声,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翎歌,心想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了,捉弄别人不成,反倒是叫他武功愈发精进,陷自己于不利地步了…… 翎歌心中一阵慌乱,她已经很久没有像此刻这般了。她看了看吴雪,他口鼻下方还带着血迹,俨然是无力御敌的了。自己能否敌得过这个“不退反进”的敌人?她向来是自信满满的,觉得就算是打不败敌人,也可全身而退,但现在她却开始怀疑自己了…… 吴雪额间沁满了细密的水珠,是雨是汗,他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若是翎歌再跟他一块的话,恐怕只会多增一个人共赴黄泉。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上面缠绕指尖的白色绷带,此刻也满是污迹,褐色的泥污,还有隐隐的红色血迹…… 吴雪伸出左手,看向怪模怪样的郝仁,心想:“难道,我真的要依靠这只手了么?”可是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此前他在游天星和那股神秘力量的帮助下,已经可以吸收、再到释放那力量了,但是…… 翎歌见他如此犹豫不决,而且眉眼之间氤氲着一种愁绪,他像是看一个又爱又恨的东西搬般看着他自己的左手。她心想:“若是……若是实在不行,那就只能……” 正待翎歌想着,吴雪却是奇怪地冲她笑了笑,翎歌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笑搞得不明所以,吴雪缓缓解开了左手的绷带,一圈,一圈…… 翎歌怔怔地看着他,再次见到了那只紫玉般的左手,只是这一次,那好似紫色荧光环绕的手上,还星星点点的有些隐晦的黑弧,就好像是在紫玉上雕刻出的纹路一样…… 翎歌见他神情从怀疑、惶惑、犹豫变成了淡然、坚定、决绝,脸上复杂的情绪顿时消失不见了,只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出手 翎歌丹唇微启,双眸怔怔地看着吴雪的动作,他慢慢的、从容的,像是一个死士一般解开了自己左手的绷带。她茫然地看着吴雪,喃喃道:“你……你要干什么?” 吴雪眉眼微垂,颔首而笑道:“等会我出手的时候,你就赶紧回去吧……” 翎歌顿时明白了过来,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露出如此轻淡的笑意,他本来就是先于她一步,跟郝仁拚命! 翎歌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冷道:“你想干什么?装英雄么?” 吴雪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要装英雄,而是我不想因为你来救我,反倒让你搭了进去……” 翎歌冷哼一声,垂眉厉眼道:“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别做梦了,你死了,也就死了,并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影响!” 吴雪眼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瞄了她一眼,悠悠说道:“我可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才如此决定的。我只是从来不想欠别人的情……” 翎歌登时一怔,随之不知所措地左瞧右盼,紧接着微微低下了头,一双手轻轻地背在了身后。他并没有发现,在这样一个光影晦暗、雾气蒙蒙的林间,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两朵绯红的云霞,就连她的嘴角,也是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 可她随后就自己给自己浇了一盆冷水。自己这是为何呢?他只是说了一句平常再平常不过的话,就算是对任何一个男人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说:“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那自己这是何必呢?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普通的客套话,自己却要把它当成某种宣告一般。这种感觉,到底是感激多一些,还是怨恨多一些?“他也只是不想欠我的人情吧。”翎歌无比失落地想。 吴雪见她低着头闷闷不乐,只当是她生气了不会愿意,便悄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若是怕我被别人给弄死了,就先回去,把救兵搬来,不就行了?” 这时候,只听郝仁在一边笑吟吟地说道:“我的小娘子,既然他不乐意待见你,何不跟我回了那洞府,共享人间极乐?” 翎歌倏而抬起头,却是露出了一个凄绝、冷艳的笑容,就像是快要凋零的茉莉花般。 吴雪见此,说道:“喂,你真不会想跟他去了吧?”而吴雪不知道的是,人在受挫、情绪低落的时候,往往会产生报复心理,做出一些不加思考、不可挽回的决定,以为可以伤害到伤害自己的人,实则还是伤害自己。 见翎歌有些动摇,郝仁顿时心花怒放,笑着说道:“小娘子,相公……相公先前错怪了你,以为你是想让我出糗,原来是为我的武功考虑。你瞧,我现在比之前的功力强了太多,这些都多亏了你啊!你只要跟了我回去,我一定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心想怎么可能会有人被这点甜言蜜语就给征服了?可他同样不知道的是,怨恨、自我怀疑中的女人,最容易被别人闯了个空当,将自己的身心交给一个自己并不多喜欢的人。 吴雪刚想说让翎歌先走,却不曾想她居然凄然一笑,眼中闪过点点晶莹的泪花。这种眼泪,究竟是为谁而流?为一个成为遗憾的人,为身前振振有词的人,还是为她自己?又是怎样一种心情呢?当听到一句永恒的誓言之时,是爱慕、感激、怨恨、无奈,或者是其他什么? 吴雪顿时哑然,他张了张嘴巴,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赌气一般恶狠狠说道:“好!你若是想跟他去那什么地方过神仙日子,那就去吧!” 他的情绪剧烈波动,说完话后,不断地喘着粗气,就连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病态的红晕。 翎歌听了他如此严厉的言语,怔怔地看着吴雪,眼中的泪水倾涌而下,她嘴唇张了张,在吴雪看去,却是红得似血,一瞬间刺痛了他的心。 翎歌想说些什么,可是说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所以她没说,但是却在她嘴角微微浮现了一抹凄绝、颓败的浅浅笑意,幽幽说道:“好……好……我走,我跟他走了,你就能保全自己了……” 吴雪身体不由得一颤,一股冷意灌满全身,比雨水还凉,比雾气还浓。他本身并不是此意,可却弄巧成拙,让她误会了。他顿时心如死灰,觉得自己总是再让别人误解,是他自己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才让她误解…… 郝仁顿时眉开眼笑,快步走到翎歌身边,凑近了点,笑道:“娘子,我们这就回去吧?外面老是下雨,小心淋坏了身子……” 翎歌冷冰冰地瞥了一眼呆怔的吴雪,说道:“按照约定的,这个小子,是不是可以绕他一命?” 郝仁拍了拍胸脯,笑道:“娘子放心,相公我说话算话,不像这呆头鹅一样,叫你伤心!” 说着,他就伸手揽过翎歌纤细的腰肢,引她同行。郝仁心想,这次出来,可真没白费一番功夫,先是误打误撞提升了功力不说,还得了个这么为自己着想的俏娘子回洞,可真是喜上加喜,顿时就开始盘算起来,回去就把大办特办把婚礼给办喽,如此小佳人在身边,免得夜长梦多。婚礼一定要让五大堂的人全部都到齐,看老子娶了一个如此可人的媳妇回来! 郝仁回头,冲着吴雪讥诮道:“小子,快滚吧,娘子让我饶你一命,你可不要不领情!” 吴雪低垂着脑袋,他的脸沉浸在一片雨雾之中,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湿的石雕一般矗立在那里。他内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潮湿的地面,混杂着枯枝败叶,泥泞不堪。 也许,此刻他们三人心里都在想着各自的心思吧…… 郝仁手扶在翎歌的腰上,边走边聊,似乎笑得很开心。翎歌此刻却有种无比失落的感觉,就像是在报复完之后,那种空虚感一样。她眼睛里空荡荡的,还残留着泪痕,背后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郝仁忽觉手腕一顿,惊疑瞧去,只见吴雪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他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低着头,雨水从遮盖眼睛的头发上滴落,任郝仁怎么甩都甩不开。 翎歌有些错愕,又有些期盼地回过头,瞧不见他的神色,只是他紫玉般的左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里面那丝丝的黑色纹路在颤动着,像是跳动的黑色火焰一般。 郝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讥诮道:“小子,我说你是只呆头鹅你还真是,都说了放你一马,可你却还要自讨没趣!” 吴雪低垂着脸,瓢泼不停的雨水从他脸颊滑落,只听他冷冷说道:“你不能跟他走。” 郝仁刚想发作,只听翎歌不无嘲讽地说道:“哦?你说不让我走,我就不能走么?” 吴雪的声音好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里没有晴天,只是连年不断的下着雨,被浓厚的雾气笼罩。 “他是匪,所以你不能跟他走。” 翎歌失笑道:“匪?别忘了,雪、公、子,我原来可也是跟匪差不多的人,这么做,也只能说是回归现实了,有什么不对么?” 吴雪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坚定地说道:“你不是。” 翎歌见他这样,也还是第一次,她的心间不由得剧烈跳动了两下,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方寸。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说道:“我不是?嗬,你哪里见得我就不是个匪类?” 吴雪沉声说道:“不知道,感觉。” 郝仁终于爆发了,凝聚一股力,一把就将吴雪给甩到了泥窝里,此刻他功力大涨,远非吴雪可比。 他冷笑道:“你个小狗东西,别不识抬举,我好心饶你一条狗命,你却还死缠烂打缠着别人女人,可真是个当姘夫的料!” 翎歌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变成:“你可是说过的,饶过他一条命的。” 郝仁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哈哈,相公我当然说话算话,你放心,这小狗东西嘚瑟不了,我不伤他性命,但是要让他长个记性,不是所有女人,他都是可以染指的!!!” 吴雪像是一个没了魂的人一样,慢悠悠地从泥窝里爬起,他浑身沾满了烂泥,头发垂散,像是一个败家犬一样狼狈、落魄。 可是他的左手的紫光微微跳动着,其间还缭绕着黑黑的雾气。 吴雪只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别傻了……” 郝仁一怔,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顿时一双眼睛瞪得犹如牛铃,闪着寒冷的白光,厉声说道:“好,好,我让你嘴硬!!!” 说着,郝仁对翎歌说道:“娘子,你先退一下,待我将他打成残废,我们再走不迟!” 说着,只见郝仁身体顿时暴涨,一股气再次涌起,一股气息扑面而来,比之前要强烈,就连身上的黑衣也“嗞啦”一声被涨破,他双掌打出个掌势,恶狠狠道:“小子,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郝仁蓦地冲出,双掌横推,掌间强劲的气流裹挟着缤纷的落叶,直扑向吴雪。 吴雪缓缓抬起脸,只见他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芒。 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都云紫掌 郝仁没想到这小子还有战意,顿时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自己好像绕他一条命,这世界上,难道还有谁不爱惜自己的命么?所以,当他正暗自沉浸在和翎歌新婚燕尔的极乐场景时,被吴雪伸手打断是多么忍无可忍的事情,不光他尊严受挫,好像就连自己的权威都受到了挑战。他顿时一股暴怒之气在手臂上凝聚,猛然一振臂,未加抵抗的吴雪便被这股力量给甩开,扑腾一声摔进了泥窝里。 郝仁啐了一口,脸上挂着一丝冷笑,讥诮道:“呸,你个小狗东西,给你个台阶下,你反倒得寸进尺了!” 他现在因为按照翎歌所说的方法运气调息,武功精进了不少不说,就连原本干枯佝偻的身体也变得丰姿翩翩,腰杆也挺直了。那两张原本下垂的脸皮,也被撑起来了,此番看去,俨然是变了一个人。此前,他与他手下不尽相同,皆是佝偻干枯,不是天生这般模样,就是有纵欲过度的嫌疑。可现在他换了副脸面不说,就连此前阻塞的经脉也被打通了,一时间气转周身,神沉五蕴,好不快意! 郝仁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翻涌上来,顿时令他心潮澎湃,登时指着在泥窝里打滚的吴雪喝道:“小崽子,爷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哼,此次你若是不识相,那就只能稍微违背违背娘子的意愿了!” 翎歌微微睁大了双眼,林子里的水雾似乎印入了她的眸子里,迷蒙中闪着异样的微光。她看向狼狈不堪的吴雪,原本他们可以好好的,什么都不破坏,什么都可以维持“原样”。可是现在不行了。有时候,只要稍微一丁点火星,就能让沉寂已久的情绪爆发。也许是所谓的自尊,也许是因为赌气,可是结果都是无法挽回。 无人可解的情绪沉入内心深处,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下去,可后来才发现这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大可以以为瞒过了自己,但却永远瞒不了别人。一时间,各种复杂的心绪冲涌上来,几乎要让她瑟瑟发抖,她张了张嘴,却想不到一句话。 吴雪受了内伤,此刻胸口的疼痛牵连着全身每一处神经,而被内力精进的郝仁给震了一下,愈发加重了伤势。他长出一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是,却从鼻子里缓缓流出一股暖流,吴雪伸手抹了抹,却是红得刺眼,这就是一片死灰当中唯一的亮色。一瞬间,他的情绪也被染红。 只是,他解开绷带的左手,此刻却愈发妖魅,愈发耀眼。那紫玉般的隐晦光芒骤然乍现,其间犹若石雕纹理的黑色弧线,此刻也变得模糊起来,微微颤动着,好像是一块沾了水的墨,氤氲成一团如云如丝的黑雾。 吴雪手上燃着染着血,沉沉的,好似无奈般的地说了一句:“别傻了……” 此话在郝仁听来,无不是对他的嘲讽,而一旁的翎歌却是身子微微一个哆嗦,她看着他不断流出的血迹,凄美的殷红,一瞬间就刺痛了她的眼眸,还有她的心。 郝仁顿时暴跳如雷,暴喝道:“小狗崽子,奶奶的狗日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犹如一只发了狂的黑狗熊般,先是身子一沉,双掌呼呼生风,打了几个掌诀,喝道:“幽云蔽日!!!”倏地裹挟着一股旋转而起的劲浪扑向吴雪,此一招,必毙了他的贱命! 吴雪看着那股劲浪扑面而来,顿时感觉周遭光线一暗,其间夹杂着翻飞的雨水、雾气,在郝仁双掌横推的一股隐晦的内力间,周旋着万千缤纷落叶,一同袭来! “不要!” 翎歌心中一紧,可是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她蓦地一抄手,“嗖嗖嗖”得几声紧迫的机括声响,顿时从袖口中激射出几根银针,只见眼前寒芒一闪,在针飞近郝仁的后背时,却被他周身的那股罡气给震飞。 郝仁心中一凛,此刻他已经红了眼,叫骂道:“小贼妇,你怎么敢?!” 可是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必须先毙了眼前这个小子,他已经发现了他那只诡异的左手,指不定还藏着什么秘密。所以,他心中虽然痛恨翎歌背后暗器偷袭,但也没有收回掌势,依旧向着吴雪推去。 翎歌见暗器已经对他毫无作用了,心中一抽痛,顿时哭喊道:“吴雪,快躲开!” 那双掌,裹挟着一股劲浪而来,只见林间落叶纷飞,雨雾缥缈,大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气势,蓦地就到了吴雪的身前。 可是吴雪并没有躲,他也不想再躲了,他总是躲躲闪闪的,像个败家犬,无论是敌人也好,还是自己的内心所想也罢,他总是无法直视。也许是他摇摆不定,也许是他软弱,可是他现在豁然开朗了,如果,一切事情都可以靠“躲避”就能解决的话,这人间哪还有这么多悲剧反复上演? 那就来吧! 只见吴雪左手的紫光愈发耀眼,他聚集全身内力,凝聚在左掌之上。 此前,游天星曾经跟他说过,如果他能自如调动周身内力,定可以将此掌的作用发挥出来。他深以为然,尽管他还是个“半吊子”,但是也退无可退,只是强行运气,以做反击。他像是一只受伤的狼一样,竖眉厉眼,低吼一声,蓦地将左掌挥出,正对着势不可挡的郝仁而去! 顿时,林子里平地起波澜,一声雷般巨响,一股巨风气浪腾得爆起,顿时枝断叶落,肆虐着林间万物。翎歌伸手抵挡,从双袖间窥去,只见在此逆乱的场景间,吴雪那只左手的紫光硬撼下了郝仁的那一招。那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她身子一轻,被吹飞了出去。翎歌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这里已经脱离了他们的内力冲击范围,她悬着一颗心,凝眸紧视着场中的情况。 在跟郝仁掌力交接的瞬间,吴雪就感觉有种山势压,聊人生,寻知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妙招 吴雪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蛮横的巨力包裹,此前吸噬的内力,连着自己的内力一并被郝仁吸扯过去,而且有隐隐落於下风的趋势。 郝仁尖声狞笑道:“哈哈哈,想吸老子的功,老子先吸死你!你就等着变成肉干吧!!!” 吴雪额间沁满汗珠,痛苦地咬着牙死死硬撑着,可是那两股力量的博弈,吴雪却是难免落得下风。就像是拔河比赛一样,比赛选手就是他们二人,而力量不及的吴雪,始终来回游走在中点线边上,摇摇欲坠,欲罢不能。 吴雪拚尽全力才勉强挽回颓势,可是在身有内疾、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俨然是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败退下来。 翎歌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她在心中反复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为什么要耍小孩子性子?反而害苦了你?” 此刻,所有可笑的倔强、自尊全部变成了愧疚与悔恨。翎歌问自己:“难道你真的会跟那什么暗影堂堂主走么?然后嫁给他?然后夫妻俩共享所谓荣华富贵?” 不会。 可她无非是想激一激吴雪,却不曾想他们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骨子里的倔强激发了他们的所为“尊严”,让他们置自己于不利之地。翎歌顿时对自己是又气又恼,心想:“若是兰儿妹妹,一定是支持他的,也绝对不会跟他故意闹别扭的……”想到这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怪不得他会如此对兰儿妹妹死心塌地,这一点自己是远远不及她的。 想到这里,翎歌也就释然了,她看着场中的吴雪,他的情况并不乐观。她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自己想要说却又不能对他说的话,嘴边只是喃喃一句:“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你可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而让三个人伤心。 蓦地,翎歌衣袖一甩,没于其中的手弹指间飞射出三道寒芒,急射向跟吴雪拚命的郝仁。郝仁感觉背后一阵异动,听得了那几道细微的破风声,倏忽之间往旁边一跳,吴雪被他内力吸扯着,也跟着他的方向拖累过去。 郝仁心中暴怒,一句骂娘的话还未脱口,翎歌的攻势已然先至,踢腿横劈,脚背正对着郝仁的头踢去。 郝仁现在是腹背受敌,腾不开手去周转,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将眼前此子解决,自己必然要跌倒在这里! 顷刻间,翎歌腿风已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郝仁忽而一提内力,身子犹如一只癞蛤蟆一样膨胀而起,像是一只皮球般,接着从双掌间推出一股蛮横的劲力,蓦地将吴雪飞震开。腾开手的郝仁凌空抓住翎歌的腿,叫骂道:“你这小贼妇,既然想死,那我郝仁就成全了你们!”狠狠地将她往一边丢出。 翎歌忽而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像是漂浮在云里雾里,失去了控制,飞撞向那边一棵粗壮的古树。她轻轻地飞了起来,死亡只是顷刻之间,可是她的心却无比轻松自在起来,压在她心口的那一块大石头已然落地,她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你我互不相欠了。” 可是她却没有被已经失去理智的郝仁撞死在树上,她的身子落在了一个温热有力的地方。翎歌心想,死亡若是这般温暖的话,自己可以欣然接受冷冰冰的结局。 翎歌像是一个刚刚睡醒的孩童,在寻找熟悉的温暖一般,她轻轻地睁开眼睛,茫然又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个人正是吴雪。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痛苦又复杂地看着她。 原来,在翎歌被郝仁以巨力丢出的一瞬间,被震退的吴雪立时调转了全身内力,先于她一步,接住了她,而他也顺带着被这股巨力震退,滑退数步,后背狠狠撞在了树上,这才止住了郝仁之怒的威力。 翎歌茫然无措,抬眼凝视就在眼前的吴雪,眼中噙着雾气,像是嗔怪又像是撒娇地说道:“你不怪我么?我只是一个江湖匪类,为什么要救我?” 吴雪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他轻轻咳了几声,话还未出,点点血色的梅花便落在了翎歌俏白的脸上。 吴雪之前就受了郝仁一掌,已经是伤了心魄,此下连番争斗,他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赌着一口倔强的气,才硬撑到现在。而他又被郝仁的内力冲撞了一下,内息全然紊乱,登时忍不住,血沫溅落而出,身子也有些颓然。 翎歌瞪大了双眼,她感受着脸上的温度,那是他的血。突然间,她眼中酝酿已久的雾气化成了泪水,扑簌簌划过脸颊,净透在他的血中。她哽咽着,连连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吴雪颓然一笑,反复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一旁的郝仁这下感觉自己真的做了一回好人,就连他自己差点也感动涕零地说:“宁破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可是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才是那个冤大头,自己没捞到好处不说,到手的小媳妇也没了,他怎么能不恨不怒? 郝仁冷笑一声,阴恻恻说道:“好一对郎情妾意,甜甜蜜蜜。我这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翎歌凄然泪下,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还不先走么?” 吴雪摇摇头,说道:“你先走吧。” 郝仁恼怒地叫喊道:“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翎歌说道:“好吧,既然我们不能一起活,那就一起死吧。”说着,她像是失去了力气,轻轻往吴雪胸膛一靠,脸贴在他心口上,好像已经认命了般。 可就在二人血溅当场之时,吴雪却悠然一笑,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一个也不用死……” 正待郝仁想要运功,一掌直接毙了此对苦命鸳鸯之时,他忽而发觉自己双掌有异样,一瞧,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双手上,好像沾染了一张黑色的蜘蛛网,而且那张网却还在沿着他的手臂慢慢地蔓延着。 翎歌见状,有些疑惑不解,轻声问道:“他……他的手怎么回事?” 吴雪笑道:“他中了毒!” 翎歌惊疑道:“中毒?你什么时候给他下了毒?” 吴雪说道:“就在刚才和他比拼内力的时候,他吸噬我左手的内力,我就让他吸喽……” 翎歌举起吴雪的左手,仔细的看了看,随之明白过来,嘴角隐约浮现一抹揶揄又冷艳的笑,说道:“哦,原来如此,你这只咸猪手里还能养毒!”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她不是第一个叫他这只手为“咸猪手”的了,上一个人已经跟他们走散,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郝仁顿时一惊,一双眼睛里满是讶异,他嘴角抽了抽,无比凶狠地看向吴雪,厉声道:“你怎么会有乌骨羽的蛇毒?!” 吴雪悠然一笑,此刻倒是他占据了先峰,装糊涂说道:“乌骨羽?那是什么东西?” 翎歌有些茫然,问道:“乌骨羽?” 吴雪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绿衣女子养的毒蛇……” 翎歌冷冷一笑,怪声怪气地说道: “果然如此,你去招惹人家姑娘,被人家养的蛇给咬了吧?!”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郝仁已经乱了方寸,他深知乌骨羽蛇毒的厉害,登时不敢再强行运气,他恶狠狠地看向吴雪,眼睛里满是怨毒之色,阴恻恻说道:“小子,你,到底是谁?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乌骨羽之毒?”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无名小辈而已,不足挂齿。至于你说的什么蛇毒,我完全不明白……” 可是,在吴雪心里顿时也产生了一些疑惑,郝仁是怎么知道这就是乌骨羽的蛇毒的?那些蛇料想就是那绿衣女子所养,那个绿衣女子又是谁呢?莫非……他们之间有所关联么?吴雪百思不得其解。 而对于眼前这个人,郝仁,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吴雪虽有一肚子疑虑,但也不敢轻易打听,怕露了底,若是他们之间没有关系,反倒害了那个三花姑娘。 郝仁一时间也陷入了疑惑,他用内力强行压制着蛇毒,不让它们往身上蔓延,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顿时身涨如皮球,下巴像是癞蛤蟆一样凸起。他弯曲下身,伸出上臂,将全身之力聚集在双臂,逼迫着蛇毒。 只见他面红涨紫,脸上的汗珠滚滚而落,就连身体都在剧烈颤抖着。 翎歌见郝仁一副运功调息的模样,顿时失声道:“他要以内功强行逼毒!” 吴雪想:“他中了乌骨羽的蛇毒,浑身剧痛无比,就算是他能将蛇毒给逼出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轻声对翎歌说道:“走,快走!趁他毒发,我们开溜!” 说着,吴雪就要迈开步子,却忘了自己体衰力竭,加之深受内伤,比之郝仁之苦,也好不了哪去了。 翎歌上前扶住他,轻声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形意内敛 郝仁低喝一声,便见他双掌下压,接着调运内息,上调至双臂,一时间双臂上的血管如射蛇般曲起,加之染了黑色的蛇毒网,看起来格外惊怖。他眼球暴突,因竭力压制而导致眼白上布满血丝。忽而,只听从他身体深处发出了一声“咕”得闷响,身体顿时肿胀如球,接着,只见他双臂间的黑色蛇网在缓缓后退,被他逼迫至双掌。 这一幕,吴雪似曾相识。他之前身中蛇毒,所用的就是类似于这种方法。但是他没有他那种“怪异”的功法,而是多亏了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 看到这里,吴雪见他逼毒速度远超于他,再停留下去,等他排毒完毕,恐怕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恐怕在他手下一回合都走不了了。 当下就对翎歌低声说道:“走,趁现在,我们快走!” 翎歌略微有些迟疑,她垂眉凛目,瞟了瞟正在集中全力来解毒的郝仁,她知道,要想除掉这个棘手的问题,就是现在了。 吴雪见她有些迟疑,心里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慌乱,他怔怔地看向翎歌,苦笑道:“你不会……” 翎歌断然道:“你想多了。”她的语气冷冷的,还有些许嘲弄的意味。不知怎么的,吴雪此刻特别害怕她那种说话时看着他的那自信又带着几分火热的目光。明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却怎么感觉都有些不同了。那不是看一个终有一决的“仇人”的仇视眼神。 吴雪苦笑一声,催促道:“那你为何还要犹豫?想要逃走,就是现在了,等他解了毒,我们可就跑不了了!” 翎歌眉眼间带着几分赞许又无奈的笑意,她虽然跟他“共事”不多,但是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为人。若是现在让他“乘人不备”来要人命,恐怕他也是不怎么情愿。从此前他带回去救治了那个受了重伤的铁剑堂堂主陈方圆来看,他不是一个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人。 “你啊……真不知,你是真的是一个心善面善之人,还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欺诈者……”翎歌心想,“你这样下去,在这样一个‘一个比一个黑,没有最黑,只有更黑’的江湖,要怎么才能安然无恙地走下去……” 吴雪对于她有些失神的笑意有些不解,她看着他,又好像没有在看他。或许,她透过他这个人,看到了自己从未看到过的世界。 少顷,翎歌低垂眼眸,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们走吧……” 说着,她就抢上一步,去搀扶已经快要无力的吴雪,吴雪强忍着疼痛走出几步,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受了内伤不说,那只紫手对他身体的消耗着实有点大。 “多谢……多谢……”吴雪对翎歌的好意笑了笑,低声说道。 翎歌却好像没有听见,只是一手揽着他的腰,让他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地走着。 这时,翎歌像是有一个堆积在心中好久的问题要问一般,像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般,尝试着说道:“你为什么不趁他以内功强行排毒的好时机,彻底的解决他?万一他解开了毒怎么办?” 吴雪笑了笑,很是胸有成竹地说道:“毕竟以内功强行排毒这种事,十人里面九个半做不到,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反正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见到有这个本事的,只有张道长一人。” 翎歌苦笑,觉得他实在是小孩子意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翎歌的担忧是对的,郝仁的排毒速度远超吴雪的想象,这正是得益于翎歌对他的“捉弄”。他在这种巧合之中,顿悟了“落霞五云功”的奥妙。 他此前修炼很久,虽说强行练至第四层,但是总感觉身体伸展不开,经脉黏连在一起,内力流畅不通。而翎歌让他做的那种“癞蛤蟆”式,却让他在无意之间贯通了全身的经脉,奇经八脉顿时被源源不断的力量灌满,就连模样也产生了改变。 此前他干瘪如陈尸,现在皮肤光滑了许多不说,就连原本让人觉得猥琐的相貌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此刻看去,不像是个佝偻干瘪的猥琐大叔,倒像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人。 他原本就是个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只是自从练了“落霞五云功”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个样,越来越丑,越来越干瘪。对此,郝仁一度以为这就是强者的必然代价。但是,现在他明白了,这不过是他对于那门武功一知半解、不得甚解的缘故。而此前他愈发丑陋猥琐的面貌带来的是越来越丑陋的心思,得不到,那就抢。抢不到,那你也就别想得到。郝仁想:“若是以现在这副面貌面世,哪还用得着去抢女孩子?” 他的自信不无道理,自从他恢复了练功前的相貌,却见得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这其中变化何止千差万别。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心的丑陋确实会让面目变得越来越“丑”,可是反过来却不一定不见得。 郝仁此刻正用心于内功解毒,对于自身的变化,他却已经感受出来了,他在练功前的相貌是何等堂堂?这一切,倒是得益于眼前那个黑衣姑娘,他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结。 而且,他武功精进了太多,一下子领悟了“落霞五云功”的内涵,此刻他内息充盈,大有豁然开朗之感。 吴雪和翎歌的行进速度不快,一个受伤走不快,另一个招呼着受伤的“傻瓜”自然是也走不快。 翎歌心里有些抱怨,抱怨他做事不干脆利落。留着郝仁会有祸患不说,也会陷他们自己于不利之地。可是她也明白,吴雪是不会这么做的。他哪怕等郝仁解了毒再来决一死战,不想也不会做那种事。 也许他并没有那么高深的境界,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年纪轻轻就被罪孽沾满,往生余后皆是活在阴影里。 “要杀要剐,快意恩仇。” 也许这才是江湖,这样才能过过生活中压迫已久的负面情绪之瘾。 实当世生活所不能实。 现内心欲念所不能现。 不过如此。 翎歌嗔怪一声闭上眼睛,像是无奈又像是劝诫般地说道:“像你这样的仁慈,可没有人会感谢你的,反倒是每次都把自己弄一身伤,值得么?” 吴雪轻轻笑了笑,幽幽说道:“值得不值得,我不知道。只是……你会感谢我么?” 翎歌假意啐了一口,撇了撇嘴巴,说道:“我不感谢你,不但不感谢,还不敢谢。” 吴雪无奈苦笑道:“你这是……在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么?” 翎歌这时看向吴雪的眼睛,怔怔地说道:“我真害怕……会有一天会被你拖下水……” 吴雪顿时疑惑不解,反问道:“翎歌姑娘,何以见得?” 翎歌古怪地笑了笑,抑扬顿挫地说道:“毕竟么……你太倒霉了!别人跟着你,也是会怕变得倒霉的!”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但是他也无可辩解。因为如果按照他近年来的境况来看,他一直在“倒霉”,而且一次比一次倒霉,似乎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吴雪想了想,自己今年十七,自从十五岁开始,他的生活就似乎隐隐变得有些“不消停”了。虽然他正式“逃”是在十六,快到十七岁的时候。 想想也是,这样一种不太“浪漫”的人生旅途,似乎没有人想要跟着相伴同行。这也是人之常情,吴雪倒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正因为如此,出现的每一个人,他才无比感激。哪怕他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按照吴雪的性格也许会说:“啊,让你跟我这样一个倒霉鬼作对,正是难为你了。” 就算是坏人,也是不喜欢坏运气的。 对于翎歌的“抱怨”,吴雪愉快地笑了笑,说道:“想想也是,好像只要跟我沾边的人,哪怕是坏人,也会变得倒霉起来……” 翎歌却对他很有同病相怜之感。同样是名门望族,同样的悲惨命运,似乎在某种冥冥之间的巧合,他们在未谋面之前就似乎已经有了不解之缘。他们流落在人山人海的江湖,带着一知半解的信念,义无反顾踏上了旅途。 此次旅途注定没有完美的终点,只是为给心找一个再次出发的方向。 翎歌忽然感觉有些事情太过神奇,无法解释。如果非要解释的话,就算是天意吧。她这么想。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的雪天,那时她还是朝中三品高官的女儿,每日都无忧无虑的,虽然也有些小小的哀愁,不过对他家的门槛来说,应该还是够结实的。 只不过,这些东西都已经随着那年那场大雪,掩埋了一切。她的家庭,生活,身世全部成了迷题。 翎歌幽幽一笑,轻声说道:“还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雨味旧事 此刻,天空依旧在飘着细密的雨,虽然已经不想初来乍到那般汹涌,但也细如丝,密如缕。这种雨,落在脸上,轻柔柔的,翎歌不由得长长吐出了口气。 她一直很喜欢雨,最爱在雨天撑一柄竹伞漫游,好像可以抛下一切。 林间枝叶上滴落着雨珠,总有一片朦胧的薄雾笼罩,但天色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阴暗了。 这场雨,似乎已经走到了终场。可是那隐晦的、随风翻滚的雾气,却久久没有散去。 他们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至少现在已经没有正在练功的郝仁的动静了,周围静悄悄的,可以听见林间滴雨和脚步踩在积水上的声音。 他们走得并不快,因为吴雪身体有上,加之路面湿滑,更加拖慢了速度。吴雪曾经对翎歌提议:“这次不要闹别扭了,你现走,去村子里找帮手来,我藏在一个约定好的地方等你……”翎歌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道:“不行,林子里罕有人际,他可以追寻着脚印寻找到你……” 对此,吴雪只能幽幽地叹气,他说是不担心,完全是在自作镇定而已。郝仁的功力有所提升,这些跟他对决的吴雪自然是了然于心,可是却拗不过这个突然不发脾气的姑娘。 她变得无比坚定,也无比执拗,毅然决然地说道:“你要死也得死在我手上,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对于忽然变得如此坚决的翎歌,他自然也是不好再说什么,像是认命了一样,只是不知道身边这个姑娘,何时想取他性命?老是拖着,倒怪让吴雪不安的。 可是他转而想到,既然是决斗,必然会有死伤,自己就算是能打败她,那会出手杀了她么?不会。那她会杀了他么?也许会。既然如此,她时时提醒,时时挂在嘴边是何意图呢?提醒他别早死,还是其他什么?这场迟迟不来的决斗让吴雪感觉像是亏欠了她什么。 吴雪叹了口气,心想:“早知道就不和她做什么‘拉拉勾,一百年,不许变’的约定了……” 说起拉钩,吴雪好像一直都保持着这个比较“优良传统”的方式,虽然很是孩童习气,但是这么多年吴雪还保留着这点少时的习惯,没有丢弃。原因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真的做了什么奇怪的约定做多了吧…… 想到这里,吴雪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心想:“无法兑现的约定,干脆就别做好了,像是现在这种情况,整日有个想要跟我决斗的,也不知她那一天兴致大发,突然将他给干掉了,他也是无可奈何……” 谁知道他从前还做过多少约定,吴雪总是也想不起来,很多事情好像无缘无故就从他脑袋里消失了,好像是去掉了原有的“实物”,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却还在他脑海里久久徘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浮现出来…… 二人沉默良久,只是不停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吴雪忽然说道:“我好像想起了点什么事……” 翎歌没好气道:“现在保命最要紧,要想事情不妨睡觉之前再想……” 吴雪正色地摇摇头,蹙眉思忖着,说道:“睡觉之前想事情,那就睡不着了。” 翎歌气呼呼的,心里痒痒的,那种感觉让她真想踢他一脚才好。 一件事情好像已经在他脑袋里浮现了痕迹,很隐晦,很朦胧,但是已经有了点线索…… 最关键的是什么呢?一个动作,还是一句话?或者是一个特定的场景?任何一个都好,吴雪只想要将那些消逝的事物,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再次在脑海里呈现,可不单单是回忆那么简单,也许是存在另一种东西,一种无论时间过了多久,都不该忘记的东西…… 翎歌幽幽说道:“有什么事情好想的?你不也说过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怎么你自己却如此执着于已经消逝的事物?”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若是让它们不为人知就消逝了的话,总感觉是在犯罪……” 翎歌冷笑一声,说道:“你这是做贼心虚吧……” 吴雪讪笑道:“做贼心虚?我想我没做过这种事情,盗贼我没做过,从来没有。小时候我把时间全花在了家中的藏书阁之中……”说到这里,在翎歌“威胁”的眼神下,吴雪苦笑了两声,他说谎很好认,因为他的脸会红。 吴雪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好吧,也不是一直都在藏书阁里,我也偷偷跑去过很多地方……” 翎歌道:“偷偷?” 吴雪苦笑道:“这你也该是明白的吧?所谓大户人家,我想独自跑出来一次可不容易啊……” 翎歌点点头,因为她自然也是明白的,她也很少独自往外跑,每次出去都要有大群仆人跟着。只是,在家道中落以后,她彻底自由了,但那种用血换来的自由,每每成为她夜晚的恶梦,折磨了她很多年,现在也不见得走了出去…… 要走出去的永远不光是身体,若是心在幽深的囹圄之中,到哪里都是满目疮痍。 除了那一次…… 翎歌幽幽叹了口气,自从她逃走以后,并没有成功去往吴家避难,而是因为路遇前来劫杀的匪徒流落到了深山之中,也正是那样,她才遇到了玉先凤,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还有一个人,她也还时时没有忘怀。有些记忆不会消亡,反而会随时间变迁愈发明艳起来。她很感谢他,但是从来没想要再见到他,因为那个人对她来说是个恶贼,一个可以感谢的小恶贼。 吴雪接着说道:“我那时就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待在藏书阁里,还有一个,就是向往外面的大千世界……所以,我时常趁着父亲不在家,偷偷溜出去,逛上一圈再回来。” 他略微沉吟,说道:“我记得有一次,之所以还记得,不是因为我想起了之前遗忘的记忆,而是这件事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发生的……印象还算比较深刻。” 翎歌眼中带笑,嘴角却是冷冰冰地上扬着,说道:“是什么要紧事,让雪公子如此铭记于心啊?” 吴雪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嗫嚅道:“其实……这事不算光彩,当时年幼无知,做了很多胆大妄为的事,现在想起来真让人脸红……” 翎歌白了他一眼,说道:“估计你也没少做不光彩的事情……” 吴雪辩驳道:“欸,其实,其实有很多事,也不能光怪我,比如我刚才说的事……” 翎歌饶有趣味地点点头,道:“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呢?” 吴雪苦笑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曾经有一次,我跑得很远,不知当时怎么想的,就想去个很远的地方逛一逛,于是我就到了青茉府,去看一看那里很有名的茉莉花……” 翎歌补充道:“嗯,像极了小说里采花大盗的自白……” 对于翎歌的揶揄,吴雪只能苦笑,接着说道:“到了青茉府,我就去寻找那传说中三年开一次的茉莉花,据说此花因为特殊,还被人封建了花庙,专供此花……” 翎歌哭笑不得道:“你从哪里听说的,青茉府有三年开一次的茉莉花?不会是哪本不靠谱的江湖小册子吧?” 吴雪傻笑道:“呃……确实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一到那里,就去寻找此花,但是却一无所获,所有人都说此地虽然盛产茉莉花,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三年才开一次的茉莉花。” 翎歌笑道:“你也太好骗了!尽管现在依旧傻里傻气的……” 吴雪笑道:“虽然那什么三年开一次的茉莉花没找到,却是不巧遇到了一个人,跟她交流甚密,所以也就忘了那什么花……” 翎歌挑了挑眉梢,嘴角微微上扬,冷冷说道:“如果我所猜不错,这个人是个姑娘……” 吴雪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翎歌讥诮道:“你那采花大盗式的旅行,猜都可以猜到!” 吴雪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觉得,她有些特殊,跟同龄的人比起来……” 翎歌没好气道:“好老套的感觉……”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可这也是事实,那人不像其他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她……怎么说呢……感觉很忧郁,好像满是心事一样。 不过我倒不觉得她会是什么古怪的人,以为她只是跟家人走散了,所以跟她聊了一些事情,当然,还是问她那种茉莉花的事情,其他还说了什么,我忘了。只记得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雨中的街道边,满是湿漉漉的茉莉花香。 后来,来了一个人,那人应该也是个女人,虽然她披着灰色的斗篷,脸藏在兜帽里,但是也可以看出来,她是个女人。那人来接她走。看那模样,我以为是人贩子,就去阻拦,可是那女孩对我说,那是她的家人,所以我也只好让她去了。 不过,她一直到走了,都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很疑惑,但也不好问得太多,便在她走之前,给了她我从地上捡到的,被雨打落的茉莉花,好像临行前,还说了什么,但是我已经记不清了……” 吴雪说完了,只是翎歌越到后面,就越是沉默,一直到他说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微微低着头,鬓边被雨打湿的碎发黏在她的脸上,就像是一朵湿漉漉的茉莉花般。只是,她的脸沉浸在一种意味不明的云雾里,让人分辨不清。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雨水落在她身上,她浑身湿漉漉的。 吴雪很是疑惑,问道:“怎么了?” 他有些愧疚,也许是她这一路走来,比较累了吧…… 忽而,翎歌抬起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个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打破了雨水的寂静,在林子里回荡着。 吴雪顿时没有反应过来,惊愕地呆站在那里,心想自己这次又怎么惹了她生气? 可是,他的心忽而抽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翎歌抬起脸,脸上分辨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青茉余香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会是好担忧的,也不会有什么愁思的。那时的吴雪就是这样,虽然成绩依旧排末位丙等,但他依旧我行我素,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那时,虽然吴雪不谙世事,对家事也罕有过问,但是他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家中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至于哪里有变,那是十三岁的吴雪不知道,也不关心的。 他的成长可谓“无忧无虑”来形容。他是家中这一辈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丁。当时的吴家,已经严重的阴盛阳衰了。几个小叔叔分别离世,他们的儿子也多夭折,实在是古怪。 但是那一年对他来说,有一件事让他难以接受。那一年,他最要好的一个外门小叔叔吴曦去世,年仅二十八岁。于是,痛苦的情绪会让人反思,让人反抗。吴雪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笼罩在他们的头,我可就得缠着你,缠你到死。” 吴濯终于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一口气,捧着吴雪恰若敷粉的雪颜,不无忧虑地说道:“真是服了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你是我们这辈家中唯一的男孩子了,怎么还老是一副小孩子的习气……” 吴雪故意嗔怪地闷哼了一声,将她爱惜又担忧的手从脸上拂开,一甩袖子,气哼哼道:“既然濯姐姐不乐意,那我就自己去吧……” 吴濯有些不解,以为他又要发什么疯,急忙问道:“你要干么去?!” 吴雪头也不回,说道:“我要去青茉府。” 吴濯一怔,立马从床上下来,堵在了房门口,说道:“这么远,你去青茉府干什么?!” 吴雪说道:“去看花。” 吴濯有些错愕,似笑非笑地说道:“看花?” 吴雪说道:“濯姐姐不知道么,青茉府花开得正好呢,据说还有一个三年开一次的茉莉花,封庙赐号,礼拜许愿,无不可成。” 吴濯微微一怔,随之无奈苦笑,神色间似有非言之语,说道:“怪我先前说话不切耳,你不要去了好不好?留在这里陪陪我吧。” 吴雪少不更事,只觉得她不顺着自己的意思,似也觉得讨厌,便冷冰冰说道:“濯姐姐不必再说了,你旅途劳顿,该休息休息了。” 说着,他抢过一步,开门而去,只留下吴濯一人在房。良久,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吴雪已经走远了,便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而后的事情,吴雪所知不多,但只知道,他从青茉府回来时,便听闻吴濯生了病,久卧不起。心里忍不住想去探望,但又觉得上次把话说了个绝,无颜再见她,反叫她因气加重了病情。 吴雪在院中徘徊不前,怎么也拿不定主意,正巧遇上了前去探望的三姐吴笑,遂上前问道:“笑笑姐这是去干什么?” 吴笑见斜刺里冲出个人,以为是外面来的盗匪,登时下得惊叫了一声。吴雪连忙呼道:“是我,是我啊!笑姐姐!” 吴笑正暗自想事情,心中忧郁百转千回,却被扑过来的吴雪吓了一跳,好半天回不过来神。良久,她才气吁吁道:“雪容,你又耍什么威风,吓坏了姐姐。” 吴雪赔笑道:“好姐姐,你可是去濯姐姐那里的?” 吴笑心领神会,嗤笑了一声,嗔也似的说道:“我说雪容弟弟,你可是气坏了濯儿的,知道么?” 吴雪自知理亏,脸上顿时一红,歉然道:“知……知道的……” 吴笑莞尔说道:“那你何不去看一看她,拦着我做什么?” 吴雪有些难为情,羞阻不前,说道:“我惹了她生气,怕她怪我,我……” 吴笑笑着伸出手指,突地在他鼻子上一弹,吴雪“哎呦”一声捂住了鼻子,那时,他还没有养成手抬下巴摸鼻子的习惯。 吴笑眼带笑意,说道:“这可是你多想了,濯儿可没有怪你,她虽然卧病在床,可也还时时念叨你。” 吴雪顿时眉开眼笑,忙问道:“濯儿姐她可说了些什么么?” 吴笑说道:“她在怪你……” 吴雪抢先说道:“唉,说是不怨我,可她心里还是怪我的……” 吴笑一怔,随之苦笑着摇摇头,叹然说道:“你也可真是胭脂水粉里泡大的,一身脂粉气不说,心眼儿比女人还小。濯儿她怪你,并不是因为你惹她生气,而是怪你不去看她,整日在外面瞎逛!” 听她这么说,吴雪顿时心花怒放,一把抓起吴笑的手,说道:“那个真是太好了,多谢笑笑姐。”话还未说完,他就兴高采烈地想往吴濯那里跑,刚走出去两步,回头却见一脸笑意的吴笑,问道:“笑姐姐,你可也是去瞧濯儿姐的?” 吴笑噗嗤一笑,知道他有些不放心,便将手中提着的小包裹交给了疑惑不解的吴雪,吴笑嘱咐道:“这是我从外面托人买的药,你给她送去吧……” 吴雪讪笑道:“那怎么行……我怎么好抢了笑笑姐的功劳?” 吴笑无奈道:“人情冷暖你也分功劳、苦劳什么的么?你快快去吧,濯儿等不到你这个气根儿,谁去也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 听她这么说,吴雪便也打消了疑虑,向吴笑道了谢,便急匆匆往吴濯那里奔去。 吴雪在门口犹豫半晌,却也还是下定了决心,他轻轻敲了敲门,轻声说道:“濯儿姐姐,濯儿姐姐,你可睡下么?” 过了一阵,屋子里轻飘飘传来一声:“来者是何人?” 吴雪一怔,急匆匆道:“我是雪容啊,濯儿姐不认识我了么?!” 屋子里又听见闷闷的一声:“雪容?雪容是何人?莫不是哪家的大公子哥儿?” 吴雪一愣,心想濯儿她莫不是生病了,脑袋也糊涂了?可他转而一想,料定是她还气恨自己,故意不和自己相见。叹了口气,便沮丧道:“濯儿姐,我……” 屋子里又说:“我什么我?大公子可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的话,我就休息了……” 吴雪暗自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也就不再见你了……药我放在门口了,你招人取一下吧……” 屋子里沉默一阵,正当吴雪失魂落魄,想要赶紧逃离的时候,又听里面呼唤道:“等等……你进来吧……” 吴雪顿时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一推门,踏了进去,可还未来得及看清屋子里的情形,便见眼前一片烟气朦胧,不知道头上掉下了什么东西,淋了一身,登时满屋香气四溢,浓郁刺鼻。 吴雪碰了一鼻子灰,被这刺激的香气弄得鼻子痒痒,登时打了个喷嚏。 屋子屏风后面忽而传来几声笑,接着又是几个不同的笑声。 吴雪抹了抹脸,这才发现脸上满是香脂玉粉,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想也不用想,自己成了一个大花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青茉余香(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青茉余香(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石雕 我想,那时吴雪身体所感受到的寒冷,跟此刻是所差无几的。 那时吴雪因为她一句话而忽生了寒意,此刻也是因为她一个迟到数年的巴掌而胆寒。 吴雪带着几分怀柔古人的语调,对翎歌说了自己曾经在青茉府经历的前后经过,不曾想得来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巴掌。 此刻,吴雪呆怔地看着翎歌,他的左脸颊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可是这也好像不过瘾似的,她恶狠狠的、好似有百般怨毒似的盯着吴雪,让他浑身发毛。 此刻林间还飘洒着细密的雨丝,翎歌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打了结,黏在她阴云密布的脸上。 吴雪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这也不是第一次挨了翎歌的巴掌,上一次虽然不光彩,但确实是自己唐突,冒犯了她们。那么这一次呢?他又为什么被打呢? 忽而,吴雪止住了呼吸,他看到,翎歌抬起了脸,只是脸上混杂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 吴雪半天只说出一个字,后半句话也不知道被什么情绪给吞噬了,只有这一个略带迟疑,略带疑问的字。独字成行。 忽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吴雪倒抽了一口凉气,可是胸口却随着气息的波动而疼痛起来。他之前还挨了郝仁一巴掌,伤及内体。一时间,他们可能自己也已经忘了,后面还有个穷凶极恶的悍匪追击,只是呆呆地对峙着,幽暗的林子就是舞台,连绵不断的雨就是观众。 只是过了很久,翎歌忽而笑了,轻描淡写,似乎不含什么情感,只是一个礼貌似的微笑。 她冷冷说道:“你什么你?怪我为什么打你是不是?哼,你受了内伤,说话可是很耗费中气的,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又冷又湿的林地里么?!” 吴雪虽然有些不解,有些怀疑,但也觉得自己太过给她添麻烦,于是连连道歉道:“抱歉抱歉,翎歌姑娘,是我不好,劳烦你了……” 翎歌却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凑近了他,吴雪顿时感受了一股不怀好意的压迫感,登时退后一步,却不曾想她动作远比一个受了内伤的病号快的多,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地说道:“别废话,赶紧回去吧,我都快冷死了……” 吴雪将信将疑地任由她拉扯着,快速地往林子外走去。只是,这条路好像永远都走不完,没有尽头似的。 吴雪疑惑地说道:“怎么回事,走了这么久还没出去,上一次我走的时候来回没要半个时辰……” 翎歌也有些怀疑了,她环顾四周,才发现林子里满是绵密的雾气,白茫茫一片,湿漉漉的黑色树影错落其间,宛若一个个宣誓着职责的地狱卫兵一般。 “会不会是迷路了?”翎歌说,“雾气太大,连路都找不到了……” 吴雪苦笑道:“不会吧……都没有注意,怎么走到这里的?” 翎歌笑了一声,说道:“这还不是怪你啊,老是说一些……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害得我们都迷了路。这下可怎么是好,这雾气一会半会估计也散不了……” 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腹背受敌了。” 翎歌看了看四周,路都已经分辨不清了,更别说方向了,也许他们已经绕了回去,没准还会遇到正在以内力逼毒的郝仁。于是,她叹了口气,抱怨地说道:“这周围也没有哪里可以躲避片刻的地方,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林子,烦死了……” 就算是喜欢雨的翎歌也开始有些急躁了,也许她并不是真的讨厌湿漉漉的环境,只是心有所急,情非得已而已。 二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却还是没有走出雾气弥漫的林间,反而有愈发沉迷的态势。 这时候,吴雪说道:“我已经缓过了劲,你休息休息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可是翎歌却还是没有松手,好像是根藤蔓植物一般,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她说道:“你受了多重的伤,这些你当我看不出来么?你逞英雄可不要逞过头了……” 无奈,吴雪只能干巴巴地苦笑两声,便也不再与她争执。只是不知道,她为何态度如此起起伏伏?吴雪想,她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可真有些搞不懂了,就像是数年前在青茉府遇到的那个黑衣姑娘一样,他都没有弄明白她们到底在想什么。但他随机发现自己有点太好事,她们怎么想,真的跟自己有关系么?只要不惹人厌就好了…… 这就是从前跟当下吴雪的差别,他已经不再像以往那般“轻浮”了,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厚脸了。吴雪时常会产生怀疑:“那真的是我么?自己怎么会做这样那样的事?”现在想想,也还是挺可笑的。 走了不久,就在他们一言不发的时候,前面的雾气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他伫立不动,就好像块石雕一般,等着往来经过的有缘人。 二人疑惑地相视一眼,走上进前,这才发现那真的是个石雕像。那石像黑黢黢的,被雨水淋湿,它单膝跪地,一手伏在胸前,身后的蝙蝠翅膀也收了起来,呈现出一种“恭迎”的姿态。 翎歌茫然不解:“这里怎么会有座雕像,造型还这么诡异……” 吴雪仔细瞧了瞧,顿时吓了一跳,这雕像正如他之前和游天星在那林中古刹里所见的,一模一样。而当吴雪将那次的经历告诉翎歌时,她也有些微微错愕,说道:“可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古刹,就只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而已……” “要不要我告诉你们,这是什么地方?” 雾气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吴雪和翎歌正在对着雕像疑惑不解,忽而听到背后的声音,猛然一惊,这个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只见郝仁从雾气腾腾的林子深处走来,他手臂上的袖子,已经被撕扯了下去,露出两条光秃秃的手臂,而在那上面攀附的蛇毒之网,已经消散于无。 郝仁冷冰冰地说了一声,脸上带着狞笑,闲庭信步地走到进前,厉声说道:“小崽子,你可真是害惨了爷爷我,不过……”他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翎歌,“多亏小娘子解了我十年之疑,让我的武功精进了很多。不,应该说是大彻大悟了,才能强行以内力逼出蛇毒,不然,可就真的要成全你这小子了……” 此刻再见他,却不是先前那般佝偻干枯的猥琐模样,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长身玉立、眉清目秀的公子哥。 吴雪心里发苦,心想翎歌原本只是想要作弄他出言不逊,没想到他却得益于此,突破了武功上的屏障不说,连他们自己也给置身险境之中。他看了看翎歌,而她也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看来,好运不成双,倒霉却是一连串……” 郝仁悠悠道:“现在,你们绝对不是我的对手,凭你一个有着一只颇为怪异的手,可别以为就能打败我。” 翎歌咬着牙,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郝仁露出了一种自信又笃定的笑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翎歌道:“我想你们别无选择,之前的约定依然有效,只要你跟我走,这小子我自然可以网开一面,绕他不死!” 还没等翎歌回话,吴雪便抢先说道:“痴心妄想!”他想起了之前的意料之外的事情,虽然他不知道翎歌怎么想的,但是他却深为自责,把话说的那么严厉。 翎歌从侧面看了吴雪一眼,怔怔的,唇边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笑,而后微微颔首,轻声说道:“跟那时没什么不同,却也有些不同了……” 她这句话,吴雪和郝仁自然是没有听见,他们对峙着,不肯善罢甘休。吴雪明白,跟一个土匪流氓谈条件,本身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出尔反尔是他们的生命准则。 郝仁冷笑地“啧”了一声,阴恻恻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这个地方,那我就更没有放你们回去的道理了,看招!” 蓦地,郝仁身形一闪,带起一片雾气,鼓动着一股强劲的内力直逼向吴雪,而吴雪对翎歌说道:“你先避避,我拖着他!” 翎歌茫然失措道:“可是……你已经……” 吴雪冲她一笑,说道:“现在才开始,我正好也想试试这只紫手的玄妙之处!” 说着,他迎头赶上,跟郝仁以硬功夫来回交战了不下数回合,翎歌在一旁干着急,她知道吴雪的身体状况,知道他只是在勉强,所以当她见吴雪落于下风时,翻掌推去。一时间,林子里风声唳唳,翻云覆雨,落叶纷飞。 郝仁以一己之力撼住了他们二人之力,他双掌推出,一时间心中气恨难当,叫喊道:“小娘子,快快离去,我不想伤了你!” 可是他们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加深了内力的比拼,郝仁一气恨,掌间的力道也就大了几分,一下子将他们给推了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地府 郝仁对吴雪的情况了然于心,他知道这个看似坚定的小子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至于旁边那个黑衣姑娘,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把她当成一个“花瓶”,一个可以让他的“洞府”蓬荜生辉的装饰品,而还没有考虑到其他可能对他的威胁。郝仁曾经想:“她的银针暗器活计不错,若是能用来绣线就更好了,何必徜徉江湖打打杀杀呢?” 所以,当他对吴雪出手的时候,只用了四层功力,他觉得,对于一个身受重伤的小鬼头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他推掌横出,却不料吴雪先急于翎歌一步,上前抵挡了这一招。郝仁可以感觉到,他比之先前,已经差了太多,就算是那只手很诡异,也拿他无可奈何。 翎歌心口狂跳,却并不是因为自己害怕,而是被另外一种东西,一种情绪占据。她从来没有害怕过,也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在他二人武功交接之时,翎歌忽觉一阵惊风掠起,席卷着林间,刹那间,雨逆风倒,天色骤暗,翻叶折枝,一派混乱肆虐之气横冲而来。 她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交手,双眼紧紧盯着吴雪的一举一动,心绪纷转,她不断思索着:“该怎么样,才能帮到他呢?”却也总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眼前的情势对吴雪很是不利,就在这迫在眉睫之时,她倏地抄袖,只听一声机括声响,蓦然激射出一蓬寒光。那正是她那“圆柱筒”暗器所发。 郝仁原本已经快要将吴雪逼至无路,忽听耳旁一阵尖锐的破风声,他反应倒也极快,猛地一贯内力,将吴雪一推,自己连向后退却几步,只见眼前一道银龙般的光芒飞射过去,一阵闷声响起,一蓬银针钉在了一旁的树上。 也就是这个间隙,吴雪马不停蹄地攻出,只见他左手挥出,紫色异光闪动间,已经到了郝仁的胸前。郝仁气息一滞,瞪大了双眼,趁着还未落地之时,双脚反着向树上一蹬,内力顿时大涨,借此之势,双掌齐推而出。 对于此击,吴雪并无把握,只是趁着短暂的间隙,带着几分希望去攻击,有没有成效,却不得而知。 而就是这时,吴雪忽然瞥见左身旁黑影一闪,一掌已经到了身前,与他协力一起将此招挡下。 吴雪惊愕道:“你?!” 翎歌说道:“废话什么,凭你自己可抵挡不了他的。” 他们各出一掌,以双人之力,这才抵挡得下郝仁的攻击。 郝仁神情有些复杂,他没想到此女竟然有可以与这小子共死的决心。但是对他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只是有些可惜,他嘴角勾起,狞笑道:“好!你们这对狗男女齐心协力,看看能不能比得过我!” 骤然间,郝仁气息大涨,对着吴雪和翎歌扑面而来,极具一种庞大的压迫力,二人忽然觉得身体顿时一沉,好似有千钧之力压在心口。 郝仁见此,心里又有些于心不忍,心想自己倒也占了些她的巧,也算是口头上的夫妻,这招若是不收个几层功力打过去,恐怕会把这小娘子也给伤了。 他想:“她虽然屡次对我于不利,但我不能对她于不义。” 一想到,一个光棍汉能在这乱世上有个相伴不相离的佳偶,郝仁的心肠也就软了下去,手中的力道也就随之消减了几分。 郝仁微微叹了口气,将一股内力冲出,猛地一推,“嘭”得一声闷响,便将二人推开。 吴雪有些疑惑,心想:“他原本磅礴的内力海一般倾泻而来,怎么此时弱了这么多?” 还未来得及多想,吴雪和翎歌被这股内力给震慑开去,重心不稳,踉跄退了几步,手在后面一阵扑腾,却一把按在了那魔鬼状石雕的头上。 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一声移石转齿之响,吴雪和翎歌还未稳住脚步,便觉身体落了空,脚下却也已经踩不到地了。 二人还未搞明白状况,就是一阵下坠,掉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摔得是七荤八素,还好为伤及要处,只是屁股有些疼。 郝仁在上面沉沉站了一阵,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喃喃自语地说道:“这可不是我不想放你们走,而是你们自己闯进门来!小娘子,我就再让你多挣扎两下,却也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看向山下,似乎透过那片云雾缭绕,看到了雨中的村庄,现在,他另有目的。郝仁笑了一声:“你们就先乖乖在里面待着吧,你们逃不了,是我的,迟早都会是我的!” 吴雪和翎歌落到了此处,周围皆是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周围又是一阵磨石机括的声音,头上那一点光亮也不见了。 好一阵子,二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掉到了一个奇怪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吴雪叫苦不迭,心想:“原来也有几次落到了黑黢黢的地方,这次却也逃不出这样的噩运……” 他伸手摸索了一阵,却只听暗中翎歌突然惊叫一声,愠恼道:“你在摸什么地方?死滚蛋!” 吴雪猛然退回手,连连道歉,却只听黑暗中冷不丁的一声脆响,这一记耳光却是歪打正着,正好抽在了吴雪的脸上。 他哭笑不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今天是出行不利,白白挨了几巴掌不说,也落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良久,待二人都冷静了下来,翎歌这才轻声说道:“我们这是,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刚才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按在了那石雕身上,大概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吧……” 沉默一阵,又听翎歌说道:“想不到,在这山林地下,还有这样一个暗窖,却也不是到是干什么的……” 吴雪也是疑惑重重,思忖道:“莫非……这里面是关死人的?要不就是这里面有什么毒蛇猛兽什么的……” 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只听翎歌又是惊呼一声,吴雪顿时感觉有个人扑到了他怀里,想到是谁,吴雪顿时脸上一热。 只听翎歌嗔怪道:“你的说什么胡话?想要吓一吓我,对不对?!” 翎歌原本还不怎么害怕,但一想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触手一摸就是一具干尸,一个滑溜溜的蛇,没准还是一堆蛇,她就止不住心中的恐惧,好像这黑暗里处处是怪物,处处是猛兽。 吴雪感觉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此刻,他不知道这地下是不是蛇窟,但是他身上现在就缠着一条“蛇”,几乎勒得他穿不上气来。 “你……你松一点……我快……我快……” 闻言,翎歌猛地一甩手,但也不敢离他太远,只贴在他身边,急促地喘着气,惊恐万分。 只听翎歌嗔怪道:“都怪你!掉到这样一个鬼地方不说,还故意要吓我,你是不是对我心有怨恨,是想报之前一仇?” 吴雪苦笑两声,无奈道:“你怎么心眼这么多?是不是……” 翎歌说道:“是不是什么?” 吴雪干巴巴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看看这里到底是哪,找一找出去的路……” 翎歌抓着他的胳膊,却是一刻也不敢收手。她是喜欢黑夜,喜欢夜晚的清风,喜欢皎洁的月色,喜欢黑黢黢的房屋树影,但不是这种黑,这种黑黢黢的虚无之中,谁知道会闯出来些什么鬼东西?一想,心中的惶惑之感又加深了几分。 只是苦了吴雪,身有内疾不说,还被一条“蛇”给缠住了,怎么也挪不开手脚。吴雪之前有过闯荡“黑色地狱”的经历,所以也不甚害怕,说道:“你,你这样,我可没法站起来了……” 翎歌此刻已经缓过了劲,见过了这么久,黑暗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便也不似先前那么害怕了。 他们站起身,四下摸索一阵,却是什么也摸不到,吴雪害怕还有什么机关在附近,便说道:“你我别离太远,若是再触动机关,分了开可就不好找到了……” 翎歌轻轻应了一声,抓住了他的衣服。 二人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向前挪动了几步,这才摸到了冷冰冰、湿漉漉的墙壁,几番确认下来,吴雪确定道:“这大概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室……” 翎歌疑惑道:“石室?这里怎么会有石室?难道是村里人建的?” 吴雪思忖道:“还不好说,不过既然是石室,搞不好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工程,但也许是一个古墓吧……” 翎歌只觉得吴雪的话语中透露着些许寒冷的意味,好似有冷风环绕身边,让人脊背发凉。她低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说些奇怪的话?什么见不得人,什么古墓,别故意吓唬我啊……” 这时,吴雪说道:“你觉不觉得有些冷?” 翎歌说道:“浑身湿漉漉的,又是在地下,怎么能不冷?” 吴雪静了下来,说道:“不是这种,是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黑暗中的呼喊 周遭环境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静得可以听到心跳声。他们浑身湿漉漉的,还沾染上了许多泥巴,又湿又冷,说不上的难受。 翎歌虽然很喜欢雨和黑夜,那也只是喜欢它的静谧与神秘,而对于眼前这种深不见底的黑暗,却很是反感,有种骨子里的恐惧。 她觉得有些冷,双手在胳膊上摸索了两下,吴雪只听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觉得很是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翎歌轻描淡写道:“有点冷,我把湿了的衣服脱下来……” 吴雪顿时感觉脸上一热,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黑暗中可以听见些许轻微的声响,吴雪听见了拧水声。 翎歌将衣服甩了甩,略带嘲弄地说道:“怎么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雪公子害怕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吴雪连忙说道,便接着在墙壁上摸索。 这墙壁很是粗糙,像是用没打磨过的石块砌成,有些硌手。摸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有摸到,吴雪想:“难不成这里只有下来的机关,没有出去的机关么?” 吴雪沿着墙壁一路摸索,走着走着手却在墙上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一阵疑惑,黑暗里伸出手摸了摸。 那好像是根棍状物体,上面还有些破烂的布条,于是他上下摸索了一番,顿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连忙收回手,猛地往后一跳,却是不小心撞到了翎歌,撞得是人仰马翻。 翎歌正在黑暗中将衣服的雨水拧干,不料吴雪像是发了疯一般往后一跳,把她撞翻在地。 她脸上顿时一阵燥热,翻身而起,这次吴雪好像是游预料一般,赶忙忘后退了两步,急忙说道:“别打,别打,你先听我说……” 翎歌冷笑一声:“我当堂堂雪公子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却不曾想也是个乘人之危的小人!” 吴雪有口难辩,说道:“我不是有意要……要……只是,我在墙上摸到了什么东西……” 翎歌重新将衣服穿上,似笑非笑、冷冷淡淡道:“什么东西,能将雪公子吓成兔子?”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摸到一具骷髅……” 闻言,翎歌身子顿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虽然她“心狠手辣”,虽然她“行事诡秘”,虽然她认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黑暗”,但是遇到真正的黑暗时,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翎歌的猜测的可能性正在被她自己放大,在她看来这样一个黑黢黢的地窖里,指不定墙壁上、角落里堆着皑皑白骨。 她摸索着冷冰冰的手臂,靠近吴雪,微微颤声道:“骷髅?你确定么?” 吴雪在黑暗中点点头,沉声说道:“我上下模了个遍,确定是一具骷髅,还带着几绺布条……” 半晌,翎歌突然小声嘀咕道:“真是变态……”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心想:“在这样的黑暗中,不比在光天化日之下,这里比较容易犯错误。最好的方式就是老实一点,不然难免会被人认做是居心不良……” 翎歌也是有些疑惑,喃喃道:“这里怎么会有骷髅呢?难不成这里是个囚禁室?” 她一直觉得冷,好像是有股风从黑暗的深处吹来,放眼望去,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宛若地狱。 翎歌心里有些慌乱,她忽然感觉有个人在身边,远比自己落到这样一个鬼地方要好的多,虽然这样对吴雪来说很不厚道。她幽幽说道:“这里面阴嗖嗖的,怎么才能上去呢?”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从我们刚才下落的时间来看,起码这个地方有两丈高,连个梯子也没有,恐怕是不好从来路上去了……” 翎歌循着声音,靠近了吴雪两步,躲到了他的后背,说道:“那……看来,我们只能死在这冰冷的、黑黢黢的地窖里了,像那骷髅一样,死了都没人知道……” 吴雪听她语气惨然清冷,也是觉得浑身一寒,一股凉气从脚底往上冒。此地黑暗一片,加之墙上挂着骷髅,说不上的诡异,吴雪也是觉得心中一阵慌乱。 但是令他安心的是,这次不是他自己在黑暗里摸索,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翎歌,跟着自己这样的倒霉鬼,准是没有好事,落到了这样一个阴嗖嗖的地方。 这时候,翎歌突然冷冷说道:“你笑什么?” 吴雪一愣,随即说道:“我没有笑啊……” 一时间,二人陷入了沉默。 只听黑暗之中,隐隐约约飘荡着阴冷、尖锐的笑声。那不是他们发出的笑声,那声音虚无缥缈,就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吴雪顿时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竖,吓得动弹不得。 翎歌现在是身冷心冷,加之听到这么一声诡异阴冷的笑,顿时身体颤抖起来,腿脚都有些发软。 她颤声说道:“这地下还有人?”可她随后发觉自己所的话有些毛病,便改口道:“这地下还有其他人?!” 可是,她的话说出去,却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是落在了一片软绵绵的黑暗床垫上。 翎歌等了会儿,也还是没听见吴雪有何回应,她顿时有些焦急,一时间,恐惧、惊惶、失落混杂在一起,感涌上心头。就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一个被遗弃的人。 她独自面对着黑暗,摸索了一阵,却摸不到任何东西,吴雪好像凭空消失了般,只有她自己了。 翎歌手忙脚乱地在黑暗中摸索着,伸手却只能触及更深的黑暗。一时间,黑暗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来气,她好像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一般,什么都害怕,什么都畏惧。 “吴雪,吴雪……” 她慌张地一声声地呼唤着,那可怖的诡笑还在耳边徘徊,将她仅存的理智和镇定压榨殆尽。 黑暗,只有黑暗,还有她自己。 吴雪去哪了呢?翎歌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莫非是他成了黑暗的一部分?莫非是他成了一阵风、一缕青烟?可他为什么不在这里呢?刚才还在的,为什么转瞬间,就不在了呢? “吴雪……吴雪……” 翎歌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那么脆弱,所有的故作镇定,此刻,在黑暗之中,孤独之中,全部化为乌有。 黑暗,只有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侵袭而来,钻遍全身,无孔不入,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都在说着黑暗中的孤独。无穷无尽的孤独。 现在,可有人来?吴雪去哪了? 那令人胆战心惊的阴笑还在她耳边徘徊,钻进她的脑袋里,嘲笑着她的弱小与无助,宣示着她的孤独与懦弱。拨开云雾,所有隐晦的伪装,她才发现自己这么不堪一击。 翎歌顿时惊叫一声,捂着耳朵,连连向后退却,撞在了墙上。她颓然坐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是洪水决堤了一般,泛滥汹涌。 所有的情绪,跟着泪水一同落下,无法遏制,任其自然。 翎歌独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没有人来,也没有人走,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他不存在,也从未存在。 翎歌哭腔着,一声声呼唤着:“吴雪……吴雪……你在哪?你送我的花,我都还留着,虽然早已经干枯了,可是这么多年也还没舍得丢掉……” 回答她的只有黑暗,可是黑暗只能让人恐惧,却不会说话。 也许,只有恐惧和悲伤,对她来说才是最真实的感觉。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孤独无时无刻笼罩着她,失去的痛苦一直跟随着她,从未断绝。 往日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她脑海里,接连不断地变换着,将她仅剩的坚强也无情剥夺了。 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无忧无虑,好像什么可怕的事情都不会降临,父亲贵为朝廷命官,撑起了一个大家。只是,这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对于她来说,回忆是最不堪回首的。那染着淡淡血色、泛黄的记忆,罕有开心之日。所有瞬间,所有能回想起来的瞬间,几乎都被痛苦笼罩。 只有那次,她跟“师傅”玉先凤路过青茉府,却也还是跟她走散了,独自一人,无依无靠。 那年她十四岁。 遇到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那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人,贼眉鼠眼,对她探头探脑的。她老早就注意到了。 他送给了他辛辛苦苦捡来的花袋,将沾着雨水的茉莉花送给了她。 她曾经很好奇地问到:“你为什么不直接摘一枝花了事?这么麻烦干什么?” 那少年笑道:“我可不做这种辣手摧花的破落事,这些花被雨打落也挺可惜,便捡了来,现在就送给你吧。要记得多笑一笑,你笑起来,一定比哭丧着脸好看。” 翎歌还记得。 这是她记忆里,唯一带着香味的段落,轻微的茉莉花香,有雨的味道。 可是,记得又能怎样呢?对他说声谢谢?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孤身一人的胆小鬼。只能看着他,听他把往事细细道来,自己却伪装成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想到这里,翎歌泣不成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洞天府地 翎歌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弱小,如此脆弱。那一瞬间,往昔的一切浮现在她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所有伪装的坚强摧毁殆尽。 她原本以为已经适应了黑暗,所谓黑,不过是伸手不见五指,黑的无形,黑的无所畏惧。 此刻,她像是一个小女孩般,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没有人来,也没有人离去。她现在是一个不过豆蔻的小女孩,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有所察觉,可是当黑暗侵袭时,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如往常般,手足无措。 深不见底的黑暗,钻进她每个毛孔,侵蚀着她的身心,她成了黑夜的颜色。既然是黑夜,只要有一点光亮就行了,或者,根本不需要。 翎歌感觉自己正在被撕裂,剧痛感穿越了她的身体,将她扯成两半。两个迥然不同的两人。一半怀念着往昔,那是她唯一可以回味的历史。一半奸邪无比,在这个比黑暗跟深的黑暗里寻找着光芒。或哭或笑,或悲或喜,都不过是世间百态、人之常情。她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 但是,就是有些东西无法接受。那是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东西,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个残缺不堪的遗迹,一个做了一半就醒来的梦。如果,一定要一个解释的话,翎歌也许会认为这就是希望,这就是梦想。 那么,她在希望什么,她在梦想什么呢?生存的权利,抑或某种诗意的存在?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了。那些朦胧不清的东西,在她脑海里盘旋,贯穿每一处肌肤,她无法更改,无法自拔。她深受其苦,却又乐此不疲。 这许多年来,她已经经历了无数个夜晚,失眠的夜晚,无风无月的夜晚,烽火四起的夜晚,轮转无休的夜晚……黑夜让她清醒,她拒绝让自己迷惑的一切事物,包括酒,包括梦。 这一切,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呢?翎歌想,也许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从来没有找到过,她为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活,不为自己,不为别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概念,在她这里也不太适用,她本身就是个概念体,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包括她自己。 翎歌曾经自言自语:“也许,我本身就是为了一个从来也不存在,也不会存在的理想而活。” 可这理想究竟是什么呢?是锦衣玉食,还是爱人恩宠?都不是。都不是?她是黑夜的化身,孤独的神明,理想的集合体。她本以为如此。 可是,那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悲伤呢?无缘无故,没有缘由的悲伤何来?她一次一次问自己,可是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解答。 她恐惧一切,包括她自己。现在,她不再像往常一样,此刻她无比惧怕黑暗,深不见底,她什么时候会被侵蚀?黑暗的厌烟雾笼罩着她,延误了转机,让她疲于奔命,却又无能为力。直到这深不见底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成为其中一员,狂欢、放肆、躁动、虚伪。 翎歌泣不成声。 此刻她不再坚强,她害怕一切,眼前的黑暗,心里的杂念,每一个可能存在于黑暗之中的事物,包括她自己。 她忍无可忍,她站起身,黑暗中什么都不会存在,要么追寻光明而死,要么于黑暗苟活。 翎歌开始奔跑,越来越快,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云里雾里,漫游在所有想要到达的天际,追寻着她的理想,她自己。 直到她撞到一个坚实的东西,那东西挡住了她的路,翎歌回退几步,她知道,那是一个人。 一个站在黑暗的路中间的人。 “吴雪?”她颤声问道。 没有人回应她。 于是,她再次发问,问了很多遍,连她也在疑惑,她是在问他,还是再问自己? 她走上前,带着那颤抖的身体和声音,迫不及待地走上前。 她什么也看不见,那人的身影被黑暗笼罩,就像她一样,他们在黑暗之中相遇了,他们在黑暗之中相互慰藉。 那人抓住她单薄的双肩,那只手很凉,沾满雨水,湿漉漉的,不断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她的意识。 “喂……” “翎歌?” “你?” 翎歌看到了光,微弱的火光,那人近在咫尺,却像是远在天边。 那是吴雪,他正一脸焦躁不安地看着她,抓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摇晃着。 吴雪见翎歌终于睁开了眼睛,顿时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 “你终于醒了啊……” 翎歌有些茫然,眼前没有黑暗,没有挂在墙壁上的尸体,只有一个比较熟悉的人,一个简陋的石室,还有墙壁上幽幽的灯火。 这是……怎么回事? 翎歌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都被疼痛包裹,只要她稍微动一下,疼痛便牵连着她的经脉,钻入骨髓。 吴雪笑着过去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说道:“你受了点伤,暂时还是不要活动太多为好……” 翎歌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室,墙壁上悬着几盏小油灯,发出微微的火光。她身子下软软的,铺着干草,大概就是从那角落里的干草堆拉过来的。 对于这一切,翎歌都很是惘然,于是,她看向了一个可以不让她迷茫的人,一个也许能解开她心中疑惑的人。 翎歌动了动嘴巴,却只能发出变了声的微弱声音:“这是哪里?我又是怎么回事?” 翎歌抬起头,侧面看着吴雪,他苦笑了两声,无奈道:“我们掉下来了,你好像碰到了脑袋,昏了过去……” 翎歌眨眨眼,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翎歌才微微说道:“有……有水么?我……我嘴巴有点干……” 吴雪轻轻一笑,将她的身子垫高,走到石室的中间,那里放着一个由树叶扎成的小碗,雨水透过头上石板的缝隙滴下,此刻已经积了半碗水。 吴雪走过来,对她歉然道:“真是抱歉,只有雨水了,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也不能烧火,你稍微润润嗓子吧……” 于是,吴雪再次扶起她,给她喂了点水,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 “这么说……那一切,都是假的了……” 翎歌幽幽说道。 吴雪一愣,随即笑道:“哦,你说的是梦吧?” 翎歌有些不解:“梦?” 吴雪笑道:“你刚才一直在呜呜呀呀说梦话,而且还手舞足蹈的……” 翎歌想了想,这才发觉,原来之前那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梦,一个会让她恐惧,一个差点让她崩溃的梦。 眼前,是吴雪的笑脸,根本没有什么深不见底的黑暗。 良久,她才再次说道:“我们掉下来多久了?” 吴雪想了想,说道:“大概两天了吧……” 翎歌有些错愕:“这么久了?” 吴雪点点头,看向石顶上那个漏雨的缝隙,说道:“我看了一下,外面的天黑了两次,现在应该已经是第三天了吧……” 翎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之颔首低眉,问道:“这些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吴雪神秘一笑,说道:“你一定想不到这是哪里。” 翎歌嗔怪地斜瞥了一眼,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幽幽说道:“还会是哪里?我们不是被那个谁打下了这里么?一个石室还能有什么……” 吴雪悠然一笑,说道:“没错,但是这里是那群山匪的老巢,我们到了贼窝啦!” 翎歌一怔,茫然地仰头看着吴雪,见他落到贼窝里还笑得格外灿烂,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她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说道:“你啊你……” 那一捏根本没有什么力道,就像是小孩子挠痒痒一样,翎歌久睡初醒,现在还很虚弱,根本没什么力气。 吴雪笑道:“你放心吧,这里还比较安全,那群山匪主要活动区域不在这里,这里应该已经被废弃很久了。” 翎歌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只猫儿一般,说道:“这你都打探清楚了?” 吴雪笃定地点点头,然后向她解释道:“这里应该就是山匪的老巢了。我之前还疑惑,为什么深入山林却没有看到一个山匪的营寨,原来他们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之前我沿着这屋子里唯一的甬道一直走,后来我到了山中腹地,简直不敢想象眼前的情景。” 翎歌怪怨地说道:“一群山匪有什么不敢想象的?” 吴雪笑道:“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这建在大山内部的建筑。我沿着那条道一直走,一直走到尽头,然后真是豁然开朗。只见这山中间是个高耸巨大的洞府,下面密密麻麻全是山匪,像是黑色蚂蚁一般不停劳作着。中间是一片建筑群,不过那建筑与我中原颇有差异,我们的房子多用木质,可是那建筑群的房子的筑基墙面全部是灰色石块,可是也保留了不少中原建筑的痕迹。” 翎歌沉默半晌,这才说道:“你……你自己……是怎么打入其中的?” 吴雪笑道:“我跑到库房,换了一身他们的衣服,伪装是他们的一员,打探之余,也窃了不少食物,不然这两三天可真是要饿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洞天府地(其二)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虽然食物找到了,可是却没有发现水源。我只在库房里发现了一箱一箱的酒,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靠喝酒解渴……” 听完,翎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三天了……居然过了这么久……”灯火的幽光倒映在她宝石般的眸子里,闪着幽幽的光。她怔怔地看向吴雪,轻轻说道:“这几日没什么麻烦吧?” 吴雪轻柔地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什么麻烦都没有,你没什么麻烦,那群山匪也很老实。只是……” 说到这里,吴雪脸上浮现一丝疑惑的神情。 “只是什么?”翎歌问道。 吴雪思忖道:“只是他们每天都似乎在忙着什么,真像是勤劳的蚂蚁一般,只是别人是忙着谋正道,他们是忙着打砸抢烧罢了……” 翎歌说道:“他们会忙什么呢?” 吴雪疑惑地摇摇头,随即叹了口气,他隐约有些担忧,他并不知道这群山匪究竟在忙什么,他们会不会再次下山,冲进村庄里,再次洗劫烧杀一番? 翎歌发现了他眉宇间的愁绪,轻轻说道:“这几日你还要照顾我,还要兼顾其他,真是麻烦你了……” 吴雪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再说,你一直在那里躺着,除了嘴里说胡话,手脚不老实以外,也没有什么麻烦……” 闻言,翎歌顿时脸上一红,像是两朵彤云一般。 她微微颔首,低声问道:“我……我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么?” 吴雪故作思索状,手指掐着下巴,略微思忖,说道:“也没什么,支支吾吾的,我没听清……” 翎歌不依不饶地看着他,直看得吴雪脸上发热,不好意思起来。 “你说谎……” 吴雪讪笑道:“哪有……” 翎歌直勾勾地看着他,直让他浑身发毛,很是不自在。 “就是有……” 翎歌转而幽幽一笑,不再执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吴雪也终于松了口气,幸好她没有再坚持下去,要不然,自己恐怕坚持不住,会告诉她他听到的一切。 他怎么会忘记呢?那些在她昏迷期间反反复复念叨的名字,除了父母、师傅以外,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 雨,花,还有他。 吴雪有些迷惑不解,他偷偷看着低眉颔首的翎歌,心想:“她为什么念叨我呢?我虽然跟她有些关联,但那也只是上一辈人做的约定罢了,何况她并没有来到吴家避难,也没有见到他。她为什么念叨自己呢?” 吴雪不知道的是,就算是梦中的翎歌,口实也是一向很严谨,可谓是滴水不漏,除了一些人名以外,就没有任何多言多语。 任何从前的相关情节都没有。 吴雪偷偷地看着她,她坐在干草铺上,眼神幽幽,面无表情,好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而吴雪不知道的是,她也一直偷偷看着他。只是,那是在余光里,发现了他在看她。 有多少难言之隐,都是在这样的余光里成为永恒的遗憾。 良久,翎歌抬起脸,吴雪赶忙将眼睛转向一边,这拙劣的表演都逃不过翎歌的眼睛。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吴雪想。有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或是站在某个场景里,无喜无悲,久久出神。 忽然,吴雪有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若即若离。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么?他这样问自己,随即又觉得好笑,天大地大,人来人往,谁能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人,再次见面还会记得对方呢? 少顷,翎歌幽幽叹了口气,像是没有任何感情一般,冷静地说道:“你找到出去的办法了没?” 吴雪猛然想起来,他们还是在地府底下,跟一群山匪一墙之隔。 他说道:“从这里上去应该是不可能了,我试过,这巨石根本推不动,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出去的机关。” 翎歌说道:“是因为我么?” 吴雪有些疑惑,说道:“什么?” 翎歌说道:“因为我拖累了你,不然,你穿着他们的衣服,跟着他们就能混出去了吧……” 吴雪脸上露出了苦笑,他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究竟在闹什么脾气?怎么感觉她总是话里有话,话中带刺?她是在抱怨他,还是在抱怨自己?她是在跟自己闹小脾气么?还是在跟他撒娇? 吴雪只淡淡道:“你需要休息,先别说这么多话……” 翎歌好像是铁了心,她执着不休,说道:“我就要说,说一句不够,我说十句,说个没完没了,烦死你!烦你到死!” 吴雪惊愕地看着翎歌,此刻,他看到了另一个翎歌,看着她抓狂痛苦的模样,吴雪有些迷茫,有些失神。 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摔到了脑袋,需要休息……” 翎歌噗嗤一笑,挑了挑眉,冷冷道:“你觉得我需要休息?告诉你,你个恶贼,我不需要,我从来没休息过,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休息。我的脑袋好好的呢,不痛不痒,不晕不昏,思路清晰,你不要像对小孩子一样对我!” 吴雪神色有些痛苦,说道:“你这是何必……” 翎歌也不知怎么了,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从来不想说。之前,她总觉得没必要说这么多话,言多必失不说,还很累。可是,现在,初醒的翎歌却好像换了一个人,执着、焦躁又不安。 翎歌的心不由得抽紧了,她每说一句话,就好像被拉扯了一下,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里的疼痛忍无可忍。 因为她知道,有些情感注定是石沉大海。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就好像全身被一种由不得自己的力量牵扯,自己再也不是自己,情难自已,情不由己。 吴雪呆呆的和翎歌对视着,虽然他们二人都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说任何言语,却比武林高手还武林高手,他们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对决。 这一刻,翎歌才发现,自己除了年龄在增长以外,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永远也无法长大的小孩子。也许,她早已经死了,跟着往事一起死了,永远停留在了过去,往后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吴雪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脑袋里一片浆糊,被她搅成了浆糊。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没有任何成长,自己还是那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虽然自己在不断变老,但是心却越来越幼稚。 吴雪想:“也许,我早已经跟着家人亲人,在那场大火里丧生了,现在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个叫‘吴雪’的幻影罢了……” 他的心里蜷缩着一个小男孩,变坚强了么?好像变了,比之前好多了。有时候,却感觉自己没有任何长进,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渺小的人。 自己到底变没变?吴雪不止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好像无关紧要,但是对一些人来说,却是执着一生、困扰一生的问题。 变了么?变了。没变么?没变。 有些人,在痛苦里彻底沉沦。 有些人,在痛苦里瞬间变老。 二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好像不死不休般,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良久,翎歌忽而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她竭力克制着,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窘迫的一面,更不想在他面前如此。 可是她忍无可忍了,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快要冲出来,将她扯碎。 眼泪无声无息,汩汩而下,成珠成串,翎歌痛苦地抿着嘴唇,牙齿咬在上面,却是一言不发,委屈又痛恨地看着吴雪。 吴雪内心里无比痛苦,却没有丝毫动摇。他明白,大部分错误,都是从同情开始的。 翎歌无声无息的留着泪,用手指拭去,却又落下,如雨如帘。她倔强地不哭出声,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她竭力克制着,就是不知道自己承受痛苦的能力,究竟有多强大? 他们像是两个生了病的人,不懂得情绪的表达,倔强地往心里憋。没有极限,没有止境。他们都了然于心,若是此刻稍微松懈一点,所有的伪装便前功尽弃了。 他们都像是小孩子,都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子,执着又倔强,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 翎歌因为憋着泪水和哭腔,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身上无一处不痛,痛如骨髓。 有时候,只有痛苦才能让人清醒。她想。多么病态的坚强。 翎歌急促的喘着气,张开嘴吐出气息,眼泪就像是那场雨一样,永远无休无止,一下就是很多年。 吴雪也在颤抖,他的内伤未愈,现在憋着一股气,似乎又加深了几分。痛苦让人清醒,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忽然,翎歌不哭了,她静了下来,身体摇摇欲坠,随之颓然往后一倒。 她昏迷才醒,却又悲恸过度,登时又昏了过去。 吴雪一个激灵,蓦地到了她身边,从后面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可不曾想,翎歌顷刻间又醒了,她转而趴在他怀里,啜泣不止。吴雪瞬间明白,自己上了她的当。 “怎……怎么了……” “疼嘛……” “哪里疼?!” “哪里都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蚁穴 二人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般,默默对视着,谁也不相让,气氛有些沉闷,若是有个好事的人在旁,一定会这样子解说:“这可真是武林绝的明光堂的山匪了。” 吴雪不想多生事端,便想急急走过去,可是那伙人见到吴雪,皆是大惊失色的模样,惊愕地看着他,连手中的活计也忘了。一人呆怔地看着黑衣吴雪,立马被另一个人往路边拉去,低声呵斥道:“你不想活了么?快让条路!”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低声惊诧道:“他……他怎么回来了?不是已经……” 另一人赶忙制止了他,因为他看见吴雪好奇、疑惑地瞥了他们一眼。那伙身着鹅黄衣服的人顿时噤若寒蝉,连个大气也不敢出,直愣愣地呆若木鸡。 吴雪就在他们怀疑、惊愕的眼神中穿过,他心中的疑惑愈发浓烈:“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他们看见我都像是见了鬼一般?我们不该是一伙人么?” 难道是这衣服的问题?吴雪想,上次情况紧急,他偷偷趁着他们休息的间隙潜入进去,急急忙忙拿了身衣服、食品就走,也顾不得许多,没想到自己却是鹤立鸡群了。 吴雪带着疑惑,接着走去。只见这城其实并不大,房子的布局成一圈一圈的圆状,中间穿插这一条条直道,直通最中间的那座房子。那房子宽大高耸,虽然造型很是奇特,但也可以瞥见其中中原建筑的风采。 “那房子是干什么的?”吴雪疑窦丛生,心想:“一路走来,既然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那看来伪装就是有些成效的,我且放心去瞧一瞧好了……” 吴雪便径直向那最中间的大房子走去,只到了靠近房屋的一处,忽而看见了另一伙山匪。这伙山匪黑甲佩剑,显然就是那晚吴雪“单骑擒匪”时遇见的铁剑堂之人。 吴雪顿时一个激灵,心中一咯噔,心想:“坏了,坏了!那晚跟他们打过照面,若是被他们认出来可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五大堂 吴雪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绪,竭力装成镇定地模样,向着那最大的的大殿走去。他心想:“这些人皆是身着黑甲,腰间挂着宝剑,显然就是铁剑堂的人。那晚跟他们打过一个不太愉快的照面,何况,他们的堂主和副堂主都被我给擒了,若是他们认出我来,可得把我乱剑砍死,反而还害了翎歌。” 那群铁剑堂的人皆是心事重重,又有些不甘心的模样,他们聚集在大殿之外,商议着什么。 见了吴雪从边上走过,顿时惊得合不拢嘴,他们的惊愕程度跟吴雪是一样的。 吴雪心中一咯噔:“坏了,坏了!他们认出我来了!” 那群铁剑堂门人先是惊疑无比,然后立马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围拢了过来,将吴雪围在中间。 吴雪见他们怒气冲冲,睚眦欲裂的模样,直像是那凶神恶煞一样,顿时心中一凉:“完了,完了,我的伪装生涯到此结束了!” 可不料,那群人走近过来,却是全部抱拳致礼,齐刷刷的,将吴雪吓了一跳。 只见其中一人泪眼汪汪的,悲戚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们可放心了……” 另一人也是附和道:“这下好了,太好了……” 一人说道:“果然是一表人才。” 另一人笑道:“堂主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吴雪惊愕万分,心中疑惑:“难道是那晚我脸上全是灰尘血迹,他们没认出来我?可他们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全部都是悲戚万分的神色,可在这种感觉之中,还有些宽释,见了他们毕恭毕敬的模样,吴雪却更加惊诧不已。 还没待吴雪反应过来,便被人群簇拥着,推向大殿门口。 吴雪面色惨白,喃喃道:“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其中一人凛然道:“他们都到齐了,就差我们了!” 吴雪原先想独自进去瞧一瞧有什么玄机,可被他们这么一推举,忽然感觉陷入了什么阴谋之中,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可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兄弟们,你们先冷静冷静,我们人多,不该一起进去,惹了他们不开心。这样吧,我陪他一块进去好了,诸位兄弟等我们的好消息!” 吴雪闻声一怔,只觉得这声音可真是熟悉,他侧脸看去,顿时哭笑不得,那人正是消失已久的游天星!此时他也穿着铁剑堂门徒的铁甲,腰间配挂着宝剑,冲着吴雪眨眼睛,笑得很是诡谲。 见到了游天星,久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他,可是却见游天星偷偷给他使着眼色,吴雪虽然疑惑,便也没有开口,赶忙将脸扭开。 听了“铁剑堂游天星”的建议,其他门徒也没有什么异议,纷纷道:“如此甚好,那你就陪着他一块进去吧!那伙人全是老狐狸,贼心不死,你们可要小心为上!” 吴雪又惊又疑,但见到游天星,便也宽心了许多。 游天星笑道:“兄弟们,放心吧,有他在,一定不会让他们太放肆的!” 说着,他还拍了拍吴雪的肩膀,直把他拍的胆战心惊,心神不宁。 当下,游天星便推开了大殿的门,只听沉重的木门吱吱呀呀徐徐开启,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立马把吴雪往里面一推,吴雪一踉跄,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吴雪回头一看,却见到铁剑堂门徒们期盼、坚定的眼光,然后门就又被游天星关闭了,隔绝了外面的火光。 大殿内比之外面,有些昏暗,吴雪回过身,渐渐适应了殿内的微微光线,放眼望去,顿时他身子一抖,就连腿也开始不争气地颤抖起来。 只见殿内宽旷无比,四根粗大的支柱杵在殿的四边,两个人合抱不过来。在四根支柱中间,拉扯着紫色的纱帘帷幔,在那朦胧微垂的纱帷间,分别坐落着几尊巨大的雕像,那雕像正是吴雪之前见到过的,魔鬼的雕像。只是这几尊雕像形态各不相同,左边的两尊一个双掌捧起,一个卑躬屈膝。右边那两个一个手举着大刀,一个正做拔剑姿势。 吴雪只见到这偌大的殿内这几尊张牙舞爪的巨大魔鬼雕像,魂就被吓掉了一半,加之其间香薰雾气腾腾,紫帘影影绰绰,更添几分诡异压迫之感。 吴雪迷迷瞪瞪地稳住身体,放眼一看,只见大殿之上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振翅欲飞的魔鬼雕像,那魔鬼面目格外狰狞,尖舌头伸得老长,一双阴冷的眼睛直盯着大殿正门,看着贸然闯入的袭扰者。 吴雪看了一圈这五尊巨大的魔鬼雕像,只感觉灵魂都在被魔鬼拷问着,顿时没了气力,脚下一软,就将欲颓然倒下。 这时候,游天星从后面一抄手,将吴雪抬起,轻轻说道:“别害怕,我们一起去看看。” 吴雪顿时失声道:“这……这……” 游天星摇了摇头,沉声道:“别担心,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等会儿再说。” 于是,二人亦步亦趋地朝着殿内走去,殿内光影幽暗,气氛很是沉闷,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让吴雪喘不过来气。殿内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寂静、压抑。 过了紫色的垂帘,吴雪顿时看见在那五尊魔鬼雕塑前,分别坐着四个人。吴雪环视一圈,顿时叫苦不迭。只见那四个人里面,倒有一个面熟的:鬼刀堂堂主王泰! 见到吴雪他们,几人一同冷冰冰地看向殿下,为首的那人缓缓抬起脸,冷冷道:“来者何人?”他的声音无比生硬沉闷,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滚滚在大殿内响起。 游天星立马弯腰抱拳道:“铁剑堂代堂主雪容,铁剑堂堂主幕僚叶痕,前来觐见。” 吴雪听游天星这么说,顿时一愣,旋即打了个哆嗦,心中叫苦道:“原来如此,原来自己是装过了头,成了铁剑堂的代堂主了!早知道就不拿这么另类的衣服了!” 见了吴雪,那四人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吴雪顿时感觉自己是落入圈套的猎物,被一群饿狼觊觎着,顿时浑身发凉。 吴雪心神恍惚,腿脚都是在微微发抖,他忽闪着眼睛,装作镇定地看了看他们四人,不由得有些疑惑:“这里见到了鬼刀堂堂主王泰,怎么没看见暗影堂堂主郝仁?他去了哪?幸好他此刻不在,若不然恐怕要被当场揭穿。” 王泰上下打量着吴雪,顿时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铁剑堂代堂主么?哼,弱不禁风的,像一个小鸡一样!” 坐在左边的一人冷笑道:“陈方圆怕是糊涂了,自己被人擒了不说,找的代理堂主都这么羸弱,怕是铁剑堂已经成了我们之间拖后腿的了!” 吴雪看向说话那人,只见那人身着鹅黄道衣袍,也是一副礼装扮相,就连王泰那庞大的躯体也罩了一身黑色的衣袍,俨然是要举办什么仪式一般郑重。 游天星对吴雪低声道:“走,到我们的位置上去!” 吴雪有些恍惚,腿脚有些发软,所以他走得很慢,在其他几位堂主看来,这小子虽然是个代理堂主,但也太过嚣张,心里各自有些许不快,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吴雪到了空下来的一个位置上,理了理衣袍,将前襟一掀,安然落座。游天星则是站在了吴雪身后,宛若一个全副武装的保镖。在其他几个堂主后面,也分别站着一个人,俨然是亲密下手的样子。 对面一个精瘦的男子冷不丁笑了一声,他手臂直着脸,懒懒地歪斜在椅子里,眼睛满含杀气地盯着吴雪,悠然说道:“一个从来没露过面的小子,还真是嚣张……” 当吴雪屁股还没坐稳,只听为首的那人沉声说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说着,那人站起身,其他三人也站起身,吴雪有些不明所以,可是他虽然装成镇定的样子,可却有些像是装过头了,反倒看起来很是嚣张、很是不屑的架势。他不知道他们在卖什么关子,便也想跟着站起身,虽然吴雪是一副倨傲凛然的样子,可腿脚却是在衣袍下瑟瑟发抖,怎么也站不起来。 其他四人已经站起身,一齐看向安稳坐着的吴雪,眼中满是鄙夷、质疑之色。吴雪暗暗叫苦:“各位大佬,可不是我狂妄不想起来,而是我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他们想要发火的时候,背后的游天星在他背后点了一点,吴雪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为首的那人冷哼一声,然后便不再看他。接着,他缓缓捧起双手,其他几人跟着他的动作一起捧起手,慢慢举过头顶。 吴雪顿时觉得很是搞笑,心念一转动:“他们这是在干嘛?怎么动作这么奇怪?”但是他已经成为了“铁剑堂代堂主”,就得把这一出戏给演下去,便跟着他们的动作举起双手,但是动作却过快,过激,像是举手投降一般滑稽。 其他几人见了,有的憋着笑,有的愠恼,为首的那人脸皮不由得抽到了两下,也没有再管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代堂主 吴雪原本就有些慌乱无措,没想到此刻却是混成了一个代堂主,位居五大堂主之一。吴雪想:“自己可真是偷梁换柱,擒了陈方圆,把自己换进去了,不过好在,他们还有个代理堂主的规定,若不是郝仁堂主不在,那我可真是百死莫辩。”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他开始跟着其他几位堂主做着奇怪的举手动作。这动作着实有些滑稽,只见他们一会儿将手举过头话了,“哼,找不到?我看你们就是不想找吧?!”他体大气阔,声也如洪钟,震得吴雪头昏脑涨。 暗影堂代堂主忽然跳起,怒气冲冲道:“王胖子,你这贼厮!圣主心性幼稚无邪,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王泰冷笑一声,讥诮道:“你别以为我王泰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你巴不得圣主消失才好,不对么?郝风,郝代堂主?!” 对于这一切,鹅黄道袍的男人一直面带冷笑,一言不发,侧眼旁观着。吴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心想他们这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矛盾么? 郝风顿时暴怒,一拍椅子,手间打了个掌诀,忽而扑身拍向王泰! 王泰眼中闪过一丝火热,双掌蓦地一拍,坐在旁边的吴雪忽然感觉一阵疾风动,王泰已经不在座位上了。他的速度很快,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想象他是个胖子。 只见王泰宛若大山一般到了郝风的跟前,“嘭”得一声,跟他对了一掌,顿时激起一阵风澜,正是平地风起,力拔千钧。 只见郝风被王泰一掌推了回去,一屁股坐回了座椅里,而后者显然是个好斗的狂徒,一舔嘴唇,就要起身再战,却被为首的水堂主给喝止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圣主?!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在鬼神殿闹事?!” 郝风冷哼一声,坐回了座椅里,微微低着头,喊道:“圣主圣明!还有个水庭月水堂主撑腰,我们自然是不敢造次……” 水庭月面色阴沉地看着下首,不置言语。王泰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人立在殿中,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只听他冷笑一声,说道:“郝风,你不过是个连屁股都没坐热的代理堂主,也想跟爷爷我叫板?”他居高临下地侧目觑着郝风,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你郝人大哥来了,也不敢对我王泰如何!”说着,王泰猛地一甩衣袖,阔步回到座椅前,缓缓坐了下去。 在场的,一言不发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明光堂堂主,一个是“代理堂主吴雪”。一个面色怪异,微微冷笑,一个不明所以,不知何言。 这时候,水庭月冷冷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圣主。另外,关于山下那几个人,有没有更多的消息?” 吴雪听到“山下那几个人”,顿时来了精神,侧耳倾听。 王泰首先说道:“我们之前不是已经组织了一场夜袭么?那群人里面有个七尺大汉,看着不像中原人。” 水庭月略微思忖,便说道:“上一次进攻出动了三大堂,怎么没有把他们拿下?” 王泰厉眼看着对面的两人,冷笑一声,道:“这你就要问问他们了,原本是三堂人马一起进攻,为何最后只有我鬼刀堂的弟兄们厮杀,却不见他们的人影?” 明光堂堂主焦锐鹏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悠悠道:“不是我们不想帮,而是我们也遇到了点麻烦。” 王泰厉声道:“麻烦?哼,你怕麻烦,就让我的兄弟们去送死?!” 焦锐鹏双手交叠,扣着十指,慢条斯理道:“王堂主,请你谅解,那几个人实在不可小觑。我们在前去支援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还有一个使暗器的小子,敌人锋芒毕露,我们不可强行对抗,否则可能会有不必要的死伤。” 吴雪暗暗思忖,他所说的白胡子老头,还有那暗器小子,大概就是指那晚前去西边探查的张道长和游大哥了。 王泰额头青筋暴起,指关节咔咔作响,阴恻恻道:“避其锋芒?我看你们就打算让我死在那里的吧?!” 焦锐鹏笑道:“王堂主,你这是何意?不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啊……” 郝风跟着一笑,说道:“王泰,我们那晚也是派出了帮手,准备从后面包抄,可是没想到遇到了两个挺火辣的妞儿,兄弟们全折在那里了。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王泰这时看向一旁的吴雪,他上下打量一番,鄙夷地说道:“小子,你不是陈方圆的代堂主么?对那晚的事情也是有些了解吧?!” 吴雪一怔,随之微微苦笑,心想这下自己再怎么沉默也没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代堂主(其二) 吴雪现在是被王泰“推”上了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理了理思绪,于是便说道:“这,这个么……那晚陈堂主确实有派兄弟们下山支援,可是没想到堂中出了叛徒!” 焦锐鹏眼神锐利地看向吴雪,说道:“哦?叛徒?哪来的叛徒?我看他就是想推卸责任吧?” 郝风也附和道:“这下好了,陈堂主被擒了。我看,那个叛徒就是你吧?他一死,这堂主之位,可就是代理堂主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同望向吴雪,吴雪被四目相对,顿时感觉有千把刀在自己身上刮,他定了定心神,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郝堂主这是何意?我们堂内出了内奸,这本是我们自家兄弟的内务,不足为外人道也。但话已经说道这儿了,那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郝风指着吴雪骂道:“我们五大堂原本齐心协力,我看,就是我们中间出了叛徒,将内部情报告知山下的人,我们这才屡次受挫。” 吴雪顿了顿,也不气恼,翘起二郎腿,悠悠说道:“郝代堂主,我们同为代堂主,行的还是堂主的名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免得跌了堂会的面子。” 郝风顿时暴怒,干枯的手在扶手椅上一拍,就欲站起,可是却被水庭月给断然阻拦下了:“郝风,你还想惹什么乱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当着五大神明的面,戕害自己人么?!” 郝风被水庭月呛了一声,顿时不说话了,不知道怎么的,吴雪发觉他好像很怕这个水庭月水庭月。而且,他也隐隐发觉,这群山匪内部并不太平,矛盾冲突不断,实在是暗流涌动。 水庭月看了看吴雪,沉声道:“雪容代堂主,你说说看,铁剑堂出了什么叛徒?” 吴雪冲他礼貌性的笑了笑,也不再理会郝风和焦锐鹏尖锐阴毒的眼光,说道:“那晚,我堂原本按照计划去援助王堂主……”说着,吴雪向着一旁的王泰抱了抱拳,接着道:“可是,陈堂主的幕僚,也就是赵柏,背叛了陈堂主,让他在与那几个人战斗的时候,受了他背后一剑,陈堂主这才被那伙人擒住,不然,若是光明正大的战斗,陈堂主又怎么会怕那些宵小?” 王泰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沉声说道:“哦?可真有此事?!” 吴雪揖礼道:“确实如此。” “放屁!你放屁!”郝风暴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崽子,谁知道你是不是说胡话放屁?” 吴雪眉眼一沉,冷冷道:“我说的句句属实,赵柏早已经有了谋权篡位的念头,陈堂主也有所发觉,所以才会暗中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成为他的代理堂主,小生不才,斗胆领命。” 吴雪思忖着当时的情景,那晚,烽火连天,杀声不绝。赵柏的所言所行还在吴雪脑海里,他说过,只要陈方圆一死,另外两个堂主就会扶持他成为铁剑堂堂主。这里面关系复杂,陈方圆着实是一个可怜的替代品,一个别人阴谋的牺牲品。吴雪不由得感叹,看来当匪也不好当,也会被自己人背叛。 郝风呵斥道:“放屁,真他娘的是放屁,你以为我们会信么?赵柏是我们安插在村中的内奸,他已经效力我们很久了,提供了无数有用的情报,怎么可能背叛我们?!” 焦锐鹏这时也玩味的打量了一下吴雪,眼中闪着威胁的寒芒,悠悠然地说道:“小兄弟,你可亲眼目睹了赵柏背叛陈堂主?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测而已?” 吴雪一怔,随即发现了焦锐鹏话里面的机锋,作为一个暗中安排的代理堂主,自然是没有参与那晚的袭击,如果参加的话,必然会被人目睹。而他那晚沐血淋尘,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自然是没有人能认出来的。 吴雪思忖片刻,便说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回来的兄弟们看到了一切,包括赵柏刺伤陈堂主的那一幕,全部都被看到了。” 这时候,站在后面的游天星上前抱拳躬身道:“报告水堂主,代理堂主说的句句属实,那晚赵柏确实背叛了陈堂主,背后偷袭,将他刺成重伤,好在没有性命之忧,适才被那群人擒获。” 郝风的面色愈发阴沉,如刀般的目光分别在吴雪和游天星身上刮着,好像恨不得将他们刮下几层皮肉似的。 焦锐鹏往后靠了靠,换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悠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商量一下,怎么解救陈堂主。” 吴雪醒了想,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先去救陈方圆,现在村子里势力空虚,若是再被歹人冲击偷袭一下,恐怕会有灭村之忧。于是,吴雪说道:“依我看,当务之急不是如何解救陈堂主,而是找到圣主,再做定夺。” 郝风冷笑道:“还说自己不是那叛徒,你明明就不想陈堂主回来,他一回来,还有你个代理堂主什么事?” 皮球又被踢了回来,吴雪经历了这么多,此刻也安定了下来,既然他们没有发现自己所伪装的,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吴雪坦然自若,微微一笑,说道:“我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想要像那个卑鄙的叛徒一样谋权篡位,陈堂主于我有恩,我自然是希望他回来的。可是,水堂主,你想想看,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杀掉一个堂主,而是将他擒获看押,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从他那里探听一点关乎我们的信息么?” 焦锐鹏极其老谋深算地眯了眯眼,笑道:“那,我们不是应该更加赶急救回陈堂主么?若是被那群刁民知道了我们的内幕,恐怕对我们不利啊……” 水庭月略微思索,微微点了点头,喃喃道:“确实如此……” 这时候,吴雪旁边的王泰说话了,他冷笑道:“救?‘救’这个字从你们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杀意满满呢?” 郝风怒火攻心,可是他的脾气实在太差,不知道隐藏,气呼呼说道:“王泰,你个贼胖子,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要救陈堂主,只是为了我们大伙考虑,你挑我毛病么?!” 王泰冷冷地讥讽道:“不敢,我可不敢,你哥哥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我怎么敢跟他做对?” 郝风还想发作,却被水庭月制止了,他说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现在我们是内忧外患,陈堂主被擒,圣主不知所踪,我们应该更加团结才是,想想办法,该如何做。” 这时候,吴雪趁机道:“水堂主,依我看,我们还是先找到圣主,有圣主在,我们也就有了主心骨,是攻是守也就有了打算,何必像现在一样跟个无头苍蝇一样窝里横?我之所以不急着救援陈堂主,并不是因为私心,而是因为他现在不急着被救。” 水庭月笑道:“哦?这想法倒是有点意思,你说说看,他为什么不急着被我们救?” 吴雪顿了顿,盯着焦锐鹏和郝风痛恨阴毒的目光,岿然不动道:“之前我们也说过了,他们之所以要留着陈堂主,不是因大发善心,而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我之所以不急着救,是因为我们人心惶惶,我之前还听下面的兄弟们说,上面是不是要准备撤了,要不然怎么老是矛盾重重呢?他们不急着害陈堂主,我们不急着进攻,等找到圣主,安定人心,等他出面号令我等,再做打算不迟。” 水庭月不由得点点头,思忖着吴雪的建议。 郝风一拍椅子,立马跳起,怒斥道:“放奶奶的狗屁,圣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根本不把兄弟们放在眼里,我们还要等她么?” 吴雪故意激怒于他,抓住了话柄,冷笑一声,悠然道:“哦?郝代堂主,你这话往轻了说,叫不礼貌。往大处了说,叫以下犯上、狼子野心。你不把圣主放在眼里么?还是说,你想反?!” 吴雪越说越冷,翘着二郎腿,十指相扣,玩味地看着郝风。 郝风顿时暴跳如雷,他已经忍无可忍,他的脾气向来火爆,受了吴雪言语侮辱,他立马跳起,殿内黑影一闪,直扑向吴雪。 吴雪心中一凛,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他没想到郝风竟然如此禁不起激怒,稍微言语,就暴跳如雷。吴雪心想:“比起他的哥哥郝仁,这个弟弟可真是差远了,不论是心性还是耐力,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吴雪瞳孔骤缩,就在准备出手反击的时候,只见眼前青石板的地面忽然下沉,里面缓缓流出了亮闪闪的液体,郝风怒火攻心,眼里只有吴雪,丝毫没有注意脚下的变化,“噗通”一脚,踩在了那奇异的液体当中,顿时身体开始下沉。 那液体焕发着奇异的暗沉色彩,满含死亡的味道,郝风一见那液体,顿时惊叫道:“水庭月,你!你胆敢杀了我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式骨水 郝风此刻彻底被吴雪激怒,腾得一下从椅子里站起,几乎是没有任何犹疑便向着吴雪扑去,他打了个掌诀,烈烈作响,虎虎生风。吴雪瞳孔骤缩,他虽然有心激怒于他,但是并不想在这里和他大打出手,因为他毕竟只是个假冒的代堂主。 可是,转眼间郝风就带着一股劲风冲至眼前,就在吴雪准备起身相抗的时候,只听大殿内发出一阵“咯咯哒哒”的机关声响,郝风脚下所踏的青石地板霍然下沉,里面溢出汩汩暗银色的液体。郝风怒火攻心,眼里全是吴雪那个猖狂的小子,哪里注意到脚下的变化? 只见郝风一脚落了个空,“噗通”一声踩在了那暗银色的奇异液体之中,紧接着身体就就开始缓缓下沉。 郝风惊诧地看着已经淹没膝盖的液体,愤怒之余,又有些恐惧,他猛然看向堂上的水庭月,厉声道:“水庭月,你想要杀死我么?!” 水庭月支颐冷笑,沉声道:“哼,郝风,你可不要太过放肆,你屡次于自家兄弟情义于不顾,真当圣主不敢把你怎么样?” 郝风焦急万分,他的身体缓缓沉入那奇异的液体之中,眼看着就要淹没了大腿,他越来越急,不断地挣扎着,可越是挣扎,就下陷得越快。 吴雪怔怔地看了看沉稳的水庭月,再看看惊恐万状的郝风,那暗银色的液体越看越透露着死亡的气息,那汩汩的声音就像是亡灵的召唤,环绕在空旷的大殿内。 相对于急躁挣扎的郝风,反观其他几人,王泰沉坐在椅子里,面带几分戏谑的冷笑。焦锐鹏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对于在生死一线的郝风,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水庭月满面怒容,目光沉沉地看着不断挣扎的郝风。 吴雪转了转心念,想到:“这些山匪内部好似关系很是紧张,互相排斥不说,甚至就连自家兄弟的生死都这么淡漠。满口自家兄弟的,果然匪徒就是匪徒,谋的不就是利益么?又怎么会在乎别人死活?” 郝风愈发惊恐,他胡乱地摆着手,可是周围全是那奇异的液体,哪里有个着落点供他起身?只见那液体已经没至他腰间,郝风面如死灰,蓦地瞪向水庭月,厉声叫喊道:“水庭月,你个老贼物,别以为是五座之首就敢对我如此!若不是我大哥下山探查至今未归,这里哪能轮得到你行凶?!” 闻言,水庭月顿时朗然大笑,随即冷笑一声,厉声厉色道:“郝风啊,郝风,比起你大哥郝仁,你可是差得太远了。” 只见水庭月手掌在椅子上一拍,那响彻整个大殿的水流声蓦地停止了,郝风冷汗直流,眼睛怔怔地看着已经到了胸口的液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水庭月说道:“你大哥初入我教之时,就中过我的‘式骨水’,可他远比你要镇定的多,也聪明的多。” 郝风紧紧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水庭月一眼,只听他接着道:“可别真当我老了,你们这些小辈就开始放肆。有我在一天,我教就留存一天,圣主也可相安无事。” 吴雪听了水庭月的话,猛然一怔,心想:“他说着‘我教、我教’的,莫非他指的就是那魔鬼教?加之‘圣主心性幼稚质朴’,这个年幼的圣主,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时候,一直侧眼旁观的焦锐鹏开口了,他悠然笑了笑,也不看水庭月一眼,只是冲水庭月抱了抱拳,嘴角略带几分古怪的笑意,悠然说道:“那是自然,我们可都是水堂主一手提拔的,水堂主对于我们是知根知底。而且,水堂主尽心尽力辅佐圣主,是我们这些只想着赚钱的晚辈们所比不上的,实在是佩服,佩服。” 说着,焦锐鹏不动声色地瞪了郝风一眼,郝风顿时了然,连忙说道:“水堂主,我性子急,一想到自家兄弟被人生擒,就焦急万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明显是情非得已才说这些周全话,态度好像有了,神情却很是不屑一顾。 水庭月冷笑一声,不由得悄悄地叹了口气,这一声轻叹却是充满了悲哀与无奈,几乎没有人发现,他手上又动了一番,此下看去,原本包裹着郝风半身的“式骨水”缓缓收回,地板也开始缓缓提升,将郝风重新抬回地面。 脱离了式骨水,郝风脱了力气,一下子跪倒在地,双手撑着身体接连喘着粗气。吴雪看那水很是奇怪,看着黏腻稠密,就像是胶水一样,可是却能被水庭月掌握指尖,不由得心想,这水庭月水堂主大概才是他们正真的领袖,而那个“年幼的圣主”,大概也只是个吉祥物吧。 焦锐鹏冷笑道:“郝风兄弟,水堂主久不出手,这一出手还是如往日般威风凛凛,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哪里还有你的小命?还不快感谢感谢水堂主?” 郝风指甲“咯吱咯吱”地扣着青石地板,他俯首间满是痛恨与怒火,脸部因为屈辱而扭曲,良久,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感谢水堂主……万谢水堂主……” 水庭月一挥衣袖,淡淡道:“就这样吧,你回去吧……” 郝风半身的衣物都还沾着那种奇异的式骨水,他腿脚无力,微微颤抖着站起身,道了谢,便一瘸一拐地走回到座椅里。 殿内又恢复了平静,气氛沉寂地好像连空气也变得稠密起来。水庭月看了看四位堂主,说道:“依铁剑堂代堂主之见,陈堂主现在暂无大碍,他们也不会伤他性命,我们首要任务,还是寻找圣主的下落。” 这时候,焦锐鹏插话道:“是这样啊,水堂主,听外面打探回来的兄弟们来报,山下那群人蠢蠢欲动,最近两天似乎组织了几批人进山探查,我想若是碰到了他们,暴露了我们的位置,这样不太好吧……” 吴雪一怔,心想是兰儿他们么?想来也是,自己跟游大哥、翎歌出来三日已久,他们自然是急着来寻找的。只是他们又怎么能找到他们?谁又能想到,他们是在地下的山匪总部里? 水庭月略微沉吟,阴恻恻道:“如果路遇到来探查的人,不留活口,格杀勿论!” 这时,焦锐鹏、郝风、王泰三人应声而起,皆是揖礼道:“遵命!” 吴雪心中一咯噔,缓缓站起身,也是抱了抱拳。 水庭月最后说道:“集中各大堂会的人马,务必要找到圣主,她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太过天真,若是被图谋不轨之人骗了去,光凭我们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吩咐完毕,焦锐鹏随即一甩袖子立马向殿外走去,郝风随之跟了上去,跟他说着什么。 吴雪和游天星交换个眼色,也紧随其后,想要偷听他们在密谋什么,可还没走出大殿,就被一个硕大的大掌抓住了肩膀,吴雪身子一顿,差点被整个提起来。 只听后面传来沉闷的一声:“喂,小子,你先留步!” 游天星悄悄地将手落在了剑柄上,以防不测。 吴雪回头一瞧,只见王泰宛若大山压看着眼熟,咳,只能怪生的不好吧……” 王泰咧了咧嘴,古怪地笑道:“是么?我们是不是在下面村子里见过?” 吴雪心中一凛,心想:“莫不是他已经发现了我们是伪装进来的?不对,不对。那晚我们满脸血污尘土,灰头土脸的,他怎么能认出来?” 想到此处,吴雪也就放心了,当下便说道:“王堂主,我一直谨遵陈堂主教令,从来没有擅自下过山,王堂主可是认错了人?” 王泰随即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道:“哦,是这样啊……”然后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你可不要像那边那两个人,胆敢对我教图谋不轨,那下场就是个死!” 吴雪笑道:“怎么会?我虽然人轻位微,但也是一心一意服侍圣主的,怎么会像乱臣贼子般?” 王泰笑道:“那样就好……那样就好。”他凑近吴雪,低声说道:“我与陈方圆是把兄弟,你既然是他副手,那就算是我王泰的半个兄弟了!” 吴雪连连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王泰点了点头,说道:“近日就要组织人手,出去寻找圣主,你也去准备准备吧……”说着,他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大殿。 吴雪心想:“这才没过多久,就开始拉拢关系了,看来他们内部确实是派系分明,明争暗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内部 水庭月吩咐完毕,便退到了幕后,吴雪等人先后离开。 听了王泰那一番话,吴雪立马明白了,这些山匪内部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恐怕名义上是忠于圣主,暗地里却是心怀鬼胎。 游天星拍了拍吴雪的肩膀,轻声说道:“走吧,我们先出去吧……” 待吴雪他们走出大殿门,就见铁剑堂的门人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 “代堂主,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代堂主,陈堂主还没有消息么?” “代堂主……” 吴雪不由得苦笑,他可真是莫名其妙就成了山匪的一员,还是个堂会的堂主了。他连连招手,笑道:“放心,放心一切顺利……一切顺利……陈堂主目前安然无恙。” 一人问道:“水堂首他是如何吩咐的?” 吴雪笑说道:“当务之急,是找到下落不明的圣主,兄弟们先去休整个两天,今天酒水管够,我要做一些对策,两天后我们就去寻找圣主……” 闻言,众人一阵欢呼,兴高采烈地去搬酒去了。 吴雪和游天星面面相觑,随之苦笑一声,游天星笑道:“吴堂主,果然有堂主派头!” 吴雪苦笑着摆手,说道:“别,这可折煞我了。我原本只是想混进来找找出去的路,没想到稀里糊涂穿却是错了衣服……” 游天星笑道:“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个地方……” 吴雪跟着游天星在这山中城池里穿梭着,路遇铁剑堂门人,皆是恭敬地拘礼,而对于其他堂会的人,都像是见了鬼一般看着吴雪。 甚至有人咕叨:“铁剑堂的陈堂主不是被擒了么?这么说也是赵先生当任,怎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另一人说道:“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关系户’,赵柏给陈方圆当了这么久的狗腿子,却是一点好处也没捞着,嘿……” 吴雪闻之不由得苦笑,骨子里的傲气迸发了出来,心想:“我可不稀罕这堂主之位,正邪不两立,虽然我算不算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下贱小人,岂能和匪类相提并论?” 吴雪跟着游天星到了一高大的房屋前,游天星神秘一笑,随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吴雪走进一看,却是个古朴典雅的居室,里面家物事一应俱全。吴雪四下瞧了瞧,问道:“游大哥,这是哪里?” 游天星神秘一笑,说道:“这是铁剑堂堂主的办公处,也就是你的房子了……” 吴雪失笑道:“没想到,我人生第一套房子,居然是这么得来的……” 话不多说,游天星向外看了看,随之关上了门。 一关门,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相视一笑。吴雪摇头苦笑道:“游大哥,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那天我在林子里找你很久,结果碰到了郝仁……” 游天星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话长,那天你走之后,我和那个家伙好好的打了一架,没想到他的内功竟然如此精进,我受了他一掌,只能暂且避其锋芒。 唉,我是吃了内功不佳的亏,盘龙骨丢了,青鳞镖也用完了,只能凭着一条腿跑路了。我跑到林子深处,那天下着雨,林子里满是雾气,我迷了路,也不知向哪边跑的,路遇一尊魔鬼状的石雕。 我觉得那石雕眼熟,后来明白,那就是我们在林中古刹里见到的石雕。那石雕约莫一两尺高,半尺宽,是一个持剑插地的动作。 我观察了一阵,忽然听见一连串异响,便急急忙忙躲了起来,结果看见二三十个山匪,其中一半是鹅黄武装,另一半是黑色劲装,大概是明光堂和暗影堂的人。 我万万没想到,之所以找不到那群山匪,原来他们不是在地表安营扎寨,而是在地下!我看带队的那人在那石像上摸索一阵,那暗道就又关闭起来,从外面看去,就是一个长满青草、堆满树叶的地面,哪里能想到是那群山匪的巢穴? 于是,等他们走远了,我便跑到那石像前,琢磨好长时间,才找到了其中的玄妙机关。然后……我就先下到里面来了,换了身衣服,先疗伤,再打探打探情报,伺机待发,只没想到,这过了两天,雪兄弟你就来陪我了……” 游天星说完,苦笑了两声,略带揶揄说道:“只是没想到,你胆子如此之大,居然找了一件设这么招眼的衣服,还敢招摇过市。不过,好在他们没有发现,不然,我们可真是自投罗网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无奈苦笑,说道:“我受了伤,还带着一个晕厥的病号,只能急匆匆的摸一件衣服,却没想到是摸到了铁剑堂堂主的衣服……” 游天星听了吴雪的话,微微一怔,说道:“你……还带着一个人?” 吴雪点点头,游天星问道:“那他在哪?” 吴雪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复杂,悠悠说道:“我们与游大哥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我是在被郝仁追杀的时候,误打误撞触动了石像的机关,蓦地掉留下来,她当场就昏过去了……她还在我们掉下来的废弃暗室里,已经睡着了。” 游天星点点头,手指在胡子上摸索着,喃喃道:“原来如此……” 二人沉思片刻,吴雪问道:“游大哥,你可知道他们所说的什么‘圣主’是什么意思?” 游天星忖度片刻,说道:“我也一直在探听关于这个圣主的消息,可是下人们也都只是听过,却一面也没见过。见过圣主的,大概也只有那五位堂主了吧……” 吴雪微微苦笑,说道:“这个圣主还真是神秘莫测,据说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 游天星闻之哈哈大笑,说道:“那也许就是他们的片面之词,你也看出来了,他们心怀鬼胎,说是圣主是个小孩子,其实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谋划着‘改朝换代’罢了。我打听了一下,那个明光堂堂主焦锐鹏还有那个暗影堂堂主郝仁,他们是一伙的,被称为‘左堂派’。下人们背后议论,都说他们见圣主年幼,准备合伙将他推翻,从而掌握大权……” 吴雪点点头,沉思片刻,喟然长叹道:“就算是匪徒内部,也是分门别类的……”吴雪忽而想到了游天星所说的那伙从暗道里上来的山匪,还有至今未归的郝仁,便说道:“郝仁至今未归,而且那天有一伙左派山匪,他们可不是出山寻找那个圣主的吧?” 游天星“咦”了一声,蹙眉思索,“你是说……”吴雪叹了口气,“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图谋,就算是他们去找圣主的,我看也不是要把他请回来,而是先与右堂派将他赶出去!” 游天星认可的点点头,有些愁眉不展,“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去村子里找人的……” 二人一时沉默,这也是有可能的情况。吴雪想到了兰儿,她是不是也在想着他?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不辞而别已有三日了,她该着急了……”吴雪黯然伤神,“她安全么?有师傅和张道长他们在,她和村子必然相安无事吧……” 随后,吴雪雯问道:“游大哥,你有何打算么?是想办法先逃出去,还是……” 游天星嘴角浮现一抹神秘的微笑,说道:“这个嘛……好不容易混进来了,何不继续潜伏下去?只要郝仁不回来,就没有人能识破我们,我们想办法,打他们个里应外合。” 吴雪思忖片刻,翎歌现在的身体抱恙,而且我们都是伤病号,此刻急着出去,万一被发现了,有三大堂主在,恐怕是在劫难逃,不如继续伪装潜伏,先将伤病养好再说。可他又有些担忧,吴雪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心想兰儿可不要抱怨我久不归去,只是现在我们身陷贼窝,身不由己啊…… 于是,吴雪说道:“我先去把她接过来,我们就现在这里等待吧……” 话音未落,吴雪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吴雪和游天星有些疑惑,便向外看去,只见原本忙忙碌碌的山匪们全部停了下来,围拢在路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吴雪心想:“难不成是兰儿他们打入到了这里?如果那样,我可得赶快去接应才是……”想着,他一马当先,一个箭步冲出门去,好似有万千期待似的。既想见到她,却又不想在这里见到她。 吴雪心思起起伏伏,一路穿过人群,那群山匪见有人如此碰撞自己,一股匪气上涌,就想要发作,可一看到吴雪所穿的黑色鹤衣,便立马住了嘴,心想还好自己没有发作,要不然,惹了这样一个人,前途怎样不说,恐怕小命也难保! 吴雪就惊又喜,怀揣着复杂矛盾的心情穿过人群,众人见一个堂主来了,立马让出一条路,一条直通来者的路。 吴雪看到来者,先是一怔,惊惶地看了看周围的山匪,随之赶忙跑了过去,说道:“你怎么自己就来了?” 来者身着黑衣,形容有些清减憔悴,却是更加有了一番韵味。 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匪巢中的黑衣女子 吴雪和游天星在铁剑堂办公处停留片刻,简要的说了一下二人分别后地经过。说到最后,他们发觉身处于贼窝之中,自己的所做所为都很重要,既不能过于显眼,也不能太过低调。因为,他们伪装成功的前提是,郝仁没有回来,而他们不知道郝仁去了哪,什么时候回来。他们需要做好准备,不然以三个伤病员的实力,恐怕都不够鬣狗般的山匪飨宴。 这实在是刀尖舔血的打算,但是游天星好不容易打入内部,自然是不愿轻易就撤出,这个冒险的举动所须承受的代价和回报成正比。吴雪原本有些犹豫不决,他惴惴不安,急于回去将情况告知兰儿等人,但一见到游天星神秘、又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时,他内心深处的冒险精神忽而被激发了。 吴雪想:“有些事情虽然看似很危险,但是却也是只有一次的机会,错过就不再来了。既然要剿匪,那就要先搞明白他们内部的情况才是……”于是乎,他把自己也说服了,“只是有些对不起翎歌,把她也带到了贼窝之中。若是她愿意,我先想办法把她送出去好了……” 游天星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微微一笑道:“那么……那么我们这次又要齐心协力,去把匪穴给搅个天翻地覆!” 吴雪笑道:“我先去找她,看看她的情况,先把她带到这里养伤好了……” 说着,吴雪就要往外走去,就在他起身之时,游天星和吴雪忽然听到了外面一阵异动,一齐向外看去,只见原本忙于活计的众山匪纷纷停下来了,向着一处靠拢。 二人面面相觑,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吴雪听到外面一阵骚乱,人群似乎蠢蠢欲动,顿时以为是兰儿他们打了进来,心中一焦急,便夺门而出,急匆匆穿过拥挤的人群。 那群山匪不知为何,兴致高涨,后面被人猛然穿过,顿时感到不快,匪气上脑,刚想要发作,一见来者是个身着黑衣鹤裳的人,顿时没了脾气,将怨气咽了下去。 众人见到吴雪,立马齐刷刷地让出一条路,从纷乱无序突然变得井然有条起来。 吴雪盯着众山匪奇怪、怀疑、羡慕的目光径直向那边走去,他走的很急,脚步很快,宽大的袍服猎猎生风。 可是,当他看到来者的时候,先是一怔,后又哭笑不得。原来,那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翎歌。 只见她迷迷瞪瞪地看着周围,禁受着众山匪的灼灼目光,她不是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而紧紧抱着双臂,像是一个怯懦的小孩子般。她穿着黑衣,头发松散地用缎带扎着,脸上还有些黑黢黢的污迹,看起来既娇弱,又惹人怜爱。 她的出现,在这个男人出没的巢穴里,显得格外突兀。 对于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众山匪也是愣了,皆是好奇地围观过来,像是见了什么珍惜物种一样,一时也想不到她是什么来路。 当吴雪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像是一个观光客、一个迷途的小孩子般,迷迷糊糊地在贼穴里四处游荡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惊惶,当她不经意间看到路对面的吴雪之时,嘴角缓缓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像是初升的朝阳般,愈发灿烈浓郁。 吴雪心里暗暗叫苦:“她怎么自己跑来了?!若是被歹人捉了去该怎么办呢?她不是这么草率的人啊……” 当她见到吴雪的时候,带着笑意向他飞奔而来,吴雪赶紧上前接应,可不曾想她带着一股冲劲扑向了他,把脸埋在了他怀里,吴雪顿时一怔,心想她这是弄得哪一出?这可是在演给众山匪看么? 正待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怀里的翎歌闷声道:“发什么呆?!赶快离开这里!” 吴雪回过神来,搂着翎歌的肩膀,缓缓朝着铁剑堂办公处而去。二人像是两块黏在一起的糖,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分离。吴雪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而翎歌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是把脸埋在他怀里,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人群中有人说道:“你们看到了么?这女人可真是水灵,我若是有这样一个老婆,那该多好?” 又有一个人笑道:“你我都是短命鬼,不知那天就没命了,就算是有这么个俏媳妇,只怕也得守寡喽……” “嘿嘿嘿,你也不看看你这熊臊的样儿,你指望有人给你守寡?还没等到你坟头草还没长出来,人家就另寻新欢了!” 众山匪说着荤话,听得吴雪面红耳赤,他终于明白翎歌为什么要把脸埋在他怀里了,因为他也恨不得找个衣服把头盖上。 这时又有人小声嘀咕道:“咳,你看看他,他大概是铁剑堂的代堂主吧?位高权重,怪不得会有这等小可人投怀送抱,我们还得去抢,人家倒好,自动送上门来……” “你想死啊!那不是我们该觊觎的女人,你死了这条心吧!想要博得女人欢心,还不赶快干活!” 于是,山匪们从羡慕嫉妒之中收回渴望的眼神,渐渐散去,就各自忙活去了。其实有些事情,他们都明白,不是眼睛所见的事物,就该是自己的。人生中充满诸多遗憾,你明知道有些东西不属于你,何必在暗自纷扰呢?渴望的得不到,得到的又嫌弃,怎么样才算是满足?此番一想来,也就宽心了许多。努力本身就是带着功利性的,努力也是为了得到等同于自己价值的事物。人们却往往忽略,有很多东西,是可以打破界限的,当然,如果一定要将人格的尊严和生命本身的意义划分阃阈的话,那就当我只是为了凑字数而胡扯八道吧。 吴雪和翎歌一回到屋内,游天星立马关上了门,接着带着几分戏谑玩味的笑意看着他们。 翎歌从吴雪怀里探了探脑袋,见到了屋子里,立马从吴雪身边离开,接连喘着气,脸上涨红道:“呼……真是吓死我了,怎么这里有这么多山匪?” 吴雪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们是到了贼窝了……” 翎歌拷问般地看看吴雪,接着又看了看游天星,后者装作若无其事地扭开脸,吹了一声变了调的滑稽口哨。 翎歌看着他们的山匪装扮,古怪地说道:“那么……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翎歌一直也没睡着,她已经昏睡两天了,若是继续睡的话,估计会把自己给睡糊涂。而当她假装睡着,见到吴雪换衣出门,好奇心大起,便也跟着溜出了废弃的暗室。可不曾想,这山中之城道路错杂,加之人来人往,不久便迷了路。好在她装作找人的样子,那些山匪估计也没想到会有外人贸然闯进来,还这么招摇过市,她也没有被为难。 幸好,她无意间见到了吴雪,还是这么的“荣光”地阔步向她走来,疑惑之余也觉得心中一松,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当她听闻吴雪和游天星的叙述经过后,也是不由得苦笑,说道:“这还真是弄巧成拙了……摇身一变成了个代堂主……”她上下打量一番吴雪,嘴角微微上翘,“呦,还别说,真有点魔教小堂主的感觉了……” 对于翎歌的揶揄,吴雪只能苦笑,说道:“我这也是迫于无奈……只要郝仁不回来,我们就还能继续伪装……” 游天星思忖说道:“我们可以利用几大堂主关系僵硬的问题,派人监视暗影堂和明光堂的动向,这事也不会有人怀疑。” 随后,游天星自告奋勇,找来一个铁剑堂的门徒,将“代堂主”的吩咐告诉了他。 那人也是看到了“代堂主”抱得美人归的场景,此刻也是万万推辞不入门,只是在外面听着吴雪的吩咐。 吴雪说道:“你派几个兄弟们,暗中监视暗影堂和明光堂的动向,若是暗影堂堂主郝仁回来了,立马就来向我报告,不得延误。” 那人恭敬地拘礼,说道:“堂主,我明白了,一定堂主期望!” 吴雪点点头,嘴角带着几分威仪的冷笑,沉声说道:“这两日休整,可也别误了正事……” “堂主放心……堂主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了……”说着,那人步也不停一溜烟地跑了。待他离开后,翎歌和游天星正好笑地看着他,吴雪被他们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的很是不自在,便笑道:“你们这是……” 翎歌点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说道:“佩服,佩服,想不到雪公子初来乍到,混了个代堂主之位不说,居然如此有威仪,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她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满含玩味的意趣。 就连游天星也是连连点头,笑着说道:“雪兄弟能统领这么穷凶极恶的山匪,实在是高深莫测……” 吴雪苦笑道:“我不是真堂主,你们可不要拍我马屁啊……” 翎歌撇了撇嘴,笑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山下的消息 自从开过五大堂会议以后,吴雪这两天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情绪之中。他所思过多,顾忌太深,生怕哪一方面出现意料之外的差错。但是他同样深知,自己是一个会犯错误的人,不是全知的神明。吴雪心想,也许这世界是有神明的,只是我们都看不见,他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着你。 就像此刻,吴雪坐在铁剑堂办公处的椅子里,透过雕花窗户,向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像是尽职尽责的工蚁兵蚁。他们都在为一个叫“圣主”的人忙碌,也许这个人是他们的理想化目标,也许是他们的神明。也许,他们只是再为自己的一日三餐而努力罢了。他们不会像吴雪般,现在坐在位居高位的屋子里思索着圣主的意义。 游天星和吴雪商议过,现在他们三人都已经打入了“地府”内部,成为代堂主的吴雪不宜时时抛头露面,而且翎歌现在也和他们在一起,为了她的伤病,吴雪留在这里看着她。对此,翎歌有些抗拒地说道:“你们说是为了我的安危伤情考虑,其实是派他坐镇这里,监视我吧?怕我给你们惹麻烦?”她觑了一眼讪笑的吴雪,手指气狠狠地指着他。她气恨他这么笑。吴雪好说歹说,这才说服她,原因是他们都受了伤,先疗伤要紧,吴雪指了指屋子里的药箱,那是游天星特意为他们准备的药品。所以,探查敌情的任务就落到了游天星身上,他说道:“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们。” 这两日,吴雪和翎歌好好的休息了一下,吴雪内外药齐用,外敷内服,加之他又琢磨了一遍在大殿内做的怪异动作,他的内伤好得很快,不多久就觉得体内停滞的内息开始流转,渐渐充盈起来。 这一日,当吴雪正在手舞足蹈地做起那套动作的时候,翎歌正好从屋子里出来,怔怔地看着姿势怪异的吴雪,只见他一腿后翘起,一手抓腿,一手臂向前直伸出,像是金鸡独立,又像是飞鹤展翅,就这么保持着姿势。翎歌怪异地撇了撇嘴,冷冷道:“你在干么?” 吴雪因为太过专注于身上的动作,体会着其中的奥妙,当听到背后突然响起声音,顿时吓了一跳,胡乱扑腾一阵,还是怪叫着倒了下去。 吴雪捂着脑袋站起,龇牙咧嘴地说道:“你怎么起来了?”翎歌冷哼一声,径直走到茶几边上,倒了一杯红茶,递给汗淋淋的吴雪,“谢谢。”吴雪笑着说道。她接着翘起腿,双腿交叠在一起,慢慢地啜饮着,说道:“就是睡不着了嘛,这几日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感觉人都懒懒的……” 吴雪笑了笑,坐在她对面,捧着茶杯,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翎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双眼顿时泪眼汪汪的,笑嗔道:“我本来就是一些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倒是你,你被他拍了一掌,如何了?” 吴雪手指按了按胸口,说道:“还有些胀痛,不过已经无大碍了……”他心想,自从那次被蛇咬以后,就能明显感觉到,体内那股神秘力量消减了很多,虽然这次也是被那股力量挡下了大半劲力,但比起以往,那力量似乎正在遭受折磨,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翎歌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些失神,她怔怔地看了会儿,过不多久,他蓦地抬起眼看向她,她又立马将眼睛扭转过去,看向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话,气氛有点尴尬,她在心里抱怨着:“不要像个傻子一样,赶紧说点什么啊,什么都行,说什么都好……”她像是对自己说的,也像是这么着期盼吴雪的。这时候,翎歌想到了,她一出门的时候,看见吴雪所做的那个怪异动作,心想他这又是在哪里学到的?便开口问道:“你……”巧合的是,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翎歌气馁说道:“你先说吧……”吴雪笑了笑,说道:“我没什么要紧事,还是你先说吧……”翎歌白了他一眼,“婆婆妈妈的,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脑袋也被他拍傻了?”吴雪苦笑道:“他没拍到我脑袋,只是……”翎歌说道:“只是什么?”吴雪笑了笑,“没什么。”心想还是别说了吧……这个事情若是被她知道了,估计自己不丢小命,也得少块肉。 翎歌嗔怨了一声,就要往外走去。吴雪一怔,立马追了上去,说道:“你要出去?”翎歌没好气道:“怎么?我不能出去了?我是不是被软禁了?”吴雪叹了口气,“不是不让你出去,我们现在身陷贼窝,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 “哦,是么?”翎歌说道,“可是,我想洗澡怎么办?这里面有浴室么?” 吴雪一怔,随之苦笑起来,想想也是,自己也该好好洗洗了。可是,这里面哪能像外面一样呢? 吴雪也是有些疑惑,喃喃道:“对啊,这里面有浴室么?”说着,吴雪打开门,走了出去,问了问不远处的铁剑堂护卫。 翎歌透过窗户,看着吴雪和一个护卫聊了一阵,只见他们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笑了笑,接着那护卫很是恭谨的正了正身,吴雪拍了拍他的胳膊,就往回走了。 一进门,翎歌就挑了挑眉,揶揄说道:“说了什么啊?雪公子,雪堂主?” 吴雪苦笑一声,悠然道:“我去问了问,他们洗澡怎么洗的……” 翎歌略带期盼地眨眨眼,“怎么洗的?”吴雪动了动嘴,只干巴巴挤出几个字:“他们……不洗澡。” “什么?!”翎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怀疑地看着吴雪,以为只是他诳骗自己罢了,可看他不像是在拿她调侃。吴雪苦着脸,说道:“真的。他们说……他们干的是玩命的勾当,多层泥,多层防护……” 翎歌本在喝着红茶,听了这话,顿时噗呲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喷了吴雪一脸,接着她抱着肚子笑倒在椅子里,不知是在笑那句话,还是在笑狼狈不堪的吴雪。 吴雪抹了抹脸,苦笑了一声,翎歌笑得很开心,笑到肚子疼,也不知怎么的,吴雪也笑了起来,先是苦笑,接着就开怀大笑。 “这下……这下可麻烦了……”翎歌笑着说道,像是岔气了般,不停地抹着眼角的眼泪。 吴雪苦笑道:“算了……就用热水先擦擦算了……” 良久,翎歌才缓过劲来,她头发散乱的,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好像是好久没开怀效笑过了,不知是在那里酝酿着笑意,还是在回味无穷。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翎歌想。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连笑都不会了,此刻才发现,自己不是不会笑,只是分想笑和不想笑罢了。若是她想笑的话,原本没有意思的话,她都可以笑很久,就连内心也像是冬去春来,鸟语花香。若是她不想笑的话,那无论怎么都是毫无意趣,放眼一切皆是白雪皑皑,冰封千里。 当她回过神来时,翎歌发现吴雪正坐在她对面,笑吟吟的看着她,她顿时脸上一红,转过脸去,嘟囔道:“看什么看……我脸上又没有泥……” 吴雪笑了笑,他觉得,若是人脸上也有什么泥就好了,也给脸皮增加点防御性。 过不多久,只听门“咚咚咚”得被敲响了,吴雪和翎歌对视了一眼,便起身去开门,只见站在门口的正是打入基层的游天星。 吴雪让开一条道,让他进来,一进门,游天星就长出一口气,将沉重的头盔摘下。 吴雪比划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翎歌给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游天星一愣,随之古怪地笑了笑,说道:“我怎么感觉像是客人,去主人家里做客?” 吴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当他和翎歌对视一眼,见她目光游移,脸上绯红的时候,立马明白了,顿时他脸上也是一热,讪笑道:“呃……游大哥,怎么,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游天星神色随之有些凝重,沉声说道:“据探子来报,暗影堂堂主郝仁之所以没有回来,是去了山下的村子……” 吴雪心中一紧,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兰儿的笑靥,只是,那犹如兰花般的笑靥,却开落在被晦涩的**覆盖的场景里,垂垂欲坠。 “那……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他有没有发起突袭?!”吴雪焦急道。翎歌没有看他,却是在余光中看到了他万般焦急的神色,不知怎么的,游天星的情报没有让她紧张,反倒是吴雪的话将她心眼提了上去。 游天星摇了摇头,吴雪问道:“没有?”游天星道:“不是……” 翎歌微微叹了口气,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兰儿妹妹如何了?” 游天星神色有些疑惑,这一下吴雪和翎歌也疑惑了。 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山下的消息(其二) 见游星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模样,吴雪和翎歌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一急。游星神情有些古怪,吴雪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问道:“游大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游星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只是这轻轻一敲,却像是在吴雪心中响起了钟鸣鼓震。他心中一凉,一颗心像是从悬崖下坠了下去。 此时,翎歌也是于心不忍了,正色道:“吧,有什么消息么?兰儿他们呢?” 游星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瓮声瓮气地道:“这个……据消息称,下面的村子受到了匪徒的冲击,房屋毁坏过半,火烧连营……” 只听一声脆响,像是刀子一般在人心头划过,吴雪手中的杯子突然掉在霖上,摔成了几瓣碎片。 吴雪瞪大了双眼,接着面色颓然一沉,急忙问道:“此外呢?还有没有什么消息?他们……他们还好么?” 游星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像是郝仁先派人在周边袭扰了一下,见没有什么有力的抵抗,便集结了暗影堂的人马,打进了村子里……村民们抵抗不了,只能暂且撤退……” 吴雪问道:“那他们去哪里了?” 游星摇了摇头,道:“听是向东去了,全村的人一起,连夜撤走了……” 吴雪颓然坐倒在椅子里,闷声闷气的,思索着什么。翎歌道:“东边?他们去了东边?” 游星道:“他们应该是去了东边密林里躲避……最要紧的是,张道长和石大侠……不知所踪,至今未归……” 翎歌眼睛转了转,随即又道:“去林子里?林子里全是山匪,而且,他们的秘密机关也在林子里,他们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游星苦笑一声,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按道理,他们是不该去林子里的,只是,我们都不在,张道长和石大侠他们也下落不明,村子里没了可以带队抵抗的人,碰到郝仁那样武功强劲的人,肯定是防御不周……” 三人一时沉默,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重起来,一种看不见的愁云弥漫在他们心间。良久,吴雪突然开口,道:“有没有兰儿的消息?” 游星有些犹豫,可也还是干脆道:“你放心吧,她应该没事。据我的铁剑堂的探子,他躲在村子外的高地上观察着情况,在他们逃离的时候,有两个姑娘……却向着反方向去了……” 吴雪心中又惊又喜,心想兰儿这次可是出了一奇招,山纺注意力全部都在大队的村民上,轻易不会注意到少了两个人。他问道:“那她怎么样了?” 游星叹了口气,道:“她们是一路向西边的林子里去的,也就是我们上次去的那个林子里……” 吴雪一怔,随即面色一变,他急急忙忙问道:“向西边?兰儿她是和谁一起的?!” 游星扁了扁嘴,犹豫片刻,这才道:“听探子的描述,好像是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姑娘……” 吴雪心中一凛,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接着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对于那个三花姑娘,吴雪一直很是提防忌惮,她武功高强,行事诡秘,而且,她还是乌骨羽的主人,她和兰儿去西边林子里,莫不是要害兰儿么?!一想到这里,吴雪再也坐不住了,“腾”得一下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翎歌叫住了:“雪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吴雪沉声道:“我要去找她……” 翎歌道:“我也想要找她,可是你现在一走,我们一岂不是都得一起走了?” 吴雪立马领略到了翎歌的意思,若是他就这么出现在兰儿那里,也就宣告着他们“潜伏计划”的彻底失败,跟吴雪的一起的他们也会被猜忌,身份自然暴露了。 “可……该怎么办呢?”吴雪面色见阴云密布,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很冷静,但是心中却是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他一想到兰儿的脸,心就不由得抽紧了,若是……若是她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若是三花姑娘要害兰儿怎么办?吴雪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她身边。 这时候,游星突然开口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但若是走的话,就得一起走,绝不停留。若是不走的话,一个人也不能走,暗中观察。该怎么做,商量一下吧……” 吴雪现在冷静了下来,此前身上一股燥热之气涌上头脑,几乎恨不得出门将那群山匪全部解决掉,可是现在静心一想,这么做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把他们置于不利之地。 他颓然叹了口气,翎歌走过来递给他一杯茶,吴雪很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翎歌悠悠道:“依我看,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复的境地,至少,我们知道他们已经撤离了村子,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光凭一个暗影堂,是解决不了他们的……” 游星赞同地点点头,道:“只是,我们还没有掌握明光堂的动向,而且,最早那批出门探查的山匪,应该不是寻找他们的圣主那么简单……” 吴雪道:“之前在大殿里,他们也隐隐约约表露了自己的立场。郝仁和焦锐鹏明显是要反对圣主的,而王泰意向不明……至于异水堂堂主水庭月,只有他是坚决的圣主党……” 接着,他捏了捏酸胀的太阳穴,道:“这个圣主……到底是什么来路?他怎么这么不靠谱?他出去玩闹,若是被人暗害了怎么办?” 吴雪随之忽然明白了从前家里人严加管教的用心。一个真烂漫的孩童,是不知道这江湖有多危险的,他们秉持着本性,出入江湖,却不知人心险恶、暗处有眼,若是被仇家盯上了,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吴雪的心绪更加纷乱了起来,心中的火烧得他口干舌燥,他匆匆将茶水喝完,将茶杯放回了茶几上,便想要向外走去。 翎歌看到吴雪神色紧迫,遂挑了挑眉,轻声道:“是打算走了?” 吴雪回过头,沉声道:“不走,而是去找一个人!” 游星蹙眉道:“找人?我们这里还有帮手么?” 吴雪笑道:“我找的这个人,不是我们的人,而是敌饶敌人。” 翎歌也是笑了笑,喟然道:“你可真是可以……要我们跟你一块去么?” 吴雪摇了摇头,坚定道:“我自己去吧,去的人多了反而惹人怀疑……” 游星手指在嘴唇间滑动着,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找几个冉周围探查一下……” 吴雪点点头,道:“好。”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去。 吴雪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到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大房子前,上面写着几个字:鬼刀堂。这里就是鬼刀堂了,吴雪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鬼刀堂的堂主王泰。 守卫的两个手拄大刀的护卫见到吴雪,好奇疑惑地相视一眼,可能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子穿着铁剑堂堂主的衣服?他们上上下下打量着身着黑衣的吴雪,但是对于一个“堂主”,他们自然也是不敢怠慢,于是便上前抱拳道:“堂主,你有何事?” 吴雪悄悄吐出一口气,稍稍定了定心神,随即露出了微笑,道:“王堂主在么?我找你们王堂主。” 护卫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知心知肚明,在这个点,王堂主正在休息,而休息中的王堂主若是被人打断的话,火冒三丈事,可他若是心情不好,被砍了都是有可能的,他们怎么敢斗胆去叫醒他? 于是,一个护卫如实相告道:“堂主,不好意思,我们王堂主此刻正在休息,王堂主吩咐过,除了塌下来,其他事情不要叫醒他……” 吴雪有些气馁,正要转身欲走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雪容兄弟,快留步!”其声如雷,直震得吴雪心神荡漾,脑门发麻。吴雪回过身,却见王泰倒是自己走出门来,冲着吴雪快步走过来,吴雪刚想寒暄一番,却是被王泰一下子给“提”了进去,“咣当”一声,将门关上了。 守卫的面面相觑,做了个苦脸,心想:“王堂主今个儿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积极过。” 吴雪和王泰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王泰先开口了,他手势比了比座椅,分别和吴雪落了座。 王泰道:“你来的正好,若是你不来找我,我倒要去找你了!” 吴雪有些疑惑,心想这王泰找我有何事,他转了转念头,立刻平静下来,笑道:“王堂主,实不相瞒,可前来,是有点事情想请王堂主略助薄力……” 王泰笑了笑,下意识地向外看了一眼,沉声道:“我也跟你实话实,我也有点事要去请雪容堂主帮助帮助。” 吴雪一怔,随之凑近一点,像是个老狐狸一般,道:“只是不知道,王堂主跟我来求你的,和你想要可帮你的,是不是一件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机变 吴雪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寻求帮助的。他的首一个要争取的人,就是王泰。之所以要寻求王泰的帮助,是他隐隐约约发觉,虽然王泰对于年幼的圣主的权威不以为意,但是他有个明确表露出来的点,那就是跟“左堂派”的两位堂主意见相悖。吴雪就是抓住这一点,才想到了一个“连横”的计策。但是在定计划之外,唯一一个不可琢磨的点就是当事饶性格。而对于王泰,吴雪觉得他心直口快,甚至有点蛮横无理,也正是因为这一种性格,吴雪觉得他也许会采纳他的意见。本以为会路遇挫折,却没想到这么顺利,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王泰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分别和吴雪落了座。 王泰拿起茶杯,切着茶水,稍稍吹了两口气,遂笑着道:“让我来猜猜雪容兄弟来我这里,是所为何事……” 吴雪面带微笑,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身子隔着桌子,稍微靠近零。 王泰手中的动作一停,思忖“啧”了一声,接着道:“我想想,你是来寻求我的帮助的?” 吴雪朗然一笑,道:“王堂主果然好神通,真乃是雪某之高山流水知音也。可还没开口,王堂主就了然于胸了。” 王泰怡然自得,抬起粗厚的大掌在他面前摆了摆,笑道:“兄弟,不是我自吹自擂,人家都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王某足不出户,便可知下之事。” 吴雪颇为感兴趣地又凑近了一点,像是一个虔诚的学徒一般,细细聆听着师傅的教诲。这副恭敬谦虚的模样,是个爱才之人都忍不得训斥的。 吴雪饶有趣味地笑道:“哦?王堂主果然是我等晚辈之楷模,晚辈愿闻其详。” 王泰舒舒服服地往椅子里靠了靠,他庞大的身躯每动一下,那粗木椅子就吱吱呀呀的低吟着。 他悠然一笑,放下茶杯,比了比手势,这才道:“你可知道,我们这是什么教派么?” 吴雪心中一凛,脑子也顿时有些发蒙,因为他虽然猜测这就是魔鬼教的大本营,但他依然不敢明言把握。而身为一个山纺成员,又是一个“代堂主”,是不可能不知道教中事物的。王泰突出此言,既有聊之意,又有刺探其心的意图,实在是老谋深算、一石二鸟。吴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泰依旧面带笑意,只是那一双隐藏在肥厚的皮肉里的眼睛,却忽闪过一道精光。 少顷,吴雪无比歉然地笑了笑,他明白,此刻若是一圈话来周旋,必然会被他怀疑,让他以为是圆滑世故,或者居心不良。于是,吴雪顿了顿,这才直白道:“晚辈愚钝,一直弄不明白各大堂主前辈,还有圣主的意图,于我教真实教义也不甚了解……” 王泰见他一脸歉然,不像是谎,这才从吴雪脸上收回精明的目光,再次拿起茶杯,悠悠一笑,道:“你不明白,那是自然的。”他努了努嘴,示意外面那群看护,“你不明白,他们就更不明白了。他们只是跑腿打杂的,遇到紧急情况时就要玩命,为的也就是一日三餐,一条活路罢了。” 王泰长长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花板,又像是看到了一片蔚蓝的空。他眼睛久久出神,闪着光芒,好像透过这阴暗的重重阻碍,看到了不可琢磨的未来。 吴雪心里有些焦急,因为兰儿的安危现在还没有着落,但见王泰才对他打消怀疑的念头,便也没有急着就切入主题,他知道,对于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精于世故的老江湖来,自己一点破绽,都可能让他们葬送性命。所以,他显得很有耐心,嘴角依旧带着丝丝温顺贤谦虚的笑意,静静地等待着王泰。 良久,王泰才回过神,长长地从鼻子里呼了口气,道:“伙计们,只是为了一个活路,才加入我们,而我们,还有圣主的本意,可不只是活命那么简单……” 吴雪道:“哦?”他像是一个求学若渴的孩童一般,等待着长辈的金口玉言,“那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王泰笑吟吟的看了吴雪一眼,道:“想要知道我们的目的,就得先知道这个世道。” 吴雪一怔,一丝彻骨的冷意袭遍全身,他心想:“这个世道?这个世道怎么了么?人为什么一有什么事,不怪自己,偏怪世道呢?也许他另有所知指,我且仔细瞧瞧好了。” 王泰喝了口茶,眼睛看向远处,忽然冷哼了一声,悠悠道:“雪容兄弟,你可知道,我们夏国处在一种什么样的境地里么?” 吴雪一时语塞,他忽然想起了满飞雨般的流言,临江城里纷纷逃命的百姓,还有城门口那急匆匆赶往边关的兵卒,想起了响遍白与黑夜的狂风与嘶喊,想起了那晚的戏台,想起了那出跌宕起伏的戏,想起了那个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的人。他们都像是漂萍一般,居无定所,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没有归处,望不见来处,只是整日想着未来的某种可能,靠着梦境与现实相悖的幻想度日。 王泰看着失魂落魄的吴雪,却是不动声色地点零头,随之轻轻一笑。 良久,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看向窗外,苦笑道:“处在……一种内忧外患的境地里……” 王泰开心地拍了拍吴雪的肩膀,那厚重的大手拍得吴雪感觉骨头架子都快散架了,他赞许地笑了笑,道:“我就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也很有自己的眼光。”他幽幽叹了口气,“你的没错,我们中原夏国就是处在这样一种水深火热之郑朝廷之上,党同伐异。普之下,人心惶惶。关外,烽火连,哀鸿遍野。关内,纸醉金迷,歌舞升平。实在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也正是我们夏国所处的境地。” 吴雪和王泰相视一笑,忽然他们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超出了正邪之分,超出了成见之别,霍然成了一对忘年挚友。 王泰多起茶杯,向吴雪拱了拱手,吴雪也端起茶杯,二人皆是喝了口茶,王泰长出一口气,忽然眼神变得冰冷,变得无比坚毅起来,沉声道:“皇帝年老昏庸,任由臣子摆布。而当臣子的不想着如何应对内外之急,却还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宦官奸臣当道,把持朝廷大政,对于外敌入侵,他们秉持着自己派别的利益的原则上,分为两派,一派主和,遣公主去和亲,割地赔款。至于求战派么,也不像人们以为的那么高尚,他们也只是有很多党羽是武将,可以借此机会上位罢了。实在是一群发国难财的卑鄙可耻之流。” 王泰完,长长叹了口气,二人一时沉默,各自思索。吴雪忽然感觉身心里满是阴霾,这里面水很深,其间暗流涌动,各自为营,为的,也只是自己的利益罢了。 王泰面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凑近吴雪一点,阴恻恻道:“句很难听的话,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要被夷九族的。对于那些文人大臣,就算是夏国亡了,也不影响他们的仕途。咳,皇帝班子一换,还是需要有用的读书才人,才人可能很有学识,但那颗心么……嘿嘿,不可捉摸。他们大不了嘴上的义愤填膺,等到大敌当前,搞不好就临阵倒戈了。换了朝代,他们依旧是高官厚禄,黎民百姓该苦还是苦。” 吴雪只感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眼前就是黑黢黢的深渊,四面皆是黑暗中匍匐的大敌,一双卑鄙血红的贼眼觊觎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全下。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长长细了一口气,就连身体也忽然感觉寒冷起来,好似已经到了冰封千里的严冬。 吴雪怔怔道:“难道……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 王泰悠然一笑,道:“余地?你跟那群看似有才实则是纺人余地?若真是有余地,下何必人心惶惶,关外何必白骨累累?” 看着晕头转向、双眼出神的吴雪,王泰紧接着道:“这就是我们教派的目的,内除奸臣,外御强敌!” 吴雪忽然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前一秒,他们还是势不两立的正邪两派,下一秒,他们好像就成了患难知己,为了一个崇高理想而聚在一起的义士了。吴雪也有些疑惑不解了,他们的真实面目,究竟是匪,还是爱国义士?既然是为国为民的义士,为何要行不义之举?如果是匪类,那又为何如此侃侃而谈,忧国忧民? 王泰接着翘起二郎腿,放下茶杯,正色道:“雪容兄弟,你来找我,是寻求帮助,实不相瞒,我也有个的请求,需要现在身为铁剑堂堂主的你略施援手……” 吴雪吞了口唾沫,缓缓抬起头,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有些迷瞪的感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王泰的见解 吴雪原本只是来寻求鬼刀堂王泰的援助的,可没想到这一聊,就是扯到了家国情怀之上。王泰了很多,可是这没有打消吴雪的疑惑,反而更加加深了他的犹疑。兰儿的安危,才是目前他最紧要、最关心的。可他心中又有另一方面的牵扯,那种感觉就好似两个人在拔河,力气大的胜出。 见了失魂落魄的吴雪,王泰略微一笑,比划出宽厚的大掌,对着吴雪悠悠道:“我知道雪容兄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实不相瞒,王某也有一些的问题,需要身为铁剑堂堂主的你,略施薄手……”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随之浮现一丝笑意,悠悠道:“不知王堂主所需要可帮助你的,和我需要王堂主略施薄手的,是不是一件事?” 二人像是一老一两只狐狸一般,相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 王泰笑道:“伙子,王某很看好你,虽然你现在只是个代堂主,随时有可能被正堂主取代职权,但是只要有我的支持,这个位置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坐下去!” 吴雪恭谦地抱了抱拳,像是一个资深老流氓一般,讪然而笑道:“晚辈没什么宏图大愿,只是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就很好啦!” 王泰闻之哈哈大笑,他非但没有驳斥吴雪的想法,反而赞扬道:“能照顾好自己家的男人,就已经算是对得起地良心了。很了不起么!”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古怪地笑道:“我听我们地府里来了一个黑衣美人,据还是往雪容兄弟那里去了啊?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吴雪一怔,随即浑身寒毛竖起,他看着王泰贼头贼脑的样子,心想:“他消息倒也是灵通,只是不知道他这么来,有什么意图,莫非……” 看着吴雪又惊愕又怀疑的神情,王泰笑了笑,道:“雪容兄弟,你可不要怀疑王某我的为人,所谓‘朋友妻不可欺’,这一点,是所有人,尤其是贼心不死的男人们该记得的。我对于女人,向来是恭敬有加,对于朋友,向来是泾渭分明。再,我这偌大一间房子,想藏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是我偏偏不想要。你能明白么?” 吴雪松了口气,面带一种猜忌的笑意,悠悠道:“让晚辈想想,哦,是了,王堂主心系黎民百姓,对于家国大事耿耿于怀,自然是不会为了自己,将自己的位置摆在家国百姓之前的。” 闻言,王泰朗然大笑,道:“知我者,雪公子也。我对于那种情爱、男欢女爱什么的,向来不感兴趣。我只有骑在铁马上,手拿着大刀,才能体会到活着的趣味。” 接着,王泰觑了一眼吴雪,悠然道:“那个女人,是你老婆么?” 吴雪脸上一热,只觉得他粗言粗语的,定也是不安什么好心,虽然翎歌不是他的欢好,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半个熟人朋友,这人三言两语总是想把话头引向于她,估计是在摸排我跟她的关系。 虽然吴雪很是难以启齿,但也还是顾及了翎歌的安危,当下就羞赧一笑,像是一个新娶媳妇的新郎官般,羞涩又带着几分坚决地道:“她……她就是我的……我的……媳妇。” 王泰朗然一笑,道:“雪兄弟一表人才,令阃又是貌美如花,正是造地设的一对。”对于他的“恭维”,吴雪只是连连道:“哪里,哪里……”但是心里却越发怀疑起来。好像她已经成了他禁脔般,容不得他人们染指。当他听王泰出“她是你抢来的?”这句话时,愈发坚定,这人不过是个打着深明大义旗号的匪类罢了。刚才由侃侃而谈生出的由衷恭敬,此刻荡然无存。 可是现在却还不宜撕破脸皮,因为他现在是铁剑堂代堂主,而且还有求于他。所以,吴雪将内心的鄙夷压了压,笑道:“不是抢来的,而是你情我愿,自愿结为夫妻的。” 王泰无声笑了笑,接着缓缓站起了身,走到桌台前,拿起一个旱烟袋,用灵巧的手指往烟枪里塞着金灿灿的旱烟丝,边塞边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吴雪觉得气闷,动了动心念,想到自己的话可不能让别人有任何的可乘之机,必须严谨,并且得让人以为他们情比金坚,坚不可摧,没有插足的余地,于是便回道:“此番起来,我们相识已经有十年了。” 王泰略显惊疑,道:“雪容兄弟看起来不过二十,令阃也只像是十八九的模样,那这么,你们是青梅竹马了?” 吴雪止不住内心的厌烦,可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为何要如此反感呢?她既不是他青梅竹马,也不是他妻子,自己仅凭着相识不久的朋友感情,就会如此恶心反感么?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莫非自己真的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念头?这究竟是男饶贪欲所致,还是自己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好朋友?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为何当有人色眯眯地提及她的时候,自己内心会这么挣扎呢?这种矛盾的情节令他自己也迷惘不已,想了半,也只是道:“是的,我们是青梅竹马,只不过我们是十岁左右才互相认识的。” 王泰点零头,他此刻已经装好了烟丝,对着灯火抽了两口,顿时燃气几缕幽兰色的烟雾。他惬意地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示意吴雪,道:“要不要来一口?” 吴雪被烟雾呛了一口,他边咳嗽边道:“多谢王堂主好意……我不会。” 王泰重新坐回椅子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悠然道:“怪不得,怪不得她愿意自己来到这个阴沉沉的鬼地方……如果你们感情是假冒伪劣,你们的婚姻是强颜欢笑的话,她肯定是不愿意跟着你下到这地府里,过着暗无日的生活的。你瞧瞧外面那些人,都看似是心怀大志,但是苟活的普通人,他们得不到任何女饶欢心,哪怕是一个风尘之所的女子,都要掂量掂量看你的钱袋重不重。所以,他们只能抢。极致发挥人骨子里的贼性,得不到的,就抢。能得到的,就全部丢弃。永远都在期望与失落中替换着排解自己寂寞的‘爱人’,但口中又抱怨公不作美,怪底下没有好人,实在是矛盾。” 吴雪吞了口唾沫,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大烟枪,虽然是流氓本色,但所的话倒也有三分道理。 王泰神色间有些阴霾,他颓然坐在椅子里,像是一摊舒舒服服的烂泥,长长吐出一口烟雾。可能只有抽烟,才能缓解他心中的郁闷,但是那阴雨不散的内心,却是又添了一层灰色的云雾。他接连抽了两口烟,这才道:“所以我不要女人,也不需要家庭。你知道夫妻之间最可怕的是什么么?” 他嘴角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神情却很是惘然,吴雪摇了摇头。王泰正色道:“夫妻间最可怕的不是两人相隔千里,只能念想。而是明明睡在一起,却同床异梦。”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把桌面敲得“咚咚”响,“这样才是最可怕的。只要两人心里牵念着对方,千山万水也只是一纸书信的距离。若是两人同床异梦,各怀鬼胎,那只怕是开之斧,也破不了他们之间的坚冰。” 他耸耸肩,自嘲般的道:“所以么,我斩断一切杂念,只他自己投身到家国大业之中,这样,就可以免去很多烦恼。”他从嘴里长长地吐出一口灰色烟雾,“千金易得,真爱难寻呦……” 王泰了很多,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吴雪听得是浑浑噩噩的,也忘了自己为何事而来。吴雪忽然想到,自己心里全部都是某饶样子,她的笑,她的泪,她难过,她开心,她发呆时候的娇憨模样,她发火时候的盛气凌人,无论怎样,每一幕都在他脑海里形成了永远的画面,不随着时间迁移而褪色,不随着距离而遥远。想到这里,吴雪忽然又有点沮丧,她是不是也在想着我呢?而后吴雪又觉得自己孩子气,怪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想要听她一句话,这样恐怕才安心。 吴雪忽然眼神变得坚定自信起来,对王泰道:“王堂主,我这次来,就是……”他还没完,王泰就吊着旱烟管抬起来手,道:“我知道你来所为何事,而我和你的打算是一样的。” 吴雪一怔,道:“你知道?” 王泰笑了一声,道:“我可是个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老家伙了,怎么会看不出你个孩子的心思?” 吴雪心中暗喜,他正有些觉得难以启齿,听到王泰这么,悬着的心顿时轻飘飘地落霖。 “那……王堂主,晚辈来此,所为何事?” 王泰觑了他一眼,道:“不就是想来通知我一声,去喝你们喜酒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吴雪的惊愕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谎言的谎言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赌气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反观 翎歌心中好似有头鹿乱撞,撞得她神魂颠倒,就连她的手脚都发软了。 “我在干什么啊!”她对自己有所抱怨着,却又不明所以。也许,她只不过是想鼓励他,感激他罢了,可是连她自己都惹了误会。 翎歌脸上燥热,就连呼吸也开始焦虑不安起来,变得杂乱无章。 吴雪呆呆地坐在椅子里,偷偷地看着对面的翎歌,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万般无奈道:“你难道不觉得吗?只要有人跟我有关系,都会变得很不幸,各种噩运接踵而至,永不停歇……” 翎歌笑着点点头,悠悠道:“是挺倒霉的……我可是深有体会……” “你看吧,连你也这么……”吴雪像是个生气的孩子般嘟囔道。 翎歌俯下身子,真挚地看着吴雪,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跟你在一块,不是倒霉,而是在做着一件一件好事?” 吴雪躲避着她炽热的目光,往后缩了缩,喃喃道:“好事?那里好嘛……琐碎不断,灾厄不断,每个安生日子……” 翎歌噗嗤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你总喜欢把一切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者,你为什么要为不想干的人,不顾安危,不拘节,把自己牵连进去呢?” 吴雪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幼稚,也许是因为倒霉吧……” 翎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是很幼稚,你也很倒霉,但是……”她顿了顿,露出了丝丝笑意,“可这都无法否认你是个有勇气,有担当的人,不是么?你可以为了不相干的人设身处地的着想,也可以为他们甘冒危险,去力挽狂澜,不是么?” 吴雪苦笑道:“是……吗?” 翎歌悄悄叹了口气,“你就是太钻牛角尖,一根筋!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包揽,你不是皇帝,也不是玉皇大帝,何必把全下的错,都归结在自己身上呢?”吴雪不出话来,翎歌的话还在他耳边缭绕,“相信你也隐隐约约察觉了,这底下并不想看起来那样和谐太平,金玉其表的表象下,其实是败絮其中,邪风歪气已然像是腐烂已久的死水,不正之风横行,正反颠倒,黑白不分。污秽就像是泥潭下的淤泥,积累久了,就会像是一个一个带着腐烂气息的气泡一般上涌崩溃,终是要像沼气一样爆发的。”吴雪怔怔地看着翎歌,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罢了。 “你我们跟着你会倒霉,而我却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很幸运,能有幸认识你,真是太好了,而我也能参与其中,成为一个的助力,涤荡妖氛,真是太好了。我也曾听兰儿妹妹起过你们之前的事迹,哪一次是错误在于你呢?你为何要抱怨自己?就像这次,我们虽然身陷贼窝,但是目的是为了清涤下匪气,何来倒霉一?你也不是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让这个氛围愈加败坏的江湖,变得更好么……”翎歌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好似有万般哀怨驳杂其郑 吴雪像是重新认识了翎歌一般,呆呆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感觉,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当然了,而且,急于求成。而他忽略了,麻烦跟问题本就是人成长和前进道路上的必备品,若是没有这些令人头脑混乱,令人心乱如麻,令人消极倦怠的问题,那只怕一个饶成长除了年龄以外,就不会有任何的成长。 翎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躲避着他感激的目光,低声抱怨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啊……我脸上有什么?” 吴雪忽然笑了,他忽然感觉心胸开阔了很多,他要将目光放长远,而不是拘泥于眼前的泥潭里。翎歌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她忽然感觉,自己心中的郁结忽然消失了,那些阴霾,那些难以忘怀的痛苦,全部都被风吹走了。她不由得感慨万千,原来,在帮助别饶同时,也帮助了同样沉闷、阴郁的自己。于是,就在一瞬间,有时候就是需要这样一个瞬间,一个人就突然改变了。她确实应该把一些东西,放一放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 吴雪笑起来的时候,一双凤眼就会眯起来,变得狭长弯弯,他忽然笑着道:“真是多谢你了……” 翎歌也笑了,她恢复了往日又冷又酷的感觉,往桌子边上一靠,抱着双臂道:“你也不算太死板嘛……一点就通嘛……” 吴雪笑了笑,释然般地长出了一口气,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偷偷瞥了一眼翎歌,轻轻道:“你怪我么?” 翎歌冷笑道:“怪你什么?怪死你了!” 吴雪缩了缩脖子,道:“其实……我不是有意想要隐瞒你的,只是……王泰那混蛋戏耍了我,给了我一点钱就打发了……” 翎歌看向那堆满满当当的礼物,掂拎王泰“赏赐”给吴雪的金元宝,道:“我也不是这么气的人,这钱嘛,我们自然是不该要的……” 吴雪愁眉苦脸地道:“可是怎么办呢,要不要想办法退回去?” 翎歌狡黠地笑道:“干吗,他既然把钱给了你,那就是有意想要戏耍于你,你都被他耍了,干吗要退回去?” 吴雪苦笑道:“那不就是承认……承认……了吗……” 翎歌冷哼了一声,皱了皱鼻子,悠悠道:“既然他这么做,那我们自然要予以回击才是……”她掂拎那些钱,问道:“对了,这里有没有兑换银两的钱庄?” 吴雪想了想,道:“有一个,就在前面那条街转角处……”他疑惑地看了看翎歌,问道:“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翎歌浅浅一笑,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对狭长的凤眼就会眯起来,露出一丝极度猾魅的神情。她翘起嘴唇,凛声道:“当然是把他给的这笔钱,兑换成碎银,奖励给你的部下们喽……” 吴雪一时没弄明白她的意识,实际上,现在的他心绪纷乱,一边关乎兰儿的安危,一边又要想办法从中周旋,实在是搞得他心力交瘁,大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之福 “送给他们?”吴雪诧异地问道。 翎歌笑道:“当然喽,这种不义之财,不送给他们,你还想要留着过年么?” 吴雪顿时明白过来,他一拍脑门,道:“你可真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翎歌狡猾地点点头,比起一根纤长的手指,悠悠道:“这笔钱,我们是万万不能收的,受人话柄不,还会被人笑话误会。若是把这钱奖赏给部下,不光能让你这个新任堂主落个‘亲民’的美誉,更能拉拢人心,何乐而不为?” 吴雪赶紧起身去倒了杯茶,奉到翎歌面前,恭恭敬敬地笑道:“还是翎歌你厉害,只这么一点就把我的问题给点破了。” 翎歌笑吟吟地接过茶杯,轻轻地吹了两口,的啜饮一口,道:“我也是没光给你添麻烦吧?” 吴雪知道是她是心里对自己有所抱怨,怨他是因为怕他怪罪自己给他添了麻烦,而吴雪并不是怪她会惹麻烦,而是害怕自己的麻烦会让她惹上麻烦。他忽然感觉,之前自己实在是家子气,想要一意孤行,将所有人都从身边排开,以为这样他们就能得到安全。但是,正如翎歌所,这样一个气氛“很不正常”的江湖,哪里无是非?哪里无灾祸? 吴雪认真地点点头,正色道:“不麻烦,不麻烦。你可是‘玉面魅狯,暗夜白狐’,怎么会麻烦呢?我庆幸还来不及呢!” 翎歌嗔怪道:“有像你这么夸饶么?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吴雪一时得意忘形,知道自己错了话,便连连抱歉,翎歌悠悠一笑,道:“你啊,就是容易忘乎所以,不要被一时的喜乐冲昏头脑,也不要为片刻的困难而萎靡不振!” 翎歌一下子就点破了吴雪最容易犯的两种错误,吴雪感激于心,冲她笑了笑,道:“多谢翎歌姑娘指点,我明白啦!” 于是,在翎歌的提醒下,吴雪将堆满桌子的礼物全部典当了,换成了碎银,分发给了铁剑堂的弟兄们,是谓“同福金”。得到赏赐的人自然是心花怒放,一时间吴雪的人气达到了顶峰,众人欢呼着:“圣主福佑,雪容堂主圣明!铁剑堂光耀万世!” 更有人背后嘀咕道:“别人结婚巴不得多收钱,将一辈子的礼钱都收了,没想到还有送钱的!” 另一人拿了银子,笑得乐不可支,感慨道:“我们堂主英明神武,堂主夫人也是宅心仁厚,有如此二人领导,我们铁剑堂必然可以居位五大堂之首!” 吴雪偷偷听他们的话,不由得感慨,一点恩惠,就可以笼络人心,甘愿为他卖命,而他们那个真正的堂主陈方圆,被赵柏背叛了不,估计是被人彻底遗忘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收拢 吴雪听从翎歌的建议,将大堆礼物典当成了碎银,以“同福金”的名义,赠给堂中每一个弟兄,收到银子的铁剑堂门徒们,无不是欢呼雀跃。 之前,翎歌拿起铁剑堂办公处的账本和花名册,斟酌半天,像是一个兢兢业业的账簿记录员一般,对吴雪报告说道:“我们铁剑堂中有三百二十一个弟兄,总资金除去必要的开支,应该还有黄金五十三两,银子二百七十五两,各种金银玉器首饰一百八十四件……”说着,她停下了手中的算盘,怔怔地看着吴雪说道:“想不到,他们竟然有这么多钱。” 吴雪笑着说道:“这些钱大概都是他们掠夺而来的吧……” 翎歌点点头,看着账本,微微蹙眉道:“这里面有各项资金来源记录,大都是来路不正的不义之财,这样吧,光凭王泰和他们给的钱不够,那就从堂会小金库里面扣吧……” 说着,翎歌又低下了头,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的细算着这笔开支。 吴雪凝视良久,脸上不自觉浮现除了一抹微笑,他突然开口说道:“你还真有点老板娘的样子……” 翎歌把算盘打的噼啪作响,白皙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算盘上来回拨动着,像是在跳一支优美又迅捷的舞蹈。她头也不抬,略带嗔意地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也不只是替你考虑。你这个铁剑堂假冒堂主坐不安稳,我们可是也得连着遭殃……” 吴雪看着翎歌忙碌认真的模样,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从前学习珠算的时候,那时他总是逃学旷课,一个人待在藏书阁里,看着没人看的冷门书籍,不考虑明天,也不回望昨天,只有今天的虚幻世界和遐想。而现在的他,可能连算盘有多少颗珠子都忘了。 吴雪笑着说道:“翎歌姑娘可真是大家闺秀,就连珠算也学的这么好,我可是比你差远了。” 翎歌轻笑了一下,翻看着手中的账簿,悠悠说道:“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只会穿针引线、诗词歌赋的忧愁善感的大小姐……” 这一点,吴雪丝毫不会怀疑。他面带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忙忙碌碌的翎歌,笑道:“这是自然……” 良久,翎歌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好了,你派人去库房里去取吧,拿着这个单子,每个人都有份,还有不少剩余,够应急的了……” 吴雪拿起翎歌写下的清单,微微笑了笑,说道:“辛苦你了,我这就去安排了,你先休息休息吧……” 翎歌捧起了热茶杯,直到吴雪已经去得久了,目光才从门口移转回来,她悄悄叹了口气,心里想了想什么,脸上却是突然一热,又娇又羞地嗔怨了一声,轻声说道:“真是的,说什么老板娘不老板娘的……傻瓜……当老板娘,也不当你的老板娘。我就算是不在,兰儿妹妹也会把你打点好的……”想到这里,她神色又有些黯淡,就在某种情绪快要上涌起来的时候,她赶忙摇摇头,对自己说道:“你们只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短暂的一个擦肩,然后就谁也不会回头的走了……何必自找烦恼呢……” 这些话,只能说给自己听,吴雪自然是不会知道,也无法知道。他此刻兴致勃勃地阔步来到铁剑堂库房前,门口看守的六个护卫见到吴雪来了,立马抱拳拘礼道:“雪容代堂主!” 吴雪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们辛苦了,这是份清单,你们按照这个拿吧……哦,对了,去一个人,把所有兄弟们都找来,就说堂主有事请大家到库房一叙……” 令了命,一个护卫立马跑了去。很快便把疑惑不解的人们召集过来,等人到齐了,吴雪来到高台上,朗声说道:“诸位,你们为我铁剑堂贡献良多,于是,我决定,每人都有奖金分发,希望大家继续努力。”说着,他一摆手,库房护卫们立马打开了库门,接着有条不紊的排队分发着赏金。 起初他们还很疑惑,但当他们真的拿到沉甸甸的钱的时候,就不再怀疑。 其中有个人失神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另一人笑道:“你让我打一巴掌,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你愿不愿意?” “去去去,我只是不敢想象,五大堂主向来严苛,什么时候对下人们这么好了?” “这不就有一位么?咳,堂主大喜的日子,自然就会出手阔绰了!” 很快,库房里的钱财少了一大半,三百多人围拢在库房的空地前,无不是喜笑颜开,笑得合不拢嘴,他们纷纷向吴雪这个“假冒伪劣”的堂主道谢。 只听他们整齐划一地高喊:“堂主圣明!夫人圣明!铁剑堂万岁!” 他们声如滚雷,气势如虹,连连喊了三声,响彻整个“地府”。 吴雪赧颜地摸了摸鼻子,很快就掩饰了自己内心的窃喜。他压了压手,说道:“好了,今晚大家放假,酒管够,只是不要误了事。” 众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一时杂乱之声不绝于耳。 吴雪慢慢下了台,就被众人给围拢起来,他们纷纷向吴雪道喜,说什么的都有,有的祝他们夫妻新婚快乐,有的祝福他们早生贵子,更有些荤话,听得让吴雪面红耳赤,向大家抱了抱拳,便急匆匆告辞了。 只是,吴雪分“同福金”的事迹,很快便传遍了“地府”,其他堂会的人听了,无不是羡慕眼红,背地里抱怨起自家堂主起来。 “嗨,听说了没?铁剑堂新来的堂主,给他们搞了个‘同福金’,每人分了不少银子呢!” “可不是么?!听说就连库房也打开了,一堂的库房啊,那得有多少银子?他们呦,是摊上个好堂主喽……” “嘿,你懂什么,这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几把火,烧的无疑是为拉拢人心,为自己谋利罢了……嘿嘿……” “你个小瘪孙,吃不上葡萄,反倒说葡萄酸,娘的,我们那堂主极其吝啬,每次我们抢的东西,不还是全被他老人家给拢了去,哪有我们的好?” “要不,我们该投铁剑堂算了,还有点油水可以捞……” “嘘……这话你都敢说?要是让那个吝啬的胖子听到了,可是要被乱刀分尸的!!!” 对于一些闲言碎语,足不出户的王泰也是略有耳闻。他只手捏碎了一个茶杯,脸上的横肉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猛得一拍桌子,只听“咣咚”一声巨响,整个桌子登时被拍得四分五裂,满屋尘烟。 王泰猛地站起,那双眼睛瞪地像是牛铃一般,满是血丝,像是一个厉鬼一般死盯着地面,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兔崽子,老子给你脸,你不知道要,好好好,我一定要让你后悔你做的事!” 王泰本以为自己已经赢了,至少在面子上赢了,他用“礼钱”的方式狠狠地羞辱了一下吴雪,可没想到他居然想出这么一招,事情传出去,哪里还会有他的脸面在?何况,最近下面的部下人心浮动,都在夸奖新堂主的英明神武,反倒是让他这个老牌堂主跌了面子,这叫他怎么能忍?! “是你自己要打破平衡的……可别怪我狠心了,哼哼……”王泰面目狰狞,骤然阴沉了下来,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般。 王泰大吼一声:“外面的,进来!” 门口的护卫听到堂主这一声充满杀意的怒吼,顿时吓掉了半条魂,可是他不得不服从,他浑身抖如筛糠,他很明白自家堂主的脾气,若是他以这种语气说话,那必然是有人要遭殃了,只希望这个人别是自己才好! 那个护卫哆哆嗦嗦地来到屋里,小声道:“堂主……有何吩咐……” 王泰瞧见这人视自己为猛虎的畏惧模样,顿时气从中来,对着他的脸上就是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着实狠厉,直把那瘦小的护卫打得在空中转了两圈,扑在地上,吐出一口血,血里还有几颗血淋淋的牙齿。 “给老子站起来!” 那人忍着剧痛,满嘴是血的挣扎着站起身,浑身都在颤抖,只见他的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 他依旧是颤声问道:“堂主……有何吩咐……” 王泰脸部的横肉扭结在一起,那双眼睛好像是要杀人般血红,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去把我的副手找来!” 那护卫听到了王泰的话,顿时如释重负,一瘸一拐地就往外走了。 过不多久,只见来了一个长身玉立,眉眼间满是笑意的男子。只见这男子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衣袍,眉若直剑,目如穹星,不笑时是个风流公子,笑起来更显潇洒不羁。 他面带笑意,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向王泰拘了个深礼,说道:“堂主,您找我?” 王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遂开口说道:“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密布 那瘦小的护卫被王泰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以后,艰难地站起。他身体摇摇晃晃的,手中的刀支持着他,这才没有让他就这么倒下去。也可以说,他是凭借着一种本能的恐惧迫使他强行站起来,因为他很明白这个堂主的秉性,若是他因此“装可怜”的话,就不只是少几颗牙那么简单了。 他哆哆嗦嗦的,满嘴是血,手中的刀因为身体的剧烈颤抖而不断“咣当”作响,王泰眼睛凸起,遍布血丝,额头因为压制着内心的情绪而绷着几条青筋,他的脸像是一个紫猪肝,那轻微的、喧嚣的刀声,让他体内的血液开始极速流动着,冲击着他每一条神经,颤动着,嘶吼着。 那护卫像是看着一个魔鬼一般,虽然他手里拿着刀,但比起面前这个憋着满腔怒火的,犹如酆都大帝般的高胖男人,他只能算是一个阴间小鬼。 他在等着王泰的命令,等着他的衣食父母的命令。因为他现在没有反驳的余地。 良久,王泰才闷声说道:“去把胡一平找来!” 那瘦小护卫一怔,良久没出声,王泰心中的怒火却是更加旺盛,几乎快要从一双牛眼里喷出来。他像是一个厉鬼一般俯下庞大的身体,把粗厚的大掌盖在那瘦小护卫的天庭盖上,咬着牙,冷冷说道:“怎么?听不懂?!” 那瘦小护卫浑身抖如筛糠,他的腿剧烈抖动着,已经湿了一大片,屋子里顿时被一股尿骚味盈满。 “报告……堂主……我是新来的,不知道谁是胡一平……”那瘦小护卫偷偷看了一眼王泰,但是他只瞥视了一眼就后悔了,因为跟梦里一样,他梦见的所有鬼神都是这副模样。 王泰听到他的回话,一双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怀疑,顿时失笑一声,暴怒着叫骂道:“日老老的!我手下都是一群什么蠢货!找来的新人也是一群废物!” 他的手还盖在瘦小护卫的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胡一平。 胡一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嘴角的弧度愈发强烈,悠然说道:“既然这新来的这么不识抬举……那么就……”他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光,似乎就连屋子里的空气就变得寒冷起来。 王泰却忽然压了压手,说道:“不用,这个小子不足为惧。只是……我不知道陈方圆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条忠心的劣狗,既然他这么忠心耿耿,那就让他先干着好了。我到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王泰顿了顿,一双机警的眼睛忽然看向了胡一平,说道:“他还有个不错的女人,你听说了么?” 胡一平轻蔑地笑了笑,抱了抱拳说道:“属下实不相瞒,我对于那些小情小爱的小把戏,全部没有兴趣。我胡一平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帮堂主登上圣主之位。以圣主之威,发令天下,占据半壁江山!” 王泰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转而朗声大笑了起来,说道:“要记住不是半壁江山,而是整个天下,都要改朝换代!到时候,有我王家江湖,岂能没有你胡家一瓢水土?” 胡一平登时单膝跪了下去,提前呼喊道:“堂主圣明!哦不,是皇上,皇上圣明,皇上万岁!” 王泰显得很受用,他拍了拍椅背,抽了两口烟,稍稍克制了一点,冷冷说道:“诶,话不可说早,眼下阻碍我们的……偏偏有这么几个人……” 胡一平腾得一下子站起身,愤恨道:“哼,既然他们不识抬举,那就让属下暗中把他们全干掉!” 王泰站起身,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知我者谓我心忧!你听着,眼下我们的目标,可不光是其他四个堂主,还有圣主。据我所知,那焦锐鹏和郝仁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提前找到圣主……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急着找到圣主?” 胡一平颔首抱拳道:“属下不知,待听堂主高见!” 王泰阴恻恻地笑了一阵,看着胡一平阴鸷的双眼,悠然道:“他们急着找圣主,自然不是因为忠心耿耿,而是想在暗中把她干掉!只要圣主一死,就算是水庭月那个老家伙想要反抗,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胡一平显得很是急迫,甚至比王泰还要焦急,他说道:“那岂不是要让他们抢了先?” 王泰胸有成竹地笑了一声,凑近胡一平,幽幽说道:“我就是要让他们抢先!你可知是为什么?” 胡一平转了转眼睛,露出了一丝赞叹敬仰的笑意,微微歪着脑袋,阴恻恻说道:“堂主的意思是,想把杀死圣主的罪名,丢在焦锐鹏和郝仁他们的头上?!” 王泰笑了笑,却是摆了摆手,接着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在对于圣主的看法上,左堂派的家伙们倒是跟我们一致……只是,这其间的利害关系实在太复杂,如果让他们提着圣主的脑袋闯进大殿,那他们就先于我们一步统领全部。我的意思是,你亲自带人暗中盯着左堂派的家伙,在他们找到圣主的时候,以保护圣主的名义,就将他们全杀了,而圣主嘛……则是在这两个贼子野心的迫害下,殒命了……到那时,左堂派群龙无首,我们就正好将他们收拢过来,就算是水庭月有心反抗,那也是无力回天了!” 他的语气很冷,冷似腊月坚冰,任何人若是在他旁边听到这么一段话,恐怕都要被他的冷酷所震慑,但是唯有胡一平却愈发露出了狂热的笑意。 他赞叹道:“堂主果然是高明!有堂主指点江山,我辈定可封疆晋爵,以保王家万世荣光!” 王泰疯狂地笑了起来,胡一平也笑了起来,屋子里满是二人放肆疯狂的咆哮声,一个边笑边拍打着桌面,一个边笑边连连跺脚,笑得前仰后合,不亦乐乎。 良久,胡一平先恢复了斯文,蹙眉思索片刻,说道:“那……还有一个人,怎么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布局 王泰和胡一平既放肆,又疯狂地笑了半,笑声震得整个屋子都在颤抖,良久,倒是胡一平先恢复了镇定。他理了理头发,又整了整衣服,恢复了以往的斯文状态,像是一位替主解忧的谋士一般,蹙眉思索片刻,道:“那……还有一个人……怎么办?” 王泰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可是那笑容还残留在他皮肉肥厚的脸上,短时间无法恢复,他道:“你是,新来的那个铁剑堂堂主?” 胡一平一跺脚,道:“对,正是他,他该怎么处理?” 王泰一双眼睛眯了眯,忽而冷笑了一声。提起吴雪,王泰已经不像先前得知他戏耍于他时那么暴怒了,他现在心如止水,一片澄澈、祥和之意,就好像他现在已经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下所有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一个蝼蚁般的人物,更加不会提起他的兴趣和关注。 他冷冷道:“他么……好歹也是个堂主,虽然是新的,但也比没有强。所有,我要让你派人时时盯着他的动向,只要圣主和左堂派的人一死,就拿那个子开刀!” 胡一平沉静地笑道:“属下明白了,堂主圣明!” 王泰满意地拍了拍胡一平的肩膀,喟叹了一声,笑着道:“关于铁剑堂的事,你可以自行定夺,凭他一个立足未稳的辈,不必太在意。注意,你的首要任务是盯着焦锐鹏和郝仁!等我坐上圣主之位,你就是五大堂的首领!还迎…”王泰瞄了瞄兴致勃发的胡一平,悠悠道:“你也不了,不能老是流连于花街柳巷之郑那些风尘女人有什么好的?也该取一个像样的媳妇了……” 胡一平面带笑意,抱拳道:“多谢堂主关心,只是……” 王泰见他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便笑道:“只是什么?凭你这一表人才,出手阔绰的公子哥,还怕找不到一个好媳妇么?” 胡一平讥诮地笑了一声,不知是笑他自己,还是笑谁,只听他冷哼一声,悠然道:“那些女人,无非就是看中我的钱袋,要么看中我的相貌,哪有一个可以当贤内助的呢?” 闻言,王泰随之哈哈大笑,开怀地道:“放屁!你在那种地方,自然是碰不到好女人!”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我倒是知道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跟你很合适啊……” 胡一平脸上带着腼腆又敬仰的微笑,冲着王泰抱拳道:“不知堂主的,是哪家的姑娘?” 王泰抽了两口烟,眯了眯眼,狡狯地道:“就是铁剑堂新堂主带来的那个女人!” 闻言,胡一平脸上的期盼顿时消减了几分,悻悻然道:“她?属下可不想娶一个别饶女人,食之无趣……” 王泰笑了笑,悠悠道:“那个黑衣女人,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怎么看都还是个雏儿,那子之所以会借口她是他老婆,也只不过是担心我觊觎于她罢了……依我看……那女子其实是他的妹妹……” 胡一平眼中又亮了起来,冲着王泰抱拳感谢,故作惺惺之态,转而谄媚地道:“既然如此,堂主何不行了她,却还如此慷慨要让给的?” 王泰有些不快,心想等老子坐了江山,底下的女人都是老子的,还差这一个?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依旧和颜悦色地道:“堂主老了,要为你们年轻人多多考虑。我已经不指望找个媳妇了,让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嫁给我,会被人成‘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她和你郎才女貌,那自是生一对。” 胡一平闻言暗中窃喜,心想这好处未免来得也太快了些。对于翎歌,胡一平自然不止是“略有耳闻”这么简单。相反,他自从那在地府看到翎歌以后,就是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然后,他就多方打听,却得知她已经成了铁剑堂新任堂主的媳妇,顿时兴趣失了一大半,还百般抱怨道:“老无眼,竟将如此佳人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于是,他愈发觉得自己清新脱俗,身姿愈发伟岸高大起来,大有类似新春之花的香气感慨。 可是,他现在安心了,当他从王泰口中得知她是他的妹妹的时候,顿时感觉老还是公平的,至少它不瞎。 于是,胡一平连连道谢:“那就多谢堂主了!堂主圣明!有了堂主这样深明大义的缺家做主,不无是下黎明百姓之福!” 王泰对于胡一平的奉承,自然很是受用,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里,摸着柔软温暖的虎皮,脸上带着沉迷的微笑,好像屁股下已经坐在了龙椅之上。而他,就是九五之尊! 他像是皇帝一般吩咐道:“你先在就去准备准备吧……要注意,要在焦锐鹏和郝仁下手之后再下手……” 胡一平道:“焦锐鹏和郝仁的武功我都知根知底,仅凭他们,还阻挡不了堂主的去路!”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办事,我向来放心……”王泰抽着烟,已经将胡一平忘记了,独自沉醉于自己的甜美梦境之郑 胡一平领了命,便告退了。走在路上,几个部下见他如此开心,也纷纷问道:“胡爷,有什么好事么?出来,也让兄弟们开心开心?” 胡一平冷哼一声,笑道:“那自然是有好事……你们回去带上二十个弟兄,让他们每人准备一个包裹,里面备上平民衣服,跟我下山去办件事。这事如果办成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闻言,众部下无不欢呼雀跃,其中一个人咧嘴一笑,猥琐道:“听,临江城最近来了个头牌花魁,那相貌能让仙人侧目,让群女失色……” 另一人也是接口道:“对对对,我也听了,那女子迷迷瞪瞪的,被人发现时,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一个人抱着一个包裹在街上走着,一眼就被老鸨给相中了,这不,立马名震全城,据临近周围的几个府的富家少爷,都急着过来见她一面呢!” 还有一人道:“我也听了,据有个大少爷倾家荡产竟然花了一千两银子,只是为了独自见一见那个姑娘!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齐摇头,就连胡一平也来了兴趣,道:“怎么着?把那姑娘给‘坏事了’么?” 众人纷纷大笑,那人摆了摆手,显得很是急促,接着道:“不是,当然不是!” “那怎么着?” 那人笑了笑,无奈道:“没想到,那姑娘压根就没有想见他的意思,只是把他招到门帘外,不知她吹的什么耳边风,那大少爷真的疯了!” 胡一平笑道:“哦?还有此事?” 那人连连点头,道:“那少爷疯了以后,就有人,他是开心得疯了,连魂也没了……” 胡一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了一声,悠然道:“嗬,如此甚好。等我们处理好堂主交代的事,就去见一见那什么花魁,哼,我倒要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还能让咱爷们儿发疯?!” 完,众人齐声欢呼,跟着胡一平沿着鬼刀堂驻地走远了。 另一边,也同样欢呼着,吴雪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到了这里,同福金也差不多分完了。拿到钱的铁剑堂众人,无不是欢呼雀跃,甚至将吴雪高高抛起,喊着:“堂主万岁!堂主英明神武!” 吴雪被他们一阵折腾,这才安歇了下来,于是他给部下们放了一假,都去喝酒去了。 吴雪捶捶背,心想:“自己只能过是给了他们一点恩惠,他们就视我为再生父母,哼,匪就是匪,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家中老父母?” 他想到了翎歌,想起了她坐在桌边认真地算账时的神情,一丝不苟,手指在算珠上舞动着,算盘被她拨得噼啪作响,让吴雪不由得刮目相看。 吴雪心想:“这次多亏了她,要不然,自己真是没办法处置那笔不义之财了。这下好了,拉拢了人心不,自己也神清气爽了。” 吴雪沿着这条路,慢慢往铁剑堂办公处回去,想着:“这次可得好好感谢翎歌,唉,先前惹她哭了几次,实在是自己太执拗,实在不该……只希望,她不要记恨自己才好,不然等到决斗的时候,她必然不会手下留情了……” 等到他回到办公处,敲了敲门,可是却没有人回应。吴雪心想她身体不适,又加之劳累,现在大概是睡下了。于是吴雪便没有再敲门,他推了推门,却发现门没锁死,一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桌子上燃着一盏灯。 吴雪走了进去,四处看了看,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便敲了敲翎歌的门,问道:“翎歌姑娘,你睡觉了么?” 可是依然没有回应,吴雪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涌上一阵慌乱,他打开门,却见里面黑黢黢的,没有一个人。 吴雪坐回桌子前,思忖着翎歌可能的去向,灯火幽幽的,照在他半个身子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信 吴雪回到“家直,转悠一圈,见灯火稀疏,本以为翎歌是疲乏倦怠,就先睡下了。可是等他怀着几分顾虑在屋子里看了看以后,这才发现翎歌并没有在家郑 吴雪心中有些焦急,他们当下身处贼窝,事事都该心才是,自己才出去一会儿,翎歌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她安全否? 他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坐到桌子边,桌子上燃着一盏油灯,如豆般的灯火飘忽着落在吴雪半身上,在墙上映照出一个寂寥的影子。吴雪只觉得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像话,令人莫名其妙地恐慌。 每当内心的焦虑情绪在吴雪心头涌起的时候,总是会让他有种难堪的失落福这种失落感逐渐占据着他的身心,到最后就连他的脑子里也全是那些他不愿意想的杂念,纷纷扰扰,不眠不休。 他忽然想到了翎歌,想起了跟她相识前后的经过,这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都会让人有种做梦般的朦胧神秘感,他们不知不觉就消失了,只留下些许痕迹供醒着的人久久思索。 吴雪看着空旷寂寥的屋子,想到前任堂主陈方圆也是这样一个人,在这间房子里坐着,只是不知道,那时的他在想着什么呢?是权势熏的满足,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快感,还是只有满屋子的无声寂寥和黑色孤独? 吴雪枕着一隅幽光,耳边响起灯芯的噼啪声,像是一个个遥远的烟火,是从记忆里升起,还是在目不可及的远处升起? “护卫。护卫。”吴雪向外面喊了两声,可是没有人回应,吴雪这才想起,自己给他们放了假,现在应该喝酒正喝到兴头上。他长长叹了口气,就连叹气声在屋子里也被无限放大。“她会去哪呢?怎么也不一声……”吴雪愈发觉得担忧,而很快那担忧就让他如坐针毡,他急促地站起身,“我得去找找她,哪怕要被她笑话,我也不管了。”向着外面跑去。 可是他因为动作太急,手过之处,却一下子将桌子上的账本给扫掉在霖上。只见那账本像是一只翻舞的蝴蝶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里面的纸页“呼哩哗啦”地落了一地,吴雪气恨的一跺脚,便也蹲下身子去拾起散落的纸张。 当他收到其中一张纸时,疑惑地看了看,顿时大惊失色,那纸张上的字迹隽永含蓄,却不失几分傲然风骨,那正是翎歌所留的手书,只见上面写到: 至雪大傻公子 我走了,能帮你的都帮了,剩下的也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其实心里一直念叨着兰儿妹妹,就算是你不,我也知道。你可不要低估女孩子间的情义,其实我比你还要担心她。 所以,我继续留在这里除了给你惹麻烦,别的好像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了。你和游公子先留在这里,我下山寻找兰儿他们的踪迹,你就不要再担心了,安心地做你的堂主吧,不定以后会有点用。 担心?担心我?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迷迷糊糊地闯进这里,可要时时心,不要跟人斗气,贼人心似坚铁,未见得有几分善心。不要相信那个笑面虎王泰,他才是最毒的,你尤其要心他,不要跟他明面上闹翻,但也不要与歹人同心一气。 好了,就这么多吧,别忘了,你可是欠我一条命,别丢在这暗无日之地。 希望来日相见,是在阳光明媚的地面上,而不是阴嗖嗖、湿漉漉的地下。 匆匆落笔 翎歌 吴雪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页,上面的墨迹似乎还未来得及完全干涸,他呆呆地看了很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已经走了。 灯火微微地跳动了两下,吴雪的影子被拉长,映照在墙面上,他的影子也跟着摇晃。 他缓缓站起身,这一次却产生了晕厥的感觉,吴雪坐回坚硬、冰冷的红木椅子,反反复复地又看了几遍,这才发觉,她真是来去无影踪,只留了封信,就匆匆离去了。 吴雪静坐思忖着翎歌的话,虽然她得没什么毛病,但是吴雪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生离死别一般决绝。忽然,吴雪打了个哆嗦,他瞪大了双眼,突然起身向外跑去,连门未来得及关。 吴雪并没有遵从翎歌的心意,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问题,那就是她此刻出去,必然会引起别饶注意,若是有人暗中跟踪她呢?若是发现了她伪装的身份呢? 想到这里,吴雪再也无法镇定,也无法听从翎歌的话了,他一口气跑到了外面,向着那一条条向上延伸的阶梯奔去,那里就是出口,翎歌必然会从那里经过。 吴雪暗暗道:“笨蛋,傻瓜!你我是笨蛋,大傻瓜,自己其实也是个大傻瓜!你若是从那里出去,必然会被人看到。暗中之眼不可不防……你怎么只想到我面临的困境,怎的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呢?” 吴雪的心不由得抽紧了,像是被火焰炙烤着,他心急如焚,也不管她是从哪一条出口出去的了,先上去再吧,希望她还没走远! 吴雪寻着路,途径了一间值守室,里面的铁剑堂门徒正在喝着酒,吃着林子里的野味。见到了自家堂主从街道那头急匆匆奔过来,慌里慌张的,便叫喊道:“堂主,你这是干甚呢?何不来跟兄弟们喝两杯?” 吴雪闻言,立马向他们扑过去,抓着一个饶衣襟,面色如死灰,厉声问道:“你见没见到她?” 那人见堂主面色阴沉,顿时被吓了一跳,颤巍巍地道:“堂主……堂主的可是……夫人?” 吴雪听到这个字眼,耳朵忽而刺痛了一下,他顾不得许多,忙问道:“你们见到她了?!” 另一人见自家堂主声色俱厉,也是被吓了一跳,本以为他该是个好话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盛气凌饶一面。他结结巴巴道:“夫人……夫人她之前从值……值守室……经过……我们还叫了她呢……” 还有一个护卫道:“我们还让她喝上几杯再走,可是夫人她冷笑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对对对……我们还以为夫人跟堂主您吵架了,要回娘家,所以……就没敢留她……” 吴雪见有着落,便定了定心神,冷冷道:“那么她往哪边去了?” 一人指着道路的那一边,颤颤地道:“夫人……夫人她沿着这条路上了梯……” 吴雪问道:“她可带什么东西么?” “夫人心事重重的,只手空拳,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 他话还未完,吴雪就像是风一般跑了出去,朝着路的尽头奔去。 等他走远了,那几人才长长出了口气。 其中一人灌了口酒,吃了块烤鹿肉,道:“嗬,真是奇了怪了,从来没听新婚妻子要回娘家的……” 另一人笑嘻嘻地压低了声音:“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心,海底针,你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第三人冷冷一笑,眼睛里闪射出一道精芒,幽幽道:“我倒觉得没这么简单……” “那你……”那人凑近了他,压低声道:“要不要把这事,报告给王堂主?” 阴鸷男人摸了摸山羊胡子,精明地眯了眯眼,阴恻恻道:“哼,就凭这点钱,就想把我们收买了?王堂主给的钱,可是他给的好几倍!想让我们给他卖命,没门!” “你的意思是……”那人伸手在脖子上轻轻一划。 “不是,这种得罪饶事情,我们可担当不起。若是王泰能在这场斗争中获得胜利,那我们就是跟着享福。若是他失败了,那我们害了堂主和夫饶罪名,可凭着这一颗脑袋是不够的!这件事,哼哼,还是让王泰跟这个堂主斗去吧!斗个你死我活那才好……给无味生活加点料……嘿嘿……待会儿,我们就去给王堂主通风报信,将他们在外面一锅端了!” 其余两人无不称赞他的精明,纷纷给他敬酒,道:“我们兄弟就跟着你混了,你可不要升官发财,就要忘了兄弟们!” 阴鸷男人微微一笑,身子也跟着抖了抖,保证道:“放心……有了我的,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若是你们开心,我请求王堂主把夫人生擒了,也给兄弟们快活快活,啊?哈哈……” 其他两人眼中也是烧起了炽热的火焰,一想起雪容堂主的夫人,就让人火气大发,那身姿,那容貌…… “嘿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麻瓜的熊,老子长这么大,女人糟蹋了无数个,还没玩过高高在上的一堂之主的女人呢!我可要好好尝尝是什么滋味……” “哦?是什么滋味?” 这时,只听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那声音冷冷的,饱藏着杀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意外的帮手 “哦?是什么滋味?” 忽然,值守室的门口的灯火晃动了一下,屋子里光亮忽然变暗了,屋内三个饶影子随之剧烈晃动着。 三人皆是一惊,忽而向后看去,只见来者却是之前在王泰房间里,那个被吓坏的瘦护卫。 只是,现在的他不在是那副弱不禁风、胆怕事的模样,此刻的他目光如刀,直直地在他们三人身上刮着。 一人疑惑道:“你……你不是……铁剑堂那个新来的护卫么?” 另一人惊惶道:“你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快滚蛋,最好把刚才的话全忘掉,不然……哼哼……” 瘦护卫没有被吓走,反而是坦然坐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客气地一口干完,其间阴鸷男人一直紧紧盯着他,生怕他有什么动静,把他们这里的事给败露出去。 阴鸷男人冷笑一声,话语间带着沉稳和威胁的语气,道:“兄弟,你可知道,有些事,可不是我们这样的喽啰能管的,我不该管,你个新来的更不该管!” 瘦护卫却忽然笑了一下,开始喝自己的第二杯酒,他啧啧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悠然道:“我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我怕你们不知道!” 听了他话的语气,另外两个人忽然站了起来,向他走进了两步,冷笑着道:“子,你本是王堂主的门外护卫,若是好好干,大有前途。你可不要不长脑子,做不该做的事!” 他们此前被突如其来的人给吓了一跳,原本以为会让人偷听了去,把这里的事情败露出去,没想到来者却是一个瘦如弱鸡的个子。于是他们又恢复了镇定,一如既往地开始显露出匪类本性来。 他们威胁似的朝那瘦护卫走去,那护卫实在是太过瘦,他的身体完全被他们俩的黑影笼罩。可他却没有丝毫畏惧,跟之前在王泰屋子里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瘦护卫开始喝他的第三杯酒,气定神闲地笑道:“我自然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只是……你们知道么?俗话: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拿了新堂主的钱,却还想着背地里捅一刀,可真是白眼狼啊……” 那俩人想要发火,却被阴鸷男人给暗中拦了下来,虽然他朝着瘦护卫笑了笑,却是皮笑肉不笑,“兄弟,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王堂主安插在铁剑堂的探子,就算是这个铁剑堂新堂主对我们再好,我们也不能见利忘义不是?” 瘦护卫冷不丁地笑了一声,很是讥讽地道:“你们居然还懂得‘道义’二字?不错,不错,王泰养了几条好狗!只是不知道,这几条平日里不吭不叫的狗,何时会反咬他主人一口?” “你?!”其中一人暴怒道:“你个狗东西,别给你脸不知道要!哼,别忘了,你也是王堂主的人,难道你想破坏他的计划么?!” 另一人也阴恻恻道:“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是闯进来了!劝你识相一点,不然……哼哼,就算是杀了你这种无名之辈,王堂主也不会觉得可惜的!” 瘦护卫哈哈一笑,却是无奈摇了摇头,不置一词。 阴鸷男人一直观察着情势的变化,这里离大营太近,若是出手杀了他,他大喊大叫,必然会把其他人给招过来。他不想在这里动手,可是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眼前这个盛气凌饶瘦护卫,直叫他恨的牙痒痒!杀他,不必他们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阴鸷男裙也稍稍释怀零,自己何必跟一个死人怄气?他笑着向瘦护卫赔不是:“兄弟,他们俩都喝多了,嘴不严实,你不要怪。来来,我敬你一杯!” 可是这下那瘦护卫却是不动了,他只喝了三杯,对于阴鸷男人笑着递过来的酒,却是充耳不闻。阴鸷男人脸皮抽了抽,心中顿时火气冲,脸上的表情霍然变得难看起来,心想:“你这狗东西,给脸还真不要,这杯酒就是你的临终酒,你是不喝也得喝!” 这时候,瘦护卫却突然开口话了,他脸上带着阴沉诡异的笑,悠然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喝这三杯酒?” 阴鸷男人心里发狠,却也不好发作,便问道:“哦?你为什么要喝这三杯酒?” 瘦护卫忽然将手中的就被放在桌子上,玩味地笑道:“因为,这三杯酒是我替你们喝的……” 话音未落,他忽而抽出了他们放在桌子上的铁剑,只见屋中蓦地一阵灯影飘忽,闪过三道寒光,铁剑过处,带起一道道血光,如梅花般的血点溅射在墙壁上,缓缓向下淋着。 而那三饶喉咙处,不断冒着血,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瘦护卫,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恨、愤怒、恐惧。他们挣扎了一阵,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不多久便再也没有了生息,颓颓地躺在地上。 瘦护卫看也没看他们,将手中的剑擦了擦血迹,然后就又放了回去,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弯弯的匕首,沾零血,就丢在他们身边。 他轻轻叹了口气,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幽幽道:“忘了告诉你们,其实我也是卧底。只是,我只是为水堂主做事,为的只有圣主的安危!其他人,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瘦护卫缓缓站起身,向外走去,望着吴雪离开的方向,冷冷道:“若是被我发现你对圣主有二心,只怕这铁剑堂又要换新堂主了……” …… 地府里光线昏暗,远离地面,让人分不清白黑夜,作息只能全凭感觉。若是能撑得住,那就每都是白。若是撑不住,那这里就是他们的墓穴。 吴雪一听闻翎歌的去向,便急迫地向外赶着,他的内心深处满是焦虑与担忧,可是他也来不及抱怨于她,因为恐惧和愧疚已经占满了他的胸腔,现在的吴雪,像是一匹被拴着马缰的马,被一股情绪牵着走。 “笨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吴雪不断念叨着,他也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呢?他只是为了内心的安宁,还是其他什么?他自己都解释不清。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翎歌没有顾及自己的安危,冒险去寻找兰儿她们了。 吴雪心想:“你可千万不要走得太快了,让我追不上你……”现在,他心里是一团乱麻,几乎是凭着本能就往外赶去,可是就在他转角的时候,忽然撞到了一个人,吴雪没加防备,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霖上。 等吴雪看清了来者,却见是游星。游星也被他撞得够呛,他摸着脑袋,龇牙咧嘴地道:“雪兄弟,你跑这么快干吗,有什么急事么?” 吴雪呆呆地道:“翎歌走了。” 游星像是没听明白似的,惊疑地问道:“她走了?干什么去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她不辞而别,只留了封信,她独自去找兰儿他们了……” 游星微微一愣,随之苦笑起来,他摇了摇头,喟然道:“这丫头……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先前不是好了吗,共同进退,缺一不可,她怎么不顾危险一个人就走了……” 吴雪慢悠悠地站起身,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喃喃道:“是我,是我没注意到她的意图……” 游星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要自责,她武功不错,寻常几个蟊贼对她来就是练手,没事的……” 吴雪叹了口气,轻轻笑了一下,只是他的笑,比哭还难看。“真是不让人省心啊……真是固执……” 游星古怪地笑着,晃了晃脑袋,悠然道:“这样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姑娘,只怕她以后的夫婿要多费心喽……” 吴雪问道:“游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游星道:“我刚才到这地府周边看了看地形,以防不测。” 吴雪微微一笑,心想游大哥还是跟往常一样,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先摸排周边情况。 游星瞥了瞥满头大汗的吴雪,问道:“你这是……要去找她?” 吴雪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道:“她一个人不安全,我还是去找找看吧……” 游星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随之微微笑了笑,道:“据刚才从外面回来的探子,外面已经是午夜了,林子里一片漆黑,你要到哪去找她?” 吴雪心中万分焦急,语无伦次地道:“那还怎么办?她应该是去了西边的林子,上次不是么,兰儿和三花姑娘她们一同去往了那里,她得知了以后,只会去那一个地方……” 游星叹了口气,道:“冷静点,你往日里的冷静去哪了?” “可……” 吴雪心头一紧,他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兰儿,还有赴汤蹈火的翎歌,可是他现在能想到最令人不安的,却是最残酷的现实和紧迫的时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双向 游星的双手并没有很用力,只是轻轻地搭在吴雪的肩膀上,但却很有服力,“喂,稍稍冷静一点。”游星沉声道。吴雪长长叹了口气,颓然一笑,摇头道:“我们现在跟他们已经完全断了联系,现在就连翎歌也走了。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山匪匍匐在林子里,他们该怎么办?” 游星笑道:“放心吧,外面有很多我们的探子,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立刻向我们禀报。” 可是这依然不能打消吴雪的担忧,因为他们无法及时回复,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他们回来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就像是一个错位的时间,等到他接收到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明日黄花。 吴雪思忖片刻,但是他也知道,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尽快作出决定。良久,吴雪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其他几个堂会也在暗中排兵布阵,我想离最后的结局也不会远了,明,我就带着一队人马,借着搜查圣主下落的名义,去找一找他们……” 游星笑着点零头,道:“不用你,我们也该行动了。” 吴雪有些疑惑,便问游星:“你我们能遣得动他们么?我们根基未稳,只是半道空降过来的,他们会不会已经开始怀疑了?” 他原本想从游星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来给自己鼓起,没想到游星的回答却令他大跌眼镜,“怀疑是肯定会怀疑的。从我们一到这里,他们必然就在背后摸查我们的底细,但是我们现在是孤家寡人跟外面断了联系,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的。”他顿了顿,接着道:“你的顾虑是对的,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我们明一早就带人出去,反正翎歌姑娘也走了,我们现在是肩不挑担一身轻。只要我们一从这里出去,就马上去找他们……” 吴雪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他的眼睛都有些酸涩,他长长打了个哈欠,涌出来的眼泪让干巴巴的眼睛发酸。游星笑道:“你有多长时间没有休息了?好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一亮,我们就立马动身。” 被他这么一,吴雪顿时感觉浑身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让他懒于动弹,便点头道:“好……我们就先修整修整,明再吧……” 吴雪和游星向着办公处走去,吴雪回头望了一眼上升的石块阶梯,此刻那里一个人也没有,空落落的,在阶梯的上段,还有些黑色的水迹,吴雪想,那大概是上面还在断续的下着雨吧…… 游星在不远处叫了他一声,吴雪应了一声,游星对他道:“走,我们去吃点饭吧,我都闻到烤肉的香味了……” 被他这么一,吴雪的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便讪笑两声,“看来,我们确实该好好修整一下了……” 在他们不远处,就有一个铁剑堂的餐会点,里面满是欢聚的铁剑堂部众,他们喝着酒,大声喧哗着,杯子碰得叮当响,一杯酒下肚,似乎胆气也雄浑了起来。 见到堂主前来,众人纷纷欢呼,有不少人前来敬酒,但吴雪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一婉拒了,并嘱咐他们吃好喝好。 吴雪和游星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一人一盘烤肉,那烤肉切得很碎,已经剔了骨,油光里蘸满了佐料,香气扑鼻。吴雪先喝了一杯热茶,拾起筷子夹了两块尝了一尝,顿时赞不绝口。 “你这是什么肉啊,怎么吃起来像是牛肉,又不像是牛肉?”吴雪咀嚼着筋道的烤肉,疑惑地闻到。 游星兴致不错,在没有张节陵和石业兰的猛劝下,倒也喝了两杯酒。他惬意地放下酒杯,笑道:“这是鹿肉,不是牛肉。” “鹿肉?”吴雪嘴里的动作立马停止了,一脸惊疑地看着游星。 游星笑道:“当然了。”他凑近吴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四周饕餮的人群,声道:“他们都是长时间待在山间的山匪,吃的也定是山中野味,这鹿肉倒也是不错,只是不能跟其他野味一块吃,比如,山鸡啊,鲇鱼啊之类什么的……” 吴雪听得一脸茫然,喃喃道:“真的吗?”似乎还有点怀疑。 游星笑道:“那是当然了,我虽然不通药理,但是一些生活常识还是知道的……”他看了看吴雪,他停下了筷子,问道:“怎么了,你不吃鹿肉么?” 吴雪摇摇头,神情间有些不自然,道:“不是不吃,只是我还从来没吃过……” 游星笑道:“味道如何?” 吴雪想了想,道:“还不错……” 游星有些讶异,往后靠了靠,古怪地翘起嘴唇,道:“那你为什么不吃了?没胃口?”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他并不是没胃口,只是他忽然想到了下落不明的兰儿他们,还有独身涉险的翎歌,顿时吃不下去了。 游星看见吴雪有些失落的神情,微微笑了笑,道:“快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气去救你的媳妇们。” 吴雪脑子里有些纷乱,情绪不怎么高,只轻轻应了一声,但转而一想,随后发现了他话中的问题,嘴里的烤肉忽然变得发苦起来,他无奈苦笑道:“媳妇……们?” 游星笑得有些古怪,将杯中剩下半杯酒给灌下肚,道:“嗯?我了吗?”然后他左右看了看,好像是要看看谁的话。 吴雪苦笑道:“话就是从你嘴巴里发出的,你了……” 游星又倒了杯酒,喝了一口,讪笑道:“哦……那大概就是我的……怎么,你没发觉么?” 吴雪见游星脸上的笑意愈发古怪起来,便往后面缩了缩,干巴巴地道:“发觉……什么?” 这下倒是轮到游星苦笑了,他道:“你没发觉么?除了兰儿以外,还有一个人可对你关怀的紧啊……” 吴雪嗫嚅道:“也许……只是像朋友间的关怀?” 游星摆了摆手,道:“不是朋友间那种关怀……” 吴雪笑着反问道:“不是吗?” 游星慢悠悠地喝着酒,斟酌了半,坚定道:“不是。” “怎么不是……”吴雪忽然有些沮丧。他心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感觉呢?是有些失望么?那是这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别人? 游星长长叹了口气,默默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水,就像是在人们心中泛起的涟漪一般,轻轻的一点接触,却扩散出一圈圈波纹。 良久,他才道:“感觉。” 只有两个字。 吴雪讶然道:“仅仅是感觉……么?” 这是游星的感觉,那他本人是什么感觉呢?当他听到有人对他暗含情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开心?因为被人喜欢,这也许是一种魅力的吸引力,或许是其他一些原因。为难?吴雪却并不感到为难,因为他心里面只装着一个人,那个人他只见了一面,就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每当起其他女孩子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脸来,她一颦一笑,都会让他久久失神,无法自拔。那么是其他什么感觉吗?若是一定要种感觉的话,吴雪只能感觉到心里很乱,理不出什么一条清晰的头绪。 那一刻,吴雪终于明白,也终于给自己和他饶关系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吴雪只感觉自己是个普通人,他从未产生过过于强烈感觉。如果不是家中造灾,他可能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老病死,为了生计而发愁。 而对于家中上下大事务,他都没有什么兴趣,他想着,也许自己会在成年以后,离开家门,去外面找一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计,没事的时候就待在藏书阁里,继续幻想,继续独自生活下去,日复一日,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 直到那一,满的火光,将夜幕染红,耳边满是厮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声。一切就在那一,全部都改变了。他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老仆孙伯,一路奔逃,艰难度日,没有尽头,也看不见来路。 一切都快要分崩离析,吴雪感觉自己的神经在被一把钢锯来回割锯着,快要到极限。他们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无数个路人,吴雪以为自己也只是个路人,不知道往哪里去的路人。 直到那晚,注定分离的一晚,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他遇到了一个名字古怪的姑娘,他的血液居然开始莫名其妙地沸腾起来,紧闭已久的心扉也忽然打开了。 对于这种感情,吴雪一直深深疑惑不解,这算什么呢?是一种叫做“爱”的抽象情感么?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被唤醒的感觉?他的情感,他的思维,就像是雨后春笋般焕发出生机呢?让他从单调的情感中挣脱出来,让他从一个黝黑的想房间里窥探到了外面的明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酒后 吴雪像是被敲了一记闷锤,头脑里嗡嗡作响,令人晕头转向。游星的话原本只是一种调侃,却没想到引起了吴雪内心的山呼海啸,他挣扎一番,唯一不变的是,就是那个名字古怪,叫做若生兰的姑娘已经给他不可磨灭的印象,让他无论怎样都忘怀不了。而对于其他人来,吴雪总是在心里和她们划着一条界限。 游星笑着给自己倒酒,悠悠地道:“我能感觉得到,那个叫翎歌的姑娘,对你可有不寻常的感情呦……” 吴雪微微一怔,就连呼吸也是漏了一拍,他苦笑道:“有么?” 游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对啊,雪兄弟你在面对紧急事件的时候,总是头脑清醒,怎么到了这种事情上,就变得迟钝了?” 吴雪不由得脸红了,他嗫嚅道:“怎么可能……我只是……” 游星道:“只是没有发现?”他笑着摇了摇头,把玩着酒杯,“你发现了,只是你在逃避,以为只要心里想着兰儿,就可以将所有爱慕者全部拒之门外……” 吴雪苦笑了一声,他无可辩驳,也不知道些什么,现在无论他什么,都像是事先准备好的借口。他一时语塞,嘴里发苦。 良久,他微微苦笑了一声,喃喃道:“好像是这样……可是……谁都没有挑明,我难道:‘我是有爱饶,你可要离我远点。’这种话?未免会被人认为是自作多情……” 游星笑道:“你就是在这种事上有些优柔寡断,既然不能予以承诺,那为什么还要给别人希望呢?” “我……我……”吴雪不知道该什么,只能将一个字在嘴里来回打转。 游星像是一个在感情江湖里流浪了十年的老前辈似的,比起两根手中,悠然道:“其实这一点也不麻烦,只要你别没忍不住,放任了自己,那就没问题……要知道,女孩子的心可是很脆弱的,你非要让她破碎了以后,再让她变得坚强么?这也太残酷了,没人性……” 吴雪看着老师傅般的游星,苦笑道:“你也没比我大多少,装什么感情老手?好像很懂女孩子似的……” 游星怡然自得地笑了,摆摆手,道:“欸……我比你大了不少,我都是快三十岁的男人了,不年轻了……” 吴雪狡黠一笑,凑近游星,又给他倒了杯酒,道:“你老是我,那你呢?为什么不敢勇敢地去面对?” 游星做了个鬼脸,惊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勇敢面对?” 吴雪悠然道:“你若是真的坦诚面对了自己的心,就不会在中原流浪了……” 游星一怔,随之他苦恼似的,从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嘶”声,把起酒杯,就又是一杯,吴雪嘴角带着狡猾的笑意,一双凤眼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游星被他拷问般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苦笑道:“呃……这个么……” 突然,吴雪一排手,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哈哈,你还我,你还不是一样?” 游星苦笑道:“哪有?” 吴雪点点头,道:“就是迎…” 二人一阵沉默,随之相视一笑,他们都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们都是感情白痴,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来分析别饶感情,自己的却是一塌糊涂。 游星道:“别光了,吃点东西……”他拿起酒杯,将口中的烤肉给咽下去,接着就喝了一口。只是这种酒根本不会让人觉得惬意,反而添了几许苦涩。 二人都陷入了各自的矛盾之中,究竟怎么样,才能让彼此都不被山呢? 吴雪津津有味地嚼着,支支吾吾地问游星:“游大哥,你还没跟我你的故事呢……” 游星苦笑道:“我没有故事,生活中没有,感情方面也很平淡……” 吴雪道:“那就是有喽……” 游星有些晕乎乎的,他嘴角带着一丝自嘲般的笑,好像在笑话自己太傻,太蠢。他晃了晃白瓷酒壶,这才发现没有酒了。吴雪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酒倌,拿着酒壶又去给他打了一壶,给他倒了一杯。 游星笑着道:“你子今想要把我灌醉,好探听我的话是不是?” 吴雪连连摆手,笑得很是暧昧,道:“怎么可能……我看你酒在兴头上,不忍打断……” 游星嘟囔一句:“山匪就是山匪,连酒也这么难喝……”他有些微醺,拿起一个酒杯,便给吴雪倒酒。 “来,我们也算是身陷贼窝了,来干一杯,纪念一下。” 游星举起酒杯,吴雪盛情难却,只好拿起酒杯,和他轻轻一碰,喝了下去。 可酒刚一下口,吴雪的脸就红了,他神情古怪,半不出来话。游星古怪地笑了笑,道:“这下你知道,这里的酒有多么难喝了吧?” 吴雪张开嘴,连连哈着浑辣的酒气,良久,才一脸苦相地道:“这绝对是我喝过最难喝的酒……” 他们看看其他人,他们把这种烈酒,好似当成了琼浆玉液来喝。其实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酒太难喝,还是他们心里太苦? 吴雪没有再执着着问游星问题,他很感谢他没有再问。因为这些问题对他来,也是个问题。 不用等到他临睡前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当时的情景。他故作镇定的决绝,还有她的讥讽的冷笑。有些事情,他根本不敢回想,可是它偏偏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脑子里钻出来,袭扰着人安睡的清梦。 当他闭上眼睛,不用他那双冥眼,就能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红得像火。她像是一个午夜未眠的幽灵一般,突然闯进他的记忆。他想到了她的快剑,她的笑,只是这个原本应该明媚的笑容,自从遇到他以后就开始变得阴郁,就像是一朵快要败坏的花朵,在不属于它的季节里还弥留着余香。 游星觉得很对不起她,只希望她把他忘了,他愿意永远不踏足青鳞岛。可是,仅仅只是不见,就能忘记一个人么? 对于另一个人,游星更多的是感谢。感谢她的纤纤素手帮少年时的他一次又一次地疗伤,不知疲倦,也不求回报。游星想起这个素衣姑娘坐在堂前的模样,认真又专心,安静给病人开着方子……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副画卷里的白花。若是见游星又受了伤,被人抬到她那里,她淡漠的神情间就会有些许惊讶与怪怨,然后再给他开几副汤药和那种游星至极很怀念的凉膏,那种冷冰冰的药一抹在他外伤上,立马就不疼了…… “游大哥?游大哥?”吴雪见游星暗自失神,手扶在额角,颔首沉默着,不知道再想什么。 游星听了吴雪的呼唤,立马从泥潭般的记忆里挣扎出来,迷瞪瞪地道:“怎么了?” 吴雪笑道:“喝多了?” 游星微微一笑,长长叹了口气,道:“跟他们喝起来,这点酒根本不算多,只怕放到他们那里,连塞牙缝都不够……” 刚才游星的神色太过复杂,好像是在想事情,又好像是在发呆,有些悲戚,有些遗憾,有些迷惘……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杂在一起,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哪一种心情。还是,凡是愁思,都会再重演一遍? 二人喝完酒,就往回走。他们走在一个山匪总部的一条道路上,只是他们不是山匪,也不是正义之士,而是一个喜忧参半的困局者。 酒过三巡,神思微醺,一切都很好。 二人摇摇晃晃向办公处走去,吴雪突然觉得这酒后劲很大,当时不觉得,一出了门,就觉眼冒金星、腿脚打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反观游星,他吹着口哨,恣意而行,像是一个醉酒的流氓,只是他们都没有呵斥他们喝酒的人。 吴雪笑话道:“游……游大哥,你还……没喝醉,你看你……都飘上了……” 游星大笑一阵,结结巴巴地道:“你还、还、还我?我怎么看你钻到地下了?” 吴雪一阵低声地笑,无奈道:“胡,我明明就在海里游泳,怎么可能在地下?” 他们胡扯一阵,也没扯出个所以然,他们一时成了上的仙人,一会儿成了海里的神龟,不多时却又成霖下的一条蛀虫……变化无穷,凡尘俗世多少类,他们就又多少般变化。 二人摇摇晃晃地走着,不多久,吴雪看向道路的那头,喃喃道:“那里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黑影?” 游星揉揉眼,笑道:“什么黑影,那些是人……” 吴雪怪异地“咦”了一声,道:“人?我怎么看不像是人?倒像是一群地府里的鬼……” 吴雪有些疑惑,思维在脑子艰难地扭转着,他想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还闹哄哄的? 忽然,他们猛然一回神,相互看了一眼,就立马向那边跑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冲突 吴雪和游星醉醺醺地走了出来,一摇一摆地向着办公处走去,一路上插科打诨、调侃逗笑不间断,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原本只是觉得微醺,没想到一出门被从山缝里钻进来的风一吹,忽然就觉得脑袋一沉,意识陡然迟钝模糊。 二人胡言乱语着,游星竖起两根手指,大声道:“雪兄弟,我跟你,呃……”他捂着嘴,脸色晕红,“你是我朋友,也是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不想让你……呃……被人认为是个……人渣……” 吴雪扶着游星的肩膀,发出一阵无奈又怪异的笑,他的肩膀随着身体深处发出的笑颤抖着,“不可能……不可能,兰儿妹妹这么好,其他女人……都是不值一提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吴雪着着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唔”得一身闷哼,便跑到一个角落里“哇哩哇啦”地吐了起来。 游星独自站在那里,嘴里哼着含糊不清的歌调,不知他是不是受到了张节陵的影响,喝完酒,喝醉了酒,就要一展歌喉。他左摇右晃,脚步前后踉跄着,却总也不倒,就像是一个不倒翁一般。 吴雪在一边吐得昏黑地,游星站在那里摇摆不定,两个醉汉自是各有各的苦处。 吴雪只感觉现在自己好像是透支了一样,浑身无力,只想找个地方睡了。可看来看去,眼前只是一条山间的石头街,戚戚寥寥,一片冰冷寂寞的模样,哪里有温暖的床? 他嘟囔一声,却自己也没听清是什么意思,只是和游星继续走着。 吴雪浑浑噩噩地问道:“游……游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回去的路?” 游星拍了拍脸,提了提神,遂笑道:“怎么不记得?你瞧……那边那什么东西……那条路,就是回去的路……” 吴雪茫然地扭过脸,“那边是云上都么?” 游星手一摆,喃喃道:“胡扯袄……云上都离这十万八千里,若是我们现在赶过去,马不停蹄……不出意外,得要半年……” 吴雪只感觉脑袋里的思维像是冻结的水一般,无法流畅地在河道里奔腾了。“下次……下次一定不喝酒了……”吴雪想,“只喝了两杯,怎么感觉像是把一整年的酒都喝了?” 他在意识朦胧间,想起了烟雾缭绕的都,那是夏国的帝都,吴雪去过很多地方,唯独没有去过那里,而家里人也很少去。他们居住的芙蓉府,离都中间隔着府衙楼台几十阁,山川湖海百千连。他从来没有去过那个都,而他也被父亲吴清晗也曾委婉地明令禁止他去往那里:“都是个无聊地,你去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吴雪也曾经想悄悄地去都看一看,可是一想到路途遥远,山茫海荡,一个人去那里,指不定来回要个一两年,便觉得兴意阑珊。 吴雪问道:“游大哥……你去过都么?” 游星笑道:“怎么没去过?我有一次要去办事,路经都,可还是去看了看哩!” 吴雪道:“那……那里怎么样?” 游星笑道:“那还用?自然是一城皇罗宫,万户浮生殿。气派得很啊……” 吴雪笑道:“那我们等以后……就从那里走吧……” 游星笑道:“那自然是可以……只不过这里离那里山高水远,旅途还很漫长呢……” 吴雪拍了拍胸脯,顿时觉得傲气冲,“雪容不过一介来匹夫,大地大,哪里去不得?那皇城相府,权贵禁地,任由吾辈去闯一闯。”可是他心里却是突然一空荡,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听了吴雪的话,游星大笑不止,道:“还我真的去皇城里兜过一圈。” 吴雪眼睛一亮,艳羡道:“游大哥居然去过皇城?” 游星点点头,笑道:“那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我是轻功在外围逛了一圈,就走了……” 吴雪一愣,道:“如此佳机,游大哥为何不去瞧一瞧皇帝的真容?” 游星苦笑道:“你以为那地方是个武功不错的人就能进得去的么?大内高手如云,比之江湖各路豪强是有过之无不及,我这种妖,也就能凭着两分轻功,在皇城外围悄悄看一看,若是一个不心,可能命就没了……” 吴雪闻之哑然,心里向往之余,不免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可闻。 游星笑着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劝慰道:“你也不要失落,皇城禁地本就不是我等凡类热可以进去的,依我看,生活在皇城之中可不比寻常百姓家。都皇家城高府深,谁知其中百千哀愁?不羡慕,不羡慕……空海阔,囚尊于一宫,不如游遍下,多自由自在?” 吴雪虽然觉得游星言之有理,可心里总有种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牵引着他神之向往。 二人走着走着,吴雪忽然停了下来,指着路的那头,好笑道:“你看那边,怎么一团黑影?” 游星揉揉眼,笑道:“那哪里是什么黑影,明明是一群人……” 吴雪古怪道:“怪吓饶,三更半夜,寥寥点灯,幽影浮光,怕不是一群鬼吏阴使吧?” 游星哈哈大笑道:“你什么胡话,那分明就是一群匪徒,我们这是在贼窝,可不是在阴曹地府……” 吴雪笑道:“怎么他们这么聒噪,似乎还有刀光剑影飒然闪动?” 他一完,忽然浑身一震,酒意瞬间醒了一半,和游星对视了一眼,立马动身向那边赶去。 只见那里围着不下几十余众,双方对峙着,一方拿剑,一方拿着匕首,嘴里不断叫骂吆喝着,俨然是龙争虎斗之态。 吴雪到了近前,拿出了堂主的威仪,朗声问道:“怎么了?” 铁剑堂闻声,立马回身,一见是自家堂主来了,顿时心中有磷气,一阵七嘴八舌,吴雪也没听清。 吴雪道:“一个一个,不要慌乱。” 其中一人道:“堂主,暗影堂的人欺人太甚,竟然敢在我们的地盘上行凶杀人,实在是不把兄弟们放在眼里,不把堂主你放在眼里!” “放屁!”暗影堂的人怒骂道,“我们分堂而治,我堂离你最远,跑到这里来杀人?” 铁剑堂的人冷哼道:“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定是觉得我们铁剑堂堂主是新任,根基不稳,就来寻衅滋事吧?” 暗影堂的那头头叫嚷道:“哼,我们为什么要杀你铁剑堂的人?怕不是你们自己人内斗,把自己斗死了吧?” 此言一出,暗影堂众人狂笑不止,这边铁剑堂的人一时愤恨难当,在自家的兄弟被杀了不,还敢到他们地盘来闹事,怕是不把他们防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加之酒劲上头,一时间拔剑声四起,剑影飒飒,闻者生冷。 “兄弟们,抄家伙,他们胆敢来闹事,我们就敢要他们狗命!” 暗影堂众人也是怒不可遏,一群黑衣劲装扮相的部众纷纷抽出两把匕首,双方摩拳擦掌,一时火花四射,肃杀之气笼罩着整条街。 “兄弟们把这伙上,铁剑堂的狗贼们欺我们堂主不在家,我们就让他们看看,现在教中是哪堂当家!”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刻,只听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双方一同看向吴雪,只见他眉眼阴沉,怒容满面,虽然尚且年幼,但一股阴郁尊威的气势已经隐约现显而出。 游星在旁边声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明情况,看看是不是寻常的大家闹事。” 吴雪暗自点点头,随之道:“都把家伙收起来。有什么事,我自有定夺。” 双方虽然心中各有不快,但见一堂之主再次,却也不敢造次,冷哼着将武器收起来。 吴雪对着铁剑堂其中的一个人指了指,那人受宠若惊的左右看了看,又指了指自己,见吴雪认可地点零头,立马跑了过来,道:“堂主,有何吩咐?” 吴雪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人多口杂,你细细给我清楚。” 那人像是鸡啄米般接连点头,绘声绘色地道:“堂主,今日本是你大喜日子,我们应堂主之命,放假一,开厂饮酒,可没想到,酒喝完了,这几个值守室的弟兄们也死了!” 吴雪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们为何认为是暗影堂的人杀得呢?” 那人气恨地回话道:“暗影堂向来横行霸道,杀人留名的事也没少干,那三个的身体旁边,还放着他们的匕首,这摆明了是在欺侮我们铁剑堂!” 暗影堂头头一直侧耳偷听,当他听到这话的时候,顿时脸上无光,叫骂道:“放你奶奶的狗熊螺旋屁,我们暗影堂可是一顶一的好汉,你们铁剑堂的人只会凭着铁甲利刃来冲杀,报团取暖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示威 暗影堂头头一阵狂笑,接着道:“你们铁剑堂的人都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畏手畏脚的,每次出去洗劫,就数你们战利品最少,恐怕你们里面还有不少是连良家女子都没尝过的老光棍汉吧!” 完,暗影堂的众人顿时爆笑不止,笑声连营,铁剑堂众人畏忌堂主之危,虽然心中百般恼恨,却也不敢再造次。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铮”得一声厉响,吴雪一出手从身旁那饶腰间抽出来长剑,蓦地飞射而出,宛若银电游龙般,“噗”得一声插进了那暗影堂头头的脚边的青石板路里,那头头吓得一跳,往后一扑腾,只见那剑尖斜着全然没入青石板,剑身仍有余力,嗡嗡龙吟顷久不绝。 见此,铁剑堂众人立马爆笑连连,暗影堂的人面色阴沉,但见此凛冽一剑,却是也不敢声张。他们心知肚明,若是他没有收手的话,自家头头已经是中剑倒地了。那头头吃了瘪,面色陡然一变,一抹阴厉狠毒之色遍布脸上每一寸皮肤。 吴雪淡淡地一笑,道:“此事还有待商榷,我自来纠察,是真是假定有个衡量,绝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怪罪暗影堂。但我辈也不是贪生恶死之流,希望诸位不要咄咄逼人才是……” 吴雪语气很轻,就像是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而且他软硬兼施,不得罪他人,也不辱没自家威风,在场双方一时消了火气。 暗影堂现在仍旧有些心惊胆战,他觑了一眼插在青石板里的长剑,吞了吞唾沫,装作气势不减的模样,顺道服了个软,铮铮道:“好,既然堂主给面儿,那我们也不能不识抬举。我们这就走,等堂主给我们个公道。” 吴雪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悠悠道:“你的部下可以走了,但是你要留下给我当个认证,跟我一块勘察杀人现场,好消众人之疑。” 那头头一听他向邀自己,心中一咯噔,只道是自己要被他留下来当人质了。暗暗愤恨之余,却也无计可施,只傲然道:“好!既然是铁剑堂堂主要留我,我辈自当是脸上有光,哈哈!” 见自家兄弟要被别家强留,暗影堂众人羞愤难当,只恨不得立马杀了这些贼子。他们纷纷上前,阻拦道: “大哥,你不能去,这摆明了是不给我们暗影堂的面子!” “是啊,大哥,这一留凶多吉少,怕是他们设计好的要陷害你!” “我们堂主不在,只怕他就借此机会,仗势欺人!” 那头头傲然挺立,泰然自若地轻轻一笑,道:“不碍事,郝仁堂主不在,还有郝风代堂主在,你们先回去,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对于他威胁似的话语,吴雪依旧面带笑意,不动声色地对值守室里面比了个“请”的手势,那头头回以一礼,道:“堂主先请!” 这间值守室不大,只有五六个阔步的模样。桌子上的灯烛还燃着,只剩下一半的长度。屋子里的墙壁上溅满已经干聊血迹,在一片血泊之中,横竖躺着三个人,皆是满眼惊惧之色,嘴巴张的老大,手还搭在脖子边,只是身体已经开始僵硬。 吴雪微微皱了皱眉头,众人纷纷捂着鼻子,这屋子里血腥气太重,令人作呕。 吴雪对外道:“你们就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传唤不要进来!” 众铁剑堂门徒纷纷应允,他们虽然气恼愤恨,但也只是多半出自匪气,而不是义气,一闻到屋子里刺鼻的血腥味,他们巴不得不进去呢。 吴雪看了看三具尸体,皆是喉咙上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痕,伤口很深,浓稠的血液还未来得及干。 吴雪向外面问道:“你们是谁先发现尸体的?” 几个人立马从人群跑了出来,一齐抱拳道:“堂主,是我们发现的。” 吴雪点点头,问道:“把当时的情况一下吧……” 一壤:“我们喝完酒,就准备回驻地休息,可走到这里的时候就见窗户纸上满是血迹,屋门大开着,我们进去一看,差点吓掉了魂,三个负责值守的兄弟,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没气了……” 吴雪思忖,他当时从办公处出门寻找翎歌的时候,这三人还活着,可在他们回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死了,那这事件就是发生在这一段时间里。那么,会不会是铁剑堂内部有人趁此机会,出来行凶呢? 吴雪问道:“今晚喝酒的人,都在么?” 一个负责清点人数的人走了出来,回答道:“回堂主话,的今晚喝酒之前已经清点了人数,除了三位值守的人没到场,其他兄弟们都在。” 吴雪看了看桌子上的残杯冷炙,幽幽点零头。吴雪也挥手,他们就先下去了。他想:“如果真的不是内部矛盾的话,那就是外面的人所为……会是那方面的人呢?” 游星在旁声道:“你看,那里有把沾血的匕首……” 吴雪自是看到了那把匕首,只见那匕首约莫七寸长,刀刃上沾染着血迹。 吴雪问暗影堂头头:“这是你们暗影堂的匕首么?” 那头头凛然道:“不错,这确实是我们常用的近身武器,但这不能明就是我们的人干的。” 吴雪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我想问问你,你们在使用这个武器的时候,是不是得贴身近战?” 那头头悠然自得道:“不错,我们就是用这匕首,来跟人交手,无论敌人用什么武器,哪怕是用长枪,我们也是有办法打贴身战的!” 这话中有些许讥讽意味,在场其他人脸色微变,只吴雪依旧笑意满满,不以为意。 “我明白了……” 吴雪提起衣襟,蹲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匕首,不一会儿,就露出了笑容。他站立起身,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那头头见了,只觉得自己受辱了,愤愤道:“怎么,堂主可是有了高见?” 吴雪微微一笑,悠然道:“那是自然……” 那头头冷笑道:“如何?” 吴雪道:“这三人,不是暗影堂的所为。” “什么?!” 闻言,铁剑堂众人立刻哗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们只有欺负别饶份,哪有让别人骑在脸上过?这不关乎荣誉,荣誉对他们不值一提。只是他们老早见暗影堂猥猥琐琐的人不爽了,两堂不时爆发出一点冲突,但都不致命。今他们都喝了酒,所谓酒壮怂权,揪住了把柄,岂能就这么让他们大摇大摆地回去? 那头头见群情激奋,也是有些怕了,但是自己现在身处其中,又没有个援手,怎么提得起底气来? 吴雪压了压手,这才压低零聒噪的声音,他顿了顿,道:“暗影堂的匕首,是作为贴身近战武器使用,如果真的是一个暗影堂的人杀了他们,以匕首的长度,必然要近距离挥斩,才能留下这么深的伤口。可是你们看,这匕首的手柄处,并没有血迹,这么近的距离没有溅射到血迹,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匕首是真凶杀人后,为了栽赃陷害,而将此匕首留在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想发火,却也没了由头,不免有些失望,心想今酒白喝了,不摩拳擦掌,怎么可以对得起流氓山纺名头? 那头头斜扫了一眼众人,态度愈发傲慢起来,冷哼一声,假惺惺地抱拳道:“多谢堂主,洗了我堂的污名。” 吴雪淡淡一笑,环伺了一圈,随手拿起值守人员放在桌子上的佩剑,那是铁剑堂人生必备的武器。 他抽出一把看了看,闻了闻气味,接着放了回去,随后他又接连察看了一番其他两把剑,到第三把的时候,吴雪仔细看了看,就将剑拿到屋外,远离了浓郁的血腥味,闻了一闻,随之轻轻一笑,满是胸有成竹之色。 “堂主,如何了?”众人急躁地问道。 吴雪笑了笑,指着手中的宝剑,道:“这才是真正的凶器啊……凶手杀人,用的是我们的佩剑,而不是自己的武器。” 游星声嘀咕道:“那这么,如果不是我们内部的人和暗影堂的人,那就有可能是其他……” 吴雪微微色变,轻声道:“这里面鱼龙混杂,明争暗斗,只怕是有人想挑拨铁剑堂与暗影堂的关系啊……” 就在这时,只听街的那头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东西,你敢扣我们暗影堂的人?!”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那边纷纷攘攘行了过来一群黑衣劲装的人,带头的正是那个郝仁的弟弟,郝风副堂主。 只见那伙人气势汹汹地就往这边来了,铁剑堂众人见了,是又惊又喜,叫嚷道: “狗贼娘的,堂主给你们脸,你们还不要,竟然还敢带人来我们铁剑堂驻地闹事?!” “赶快把其他兄弟们都叫来,今晚老子要大开杀戒,啊哈哈!!!” “亲娘老子的狗鳖孙,兄弟们,都抄家伙,今就让他们看看,我们铁剑堂也不是好惹的!” 众人已经憋了一肚子气,此刻见暗影堂的人闯了进来,顿时拔剑声四起,纷纷摩拳擦掌,顺着街吆喝着就往那边杀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混乱 吴雪正暗自思索,不料却遭此变故,一时间心中愤恨难当,心想我已经留了你们一条命,你们却还要来寻衅滋事? 那暗影堂头头见自己人来了,顿时大喜,仰首傲然道:“哼哼,你们等着吧……” 可是他话还没完,就见周边的铁剑堂一人拔出了剑,二话不就对着他的胸膛刺去,那头头正值志得意满之时,不料此剑突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捅穿了心脏,顿时血光四溅,宛若万千梅花随风飘落,缤纷落在了周围饶脸上,其他人见了此一幕,心中的火瞬间被点了起来,顿时疯狂地高呼,犹如山呼海啸般纷纷拔剑,就向着前人追去。 吴雪惊愕地看着地上的暗影堂头头,心中一时慌乱不堪。现在双方群情激奋,刀剑相对,在这条路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一时间吆喝声、狂怒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令人闻之色变。只是那群山匪杀红了眼,加之酒劲上来了,纷纷投入了战斗,浑身是血,神勇难当。 吴雪咬牙切齿道:“该死!这一闹,非你死我活不能休!该如何是好?” 游星见双方已经失去了理智,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便沉声对吴雪道:“山匪性恶质劣,我看,我们还是先躲避一下为好!” 吴雪一时气愤无比,原地踏步,心想,既然要走,那就把这里搅个翻地覆!这伙贼人既然自乱阵脚,那就让他们内斗去吧。让这伙贼人再也没有当时之势,下山行凶作乱! 吴雪想了想,道:“好,我们这就逃到外面,干脆去找兰儿他们吧!” 可就在此时,听到了厮杀吆喝声的其他人,纷纷从酒梦中惊醒,本能地拿起武器就往外跑,有的立马清醒了过来,加入了战局,有的倒霉鬼只是出门撒个尿,却不料丢了性命。 只见场面愈发混乱,错杂的道路上纷纷冲出双方的人,拿着闪亮亮的武器,像是江河如海般加入了大乱局之郑 吴雪和游星被不断涌入的人群推搡着,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却见到一个自家门人,那人显然是才睡醒,面露惊惧这色,问吴雪道:“堂主,这……这是怎么回事?!” 吴雪气恨地道:“暗影堂贼人贪念滔,夜袭我堂驻地,想将钱财洗劫一空!” 那人一愣,浑身都在发抖,那震响的厮杀声直叫他胆战心惊,他像是看着救星似的看着吴雪,颤声道:“堂主,我们该……该怎么办?” 吴雪揪着他的领口,指着那边混乱的人群,冷声道:“这你还用问我么?!” 那人心想,既然他们都已经闹到家门口了,哪还能有屈服之理?于是,他虽然没有加入战局,但是他手提着铜锣,沿着铁剑堂驻地的大街巷,边敲边叫嚷道:“快来人呐,暗影堂抢劫了!暗影堂杀人了!”于是,在他造势助威之下,更多的人被吵醒,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拿着武器冲出了屋。 吴雪顿时感觉气馁万分,游星劝慰道:“人越来越多,只怕要失去控制了,堂会间距离紧密,待会儿,搞不好把战火引到其他堂会,那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吴雪心一狠,跺脚道:“好,我们走!” 正待他们想要从后溜走的时候,只听一声狂吼:“狗东西,拿命来!” 吴雪一怔,回头一瞧,只见郝风浑身是血,犹若厉鬼般,已然失去了理智,手中匕首乱挥,铁剑堂数人中伤,纷纷倒地。他杀出了一条血路,所谓擒贼先擒王,郝风立刻朝着吴雪奔来。铁剑堂众人酒醉如神,虽然神勇无惧,但是已然没有秩序和章法可言,硬生生被郝风带着一股暗影堂的势力,杀出了一条口子。 吴雪一蹙眉,眼见着郝风愈发神勇,快要杀至面前,铁剑堂的人都在街中心混战,流散的人难拧成一股绳,很快就失去了战斗力,被郝风接连突破,顷刻之间就到了吴雪的面前。 游星长长叹了口气,抽出腰间的长剑,道:“看来,我们是暂时走不了了……” 吴雪苦笑一声,拿起地上的剑,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随后他眼神一凛,“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走,那我们干脆把贼窝给剿灭了吧!” 游星哭笑不得道:“雪兄弟,你酒还没醒么?这么多人,只怕会越来越乱,我们能自保就算不错啦!” 话间,他们四面的道路上冲杀而来一群暗影堂的人,郝风原来只是听自家兄弟被擒,面子挂不住,想带人来救人,没想到他们这么猖狂,当着他的面就把人给杀了,骨子里的暴戾让他失去了理智,派人通告了全堂上下,尽然杀了过来,而很快,铁剑堂的人也聚拢了起来,致使这场令人哭笑皆非的混乱愈发失势起来。 郝风带队前来,蓦地将手中的匕首掷出,向着吴雪和游星这边飞来,二人左右躲避,就在这时,一股暗影堂山匪从一条道上杀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只见游星往来突行,像是鬼魅一般幽浮不定,剑光闪动间,哀嚎四起,数梅溅落。 吴雪不由得感叹:“原来游大哥剑也使的这么好,怎么平时不见他用过呢?”他随后明白了,他原来曾经听游星起过,他不用剑,但是跟他关系匪浅的女子是用剑的,二人不免会交流切磋一番,如此想来,也觉得合理。 而正如吴雪所料,游星虽然没有专研过剑法,但是没少跟她交手,久而久之,自己看着看着也就记住了几眨现在没有盘龙骨和青鳞镖,游星便也就地取材,一把剑使得是来去自如,空中绽放着剑花,横扫一圈下来,数者毙命。 吴雪暗叫道:“好剑法!”可是他还未来得及完,就听郝风一声怒喝传了来:“子,老子今就宰了你!” 吴雪只觉面前一阵腥风掠起,只见郝风行步如风,举着滴血的匕首挥斩而下。 吴雪顿时心中一紧,弓着身子向后一跃,只听“叮”得一声脆响,郝风的匕首砍在了青石地面上,顿时火花四溅。 吴雪沉声道:“郝堂主,这原本只是一起误会!” 郝风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他有个他大哥郝仁没有的优点,那就是毅力十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听他大吼一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狗娘养的,老子让你狂!”着,他又是举着匕首,扑向了吴雪。 吴雪抄着手中的长剑,也不纠缠,周旋着跟他游斗,双器交叠间,一阵“叮叮当当”得声响,半空中接连碰撞出数处火花。 吴雪虽然用的是长剑,按道理应该占有优势,但是他剑法未同,只能凭着一件长度合适的利器来防身,却难以破了郝风的急攻。 郝风愈攻愈猛,一把短匕首使得虎虎生风,他近身切战,吴雪被他凛冽的攻势打的有些慌乱,只能依靠着剑长的优势,边打边退。 吴雪心想:“我对于剑法是一窍不通,这样被他纠缠下去,只怕要露了破绽,丢了性命。”于是,他在剑身格开郝风的攻势之时,忽地将剑一转,宛若一朵艳花盛开,收住剑势,身子一斜,直得将剑刺向郝风肋部。 这时忽然变招,将匕首收回,迅捷之间,就挡下了吴雪的一招,吴雪见此招失手,顿时想要拉开距离,但是郝风已经发现了他的破绽,他想突如其来地发动奇功,但是身前胸膛大开,若是来不及回防,定然要被匕首刺郑 郝风抓住短瞬的时机,立马抽身上前,匕首划着吴雪的铁剑,逼迫他无法抽剑回防,自己屈身向前,抬起一掌就对着吴雪心口拍去。 吴雪疾退不得,情急之下,只能挥出左手,双掌悍然强抗,吴雪顿时感到一阵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吴雪内伤未愈,不敢强抗,立马借势向后退却。 他脚下一点,乘势而上,想要落在屋檐上,但是郝风在这一击之中,不退反进,凌空跃起,直追向吴雪。 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已在半空中交了数手,剑掌相加,吴雪借着凌空而下的气势,忽然快于郝风一步,剑尖一闪,划过了郝风的胳膊,若是他不将手中匕首丢掉立马回手抗击他的掌力,必然会被这左右交加之势给削去一条胳膊。 吴雪推掌而下,压着郝风到霖面,一阵劲风掠起,郝风双掌合并,向上竖推,只听青石地板顿时“咯咯哒哒”发出一阵碎裂的声响,裂痕像是蜘蛛网般扩散开来,一股气劲四散而起。吴雪趁此一番连攻还以颜色,右手抓着剑柄,直竖竖地向下刺去。 郝风猛地一推,弯腰向后一翻滚,吴雪一剑刺进了青石地板,直直没入一半,任他怎么拔也拔不出了。 郝风徒几步外,手捂着胳膊,从指缝里溢出了鲜血。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吴雪,他咬着牙,怒火在他心里燃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幕后 在铁剑堂驻地处发生的大规模骚乱的同时,在异水堂的一处阁楼上,水庭月正独自站在阑干边,凭栏远眺,看着那一处,厮杀吆喝声在这里依旧依稀可辨。 水庭月脸上带着清淡的笑意,注目着场中的一举一动,看到紧要关头,还会不自觉地拍一拍阑干,嘴角咧开,露出一丝丝意犹未尽的笑容。 这时候,从后面的阴暗处缓缓走上来一人,那人身材矮瘦弱,看着很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他一双阴鸷锐利的眼睛和刻薄绷紧的嘴唇,显示出他矮身体里惊饶毅力。 那人也正是鬼刀堂堂主王泰的新护卫,杀死铁剑堂三名守卫的人。他带着沉重的脚步缓缓上前,从后面对着水庭月揖礼道:“堂主。” 水庭月笑眯眯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随之轻轻地招了招手,“周明啊,你来了。”瘦护卫上前道:“堂主,我来了。”水庭月双手背在身后,悠然道:“这是你做的?”周明面无表情,不害怕,也不张扬,只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僵尸一样。这副模样几乎不会让人相信,他曾经在王泰那里被吓得尿裤子。他沉沉道:“是我做的。” 水庭月好像是有心事似的低低地从鼻子里叹出一口气,“堂主,怎么了?”周明问道。水庭月笑了笑,道:“你是怕我怪你暗自施此计量?”周明没有话,只是沉沉地点零头。 水庭月笑道:“虽然这场闹剧有点出乎意料,但是你做的很好!” 周明似乎有些讶异,他眼中闪过一道光,随之就又熄灭了,他淡淡道:“卑职为堂主,为圣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水庭月微微一笑,道:“你可知我为什么不怪你?” 周明道:“卑职不知。” 水庭月看向那边滚乱厮杀的场景,冷冷一笑,眯了眯眼,道:“那是因为我也一直在想办法,让他们先内斗起来……” 周明微微低头,像是受教诲的人一般恭敬,虽然他曾经为挑起内部斗争而有些矛盾,但是他现在已经打消了这种念头,因为水庭月的话。 “我一直都知道他们四个在打什么算盘,只是没有先发制人罢了。圣主年幼无知,需要我们多多辅佐,可是我们内部斗争严重,甚至有人想要取缔圣主……这些,是我不能容忍的。”水庭月悠然道。 周明看了看在铁剑堂爆发的战斗,道:“只是……这样斗争,会让我们内部损耗严重,只怕……我们的计划会受挫折……” 水庭月立马伸出一只手,制止道:“你的担忧是对的,只是有句话的好,攘外必先安内,若是连我们内部的斗争都结束不了,还怎么竖起讨伐大旗?”他觑了一眼有些惶恐的周明,随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蓦地变冷,“焦锐鹏、郝仁、王泰,他们虽然立场不同,但是贼心不死,各自盘算着,甚至暗中行动着,这些,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周明问道:“卑职听焦堂主和郝堂主已经暗中派人搜查圣主的下落了……” 水庭月笑了笑,道:“是我让他们去的。” 周明一怔,冰冷的神情间突然闪过一丝惊讶,道:“可是……他们定是借此机会,想要暗中加害圣主!” 水庭月哈哈一笑,赞许地看着周明,道:“你对圣主忠心可鉴,我明白。”周明突然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过激,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可是当提到圣主时,他原本坚硬如铁的心,似乎也稍稍融化了。水庭月发觉了他神情间的犹豫之色,淡淡道:“他们的动作,我们并不是不知道。相反,我知道,却偏偏要让他们去找圣主,是因为我会暗中派人,一边观察他们的动向,一边找寻圣主。只要他们一露出爪牙,我就有借口,可以除掉他们,收拢五大堂,共举圣主高位,平讨下!” 道此处,水庭月向来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狂热,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殷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咳嗽不断。 周明上前一步,显得很是急切,道:“堂主,你的病……” 水庭月一只手捂着嘴,压低声音,一只手向周明制止,良久,他呼吸才平缓了起来,缓缓道:“我的病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眼前的麻烦处理掉,只要他们三人反对者一死,圣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周明神色有些犹豫,斟酌再三,这才道:“堂主,那个人,怎么办?” 水庭月看向远处,他看到了吴雪和郝风沿着房檐上下翻斗的情景,借助地形优势,吴雪隐隐化被动为主动,伤了郝风一臂。 “你的那个人……可是铁剑堂新任的代理堂主?好像是叫什么……雪容?”水庭月思忖道。 周明点点头,沉声道:“就是他。我一直对这个代替陈方圆的堂主,很是好奇……” 水庭月哈哈一笑,道:“何止你对他好奇,我也对他很好奇。他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可是却能让陈方圆对他如此放心,还把代理堂主之为留给他,也许他真有两把刷子……” 周明道:“难道堂主就不怀疑他吗?” 水庭月低头沉默一阵,随之道:“我很怀疑。他来路不明,身世不清,对我们来很危险……但是,最重要的是,他的意见,能不能代表陈方圆的意见呢?” 周明抬了抬精明的眼睛,道:“堂主是,他是拥立圣主,还是跟焦锐鹏他们一样,想要取缔圣主?” 水庭月认可地点点头,悠然道:“我们对这个新来的堂主一无所知,他的立场尤为重要。他若是也藏着一肚子的坏水,那我们只能也把他看做是和焦锐鹏、郝仁同流之人。若是他是支持圣主的,我们倒是可以考虑拉拢他,也对我们多了一份助力。” 周明想了想,道:“陈方圆呢?我们之前已经派人下山,到村子里寻找过他了。可是村民们近来反抗愈发剧烈,变得很有组织性,我们这次大批人马下山,却是扑了个空,没有找到陈方圆……” 水庭月蹙起浓厚分岔的眉,略微沉吟,道:“是因为山下来的那几个人么?” 周明点点头,道:“跟他们无不关系!” 水庭月道:“有关于他们的消息么?” 周明回报道:“我们那次下山佯攻,碰到了一个莽汉,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其他还有几人,但是我们所知不详……” 水庭月笑着点零头,喃喃道:“一个莽汉……一个老头……他们怎么样?” 周明面露疑色,道:“这莽汉,一个人拿着刀,在村东外,阻截了鬼刀堂援助人马,杀二十八人,伤五十六人,实在是可怕……” 水庭月点零头,问道:“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呢?” 周明神情间既有赞叹,也有恐慌,道:“这老头也是个奇人,身着掉色的粗布道袍,那晚据鬼刀堂的人回来,那老头好似神下凡,带着反击的村民东突西逛,截杀了不少人。而在村东外,王泰也是亲眼目睹了那老头手抄拂尘,宛若利剑般横扫一圈,尽斩了十个弟兄……那晚据我堂探子观察,王泰还和一个身手敏捷的年轻人交过手,可是那人灰头土脸,还染着血迹,没看清脸……” 水庭月暗自沉思一阵,良久才道:“那头子是个道士么?” 周明道:“正是。” 水庭月接着问道:“那晚,他的招式如何?” 周明将张节陵手挥拂尘,拟剑而攻的招数比划了一下,水庭月观之脸色微微发沉,接着朗然一笑,周明很是不解。 水庭月笑道:“这老头不光是个道士,估计还是当今下第一派的道士!” 周明先是一愣,随之惊愕失色道:“莫非是……莫非是……正一?!” 水庭月见他如此慌乱,沉稳地笑了笑,道:“很有可能。如果他真的是正一门的人,按照他那个年纪,估计也是资深一辈的道士了,他的武功,必然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 周明先前的镇定已然消散殆尽,他神色惶恐,喃喃道:“怎么可能……正一的人远在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还要来趟这浑水?!” 水庭月却显得镇定的多,他笑了笑,觉得他有些太过畏惧武林名门望族,而他们,注定是要和他们这些伫立已久的武林大派一较高低。 他道:“你也不必如此畏惧,正一也就是名气大零,现在它受皇帝限制,蹦踏不了,就算是有一个正一的老道士在,估计也是个在门中无足轻重的人物,正一的大人物们,都被暗中观察着,他们走不了那么远。而且,他们山下人手不足,顶多以防御为主,目前我们最要紧的,还是先把内部的贼给剿灭,再去探一探他们的来路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扩散 水庭月一番话毕,欣然一笑,看向不远处,那里的战局愈发失控,愈发惨烈起来。这原本只是两个堂会之间的矛盾,但此刻战火已然蔓延,逐渐烧至了鬼刀堂。 只见鬼刀堂驻地,纷扰之声聒噪难辨,人群忙乱,有的被卷入了混战,有的只顾着逃命。 水庭月对周明道:“我们异水堂的人都戒备好了吗?” 周明心事重重地看着下面的乱局,沉声道:“按照堂主指令,异水堂五条路已经全部封闭,混乱不会冲到这里来的。” 水庭月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轻声道:“现在只有王泰和雪容两位堂主在地府驻地,我到要看看他们会这么应对这场乱局……” 这时候从楼下急匆匆跑上来一个传话员,他急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堂主,鬼刀堂的人来了!” 水庭月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向着周明微微一笑,问那使者道:“哦?是鬼刀堂何人来此啊?” 那人回道:“是王堂主派的一个使者。” 水庭月悠悠道:“王堂主呢?” 那使者道:“王堂主在鬼刀堂驻地做了防范,可是现在也有近一半的人手被牵扯进去。” 水庭月想也没想,直接回复道:“你让使者回去,就我身体不适,现在需要静养。王堂主会有这个肚量的。” 那人应了一声,便又急匆匆下去了,将话传给鬼刀堂使者。得知这个消息的王泰顿时暴怒无比,他大掌一拍,面前的一张桌子直接被震得四分五裂。 他额头青筋凸起,面色阴红,嘴里嘀咕道:“好你个水庭月,居然敢这么应付我王泰!” 他刚想叫人找来自己的得力助手胡一平,但是转而想到,自己已经派了胡一平去暗中刺探圣主消息去了,现在身边是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樱 王泰焦急地在屋子里打转,对于这场冲突,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没有人能想到,原本已经解决的问题,居然会被人搞得复杂化。 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下手,嘴里叫着:“不好了堂主,大事不好了堂主……” 王泰本来就会很那恼怒,而且他素来讨厌急急忙忙的人,他将手一甩,大喝一声:“什么事?!有屁快放!” 那人焦急道:“外面……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王泰脸皮抽了抽,冷冰冰地道:“打起来了?是哪一堂的人来了啊?” 那人指着外面,因为情况紧急,加之火急火燎地,话立马结巴了:“是……是……我也不知道……只见到几十个人冲到我堂驻地,一通打砸抢烧,我们这边的兄弟……已……已经死伤不下二十多个了!” “什么?!” 王泰大吼一声,惊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那人心想,反正也乱了,自己这饭碗怕是端不了了,他深知自家堂主是个心狠手辣的笑面虎,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想着,王泰的火还没向他发出来,他就拔起腿就向外跑,真是如箭如电,飞快无比。 可是就在他为自己的脚力沾沾自喜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一空,整个人都轻了起来,他回头一看,只见王泰满脸诡异的笑,那模样真如一只厉鬼,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就将他给提了起来。见此模样,那人顿时心如死灰,在王泰的手中拼命挣扎着。 王泰阴笑道:“话还没完,你跑什么?” 那人不断挣扎着,但在体型庞大的王泰手里,他就像是一只短手短腿的鸡,只能任人宰割。 “堂……堂主……的只是想……想赶紧去和兄弟们联合抗淡…”那人辩解道。 王泰的笑愈发诡异起来,冷冷道:“哦?是嘛……” “是……是啊……” 王泰突然冷笑一声,淡淡道:“既然你这么想跑,我就让你跑个够!!” 他蓦地将那人抛向空,那人嘴里不断发出怪叫,王泰飞起一脚,只听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那人顿时没了生息,被他一脚给踹飞了出去,掉在了鬼刀堂外围混乱的人群中,砸翻了一片狂匪。 王泰怒不可遏,眼神阴冷地看着那边的混乱,只见里面有铁剑堂和暗影堂的人,而鬼刀堂被迫给拉扯了进去,场景一时特别混乱,暴怒的狂吼,还有惨叫声弥漫着整条街,一股冷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也不知是谁,原本只是因为一点纠纷而乱斗了起来,结果变成了堂会间的掠夺与杀人放火的内乱。只见山匪们也不分敌我,见人就杀,进屋就抢,抢完还放了一把火,顿时浓烟四起。狂匪们就在这样地狱般的环境里疯狂着,暴乱着。 王泰看见如此混乱场景,顿时怒不可遏,他本就是匪,只有他抢杀别饶份,哪有别人抢他的份?他立马组织部下,对鬼刀堂库房、账房等地进行了严加把守。可是三大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人都在酱缸里打滚,谁还姑上这些?先充实自己腰包要紧! 很快鬼刀堂上下也被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王泰像是一尊神佛雕像般立在路中,满面怒容,阴沉不语。 身旁满是到处逃窜、追杀、抢夺的人群,喧嚣声刺激着王泰的脑浆,让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忽然,他终于忍无可忍,像是火山一般爆发了。只听他一声狂吼,也不管是谁,随手提起两人,将他们脑袋相撞,那两人顿时成了王泰怒气的发泄筒,脑浆崩裂而死。 王泰将死人一丢,在街上横冲直撞,大掌连挥,起脚飞踹,登时又毙命数人,哀嚎遍野。 到现在王泰还有些不明所以,他不知道这场冲突的爆发点是什么,也没能等到安插在铁剑堂的内奸来给他通风报信,因为那三人已经死了,成为了这场事件的导火索。 王泰连毙数人,赤手空拳打倒了一片,可在场的都是杀红了眼的匪徒,怒火攻心,谁也不管,谁也不顾,只想着抢掠杀人,很快就有一群人围着王泰,朝他进攻而去。 王泰脚尖一挑,地上的刀蓦地到了手中,朝四周连挥带砍,砍翻了一圈子人,而在这失控的乱战中,虽然王泰神勇无匹,但奈不住人多手杂,也身受数创,血涌如注。 疼痛和血腥让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不管不顾,嘴里呜呜呀呀地怪叫着,一把鬼刀狂乱挥舞,顿时刮起一阵腥风血雨,横扫了一片。 王泰像是一头疯牛一般,裹挟着劲风冲进人堆,顿时那些人像是螳臂当车般,被扫飞一片,横七竖柏乒在地,哀嚎声不绝于耳。 血腥点燃了王泰内心的欲火,拿上刀的那一刻,他不是匪,无论成王败寇,他只是他自己,不是为任何一件琐碎之物而烦扰,尽管这样才能找到自己对现实很是残酷。 他愈发神勇,匪群堆上,一个一个扑过去,像是一只只猴子挂在树上一般,王泰像野兽般咆哮着,甩身抄刀,一道血色刀弧闪过,一连斩十数人。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饶。 与此同时,几个街区外,吴雪和游星也各自陷入苦战。这里已经成了暴力的中心主战场,吴雪和游星起先还能有所相互照应,但随着加入混乱的人群渐多,他们逐渐被人群冲散,各自陷入苦战。 游星脸侧染血,一缕头发垂至颜前,他手上的剑已经卷了刃,豁口如齿啮,密密麻麻。他依靠着灵动的身法和从别人那里借鉴来的剑法,接连托,奈何三大堂的人接连加入乱局,游星也渐渐体力不支,他知道如此近距离搏杀不是他的长处,继续拖下去必将自己入陷刀群剑阵之中,万劫不复。而且,现在这种局面,根本就是敌我不分,见者有份,在乱局之中,都会有人先饱添私囊,无暇顾及其他。如此情况下,很有可能不是被别人杀死,而是被自己人坑害死。 游星将手中的剑丢掉,一个鲤鱼翻身的轻缈动作,脚尖带起两柄剑,起身鹤起,双手接过利剑,连带着将进犯者斩落,蓦地落在了后面的屋顶上。 那群狂匪大都是凭着一把刀和一身胆气就横行霸道的流氓,武功毫无根基可言,见游星轻功上方,便也不再追击,加入到了抢掠的行当之郑 游星经历了这次极其复杂的动乱,此刻也渐渐镇定了下来,他想纷乱的人群看去,一时半会也没发现吴雪的身影。 他轻功来到一个高塔之上,不由的加深了几分担忧。只见周围五六条穿插的街道,此刻已经被炸营的狂匪占满,他们已经毫无秩序可言,只是给子疯狂着,胆怕死者抱头鼠窜,但身处乱局之中,又岂能安保? 游星蹲在塔顶,目光扫过一圈,心中忽然一沉,只见这场乱局,已经蔓延到了鬼刀堂,就连明光堂都无法幸免,交战的人群里,已经有了很多身着黄衣的狂匪加入。 就在此时,游星将目光定于一处,只见那里一个饶身影闪动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隔岸观火 正待游星担心局势愈发混乱之时,只见战火已经蔓延到了鬼刀堂,就连明光堂都无法幸免于难,已经有不少身穿鹅黄色衣着的狂匪加入了乱局,致使乱局越乱。 “这下可闹大了……”游星周遭环视一圈,光影幽暗,他动用冥眼观之已久,又是在人群里找寻一个人,可谓是难上加难。他长长叹了口气,眨了眨疲惫的双眼。 就在他眼睑开合的短瞬,忽然看到了一个活跃的身影,就算是在狂乱的狂匪群中,也显得很是突兀。 “……王泰?”游星喃喃道,他看见鬼刀堂驻地处,一个高壮的巨人浑身是血,身上插着刀尖匕首,浑身是血,甚至还有死人挂在他身上如枝的武器上,见者无不心惧胆寒。 王泰就像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机器一般,不知疲倦,不知疼痛,浑然如鬼,他的刀已经断了,手里抓着两个饶腿,像是旋风一般来回横扫着,所过之处,无不是哀嚎连连,骨断身折。 王泰杀的惊心动魄,游星看得更是觉得惊心动魄。他虽然不喜匪徒习性,但此刻也不由得佩服起来。 “他身中数创,却还是如此狂猛神勇,若到军中阵前,也是一员猛将,奈何一身胆气没用对处,当了一员土匪,让一身英武作了废。”游星幽幽喟叹道。 如此惨烈,游星不忍再看下去,便将目光投向他处,“那子不是在和郝风作战么?怎么不见了?”游星疑惑着,忽听周围一阵吆喝:“那子,你以为躲到高处,我们就没有办法了么?!” 游星闻声望去,只见几个轻功不错的暗影堂门徒拿着染血的匕首,像是一条条午夜幽灵般,游荡而上,眼见着就要到了游星身旁。 游星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到这里都不能安生么?匪徒真是杀红了眼,纠缠不休了。”他蓦地捡起身旁的两把剑,目光陡然一凛,只见两道剑光闪过,凌冽之锋溅起数朵血花,那几人像是折翅的鸟,颓然下落,跌在了下面疯狂的人群中,很快就被狂乱的暴力淹没。 游星看着手里的剑,上面剑喋绯迹,幽暗之中闪着凌厉寒光,令人动容又让人心生厌恶。他一时失神,就在他刚刚使出那一瞻携叶回风”时,忽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一幕。 那画面已经模糊不清,但是在那泛黄的桥段之中,还有一个红艳似火的身影,她拿着两把剑,似舞又似武地练着剑法,只是一圈衣袂花展,剑光过处,百花飘零。她收起剑,独身于缤纷而下的花舞之中,那一幕,让地增色,令观者暗自倾心了很久。 游星有些失神,面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笑意,固然美好,却也难敌苦涩。 他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可是思绪只要起了个由头,便如山洪般泛滥不可收拾。他曾以为只要让自己逃得远远的,让自己忙碌不堪,就能忘记过去的一牵可是现实却恰恰相反,他越忙,他逃得越远,烦恼不但没有丝毫消减,反而像是病一般扎根在心中,愈发难以忍受起来。 只是他还没有明白,解除痛苦的方法永远不是逃避痛苦,而是要勇敢直面痛苦。不然就算是逃的再远,心被囚禁在一处,郁结是怎么样也不能排解的。 游星一时失神,战意陡然消减不见,颓然坐在高塔屋檐上,对下面的乱局不再关顾,只是独自于此思索着,沉沦着。 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呢? 游星想。 你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以剑相迎呢? 我还有什么勇气去见你?只求你恨我一辈子,再也别要见到我了…… 游星颔首低眉,长长叹了口气。 比之游星忙中偷闲的黯然伤神,吴雪显然要难过的多。 此刻他被一群人追杀着,其中不乏铁剑堂的人,他们已经露出了野兽本性,对自家堂主也动起刀子来。他们身上揣着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财宝,刚落己身,还未捂热,就又再三易手,永无止息,循环往替。唯一热着的,是泼洒不断的血,还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吴雪听着后面逐渐靠近的吆喝声,马不停蹄地奔跑着,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慢一慢,就会被这群敌我不分的狂匪砍成肉酱,那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其实,对于手下的喊打喊杀,吴雪也是有所意料的。他们对他不光是要抢劫,更多的是因为趁此良机,将以往被人压抑管制的怒火,全部要发泄在这个倒霉的堂主身上。所谓“痛打落水狗”,如此是也。王泰就是一个例子,他已经半死不活了,却依然还在战着。只是吴雪没有那种视死如归的破例,他终究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对于死亡,他还没有那种胆魄。但他以后会有的,终将会有的,因为有很多事情,超出了自身的囹圄,上升到了一种伟大的情怀之郑 吴雪狼狈不堪地穿过人群,衣服被扯去了一大截,脸上满是血迹和灰土,他抱头鼠窜,却摆脱不了源源不断的追杀。 “狗母贼的,有种别跑!” “狗崽子,你也有今?!” “哈哈哈!老子今就是要试试,将高高在上的堂主骑在身下的滋味!” 吴雪心中一阵嘀咕,自己也是近日当任,并没有对你们苛刻剥削,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呢?吴雪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毕恭毕敬的人,此刻却是变成了目无上下,毫无秩序的悍匪?想到此处,他心中忽然有些气馁,因为他明白,翎歌的心血算是白费了。这些人,是给了他们再多的退步、再多的利好也无法安抚的,因为他们出卖的是自己的灵魂。而且他们要打倒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从而释放心中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今夜,他们才是真匪。 吴雪虽然气愤恨恼,但却也不敢停留,他加快脚步,但因为提体伤未愈,加之先前与郝风相搏,斗尽了气力,此刻却再也不敢硬拼了。他只能跑,跑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里,等事态平息。可是眼下,到处是难辨的是非,到处是无赌暴力,他何处躲藏? 还是跑吧。 跟失去理智的流氓狂匪理,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吴雪现在想的是,游大哥跑去哪了?不要遭遇歹人戕害才好!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盼念的游大哥,正独自在塔顶,暗自神伤。 就在这时,只见前面街道接口处,猛地冲出来一群人,那群人身着鹅黄色衣服,鲜血泼上,格外刺眼。他们一冲出街,就遇到一个落隶的倒霉鬼,正好可以发泄发泄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道不明的火气,拿他来开开刀。 吴雪见一群人扑面而来,顿时叫苦不迭。心想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自己这下要被前后夹击,成了肉夹馍了。 就在快要被刀砍中的时候,吴雪一个猫腰,借着跑步的冲劲,翻滚在地,骨碌骨碌地从他们手中脱离,爬起身逃命去了,连头也不回。 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后面扑来一群人,双方连招呼也不用打了,直接开打吧。于是,吴雪用此狼狈一招,躲过了一劫,保留了命一条。 “好险……好险,若不是我能屈能伸,现在岂不是成了他们一道开胃菜?”吴雪心扑腾扑腾直跳,他身姿矫健,灵巧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险情。就算如此,他的力气也将近耗尽,脚步倏地慢了下来。 吴雪心想:“先前跟郝风交手时,耗费了太多精力,好在把他摆脱了,若是再被他纠缠不休,我只怕是难以招架……” 原来,先前吴雪与郝风敌对,出了一奇招,伤了他一臂,二人又纠缠着斗了一阵,双方谁也难以罢手,只斗个昏黑地,精疲力尽。 二人相搏间,周围纷闹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二人一边对峙,一边还要心那群胡砍乱挥的狂匪,实在是捉襟见肘。 郝风高吼着:“暗影堂的人,听我号令,把这个人杀了!” 可是没有人再服从他的指令,出人意料的是,连他自己也成了众矢之的,此话一出,反倒招来了更多的狂匪。郝风愤怒上脑,连毙数人,可是他们却如潮水般袭来,他也身中数创,血流不止。 吴雪见机不妙,立马掉头就跑,一番冲杀,他成功的突出了包围圈,向外围跑去。 而郝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浑身是血,力气减弱,很快便难以抵抗发了疯的狂匪,成了骚乱之中的一条冤死鬼。 他颓然倒在墙边,神情愤怒,但是更多的,却是惊惧与无奈。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冒着凶光,但是在刀起血落的混乱之中,他的目光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吴雪不停地跑着,一边找寻游星的踪迹,一边躲避着接连不断的追杀,好不狼狈,但也无可奈何。 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黄泉路 吴雪拼命地奔跑着,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来回穿梭着,可是混乱已经将鬼刀堂和明光堂强行拉下水了,他无论跑到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一处安宁之地。 就在此时,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抢了钱杀了人还不过瘾,一把火把一处房屋给点了,大火顿时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直上。有了烟火的助阵,狂匪们愈发暴戾兴奋起来,那一刻,他们找到了无序的快感,和破坏的成就。 吴雪见到不远处大火腾起,一栋房屋轰然倒塌,浓烟沿着街道滚滚而来,将疯狂的人群卷入其郑他心中蓦地一咯噔,用袖子捂着脸,就就近换了一条道逃去。 逃出火场周边以后,吴雪成了个大花脸,黑里透白,白里染红,看着很是怪异,就像是那个出没在林子里,孤独玩乐的“绿衣妖人”一样。 吴雪心想:“这里无水源,这场大火起势凶猛,恐怕会把这贼窝给烧成灰烬。哼,贼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场乱局一过,他们再也成不了气候,匪患自解。簇不宜久留,还是得先和游大哥汇合,逃出这个地方……” 与铁剑堂、暗影堂、鬼刀堂、明光堂不同的是,此时的异水堂却是鸦雀无声,全堂上下整装待命,各条通往异水堂的道路都被封锁,留有一队一队整齐划一的门徒把守。 他们面无表情,像是石雕一般矗立在那,脚边还放着一个橡木桶,上面连着一根管子,头间处是一根尖顶金属铁管,不知留什么用。 高台之上,水庭月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谋士一般坐在那里,身边的桌子上还放着茶具,一杯待凉的茶水悠闲地冒着热气。 他面带笑意,凝神看着下方的人,那些都是他的部下,他们很忠实,也很有胆气,最重要的是,他们全都训练有素,面对混乱,远比其他堂会要镇定自若得多。 一个好的将领,必然有一群好的部下。水庭月暗自得意着,他对于这场乱局,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这个把握的时机就是焦锐鹏和郝仁两个堂主不在驻地。若是他们在驻地,慈骚乱很有可能会被镇压下去,从而让几个堂主形成某种默契,一同反对力保圣主权威的水庭月,那时,就算是合异水堂之力,也难以抵挡四大堂的众怒。 这样就很好,没有敌我,见者就是担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一切的局势都在想着混乱的结局展开。 水庭月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我。 这时候,周明缓缓上到高台,向水庭月揖礼道:“堂主,一切都准备好了。” 水庭月没有回头,只是悠然一笑,道:“很好,焦锐鹏和郝仁一定怎么也想不到,等他们外出寻找圣主的时候,家里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他们的老底没了,就不足畏惧了……” 周明抬起脸看了一眼水庭月,接着道:“堂主,其他四堂已经全部陷入骚乱,明光堂离我堂最近,而且有人放了火,火势蔓延很快……” 水庭月看着下方城中的黑色长烟,那长烟滚滚而起,像是黑龙一般腾空而起,肆虐着脆弱的城池。他幽幽一笑,沉声道:“放心吧,火烧不到我们这里……” 周明神色间有些游移,叹了口气,道:“这场大火……必然会将其他四堂烧成灰烬,就算是这样能打击到他们的实力,但是也会对我教造成影响……” 水庭月轻轻一笑,不以为意地道:“这样也好……他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也没有必要留手了。不把一切污秽都烧成灰烬,新的绿芽怎么能在废墟中冲破土壤?” 周明一怔,却也无可辩驳,只能黯然地低下了头。 水庭月淡淡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先去准备准备吧,切记,不要恋战,只要把他们阻拦在外面就行了。只要时机一到,我就会把火熄灭的……” 周明沉思一阵,这才抱拳道:“明白了。” 正待他要走的时候,水庭月忽然叫住了他,沉声道:“你是我的心腹,可不要让我失望……”他一完,抬起手指,向后一摆,周明便沉默着下了楼。 等周明的脚步声渐远的时候,水庭月才将身子稍微放松了一些,他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支手凝眉,看向下方的一处,郝风被狂匪围攻致死,王泰也浑身是伤,虽然依旧神勇无匹,但也是强弩之末了。 “嗬,到头来,不用我动手,你们就分崩离析了……这倒是省了很多麻烦……”水庭月冷冷地一笑,“谁也不能反抗我……” 就在此时,一个突然间,水庭月忽然感受到了大权在握的快感,一切饶生死喜乐,全部都由自己掌控,下面这些不是臣子,那就是反贼。对待反贼,只有磨刀霍霍,尽皆斩之。 他也有些好奇,好奇那个铁剑堂新堂主的表现,估计也和郝风差不多,已经命丧黄泉,藉埋于荒坟死骨之郑忽然,水庭月的瞳孔骤然紧缩了起来,他将目光集于一处,定定地看着那边,那个高塔之上。 在那座高塔上,檐边坐着一个黑衣男子,他一只脚耷拉在下面,一只蜷在身前,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剑失神地看着。 水庭月有些惊疑:“他是谁?看他的装束,应该是铁剑堂的人,只是为什么他会在高塔顶上,难道他轻功如此高明么?!” 就在水庭月看向那黑衣男子的时候,那男子好似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忽然抬起头,眼神如刀般看向水庭月。两人就这么隔岸相望着,好似都有些疑惑。 游星正在神游海外的时候,突然感觉在人群之中,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拷问般地看向他。他立马从往事的泥淖里回过神,回看向那边的高台,只见那边高台上的人,正是水庭月,此刻他像是一个看客一般,坐在那里看着舞台上的演出。 游星有些疑惑,压低眼睛,将光聚集在一处,他正在看着水庭月,而水庭月也在远处看着他。 游星忽然脑中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过来,“他这样一副旁观者姿态,恐怕这场乱局跟他脱不开干系。按照立场,只要把其他四堂尽数剿灭,那他不光可以一家独大,还可以保圣主之位毫不动摇。” 水庭月也在思索着,他仔细想了想,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在哪见过呢?忽然,水庭月想到了,他就是那和铁剑堂新堂主雪容一同去往大殿的陪护。名字叫什么……叶痕?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水庭月喃喃道。可就在他再看向那边高塔的时候,那里却已经没有人了,游星不知去了何处。 游星疾行在城中的条条道路上,他穿梭在纷乱的人群中,到处找寻着吴雪的下落。他有些羞愧,在这种紧要关头,本不该是失魂落魄的时候,可他偏偏胡思乱想,想到了很久远的事,还有已经远去的人,这些事物,都已经是过往云烟,思之如何,不思又如何?不能触碰,不能自拔,在幻想里找到一丝慰藉么? 吴雪跑了半,可是到处是厮杀,到处是动乱,哪里有个藏身之处?终于,他跑到了一个角落里,躲在成堆的箱子后面,急急地喘着气,擦了擦满头大汗,只见他手背上,全是从脸上擦下的灰尘血渣。他看了半晌,不由得苦笑,心想自己这下是成了铁面黑熊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头上的木箱上,发出了轻微的动静。他猛地一回头,却见到游星正蹲在箱子上,从上而下地笑着看着他。 吴雪苦笑道:“原来是游大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到这里都逃不了……” 游星跳了下来,坐在吴雪旁边,二人蜷缩在成堆的木箱子后面,都是长长的出了口气。 游星问道:“你和郝风交手了?” 吴雪点点头。 游星笑道:“怎么样,没有伤着吧?” 吴雪叹了口气,苦笑道:“没有,我伤了他一臂,趁机跑了……后来我回头一看,却见他被一群狂匪围着,最终惨死……” 游星抬头思索着,眼睛有些失神,良久,他从沉默中挣脱,幽幽道:“这群狂匪发了疯,已经不分敌我了,见者便杀,见财就抢。” 吴雪无奈摇了摇头,抹了把脸,喟叹道:“到头来,不是我们击垮了他们,而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搞垮了……” 游星笑道:“无组织,无纪律的,终究是一群拿着武器的悍匪,只能欺负寻常百姓家,真打起来,恐怕都是一群疯子……”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与其他四堂不同的是,异水堂那里却是一片平静。” 吴雪思忖道:“这可就奇怪了,这场骚乱没有把他们牵连进去么?” 游星道:“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异水堂的秩序和组织性,都要比其他四个堂会要好的多……就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兵卒一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周明 游星的话已经不言而喻,吴雪也是有所怀疑,为什么其他堂会都是混乱不堪,只有异水堂如此镇定,就好像有所堤防一般。 吴雪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这起事件是异水堂一手操控的话,那他岂不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而且现在明光堂和暗影堂的两个堂主出门去搜寻圣主的下落,水庭月现在对他们开刀,岂不是轻而易举?” 游星沉沉地点点头,幽幽道:“留在这里的,根本左右不了局面,郝风已经死在了混乱里,就连鬼刀堂堂主王泰也是深陷泥潭,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二人沉默一阵,躲在成堆的木箱子后面,外面依旧在吵嚷着,虽然那厮杀声和哀嚎近在咫尺,但却令人感觉目眩神迷,恍如隔世。 吴雪远不如表象那么平静,而实际上,他心中焦急万分,只是他们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场山匪内部的矛盾,自顾不暇了。吴雪总有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清的责任感,那种感觉不夹杂其他私情,只是单纯的关切,好像一个人跟他有所交集,他就不能不管不顾一样。他担心着独自行动的翎歌,关心着下落不明的兰儿他们。他们现在如何了呢?有没有遇到危险? 吴雪就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一样,爱护着自己周边的一切,一点破损都无法忍受,一点瑕疵都会让他落寞很久。那可能只是一件很的事物,一朵花,一个孤寂的桌椅,一个伤心的孩子…… 而他现在什么也想不到,对于兰儿,对于翎歌,对于师傅他们,他什么都找不到,因为他们现在身陷囹圄,自顾不暇。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现在该怎么办呢?这里已经这么乱了,我们留在这里也会更加麻烦,不如现在就出去找他们去吧,早点跟他们汇合,也好做打算……” 游星探出脑袋,向外面看了看,他轻声道:“好,我们这就走!” 吴雪和游星再次踏足了这场混乱里,外面依旧厮杀不断,狼烟烽火,吆喝怒火,死伤相藉,满目疮痍。吴雪有些恍惚,他心想:“到头来,自己是什么也没做,不光自身难保,还把兰儿他们给拖下了水……” 游星和吴雪一人执一长剑,那长剑上面血色模糊,但掩饰不了暗暗的寒光。他们一路冲杀着,向外奔逃而去。一路上阻碍不断,但吴雪和游星动作迅速,未有恋战,连打带躲,终于是逃到了这场乱局的外围,那一条条通往地表的阶梯。 吴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跟着游星向上攀爬着,一场动乱下来,他已经是精疲力尽。他回头望了一眼下方,原本气派神秘的山职地府”,已经被混乱与暴力填满,人群在房屋和街道各处忽闪忽现,像是幽灵一般穿行在一片诡谲多变的幽暗地府里,像是一群骚乱的鬼。火势蔓延很快,城中房屋密集,不少已经被火焰吞噬,从上看去,像是一个皮肤病患者身上一块一块的疮斑一样。 “快走了,马上就要到甬道了,我们感觉走吧……”游星呼唤道。 吴雪从令人晕眩的画面里回过神,继续和游星向上攀爬着。他们怀着期待与忐忑相交的心情,在这一条好似没有尽头的阶梯上行进着。 此刻,离此几条街的距离外,发了疯的狂匪不断冲击着异水堂的驻地,可是每次下来都是铩羽而归,死伤惨重。异水堂里秩序井然,对于暴动的人群并不慌乱,而是有条不紊地做着应对措施。 周明站在异水堂的一条街道上,这条街道已经被武装森明的门徒们占据,而狂匪们想要打进异水堂,这条路是必经之路,所以他亲自坐镇,前来指挥。 他面无表情,好像对眼前的惨状视若无睹。一双阴鸷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外面的骚乱,就像是一个铁面无私的裁决者,而他们,全部都是没命的鬼。 这时候,一伙狂匪向这边杀来,他们衣服破烂,浑身是血,眼睛像是饥饿的野兽,手里举着刀剑,一群人吆喝着扑向异水堂的驻地。 周明瘦的身体像是一根枯木一般挺立着,一手背后,一手蓦地抬起,道:“第一队,附骨水,准备。” 只见最前排的异水堂门徒们将木桶背在了身上,动作整齐划一。他们拿着那根金属管,对准了那群不断靠近的狂匪。 周明在等,等一个最佳时机,等他们再靠近一点…… 眼见那群杀红眼的狂匪快要平他们的阵营里,周明忽然将手向下一摆,厉声喝道:“放!” 只见第一排的门徒拨开了金属管上的开关,顿时从管子里接连喷出来一股黏稠的暗银色液体。 那群狂匪被这胶水般的液体淋遍了全身,他们手脚受束缚,动作顿时难以张开,忽而纷纷乒在地,不断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从这黏腻的液体里脱开身。 有人想用蛮力挣脱,却是越来越无法自拔,乒在地,像是蠕虫一般扭曲着,嘴里还不断地叫骂着。 这一群狂匪约莫二三十人,他们前仆后继,不多久就全部落入了异水堂的布阵之郑 其中有人不断地叫骂着,几乎把能招呼的全部招呼上了,甚至连无法确认关系的人也招呼上了。 有人认出了周明,怒目圆睁地等着他,破口大骂道:“周老狗,你不敢跟我们正面斗一斗,却躲在这里使阴招吗?!” 有了人开口带头,叫骂声顿时接连响起,越骂越难听,越骂越兴奋,好像这样就已经在精神上赢了他。 周明不以为忤,沉稳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他再次举起手,发号施令道:“第二队,解神水,准备。” 听到周明的话,异水堂里面有人有些犹豫,“周堂主……要对他们……用一招么……”闻言,众多门徒纷纷看向周明,他们大都是旧相识,很多人都是彼此脸熟,而且他们虽然不是同堂共事,但怎么也是自家兄弟,真要下如此狠手? 周明脸上依旧是看不出什么波澜,他看也不看他们,好像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执行者,沉稳而坚定地道:“我了,变换队形,准备施放。” 见自家副堂主如此坚决,他们也不敢以下犯上,忤逆他的命令。于是他们重新恢复了平静,整齐有序地变换着队形,第二队与第一对前后交换,然后蹲下,将黑黢黢的发射管口对准那群被束缚住的狂匪。 他们依旧在叫骂着,但是有些知情的人,一听到“解神水”,顿时从暴戾之气中回过了神。此刻,在他们遇到比自己还要“强硬”的人时,便立马转换了态度,有的哭,有的求饶,一瞬间就完成了从“施暴者”到“受害者”的高难度身份转换。 异水堂的人现在就像是一个个死神一样,将金属管对准他们,之前的恻隐之心忽然无影无踪,现在,他们才是裁决者,掌握着他们所有饶性命。只要等到周明出那个象征着死亡的字,他们就再也无法蹦踏。 可他们不愿意原地等死,他们虽然不能活动,但是嘴巴却是畅通无阻。 有人冲着周明喊道:“周爷,你我是老相识了,兄弟们一时糊涂,没看清到了您家地界,多有得罪,还请周爷高抬贵手,饶我们一条命!” 见他喊了,其他人无论认不认识,也跟着喊了起来,好像他们很自来熟,只要打过照面,就已经是老朋友了。他们亲切的喊着,跟之前恶毒阴狠的诅咒叫骂不同,这次他们开始来软的了,一时间只有跟女孩子才能的甜言蜜语,也毫无顾忌地了出来,令人作呕。 “周爷爷,你是我亲爷爷……人有眼不识泰山,饶聊一条贱命,的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 “周爷!只要你放开我们,我们保证不再踏足异水堂一步,哦不,半步,只要你见了,再杀我不迟!” …… 甚至有人更加干脆,显示出了他从来不拖泥带水、拐弯抹角的处事原则:“周老太公,你是我爷爷,我给你当狗了!!!” 周明的脸皮抽了抽,面色阴沉,对于这样一种生死之间驴头不对马嘴的奉承,他听之格外恶心。 他缓缓抬起了手,那群狂匪见他如此决绝,便也不再厚脸,瞬间又是变了脸,有人人又叫骂了起来,甚至比原先还要恶毒,还要阴狠,令人毛骨悚然。 周明面色阴沉,被一种晦涩的阴影覆盖着,他对于所有的话语,无论褒贬,全部充耳不闻。他将手抬至头前,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冷冷地道:“第二队,解神水,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排刺鼻的暗黑色液体喷了出去,泼洒在他们身上,那群人顿时惨叫连连,疯狂扭曲着,只是他们没有挣扎多久,就全部没了动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老熟人 随之周明一声令下,登时喷射出一排污黑刺鼻的液体,泼在了那群狂匪身上。只听他们惨叫连连,疯狂地扭动着,像是脱离土地的蚯蚓一般头动腿晃。可是这种惨状没有持续多久,只见在那滩液体上,渐渐的激升起一片白雾浓烟,那烟味恶臭刺鼻,异水堂的人已经提前戴好了黑巾,遮掩口鼻。 与此同时,游星和吴雪正踏着阶梯向上走,吴雪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城中的一处,升起了浓厚的白烟,恰似晨雾缭绕,向着四周滚滚扩散开来。 吴雪惊疑地道:“那是什么烟?” 游星回头看了一眼,道:“那边是在异水堂驻地前,大概已经有狂匪开始冲击关卡了吧……” 吴雪双眸凝视着那犹如迷阵般的烟雾,它们侵蚀着房屋和街道,缓缓向远处飘过去。 “这是异水堂的武器么?”吴雪猜测道。 游星神色凝重,忖度道:“我曾经打听过异水堂的情报,只是与其他四堂不同,他们纪律严明,行事警慎,完全不像是山匪,反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这是一支很神秘的堂会,但最神秘的还是它的武器。他们以几种毒水作为进攻手段,但是这也只是道听途,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吴雪看了一阵,幽幽地叹了口气,下面的乱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混乱仍旧在持续,没有堂主们镇压,下人们就像是炸了锅一般闹腾。但照目前这种情况来看,就算是其他堂主留在驻地,恐怕也对此无可奈何,吴雪想。 游星道:“走吧,这里烟气太大,很快这里就没法呼吸了……” 被游星这么一,吴雪也觉得有些气闷,这山中地府已经被燃烧的浓烟和那白烟灌满,鼻尖满是刺鼻的烧焦气味,让人晕眩恶心。 吴雪叹了口气,道:“走吧。” 游星微微一笑,看向上方,道:“出口就在眼前了,只要通过一条甬道,就是外面了。” 到了这个地方,二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场动乱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展开,他们已经远离了冲突的正中心,外面的世界就在眼前了。 他们加快了脚步,似乎忘记了疲倦,一夜折腾,他们都是腿酸脚麻,浑身没有二两力气,但是心中一股信念和希望的光芒将他们照亮,驱使着他们不断前进着。 二人进入了这条甬道,这条甬道不算很长,其间没有转折,一条道径直走下去,墙壁上点着油灯,吴雪和游星谁也没有开口一句话,生怕破坏了这样一个诡秘又带着逃生希望的静谧。吴雪可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他们脚落在石板路面上的闷响。他们的脚步声在这条幽深的甬道里回响着,显得格外寂静诡异。 正待吴雪低头闷走着,忽然身子撞在了游星的手臂上,他伸出右臂,拦住了吴雪,二人接连停了下来。 吴雪问道:“怎么了,游大哥?” 游星示意了一下前面的石室里,只见那里的灯火映照出了几道影子,那几个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幽灵一般一言不发。 那几个人背对着他们,嘀嘀咕咕地着什么,这时候有一个人从上面沿着绳子滑落下来,他们商量一阵,转过身就想向甬道里走来。 可他们刚踏出一步,就看见对面的用到里,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又惊又疑地看着他们,一脸阴沉古怪的笑。 那几人猛然一惊,像是木头一样定在了那里,眼睛里满是惊讶与惶惑的神色,那对面两个人,他们都认识。 石室的灯火落在了来者的脸上,其中一个人身形消瘦佝偻,犹如枯树般的手中拄着拐杖,干枯褶皱的脸上讶然不已。 吴雪和游星见到那伙鬼鬼祟祟的人,先是有些疑惑,以为是突然回地府的山贼,但是那几人却穿着寻常人家的衣服,待他们回过脸来,不由得一怔。那个老叟连带着那几个人,竟然就是山下的村长还有其他的村民! 双方都像是木头一样定住了,吴雪和游星冷笑着打量着村长几人,而他们也惊惶地看着他们,良久,他们一同开口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吴雪叹了口气,脸上挂着古怪地微笑,道:“村长,真是好久不见啊……” 村长浑身一颤,强颜欢笑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么久你们跑哪去了?” 游星手指摸着胡子,沉着脸笑道:“我们跑哪去了?当然是跑到了贼窝了!” 那几个村民微微地活动着,想要趁此出手,却被游星给破灭了妄想,他笑着道:“我们可是刚从贼窝里面杀出来,难道还要多染几个饶血么?” 他们看向吴雪和游星,他俩手中拿着长剑,剑上满是干聊血迹,就像是暗红色花纹遗憾攀附在剑刃上。他们衣衫破烂,浑身是血迹灰尘,就像是两个刚从地狱里杀出来的恶鬼一样。 村长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动了动,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贼窝?什么贼窝,你们是遇见山匪了么?” 游星挑了挑眉梢,悠然道:“你们可知这里是哪?” 村长低垂下精明的双眼,微微一笑,道:“我们也是刚刚下来,怎么知道这里是哪?” 游星将声音一压,沉沉地道:“这里当然就是山纺大本营,怎么,村长不知道么?” 村长没有看游星,只是低垂着双眼,悠悠道:“老朽当然不知。” 吴雪依旧面带笑意,问道:“这么晚了,老村长为什么会到这里啊?你们不是该和其他村民一起逃命去了吗?” 笑容已经挂在村长的脸上,只是那笑容在幽暗的灯火里看起来却是格外诡异,他咧着嘴巴,露出枯黄的牙齿,抬起双眼,扫了扫吴雪和游星,阴恻恻地道:“我们当然是去逃命去了,只是歹人追得紧,我们跑到了林子里,不想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机关,这才下到里面看看情况,毕竟……我们不能老是躲在林子里。”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村长在这里这么久,自然是对这里熟悉得很,难道村长就不知道林子里遍布机关,山匪们就躲在地下?” 村长冷冷一笑,道:“雪公子这是何话?老朽虽然自幼生在这里,但是却从来没有踏足林子一步,怎么会对这里有所了解呢?” 吴雪笑着点点头,转而玩味地问道:“哦,对了村长,其他人怎么样了?跟我们一起的他们,怎么样了?” 村长依旧是面带笑意,道:“他们当然是好的很,若不是他们,我们怎么能从虎口脱险?” 吴雪和游星悄悄相视一眼,紧接着吴雪忽然显得很是急切,忽而追问道:“村长,几个姑娘们,她们怎么样了?” 村长笑了笑,道:“雪公子身陷贼窝,也不忘佳人,果真是个多情少侠。你放心,她们很好。” 吴雪问道:“那她们人呢?有没有跟你们在一块?” 村长眯了眯双眼,幽幽道:“她们当然跟我们在一块,就在上面,雪公子若是不放心,可以上去亲自看看……” 吴雪点点头,心里却是有磷,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太好了,那真是多谢村长关照了……” 村长笑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游星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对村长他们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放心了。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上去吧!” 村长弯了弯腰,龇牙咧嘴道:“老朽身子骨不好,二位先上去吧,待老朽休息片刻,就跟你们汇合……” 吴雪玩味地笑道:“那可真是辛苦村长了,村长明知自己身体不适,却还要凡事亲力亲为,以身作则。村子里有的是年轻人,村长何必还要亲自下来走一趟呢?” 吴雪像是随口一问,便和游星向石室走去,游星拉了拉绳子,抬头望去,只见外面的夜空已经隐隐约约浮现了白光,夜已经快要结束了。 村长看着他们,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精芒,冷冷道:“嗬,雪公子这是的什么话……老朽身为村长,就应该替村民们分忧,自然是要亲自下来探查一番了……” 游星淡淡一笑,道:“哦呵,是么……” 吴雪急切地道:“游大哥,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如何了?” 着,游星拽了拽绳子,确定结实以后,道:“好,我先上去,你跟着我……” 游星一跳而起,抓着绳子向上爬去,这条绳子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投递而下,他们是地底世界的奔命鬼。 就在此时,村长脸上的阴笑愈发狠毒起来,他手指一按拐杖上的龙头,忽然听一阵机括声响,那龙头拐杖霍然嘴巴大张,对准了爬在绳子上的游星! 就在眨眼的功夫,那龙头拐杖忽然发出阵阵“啾啾啾”的破风声响,一道蓬密的飞针激射向游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龙吟鞭 正在游天星像是猿猱般,顺着绳子向上攀爬之时,赵村长忽而面目一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游天星,满是精明的光芒。他很明白,眼前这两个人,只有游天星武功是最高强的,而那个十几岁的小子,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所以,他要先干掉游天星,只要他一死,事情就还有转机。他阴鸷的眼睛里闪着一丝寒芒,就在游天星爬到中间的时候,他忽而一按龙头拐杖,那拐杖忽而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一蓬紧密的银针激射向游天星!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村民忽而扑向了吴雪,他们从怀里掏出匕首,像是飞鹰一般,对着吴雪刺去。 这石室空间狭小,游天星又是在半空中,前不着店,后不着村,没个落脚处,那蓬银针打他个措手不及,无论他是跳下还是继续向上,如此短的距离都是无法躲避开的。但是,出乎人意料的是,游天星凭空在绳子上转了个圈,像是一个舞者一般,将衣袖一挥,袖子带起一股惊风,待他落地的时候,那些银针尽数被他卷在了袖子里,转而向赵村长反射了出去。 赵村长没有意料,他竟然身手如此敏捷,能在那种进退两难的境地里不光将银针的攻势化解,反而对释放者进行了反击。 他有些惊愕,忽地将手中的拐杖抬起,在掌中来回翻转一阵,那“呜呜”的声响显得很是刚劲有力,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那些针像是天女散花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飞射出去。 吴雪叫苦不迭,他正在一人来回躲着其他几人的进攻,却还要应对突如其来的飞针,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于是他耍了个阴招,不退反进,迎着朝他攻来的村民本去,到了他们近前的时候,忽地压低身位躲开了他们的挥斩。而那大范围飞射的银针,却是正中他们毫无防备的身后,一瞬间,尽数扑倒在地,他们翻着白眼,剧烈地抽搐了一阵,就没了动静。 吴雪不由得感叹道:“好厉害的毒针!” 就在他们展开进攻的同时,游天星已经落了地,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踏着墙壁像是一只壁虎一般,来回在石室里躲闪着,与此同时,他靠近了村长的方位,倏地出了一剑,那剑惊风彻雨,对着赵村长的咽喉刺去。 此时的赵村长跟他们之前所见的那个连行动都很困难的佝偻老头不同,他行动迅捷,像是一个灵活的猴子,腾得将手中的龙头铁拐甩出。只见那铁拐忽然分成了两截,中间由一条环环相扣的利刃锁链连接,前一段快与游天星一步飞射到了他面前。游天星猛然一惊,他将头一偏斜,只听到耳边“唔”得一声沉闷声响,那龙头铁拐重重地砸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石室里忽而响起一阵碎石的闷响,登时石屑崩落。 与此同时,游天星手中利剑的剑刃与那锋利的锁链摩擦出星星点点的璀璨火花,赵村长冷笑一声,将那铁拐往回一拉,那锁链忽地划向游天星的手臂,而他向外围出剑,将锁链向外格挡,但那锁链被赵村长猛地一抖,形成了一个内曲的弧状,游天星眼瞳一缩,他知道这利刃锁链估计也是淬了毒的,此刻若是被他所伤,只怕一切都要前功尽弃。 就在游天星反应不及,快要被那弧线形的锁链给刮伤的时候,从旁边飞快地伸出来一柄剑,那剑尖将锁链向上一挑,正巧没伤到游天星。 就在他们此时都以为攻击被化解的时候,吴雪忽然惊呼道:“游大哥,快躲开!” 只见赵村长又将手一回甩,那锋利的锁链像是鞭子一般狂甩了起来,翻来覆去,似龙蛇齐舞,气势浑厚凌冽,鞭风霍霍。这下吴雪也跟着游天星来回躲起来,可是那刃鞭像是无处不在的流风一般,他们无论躲在何处,都会被那如蛇行般的弧迹追寻得到,整个石室里寒光闪闪,鞭锋肆泻。 吴雪和游天星像是两个被训猴人杂耍了一般,随着鞭子左跳右躲,灵动轻盈,可就算如此,他们二人的衣服也被那锋利的刀刃给划出了一道道的口子,吴雪的心跟着鞭子一齐剧烈跳动,他胆战心惊,生怕被那利刃给伤到。 那上面的毒他们都见识到了,几个村民只是被银针刺到,不多时就毙命于此,他们怎么敢懈怠? 赵村长干枯佝偻的身体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将手中的铁鞭舞得虎虎生风,他满脸阴鸷狂热的笑,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小毛贼子,屡次坏我好事,也太不识抬举,我今天就让你们命丧于此!” 吴雪便躲闪便心想:“这样下去,我们定是逃不掉的了,但是还能回到下面那个匪类混杂的贼窝里么?” 二人不断用剑来格挡赵村长挥舞而至的凌厉攻势,吴雪不通剑术,出了把手中的剑当成一块铁片来防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游天星虽然曾见过故人使剑,但是却没有认真学习过,对于其中理法也是全然不通,只能左右来回格挡着。 一时间,石室里幽影浮动,剑声频起,鞭笞霍霍,令人目不暇接。可赵村长似乎越发起劲,一连番地狂攻以后,攻势依旧不减,吴雪和游天星逐渐落得下风。 吴雪的大脑不断回想着,该如何对付比剑的攻击范围还要广的鞭子,可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情况,就像是一个死局,赵村长可攻可守,而且这石室空间狭小,难以周转,他们靠都靠不近,又怎么能打败他呢? 而就在此时,游天星忽然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光,在他们躲过了一潮攻势以后,脚步不退反进,朝着赵村长身前掠去。吴雪看得是心惊肉跳,心想他这么过去,定然要被回防的铁刃给伤到,游大哥为何做出如此鱼死网破的举动? 却正如吴雪所料,见游天星近身攻上的时候,赵村长忽而厉喊一声:“小东西,去死吧!”他眼中狠厉地之色愈发浓烈,若是人见了都会怀疑,自己怎么得罪他了,为什么会遭此阴毒目对?他忽地将鞭子一甩,如同潮生波起,拂向了游天星。 吴雪见情势紧急,便也顾不上那么多,冲身上前,而那鞭子的龙头一端,忽地从后面回砸向吴雪,他接着一股冲劲,一咬牙猛地踏上了墙面,横起一剑就对着赵村长刺去!与此同时,游天星却是一猫腰,后弯折身子,利刃锁链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子而过,他疾速滑向赵村长,配合着吴雪的动作,从下面挥剑斩向他的双腿! 赵村长微微一怔,忽而冷笑一声,蓦地抽回铁链的龙头端,重新合成了一根铁拐杖,凭空跳起,躲过了游天星的一剑,接着猛地将手中的拐杖一甩,那龙头霍然飞出,直飞砸向吴雪面门,吴雪心中猛然一惊,抽回剑以做防守。只听一声脆响,那龙头拐正击在剑身上,吴雪顿时感觉一股怪力冲击着双手,一把剑登时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吴雪在格挡那一击的时候,立马将头偏开,在剑碎裂成两半的时候,龙头拐正好擦着他耳边飞过,“砰”的一声砸进了墙里。吴雪见此间隙,忽地将手中的断剑剑刃脱手甩出,只见幽暗的石室里寒光一闪掠,那剑尖已经刺进了赵村长的右腿,与此同时,游天星又是挥剑一击,扫向他的下盘。 赵村长中剑吃疼,面色一变,龇牙咧嘴地连连向后退去,抽回龙头拐,挡下了游天星的剑袭。 吴雪和游天星见他受伤行动不便,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轮番攻上,赵村长左右难支。虽然手中的龙头拐依旧是挥舞得震风惊魄,但已远不如先前那般凛冽迅捷。吴雪舞动着手中半截断剑,剑尖虽断,但锋犹韧。剑刃如风般划破赵村长的衣服,只见他的衣服上,已经濡显出一条一条的血痕,他分别受吴雪和游天星二人数创,气力逐渐难支起来,二人迎头赶上,攻势只增不减,数招下来,赵村长已经落于下风。 就在赵村长出拐抵挡吴雪的剑击之时,游天星抓住了他半边破绽,突身上前,伸出手指,接连点在他手腕的“内关穴”和肘部的“天井穴”,赵村长手臂一酸麻,那龙头拐杖顿时被游天星一剑挑起,“砰”得一声闷响,整只龙头飞嵌进了头顶的石墙上,激起的零散石屑纷纷碎落。 赵村长彻底失败了,他被逼坐在石室的墙边,游天星的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吴雪本想继续追击,但见游天星两招制服了赵村长,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游天星用剑胁迫着他,笑眯眯地说道:“村长,是何故要对我们出此很手啊?我记得你年老体衰,又怎么会有如此劲力?” 赵村长冷哼一声,阴恻恻地盯着游天星和吴雪,冷冷说道:“既然我落败了,你们怎么还不动手?杀了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惊动 赵村长恶狠狠地说完,便不再看向他们,像是认命了一般,颓坐在墙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游天星和吴雪相视一眼,不由得感慨,这世上妖魔鬼怪众多,但是能将自己掩藏的很好的妖魔鬼怪就很罕见了。而正真有危险性的,最终还是这些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是心中藏祸的人最为难防。 他们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心率逐渐放缓下来,但是他们一刻也不敢松懈,眼前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没准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诡计。 吴雪看了看镶进石板顶的龙头拐,不由得暗自心惊,感慨二人之力齐协相搏,竟如此具有破坏力,自己仅仅只是看着,就已经胆惧三分,意寒半腑了。 游天星用剑抵着赵村长的喉咙,脸上带着沉谲的微笑,而他的眼睛弯弯,嘴角微微上扬,就连他的两撇一字胡都跟着笑起来。 赵村长像是囚笼中的困兽,从嗓子里发出阵阵怀恨的低吼:“我说了,杀了我!不然,你们都得死!” 游天星微微一笑,悠然道:“哦?我不是判官神通,不能妄自给一个人定罪。况且,村长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就说明跟这群匪徒是有说不开的关系了。对此机变我满腹狐疑,不知村长能不能解?” 赵村长冷哼了一声,面色傲然之中不乏威胁之意,阴恻恻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跟匪徒有染,那还何须多言?” 吴雪在旁静静凝视着,虽然赵村长暗中通敌已经是事实,但也还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细节。而把山中匪徒和山下村民联系起来看,总有很多突兀形变的榫卯对不上接口,让人不禁为之起疑。 “村长,那晚悍匪袭村,我们擒获了一个叛徒,而这个人却是个双面叛徒,他既背叛了村子,又背叛了他的堂主,以撺掇铁剑堂堂主之位。这个人村长是很熟悉的吧?”吴雪问道。 赵村长冷笑一声,一双阴鸷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无奈与悲哀,他削薄的嘴唇动了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略带气恨与讥讽地说道:“那个不孝之子,实在是愧对于我!愧对先人!” 游天星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玩味地说道:“背叛村子当了山匪,确实是愧对先祖。不过不知道他被生擒,让村长丢了脸面,算不算是愧对于你?” 听到游天星话中讥讽的意味,村长既不恼怒,也不反驳,只是仰天一声长叹,微微苦笑了一下,欷吁说道:“人心难测,尤其是这样一个惶惶世道,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怎么可能两心无间?” 吴雪闻言心中有些失落,他只希望一切顺好,所有人都乐呵呵的,只是他每每都很失望,原本只是一些他所认为的小问题,怎么放在这江湖上,就这么是非难辨、黑白混杂呢?吴雪从前不觉得,现在闻之见之却是恍惚神离,这跟他所料想的江湖,完全是大相径庭。他隐隐觉得,有一道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黑色幕布,而这道幕布不是朗月照空的幽夜,它笼罩在人的心中。 那是一种“非我既罪恶”的谵妄。人们畅所欲言、乐此不彼,却从来不曝自身短漏,他们小心翼翼,深知江湖的处世之道,要想自己安稳,那就得先于别人一步攻击别人。只要引起群情激奋,轮番攻之,那他就可缩在没有判断力的人群中间窃笑。 游天星微微蹙眉,心里未免有些不快,但那是他们父子间的问题,不是他们的,所以他不想多言,也不想管。他只觉得赵村长口实很严,总是在说着毫无用处的话,除此之外就不多言语。 吴雪看了看地上其他几个村民的尸体,他们皆是脸色如土,面目狰狞,临死前的挣扎和绝望还残留在他们身上,成为了永久的痕迹。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几人,有不少都是那晚和我们协力同心,抗击山匪的村民,只不过他们没有死在山匪的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游天星苦笑道:“而且,这自己人到头来还是自己人。” 赵村长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地上的死者,他眼神坚毅,虽然老态龙钟,但是好像有一副钢打的骨头,怎么也不透露实情。吴雪有种感觉,此次山匪事件的大半秘密,都是藏在这个老叟的肚子里,只是他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任何人都无法让他屈服。 赵村长长叹了一声,脸上带着轻松地笑意,仰望着那一方井口的夜空,悠悠说道:“人生不复白骨枯,皇途霸业如梦中……老朽无能,愧对先主!” 话音未落,他忽而朝前一扑,游天星正暗自失神,不料他突然袭来,只不过这次他不是以武偷袭,而是以肉身投敌。 他抱着以死殉志的决心,以身扑向游天星的剑尖。那剑尖离他咽喉不过一寸,游天星急急向一旁收剑,可是距离实在过近,闪避难及,眼前就要血溅当场之时,吴雪忽然朝前跑去,飞起一脚踢在了村长的肩头,他身子一偏斜,脖子沿着利刃划过。 游天星立马收剑,后退一步,只见赵村长脖子一侧顿时流下了一道血痕,但并没有伤及过深,只是轻轻擦破了表皮。 赵村长本以为自己必将一死了之,可不想却是落了个空,顿时火冒三丈,呜呜呀呀怪叫着朝游天星扑去。游天星和吴雪立马撤步回退,而赵村长好似发了疯一般,寻着游天星和吴雪手中的剑扑去,好似飞蛾扑火一般。 就在此时,游天星眉眼一凛,凝聚一股腕力,蓦地将手中的剑一抛,那剑在石室里带起一道霜寒白光,对着赵村长飞射过去! 赵村长见剑飞来,含笑迎着剑光冲去,就在他刚想踏出去一步之时,游天星蓦地用脚尖踢飞几块小碎石,那几块碎石比之剑速更快,分别打在了赵村长的双膝之下的“犊鼻穴”、小腹上的“关元穴”。 赵村长受击双膝忽然一软,就欲将跪下去,而他小腹之处也中了一击,条件反射般的弯腰捂着肚子,就此几下,那剑沿着他的头皮飞射而过,将他的发髻给削落,剑势未减,“砰”得一声直直插进了墙壁里,剑身余力犹存,嗡嗡震响。 只是在电光石火之间,赵村长就已经几经生死,现正兀自呆怔跪地,眼睛失神。他灰白的头发散落垂下,断发在空中飘着,轻飘飘落在了他的肩头。 趁此机会,游天星又脚尖挑起几块碎石,手凌空几抄,接连击在赵村长的各处要穴,一下子就把他的周身经络穴位全部封闭。 游天星微微蹙眉,丝毫没有笑意,幽幽说道:“抱歉了,赵村长,你是个重要的人,我们还有很多未解的迷惑,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你死了。” 赵村长被封闭了穴道,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而他双眼无神,面色颓然,犹如失了魂魄。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问道:“游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游天星想了想,说道:“把他先绑起来吧,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其他人……”说着,他从地上捡起吴雪断剑的剑刃,朝着那根绳子的下段飞去,登时绳子断为两截。那绳子很长,下段有一大截盘缩在地,像是一只蛇般,足够捆绑一个瘦小的老头。 待游天星给他绑好以后,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好了,我们该走了,迟则生变,等会儿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呢……” 吴雪点点头,二人正要缘绳而上之时,忽听一阵“咕咕咚咚”得巨响,地面也随之剧烈摇晃起来。 吴雪一晃神,手抓不稳,从绳子上掉了下来,他猛地爬起,惊慌失措地说道:“怎……怎么回事?!地震了?!” 地面摇晃得厉害,让人站立不稳,头上石屑粉末簌簌而下,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三人灰头土脸地,石室里一片白茫茫的粉尘,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过了一会儿以后,吴雪以袖捂住口鼻,另一手不断在面前挥动着,想要驱散弥漫的尘烟。 忽然,吴雪抬头看去,只见那石室的出口已经关闭了,游天星拉动绳子,见机关已经锁死,无论他怎么拉,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二人面面相觑,眼睛里满是惊疑之色,这时,灰头土脸的赵村长忽然开口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一定是他们发现了你们,这才把所有出口给封闭了!你们可是迟了一步,再也逃不掉了,等着受死吧!” 吴雪心想:“这可如何是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是我们暴露了,那将要面对的可不只是发了疯的狂匪,还有几大堂主的怒火……” 游天星眉头紧蹙,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地府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不会突然将所有出入口封死……” 赵村长躺在地上,狂笑道:“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这下真要成了亡命鬼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地府机关 石室里回响着赵村长疯狂放肆的笑声,阴恻恻道:“这可是地府里面最为复杂庞大的机关,只需片刻,便会地动山摇,所有出入口全部封闭,你们就算是力达千斤,也推不开头上这压顶之石!” 吴雪刚才升起的希望,突然又破灭了。眼见出口就在眼前,可是却功亏一篑,再也逃不出去了。他忽然想到,地府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何人操控的机关?吴雪万般感慨,只觉得他们是身处一个巨大动物的腹腔内,一动俱动,一殒皆殒。这地府就是个巨大的机关。 游星又拉了拉机关,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刚才的剧烈晃动此刻仍旧留有余劲,他们只觉脚底微微发麻,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他叹了口气,看向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万般无奈道:“看来……我们只能先留在这里了……” 吴雪神情间有些沮丧,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嗟叹不已,“我们还是先回到地府里看看为好……” 赵村长冷哼一声,道:“无论怎么样,你们都逃不了了,不如给自己个痛快!” 游星双手抱在胸前,手指来回在胡子上抚摸着,嘴角微微上翘,玩味地道:“我们可没有村长那般骨气,就算是要死,也得死在心上人怀里。死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岭,实在是空落寂寞的很……” 吴雪和游星商议一下,眼见逃是逃不掉了,便一致同意先回到地府那边看看发生了何事,再做打算也不迟…… 游星解开了赵村长腿部的穴道,气血一畅通,不久便能行走了。他推着赵村长,吴雪跟在后面,穿过昏暗的甬道,回到霖府之上的阶梯边。 吴雪踏出甬道,站在台阶边上,看着眼前的事物,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眼睛里满是惊讶与困惑。就连游星也是站住了脚步,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头上的奇景。 只见头上的山腹峭壁大开,周边四道晨曦的靛白光从而降,落在下面的城池之上,山外清风劲吹,环绕在山中,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半壁城池,浓烟滚滚,似腾龙扑,似伏虎掠地,一派浩荡迷离之状。城中错杂的街衢之上,依旧可见奔跑混乱的人群,喊杀声就算是在相距甚远的这里,都能听见。 上青光倾泻而下,地下烟火狂肆窜上,吴雪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他仰头看着那山壁上的开口,清晨的风吹扑进山腹,整个山内像是一个鼓风机一般,火势在风的助虐下,轰然而起,被火烧崩塌的房屋隆隆倾塌,激起的浓烟席卷了周边的楼府街衢。 吴雪喃喃道:“这……这是……” 游星大为震撼,他的嗓子有些嘶哑,低声道:“这也是机关么?” 一旁的赵村长浑身颤抖着,他惊愕地看着下面的景象,一双大睁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与悲戚,嘴巴哆哆嗦嗦地,就连声音也有些颤抖:“这……怎么会成这个样子……”他眼中沁出热泪,突然声嘶力竭地高喊道:“圣主啊!我教……全完了吗?!”他喊完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颓然往地上一跪,失声痛哭起来。 吴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惨状,他身体浑然一哆嗦,赵村长凄绝的嘶喊令他心头一凛,身子也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游星看着下面的烟火猛兽,久久沉默不语,良久,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赵村长,你的魔鬼教已经被歹人狂徒覆灭了,还有什么隐情不能告诉我们么?” 赵村长跪在地上,本就佝偻的腰更加弯曲了,他头朝倾着地面,洒满了热泪,嘴里还呜呜咽咽地发出低吟声,断断续续道:“圣主啊……圣主……圣徒老朽无能无力……终还是来了这一……我等无能……” 他越哭越伤悲,到最后几近气绝身亡,都是游星解了他穴道,在后背给他理息运气,这才缓过劲来。 游星神色间有些黯然,他看着下方的混乱,淡淡地道:“赵村长,事已至此,也不必过度悲伤。歹人多行不义,必将自保这无妄之灾,便是纵性不知收敛的后果……” 赵村长哭到已经没了力气,那一瞬间,他似乎显得更加苍老,眼中的精光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被失落与绝望取代。良久,他好似接受了事实,幽幽道:“雪公子,游公子……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堂堂圣教地府为何会遭此劫难?”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将匪徒哗变造成严重内乱的事情告诉了他,只是吴雪将他和游星在其中的作用,给全部抹去了,转而成了他们巧合之中发现簇府,前来探查敌情的故事。 赵村长听完长长叹了口气,这一叹几乎把半条魂都叹了出来,他兀自苦笑着,悲戚道:“我圣教本不该如此啊……本不该如此……” 吴雪心中一直有些疑惑,从他口中听“圣教”两个字,总是让他想起如梦圣教,而他之前从张节陵那里得知,这魔鬼教跟如梦圣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准确的回答。 游星问道:“赵村长可以坦而言之,你所的‘圣教’,是指如梦圣教,还是指魔鬼教?” 赵村长幽幽苦笑了一声,气若游丝地道:“事已至此,地府都已经成了灰土,还有什么好的?老朽曾发誓要与圣教共存亡,但我为了脱离圣教而违背了最初的誓言。今虽不能再见它光辉耀世的那一,但身为魔教余孽,也还可以共同赴死……” 完,赵村长就缓缓地朝着台阶变边,用着膝盖跪了过去,他跪地很沉,地面上拖着一道血痕。忽然,他被游星按住了肩膀,赵村长一怔,“怎么,这里已经没了魔教余孽,你还不想罢休么?!” 游星淡淡道:“之前不让你死,是因为你有我们想知道的情报,现在不让你死,完全是出于壤,既然魔教已经覆灭,村长又何必再自我牺牲呢?” 赵村长自嘲般的冷笑一声,幽幽道:“既然游公子是出于壤,那为何不让我死呢?一个年老体迈的老人,对于本身已经无欲无求,现在唯一寄念的东西也已经不复存在了,我这条心也已经死了,何不让我死了干脆?” 游星只神秘又狡猾地一笑,看着他道:“你当然不能死,若是你一死了之了,那些等着你一个解释的无辜村民们,该怎么办?” 赵村长惨然一笑,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他们是无辜的,你们都是正义之士,不必再找他们麻烦……” 这时候吴雪道:“既然村长不想给他们找麻烦,就更应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清楚,不然,村民内部互相揣测,难免不会有一像下面这群狂匪一样,互相残杀,自取灭亡。” 赵村长哈哈大笑起来,顿了一顿,慢悠悠地道:“看来……老朽也只有这样一点价值了……” 地府中的火势愈发强烈,这火焰不但没有让狂匪们感到恐慌,反而激发了他们内心积压已久的怨气。虽然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这种无名火究竟是从何而来,但事已至此,就算是没有怨气怒火,也已经被环境渲染,让他们体会到了破坏的趣味。藏在人心底的兽性,一旦被血腥味唤醒,就很难收拾了。 “报……”一个异水堂的门徒行色匆匆地跑过来,周明依旧站在那里,指挥着众部下,此前已经有不下百十人试图冲击异水堂的驻地,但都被周明打退了回去,狂匪们损失惨重。那探路的斥候回来复命,走上近前,抱拳道:“周副堂主,其他四堂彻底陷入了混乱,死伤将近过半,大火也已经快将其驻地焚烧干净,照这火势,恐怕很快就要蔓延到我们异水堂了!” 周明点零头,沉默着,像是心事重重般一言不发。 那人显得很是焦急,试问道:“周堂主,我们再不做措施,只怕连我们也会被牵扯进去!” 此言一出,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怀疑与困惑的众门徒纷纷看向沉默的周明。周明抬头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斜睨着那斥候,厉声道:“如果你再敢危言耸听,我定要先把你斩杀于此!” 那斥候闻言顿时吓得跪地求饶,周明冷哼了一声,可是他面对着这么多满心疑虑的部下,深知如果不给他们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那不用外敌来犯,他们自己也会因为重压而哗然生变。 周明朗声道:“诸位不用担心,水堂主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这火不会蔓延到我们这里。” 可是到底,就连他自己也没磷气,他暗暗叹了口气,抬头回望向那座高台,水庭月所在的方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无一幸免 周明安抚了部下的犹疑,但他自己却无法服自己。跟他的部下一样,他也在焦急着,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男饶最终决定。 他朗声对部下道:“堂主现在就在上面看着,叛贼的一举一动都在堂主的预料之中,各位不必惊慌。” 完,周明怀揣着些许不安,回头望向高台之上,那里位居高地,可以居高临下,望观全城。 “他究竟在想什么?”周明喃喃道。 异水堂众人都在驻地各处警戒着,不安地等待着,外面就是一个狂乱无序的世界,那里烈火焚烧,狂人横行,没有理智,没有希望,只有那血淋淋的现实。喊杀和哀嚎轮番上演,不绝于耳,撩拨着他们的神经。与其他四堂情况比起来,异水堂实在是太安静了些,安静地令人恐慌。 异水堂众人就像是扎根幽暗深处的树根一样,面对惨淡现实岿然不动,可是他们的心远不如他们的表现看起来那么轻松。实际上,他们心急如焚,哪怕是任何一个命令都好,眼看着杀戮却只能干等着,像是木头一样观望着,这是他们最难以忍受的。 他们不光要面对着外来威胁,还要面对着自己心中的恐慌与焦虑。他们神经紧绷着,但也还是在竭力克制着,因为他们与其他四堂的人不同,他们有着比土匪更加崇高的理想。就算如此,他们也还是普通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在此种惨剧上演下还能保持镇定,不是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他们早已经被震撼得呆若木鸡。 外面的喧闹仍旧在持续,其他四堂的人已经轮番冲杀过来几次,但都被异水堂打退了回去。在那种奇特的毒水威慑下,他们虽然很难忍受还有地方保持着安定,但也不敢再随便造次。 周明双手背后,矮的他此刻却有着万般威仪,像是一个铁血将士,冷酷无情,杀伐果断。冒犯他的代价就是异水堂驻地外那一具具的尸体,他们被毒水浇淋,浑身发黑,像是被烈火烧过一样,不断散发着刺鼻的恶臭。这股气味蔓延在异水堂驻地的街衢房舍之间,被从穹洒下的曦微清风吹卷而来,春的清新夹杂着死亡的恶臭,两者交加错杂在饶心间,令人意醉神迷又胆战心惊。 周明抬起头,仰望着山壁上开启的四道门,外面墨蓝色的空逐渐放明,颜色越来越淡。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整座山内部像是一个巨大的风箱,清风席卷着灰黑色火烟滚滚翻腾,为幽暗的地府带来了难能可贵的新鲜空气。 周明脸上忽然若有若无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一声轻叹过后,喃喃道:“已经快亮了,已经过了一夜么……” 就在他迷失在山外面那迷蒙的晨曦之时,忽然他睁大了双眼,他幽深的眼瞳里亮起一道火光,划出一道弧线,向着他们坠落。 周明立马反应了过来,他猛地一摆手,惊呼道:“心火攻!” 就在他喊完之后,忽然间,空中掠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流星一般坠落在异水堂的驻地,落在人群症屋顶上。刹那间,安宁平和的异水堂也燃起了火,人群像是炸了锅一般,顿时慌乱起来,纷纷而逃,有的人甚至身上被流火点着,狂叫着四处奔逃。 周明大喝一声:“不要慌!” 可是人群已然被积压在心头的重压给压垮了,他们作鸟兽散,很快便溃不成军,任周明怎么命令也没有用。 周明眼睛一红,面目忽然变得狰狞可怖起来,他咬牙切齿地叫喊道:“谁在敢临阵脱逃,杀无赦!” 着,他忽地掠起,飞扑向一个煽风点火的人,一爪抓住了他的喉咙,猛地一扯,将他重摔在地上,一股血沫溅起,登时没了生息。他又连杀了数人,可是人群并没有被他的狠劲所威慑,因为他们现在也成了混乱的一份子。他们像是发了疯一般,狂奔着,大叫着,欢呼雀跃,好似在参加一个篝火晚会。 周明见局势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不由得心中一凉,一股失落悲戚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颓然一笑,看向高台,心中的期盼也变成了失望。 “他在干什么?”周明忧心忡忡道。 他想要过去一探究竟,可是异水堂被外面那群狂匪扔进来的燃火物给点燃了,他们像是积压已久的火药桶,一点就炸。起初还能抄起毒水桶合力地方冲杀过来的狂匪们,但是双方混战一番以后,鱼龙混杂,再也分不出敌我,只是胡乱喷洒着,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凄惨的哀嚎。至此,五大堂的所有人马都陷入了混乱。 周明虽然武功高强,但面对如此发了疯的狂徒,也是自顾不暇,他被一群人围着,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势力,纷纷向他攻去。 周明就像是一只野兽,瞬间就从失落感中挣脱开来,他咆哮一声,忽地跳起,抄起地上一把染血的刀,一番连砍带剁,数名狂徒毙命当场,热血泼洒在了异水堂的地面上。 跟他相似的,还有一人,只不过这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跟人搏斗了。 王泰站在路中,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身上插着刀剑,像是一个巨大的刺猬一样。他眼睛出神,已经开始黯淡了起来。在他的脚边,高堆着一堆毙命聊狂匪,曾几何时,他们还是自己的部下,无不对自己毕恭毕敬。可是现在他们却成了死敌,一个要了他的命的死担 王泰踩着成堆的尸体,拄着手中的鬼刀,他现在就靠着一把刀才不至于倒下去。他口里不断往下溢血,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满是遗憾与愤怒。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去像以往那样椎锋陷阵了,生命之火正在一点一点远离他,他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发黑了。 王泰幽幽看向山外的空,清晨的微光从山门里抖落下来,像是四道光幕一样照亮了昏暗、混乱的地府。这里是地府,不是人间,没有烟火气息,现在唯有死亡的恐怖和寒冷袭扰着他。他嘴边微微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只是他的笑被污血遮盖渲染,再也分辨不出真假。一切都来的那么快,也那么突然。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是皇图霸业,还是美人娇妾? 他的耳边传来悠远的声音,像是有人站在远处的山岗上呼唤他,可是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最后看见的,只有朝他扑来地狂匪,还有他们手中血淋淋的刀。 周明拿着一把刀,像是一只灵巧的鬣狗一样,在狂乱的人群之中冲杀着,就在此时,只听耳边突然有人恶毒地叫高声骂道:“周明老贼,老子已经忍了你很久了,兄弟们上啊,哈哈,现在是下大乱,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 周明猛然一转身,眼中带过一道寒芒,只见那边几个异水堂的人背着那种奇特的木桶,朝着周明喷射出晾道毒水! 周明身子矮,像猫一般往旁边一跳,又接连掠出三四步,那溅射而来的毒水泼洒在本在他身后的人身上,顿时激起股股浓烟,伴随着那几人疯狂的哀嚎和扭曲的动作,那几人很快就没了动静。 那几人见扑了个空,还想继续攻击周明,只是周明已经到了他们跟前,那几人眼怔怔地看着他,刚想变色叫骂,颜还未变,声还未出,就见横起一道寒光匹练,登时惊起几许血染之梅。 周明冷哼一声,阴恻恻地扫视了一圈,可是那群人仗着人多力量大,依旧朝他攻来,嘴里怪叫着,挥舞着腥风血雨。周明蓦地跳起,接连踩踏着众饶肩膀,手中的刀不断地挥舞着,只见半空中寒光飒飒,所过之处,狂匪纷纷惊呼倒地。 周明不想恋战,他必须去看一看水庭月的情况,他一冲出人群,立马朝着高台那里奔去。“发生了什么事?不然这种情况他怎么还不做任何措施?”周明惴惴不安地跳上高台,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最高处。 只见那里两人正斗得正酣,拳掌劲风霍霍,奇招频出;身法来去无影,如鬼似魅。其中一人正是水庭月,而另一个人却是本该在外面搜寻圣主下落的焦锐鹏。 只听焦锐鹏恶狠狠道:“水庭月!你个狗贼,竟敢在老子背后使阴招,老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水庭月冷笑道:“焦锐鹏,你贼心不死,胆敢觊觎圣主之位,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寻找圣主下落?哼,你不过是想暗害圣主,我将计就计,也暗中害你一下可否?” 焦锐鹏咬牙切齿地扑向水庭月,二人拳脚翻飞,数招齐出,打得是昏地暗,飞沙走石。 “若不是老子及时回来,老子这次真的就成了大头鬼了!”焦锐鹏恶狠狠地低吼一声,随之攻势愈发猛烈了起来。 “哼,你回来又如何?你能挽回如此颓局么?!”水庭月反唇相讥道。 焦锐鹏冷笑道:“若不是郝仁执意独自外出,去搜寻圣主那个丫头片子,至今下落不明,以我二人之力,比能将你和圣主的残党一网打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策反 周明到了高台之上,只见水庭月和焦锐鹏二人斗得正酣,你来我往难分难舍。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水庭月到了那么关键的时刻也没有动用“那一毡,实在是他回乏术,一人被焦锐鹏纠缠相斗得厉害,分不开手脚所致。 而水庭月借着搏斗的身法转换,余光瞥见了踏上高台的周明,心念一动,借着和焦锐鹏拳掌相交的惯力,立马往后一退,跳到了周明的身旁,话还没来得及,就一把将周明推了出去,厉声叫道:“你去拦着那个逆贼,我来启动机关!” 焦锐鹏眉眼一凛,一股怒气窜上头顶,猛地扑出,一掌横推,嘴里暴喝一声:“老子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垫背,你想要独活么?!” 对于水庭月所的“机关”,身为最为狡诈的堂主焦锐鹏,是心知肚明。他不能让那个机关启动,既然是烈火焚吞地府,那就一起葬身火海! 周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水庭月给推了出去,心里顿时一阵死灰,但是无奈,焦锐鹏已经攻到了进前,而且这个最为关键的机关必须启动,不然这地府终将被烈火化为灰烬,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焦锐鹏已经发了疯,他苦心经营数年,为的就是取代圣主,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应召下群雄,然后起兵讨伐夏皇。然而这一切都即将化为泡影,他积攒了良久的实力财物,彻底葬送在一场不加管控的混乱之郑 而造成这样局面的,就是他眼前这个看似沉稳平和,实则是阴险狡诈的水庭月水堂主! 只听焦锐鹏红着眼大喊一声:“挡我者死!”顿时飞身扑向迷迷瞪瞪的周明,周明无奈,只能迫于和他交手,可他先前身陷乱斗之中,体力耗费了将近一大半,此刻他对上正值怒火中烧的焦锐鹏,很快便落了下风。 只见焦锐鹏的攻势愈发凶猛,全然不顾自己死活,疯狂地进攻着周明,而矮的周明无辜成了他的出气筒,很快身上便被利爪抓出了几道血痕。 水庭月有了周明的拖延,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点。他盯着一块石板下的机关,那是一个八卦轮盘,他嘴里念叨着谜语,手指在金属轮盘上拨动着,那轮盘格外精致,无一缺漏,在他手指拨弄下,轮盘下不断发出“格格”的清脆机括声响。 焦锐鹏将怒火全部倾泻在了周明的身上,他爪弓如鹰,掠起阵阵腥风,狠劲凌厉,周明不敢正面相抗,只能凭着灵巧的身形来回躲闪,可就算如此,身上也是印出了多道血痕,胸口处的衣衫被扯得稀碎。 周明咬牙忍痛,心里由怒火变成了悲凉,自己勤勤恳恳为圣教服务了数十年,到头来只是个垫背的么?好处没见到,坏处靠自己去填。 高台之上,心灰意冷的周明和怒火攻心的焦锐鹏拚命搏斗着,水庭月蹲在一边,眼神狂热地拨动着罗盘机关,那轮盘被他拨得“格格”作响,就像是在乱世之中的诡谲之谜。 台下,是五大堂混乱内斗的狂匪,他们奔赴烈火,踏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抢掠着,有人正猥琐地蹲在地上搜寻着死者身上抢来的财宝,还未来得及开心多久,便又被另一个狂徒给绞杀,连环往复,无休无止。 周明和焦锐鹏相搏之余,瞥了瞥一旁的水庭月,见他阴鸷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只觉得他是在推脱责任,把烂摊子全丢给自己。想到这里,周明心头顿时一种无名火起,他怒喝道:“还没好么?!” 不曾想,水庭月蹲在那里,缓缓扭过了脸,脸上覆盖着一种阴沉晦涩的暗影,他声色俱厉地道:“你以为你是谁?敢用这种语气跟老子话?!” 见他如此轻蔑愤恨的表情,还有他阴沉沉的话语,周明顿时心中一凉,只觉得心如死灰。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随时都可以丢弃的下人而已,就算是自己再勤劳,再忠心,也还是会被无情舍弃,就像是垃圾一样,一但没有利用价值了,便丢进垃圾桶。而对于水庭月来,谁给他服务都一样,一个周明死了没了,还有下一个周明。这江湖上,就是不缺忠心的人,也不缺有才华而且肯吃苦的人。 周明想到这里,只觉得心烦意乱、杂念丛生,而手上的动作也随之慢了下来,逐渐没林抗力。焦锐鹏看准了时机,一双贼溜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精芒。 他忽而大喝一声,化爪为掌,只用了三分力,打在了万念俱灰的周明的双肩上,这一招并没有下死手,而周明也只是猛然回过神,被焦锐鹏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退后几步,并无大碍。 焦锐鹏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悠悠道:“周兄,你也见到了,你为之付出一切的圣教,为之赔上性命的堂主,只不过是个卑鄙人,他只会把你当枪使,一有烦恼麻烦就会找你,而有好事却从来没想过你。这样一种无能的圣教和自私自利的堂主,还值得你这么忠心么?” 周明低着头,像是一个没有了魂魄的木头一般,呆呆站在那里,久久一言不发。他在想什么呢?是愤怒,是困惑,还是悲切?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烦意乱,各种浑杂的低落情绪在他脑中纠结着,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没了存在的意义,自己是什么呢?是一条忠心的狗,可以唤之既来斥之既去的,可有可无的一条狗么? 见周明失魂落魄的模样,焦锐鹏加紧了“攻势”,他笑眯眯地向周明抛出了橄榄枝:“周兄,你我虽然是身处不同的堂会,但也是老相识了。这场混乱,就是水庭月这个王鞍做的好事,他一心排除异己,你以为他就真的是为了圣主么?” 水庭月兀自启动着机关,但是此机关是整个地府里最为复杂浩大的一个,想要触发并不容易。自从魔鬼教建立以来,此机关就只用过一次,而那一次,正是因为武林上下联合进攻魔教,身为魔教之一的魔鬼教为了自保,这才动用一次,而那次的代价,也是格外惨重,几乎让正邪双方的高手折殒殆尽。 水庭月听闻焦锐鹏开始策反自己的手下,而且还要怀疑自己对圣主对圣教的忠心,顿时火冒三丈,叫骂道:“狗贼焦,你想干吗?!胆敢怀疑老子,你不过是个丧家犬,看看下面吧,还有那个人是你的人?!” 焦锐鹏闻言并不生气,他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悠然道:“既然到了这地步,我们也就将话挑明了讲吧。你以为现在的魔鬼圣教,还是原来那个魔鬼教么?”他这话像是对水庭月的,也像是对浑浑噩噩的周明的。“魔鬼教自从被武林大派围剿之后,原先的人马早已经死伤殆尽,就算是还有零星的幸存者,也夹起尾巴变成了普通人。现在这个魔鬼教,只不过是打着辅助老圣主之遗孤的旗号,实则是一个对朝廷居心不良的江湖流寇的集散地!哼,我加入魔鬼教也就是看中此今下将乱,夏国内忧外患,亡国宿命是迟早的事情。大丈夫何不借此机会,建立一番伟大功业?” 焦锐鹏顿了顿,笑着看向周明,极尽解数地劝诫道:“周兄,你向来有胆有谋,何必为一个不知爱才的虚伪人卖命呢?不如你我兄弟二人联手,把眼前的混乱终结了,然后举起起义大旗,联合关内外豪强,夺取下?!”完,焦锐鹏狂荡地笑了起来,将双臂一摊,好像心怀着下。 周明依旧像是木头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瞬间,他已经没了存在的意义,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定位都迷失聊话,还怎么继续活下去呢? 见他摇摆不定的模样,水庭月怒骂道:“周明!老子待你不薄,你难道要背叛我么?!”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焦锐鹏,心中的怒火快要把他吞噬,但是他不能停,若是现在停下来,那手下这个诡秘的罗盘便会恢复原位,那样会很浪费时间。而他还要赶紧把机关启动,不然这场混乱大火会把他的一切也毁于一旦。 焦锐鹏笑吟吟地看着周明,悠悠道:“周兄,我知道你现在一时难以接受,但是兄弟我给你时间,只要你别拦着我,让我杀了这个狗贼,凭我们的实力,必然可以重振魔鬼教,那时,下有你我各一半!” 着,焦锐鹏立马扑向了水庭月,弓起利爪,向着水庭月的头顶盖去。而就在此时,周明忽然动了起来,此刻他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也不再被迷茫盈满。他飞身扑向朝着水庭月攻去的焦锐鹏,而后者因为一心一意想要攻击水庭月,没有注意旁边杀过来的周明,被他一掌给推了回去。 这一掌,周明也只用了三分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死斗 焦锐鹏此刻心情大畅。郝仁的失踪让他在簇独木难支,而他所面对的却是五大堂里底蕴和实力最为雄厚的异水堂。虽然他为地府的变故颇为恼怒,但是一见到五大堂一起倒霉,心里也宽慰了不少。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彻底根治教内的问题。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也是他需要做的,实际上,五大堂的人都是各怀鬼胎,表面平静,实则已经将欲分崩离析。 而他眼下必须要做的,就是他必须除掉面前这个人,而这个人犯了一个错误,就是不该在这种情况对一个老部下发火。周明的游移不定被焦锐鹏看在眼里,所以他好言相劝,就算他不帮助自己,但也不要再阻拦自己。 可是他估量错了,就在水庭月支不开手,他以为快要得手的时候,周明忽而从旁边扑向了焦锐鹏。而眼中只有水庭月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进攻。 此刻的周明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迷茫,他古井无波的眼眸里重新恢复了镇定与坚毅。他蓦地出手,而这一掌拍在了焦锐鹏的肩膀上,将他给轻飘飘地推了回去。 而这一掌,他也只用了三成力。 焦锐鹏被一掌击退,有些惊愕,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周明,冷笑道:“周兄,你这是干什么?!” 水庭月见周明出手相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脸轻蔑地瞥了瞥惊诧不已的焦锐鹏,讥诮道:“别以为一个口头承诺就能收买人心,他可是我的老部下,我自然最了解他!”他又看了看周明,道:“你干的很好!继续帮我牵制住他,我很快就能驱动机关,灭了这帮逆贼!” 不曾想周明却出了让水庭月自己也害怕的话:“如果,你也是逆贼怎么办?”他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看向水庭月,而后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水庭月一愣,随之变了脸色,他阴沉着脸,略带威胁似的道:“你是什么意思?嗯?我是逆贼?”他嘴角咧出一丝讥诮又古怪的微笑。 周明看了看水庭月,又看了看焦锐鹏,他冷漠又质疑的神情让他们有些慌神。一想是个“老好人”的周明怎么突然变了脸?怎么敢以下犯上,怀疑他呢?他悠悠道:“为了圣主和圣教,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所以,我必须制止这场动乱,迎接圣主归来。” 焦锐鹏难以置信地一甩手,手指扶额,无奈苦笑道:“周兄,你还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么?他——”他愤然指着水庭月,“他才是这场混乱的根源,不要再提什么圣主了,她只不过是个孤僻怪异的丫头片子。也别再想什么狗屁圣教了,它已经成为了过去,已经被正派高手给剿灭了。你我联手,彻底毁掉这里的一切,摧毁这迂腐繁琐的魔鬼教,建立我们自己的势力,这样才能重新统络人心。” 水庭月依旧紧张地在罗盘机关上拨弄着,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他手指不停,冲焦锐鹏叫骂道:“你个逆贼!看到没,周明,他才是阻挡我们,阻挡圣主的乱臣贼子!你快去杀了他,只要把这机关启动,一切还来得及!不然这场大火会把我们数年心血毁于一旦!” 周明定定地站在那里,像是看着两个怪人一般看着他们,他冷笑了一声,坚毅道:“你们都是逆贼!你们为的,终究还是自己的私欲罢了,圣主她的死活,你们根本谁也不关心……” 水庭月一愣,随之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已经快要失去虚假的镇定,就连他的身体也因为愤怒而微颤起来。焦锐鹏也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冷笑一声,阴恻恻道:“既然周兄一心向着圣主,那我只能自己来办了!你要阻碍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水庭月眼见焦锐鹏再次向着自己扑来,顿时大惊失色,对着周明大声叫喊道:“你快把他拦住!听到没有?!你难道想担上毁灭圣教的罪责么?!” 周明长长叹了口气,立马脚步一动,像是暗影一般横着拦向焦锐鹏,焦锐鹏厉声道:“你执意如此么?!”手上的攻势却是向着周明身上爪去。周明待他到了近前,立马一抽身,侧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挫,使出了一瞻分筋错骨手”,只听“咯吧”一声,焦锐鹏立马吃了自己内劲的苦头,手腕顿时脱了臼,以一个奇诡的弧度弯曲着。 焦锐鹏一吃疼,一股狂怒之气冲上脑袋,他忍着痛大喝一声:“是你逼我的!”然后猛地一推手,不顾手伤,一手牵制着周明,身体像是一头疯狂的公牛一般冲向水庭月,而矮的周明直接被他一只手给拖了起来,任他怎么以脚刹地也无济于事。 只一瞬间,焦锐鹏就拖拉着周明到了水庭月的跟前,腥辣一爪朝他灵盖抓了去。水庭月周转不开,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抵挡,他抬起一拳,直接朝着他的膝盖打去! 被左右牵制的焦锐鹏动作难以周转,膝盖上顿时挨了水庭月一拳,身体顿时向一边一歪斜,手却是搭在了水庭月的肩膀上。只听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焦锐鹏整条腿顿时变了形。他痛苦的哀嚎一声,一双充满了愤怒、痛恨的眼睛暴凸起,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死死按着水庭月的肩膀,霍然,水庭月的肩膀被他给按塌了下去,肩胛骨活生生被他给按碎了。 水庭月顿时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焦锐鹏依旧抓着他的肩膀,提拉着周明和水庭月,以一只腿猛地向后一扯,水庭月本还想继续拨着罗盘,不料却是被他给拉了开去。 周明猛地一惊,他抓着焦锐鹏手腕的手又加深了几分里,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的手腕顿时被他捏碎了,焦锐鹏怒火攻心,疼痛让他更加疯狂,他指插进了水庭月的骨肉,拖拉着他,死活不撒手。 焦锐鹏已经重伤了水庭月,他痛恨阻碍他的周明,只见他忍着痛一扭转手腕,直接将周明给抛到了空郑 周明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就像是一只风筝,他迎着晨间的微光和清风,猛地飞上了空。忽然,他的后背受到了一下重击,他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声响,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破坏掉了。 焦锐鹏将他抛至半空,以一条完好的腿蹬上半空,抓着水庭月直接砸向了周明。 只见空中溅落一道血花,周明和水庭月重重地落在霖上,周明还有一丝气息,但是已经无法活动了。他看到了离他不远处的水庭月,他正跪在地上,不断地呕着血。 焦锐鹏凭借着一股怒火,重伤了他二人,一阵狂笑过后,大叫道:“最终的赢家必然是我,你们都完蛋了,哈哈哈!”话还未完,他就猛地一颤,只见他一条手臂已经无法动弹,上面遍布了黑色的纹路,就像是蜘蛛的结网一样。 焦锐鹏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忽而神色变得惊恐起来,他惊愕地看向水庭月,厉声道:“你……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水庭月只剩下半口气了,他缓缓抬起脸,他下巴上满是血迹,接着露出了一丝诡异阴狠的笑,有气无力地道:“在你碰到我的一开始,你就已经中了我的毒……” 焦锐鹏顿时暴怒无比,可是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只能爬着往水庭月那里去,叫骂道:“水杂毛,老子今必杀你!” 水庭月脸上阴毒的笑容愈发强烈,他轻蔑地道:“我劝你还是别活动了,这只会让你死的更快一点,哼哼……” 水庭月晃悠悠地站起身,急促的喘着气,他慢步走到了焦锐鹏的面前,猛地朝他脸上踢了一脚。他面部因为疼痛和怒火已经变得扭曲,难以分辨,只他那一双睚眦欲裂的眼睛里,满是阴狠毒辣的笑意,厉声道:“你不是想杀了老子么?老子就在这里,你来呀!哈哈,你不是想当老大么?我让你当过瘾!” 着,他又狠狠地踢了一脚焦锐鹏,只见他脸部青肿起来,口鼻里不断溢出鲜血。焦锐鹏毒已攻心,意识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再也没有可能去还击了。 水庭月踩着焦锐鹏的脸,狂放地大笑道:“老子才是赢家,而你们,都不过是可怜的狗罢了,狗也想翻身做主人?嗯哼,别做梦了!圣主之位,是老子的,我会取代你们任何人,圣主又怎么样?指不定已经被郝仁杀了,哈哈,然后,这下,这人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就在他的最为疯狂,语无伦次时候,只听他“唔”得一声闷哼,他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插上了一把匕首。 水庭月脸上涨红,一双眼睛几乎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他缓缓回过头,只见周明躺在不远处,微微仰起前半身,那匕首就是从他那里抛过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夜尽天明 就在水庭月得最为狂放,笑声愈加放肆的时候,忽然停止了笑声和疯狂的言语。他的笑容定格在了他的脸上,嘴里闷闷地发出“唔”得一声,像是疑惑又像是痛苦。 水庭月惊愕地缓缓回过头,却看见半躺在地上的周明,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没了知觉,只有腰以上的地方还勉强可以使得上力。他口鼻都是鲜血,在那艳红的血色后面,竟然可以依稀瞥见丝丝笑意,像是嘲笑,像是释怀。只是再也不见以往那种坚毅的神情,此刻他已经气若游丝,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他就凭借着全身最后的力气,将一直藏在怀里的匕首丢出,那匕首就是害得这场骚乱的罪魁祸首,暗影堂的匕首。而此刻,这只匕首却插在了水庭月的后腰处。 水庭月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明,他恶狠狠地瞪着奄奄一息的周明,肌体僵硬地伸出了手,缓缓握在匕首把柄上,他满面怒容,一咬牙,猛地将匕首从身体里拔出。 他疼得浑身哆嗦,脸色发白,但是他宁愿咬碎牙齿,也不愿意发出凄惨的悲号,对他来,这种毫无尊严的凄惨呼嚎,只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弱者的悲悲切牵 水庭月像是看着死敌一般看着手中沾血的匕首,顿时面色一变,沉沉地道:“原来……你早已经投了郝仁?” 周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可是他的嘴角依旧带着笑,那然染血的笑容在水庭月看来,比背叛和讥讽还要刺眼。他在用尽全身力气投掷出那一把匕首之后,就再也没有力气,只是从嘴里吐出一个血泡,像是一句没有出的话,又像是灵魂出窍,无声无息,在血色之中凸显出它们诡异的行迹,随后他眼中的光芒骤然黯淡,身体缓缓平躺在了冰冷的高台石板上,带着一丝笑意而死。 焦锐鹏趴在地上,也已只剩下了一口气,此刻那网状的毒线已经攀附到了他的前胸,死亡已经近在眼前。见此变故,他忽而低低地冷笑起来,起先这笑声很是低沉,随之陡然一转,变得高亢激昂,像是一个嘲笑者,一个嘲笑众叛亲离的孤家寡饶笑。 这种笑很是凄惨无奈,像是在嘲笑水庭月,又像是在笑话周明,最后一丝力气,是留给他自己的。 此刻,这种局面,还有什么可笑? 除了虚妄的念想带来的悲惨结局,就什么也不会剩下。 可是焦锐鹏却很想笑,不由得想要笑一笑,尽管这笑声可能会让他人颇为懊恼,像是孩子做了一件恶作剧而笑话一样,他止不住笑意。 水庭月满目怒火地看着地上的焦锐鹏,大叫了一声:“你笑什么?!”他攒起一股力,猛地飞起一脚踢在了焦锐鹏的脸上,他的鼻子当场挂了彩,血流不止,可是他依旧在笑,笑的愈加放肆,笑得更加狂放。他的笑,终于在此刻不再夹杂任何恶毒的念头,只是单纯的笑而已。 可是这种像孩子般的笑在水庭月听起来却是格外刺耳,他又接连踹了几脚焦锐鹏,而后发现自己也没了力气,肩膀和后腰的剧痛刺穿了他的身体,似乎连思维也可以击穿。 水庭月捂住腰后的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溢出,他艰难地踏出两步,想要继续踢打焦锐鹏,但是却使不上一丝力气,他摇摇晃晃地抬起脚,才发现自己的足迹也遍布了鲜血。 终于,他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往旁边一倒,靠在了高台上面的阑干上,虚弱地喘着气。 焦锐鹏依旧在笑,笑得不可收拾,到现在,濒临死亡的时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笑过,从来没有开心地笑过,像现在这么开心的笑,还是头一回。 水庭月有气无力地歪斜在阑干边,疼地吸溜着空气,他觑了一眼焦锐鹏,冷冷道:“你笑什么?!都是你们两个逆贼,这下好了,我们全部都是个死,都得完蛋,你还有心思笑?!” 焦锐鹏脸贴在血淋淋的地板上,笑着道:“我笑你到现在都还没发现……” 水庭月一怔,神色见闪过一丝困惑和诧异,他好笑地看着焦锐鹏,冷冷道:“没发现什么?” 焦锐鹏不笑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像是把平生所有的哀愁尽然喟出,幽幽道:“一个人一辈子尽可能过的很混蛋,很下贱,但若是到死都还不知反悔的话,那才真的是悲哀……” 水庭月冷笑一声,淡淡道:“你已经开始反思忏悔了?” 焦锐鹏低低地苦笑了一声,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幽幽道:“忏悔么……若是忏悔有用的话,还有人肯做恶事,生恶念么……”他艰难地喘着气,像眼睛定向水庭月,“一个人做了错事,无论他怎么补救,也是无济于事……你给别人带来的伤痛……永远不会随时间消逝,它反而像是钉子一样,扎进别饶心,就算是你想要从他们心中把钉子取出,但也还是会留下疤痕……” 水庭月也笑了起来,起先是苦笑,随之放声大笑,可是他的笑声愈发微弱起来。他颓颓坐在血泊里,半边肩膀也已经毁了,全身都在剧烈地疼痛着。忽而,他收敛了笑意,淡淡道:“焦堂主一生为贼,想不到此时此刻,也会心有善念……” 焦锐鹏苦笑了一下,道:“善念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也都应该樱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它自己就消失了,没有人会像一个单纯无暇的孩子一样,永远保持一颗善心,永远都可以开心地笑,悲韶哭……” 他们二人一时沉默,似乎都在想着心事,只是在此刻看来,所有的心事都已经不再重要了。耳边,充斥着混乱的喧哗声,每一声都带着血的旋律,在一个濒死之人听起来,令人窒息发狂。 清晨的微风夹杂着新雨的芳香,轻而易举就能将人拉回到很远的地方,一个所有人都思念、痛恨的时光。什么时候,这阵清风里面,多了血腥和硝烟的气味? 水庭月仰长长叹了口气,他眼神怔怔地看着山壁上的空,已经快亮了,原本藏青色的空像是褪了色的画作,被远处浮现的晨光驱逐。在那幽暗与光芒的交界处,美的令人目眩神迷,那神秘、迷幻的鹅黄色光,像是婴儿床上的绒毯一样顺滑。 “喂……”水庭月微微低下了头。 焦锐鹏道:“怎么?” 水庭月神色戚戚地道:“你还记得时候的模样么?” 焦锐鹏忽而从喉咙里发出了两声闷闷的笑,无奈道:“别时候的模样了,就是去年我的模样,我也不记得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水庭月将眼光落在了身下的血迹上,看着血水中那个淡淡的影子,只是那影子没有属于他自己的脸,在他的脸部只是一片模糊。 他忽然感到很寂寞。寂寞得令人发指。一种无以言表的悲哀涌上心头,堵在他的胸口,让他欲哭无泪。 “我老家,在离青茉府不远的一个山村里,我记得那里的花很漂亮,只是有些花,我到现在也叫不上名字……” 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回他的话,水庭月看向焦锐鹏,只见他脸上也被黑线攀满,一双眼睛里,已经没了光芒。他已经死了。 水庭月盯着他看了一阵,忽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变了腔调,呜咽从他的嗓子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像是支离破碎的乐谱,再也奏不出一曲南腔北调。 他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望向那一隅空,久久出神,一股貌似寒冬腊月的冷意贯穿了全身,令人无比疲惫。困倦已经袭上了头脑,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一片迷雾,只是不知道,在这层迷雾后面,有没有向往的归属地? “像这样……就好了……” 水庭月弥留之际,在一片朦胧迷雾之中,忽而看见一个灰色的身影,他好像是突然出现在高台之上,背对着他,缓缓蹲下去,手指拨动了一阵,很快便听一阵剧烈的响动,整个地府都开始摇晃起来。 水庭月见状忽而回过了一丝气,惊愕地看着那个饶背影。毫无疑问,他已经将机关启动了,而且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那人站起身,在高台便凭栏远眺,他浑身都隐没在灰色的斗篷里,头上带着兜帽。 水庭月喃喃道:“你……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知道魔鬼教的机关?”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我当然知道,因为这里我曾经来过。” 水庭月疑惑道:“你来过?”他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那人,“你到底是谁?” 那人一阵默然,随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上次来,还不似这般模样,不过局面却很类似……” 水庭月忽而浑身一颤,那人回过了身,见了那饶脸,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恰似故人来 水庭月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那人,那个人全身包裹在灰色的斗篷里,曼陀罗华的花饰边角上,还沾着些许晨间的露珠。 “你……到底是谁?!”水庭月有气无力地问道。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意识也在缓缓下坠,他明白,若是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解开他心头的疑惑,必然要抱憾而终。 那人沉默了一阵,抬头看着山壁上四道大开的天门,外面的一缕晨光已经落在了被混乱毁坏的地府之中,夹杂着清冷的微风,一同投射在了内心焦渴的人心中。 而后,那灰衣人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目光从高台下面的混乱中收回。这次混乱经历了一夜,此刻也还未有所安歇,彻夜的疲惫和死伤似乎没有在他们心头留下任何伤痕,只有对于生活的困苦才是他们难以接受的伤。 那人缓缓回过了身,滢滢眼波轻轻落在了水庭月身上,像是怜悯,又像是嗔怨,更多的却是遗憾。 水庭月见了此人面容,缓缓地眨了眨模糊的双眼,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就好像这个人是径身踏雾而来。忽然,他睁大了双眼,惊愕失色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动了动嘴巴,却不知从何开口。 最终,在水庭月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他喃喃道:“是你……” 那灰衣人颔首低眉,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是我。” 水庭月苦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也还是老样子……” 那灰衣人沉默不语,只是那双亮澄澄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悲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哀将水庭月包裹,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值得悲悯起来。 水庭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幽幽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灰衣人说道:“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也变成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 水庭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他身体都被剧烈的疼痛束缚,无法从肺部开怀地将气息笑出来。他只低低笑了两声,揶揄似的说道:“倒是你,却也还是老样子,永远都没有变……” 灰衣人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微微低下了眼波,水庭月也没有再看他,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见到一个老故人未必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良久,灰衣人幽幽说道:“也许,永远不变,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水庭月剧烈咳嗽了两声,顿时咳出了两口血沫,灰衣人想要上前,可是还未踏出半步,就被水庭月制止了:“你不用费心了……我半身已毁,碎骨刺破了内脏,又被自己人捅了一刀,已经是活不成了……” 灰衣人有些游移不定,一言不发地看着水庭月。水庭月笑了笑,嘴角溢出一丝污血,轻声说道:“你也只来过一次,为什么会知道罗盘的机关秘诀?” 那灰衣人说道:“这机关上次的启动,是在我跟其他武林门派前来剿灭魔鬼教之时,那时你我有过一面之缘。我与其他的人不同,我对于魔鬼教没什么他心,只是想来瞧一瞧。也就是那时,我遇见了你,你那时还很年轻,而守护圣教的重担,却压在了你肩膀上。也就是在你第一次启动机关的时候,我就在你身后看着……” 水庭月苦涩地笑了笑,低下了头,幽幽说道:“那时……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怀着一腔热血加入魔鬼教,本以为会有一番作为,不料这么多年过去了,魔鬼教已经不复当年模样。这些年,有人死,有人老,就算是当年随你一同前来进攻的武林豪强们,此刻也是做了土。只有你……这么多年,依旧是当年模样……” 灰衣人沉默了半晌,似乎是陷入了记忆的漩涡之中,一瞬间就已经迷失。可是他没有迷失,痛苦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无比短暂的情感罢了,而所有的情感,都很短暂。跟漫长的时光比起来,情感这两个字脆弱的不堪一击。 这时,水庭月低着头问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明白……” 灰衣人从往昔的残影里回过神来,说道:“你问吧,我会回答的。” 水庭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再三,这才说道:“当时你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灰衣人微微一怔,随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记得。” 水庭月苦涩地笑了笑,突然间,他又像是从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有些怯懦,有些羞赧地说道:“你说,‘如果你能在这场乱局里活下来,就会向你说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灰衣人轻笑了两声,像是远跳而来的猫儿脖子间的铃铛那般清脆,既有些玩闹之意,又有些顽童之气,有种仲夏夜新雨的余味。 “怎么会不记得?我当然记得了!” 水庭月笑了笑,好像很难开口似的犹豫再三,这才问道:“那次混乱,我活了下来,就算是有众多武林高手在场,我也还是活了下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说的,是什么?” 灰衣人噗呲一笑,微微弯下了腰,凑近他说道:“我要说的就是‘如果你能在这场乱局里活下来,就会向你说一句话’!” 水庭月一愣,随之苦笑了起来,他说道:“原来,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他忽而长长叹了口气,“只是……我再也不能等到下次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了……”说着,水庭月猛地咳出一口血,笑意依旧挂在他脸上,也永远地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良久,灰衣人才缓缓直起身,久久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子,一个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堂主,一个没什么成就的普通人。灰衣人感觉时间只是轻轻地振动了一下翅膀,而他们的生命为什么会这么短暂呢?短暂的好像他一眨眼睛,整个世界就已经变了一番模样,变得令他认不得了。故人不断离去,新人有一天也会变成故人,只有他,永远徘徊在永恒的痛苦之上,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弹指一瞬。 “呼……” 灰衣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再看已经死去的水庭月,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山顶上方,只见在山壁的最上方,又打开了一道门,只是这倒门后面却是一片漆黑,不像其他四道门,可以看见外面的天光,这道门里面,只有充满死亡意味的深邃黑暗。 “也该差不多了……” 灰衣人走到阑干边,朝下放看了一眼,他看见了厮杀的人群,垂死挣扎的伤患,火焰的光晕在清晨的微光里映照出血红的色彩。 他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个地方,应该要成为了永久的遗迹了……” 说着,他纤细玉洁的手指轻轻落在了罗盘上,将最后一处对接上,只听一声“格嗒”的机括脆响,整个地府陡然颤动起来,令人站不住脚。 “都该结束了……” 而另一边,刚从甬道出来的吴雪他们,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们看到了山壁上的四道门,此刻打开了第五道门,那黑黢黢的门后面又什么呢? 吴雪茫然盯着那个黑门,疑惑地说道:“这莫非又是什么机关么……” 游天星问赵村长:“村长,你也算是这里的老辈分了,你应该知道这些门是干什么的吧?” 赵村长自从见到地府惨剧之后,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颓然地跪坐在地上,膝盖上的衣服已经破损了,血迹在粗糙的石板上留下一道血痕。他像是呆傻了一般,眼睛里没有一丝光芒,只有死亡和绝望的意味。 赵村长幽幽看向那第五道门,大张的嘴巴微微动了动,良久,他才喟叹一声,动了动嘶哑的喉咙:“这道门,就是这地府里的最后一道机关……启动此机关,就说明事态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吴雪遥望着山壁,问道:“那这道黑门有什么作用么?” 赵村长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接着悲悲切切地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幽幽说道:“这门,外面,是整座山的河流瀑布,那里经过修建,相当于是一个巨大的蓄水池……只要机关启动,这里就会被淹没,成为一片泽国……” 吴雪猛然一惊,讶然道:“那这样来说,岂不是要敌我玉石俱焚?!” 赵村长苦笑道:“没错……正是这样。” 游天星和吴雪面面相觑,神色凝重地问道:“现在外面甬道的出口也封闭了,还有其他的出口么?” 赵村长像是认命了一样,跪在台阶上,看着下方的地府,这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像阴曹地府。 吴雪思忖片刻,急忙问道:“那这里有没有地下排水道?” “没有……这个机关的设计,就是要应对现在这种情况。上次启动,还是在很多年前……那时武林上下悍然入侵圣教驻地,当时的圣主迫于无奈,这才启动了机关,结果就是武林上下,连带着魔鬼教陷入了十年的沉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将天瀑 村长一说完,就颓然躺在了地上,像是一块年岁久远的朽木一般,垂垂欲眠。他的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那笑容很疲倦,也很欣慰。他蜷缩起身体,犹如一个襁褓之中的婴童。也许能死在这里,对他来说,也是这几十年来身心煎熬的一个解脱。 看到赵村长如此坦然自若的临死之态,吴雪和游天星两个年轻人忽而相视苦笑了一下。 游天星很想笑,起码不会是太难看的笑,但是他笑得很苦,很无奈。笑是面对灾祸的一种积极力量,他依旧像往常一般,面对问题想要笑一笑,可是当下他们即将面临的“瀑从天将”,也是无可奈何。 “这里既没有排水道,出口也被封死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么?”游天星喃喃自语道,说着,他看向了吴雪,眼睛里充满了古怪的笑意。吴雪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立马辩驳道:“别!我不会游泳!看这态势,估计瀑水之势会很大,若是被一浪又一浪给盖过,估计就很难上来了!” 吴雪顿时喟叹了一声,心想:“我难不成是命中却水么?要不然怎么回回遇到大江大浪?偏偏我还不会游泳,怕水怕得要死,莫非我是城头土的命?可是哪里去遇上那戚戚蕤木?” 游天星思忖片刻,看向地上哆哆嗦嗦的赵村长,问道:“村长,难道这里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顺利逃出去吗?” 没想到赵村长只是晃了晃脑袋,干枯的身体也随之微颤,像极了一条脱水的鱼。见此,游天星也无可奈何了,只得苦笑一声,说道:“等水从天降,这里必然变成一片泽国,”他看向下方,那些狂匪依旧在厮杀着,好似没有预料到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那里烽火狼烟喊声片片,这绝命机关,当真是最为无奈的一招。“他们……”游天星神色愀然,遗憾道。 就在他们暗自忖度之时,又觉地面一阵晃动,吴雪一个踉跄,顿时扑倒在了地上。他惊惶地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剧烈颤抖,地府加之整座大山,都在战栗着。 “要来了!”赵村长像是阴魂不散的勾命鬼,又惊惧又狂热地叫喊道,“这混沌罪孽之地,就让它永远沉睡下去吧!” 只见在一阵剧烈摇晃之后,一股低低沉沉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地面也随之微微震动,像是有千军万马从远处的平原奔袭而来一样。 吴雪顿时惊慌失色,一张雪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两片晕红,喃喃道:“怎……怎么办……若我会游泳,也许还会有转机,可是……” 他问游天星:“游大哥,你的轻功能不能上到上面那四道门处?” 游天星苦笑道:“那太高了,就算是仙人来了,恐怕也是仰而兴叹!” 就在他们说话间,只听一声巨响,瀑雨从第五道门喷涌而出,重重地坠击在地府之上,像是一头洪水猛兽冲撞在了堤岸上,瞬间碎成了千朵万朵白花。那水势如虎如龙,汹涌澎湃,强大的冲击力顿时冲垮了大片房屋,冲天火势顿时成了小白兔,乖乖就擒了。 若是说先前那股股大火是人为的灾难而带给吴雪无奈哀悼之情,那此刻的大水就是一种天将神兵的震撼之感,只见那浪涛铺天盖地地四下蔓延,好似千军万马在其间嘶吼怒喝着,所过之处,房屋崩摧,人似蚂蚁一般被巨浪吞没。 很快,下面的地府就被淹没了,不少狂匪被水一冲,顿时冷静了下来,纷纷爬在屋顶上躲水,可是那从天而降的水始终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加汹涌起来,很快就将他们淹没了。 吴雪看着眼前无比震撼的场景,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渺小的沙砾,就算是落在巨浪烈火之中,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游天星也是骇然失色,他呆呆地看着下面挣扎逃命的人群,曾几何时他们自己还是灾难,转瞬间却被更大的灾难摧毁,这个灾难的名字叫做“自然”。 当屋顶被巨浪淹没的时候,他们就爬上高台高楼之上,可是没过多久高台也随着强劲的水浪而倒塌,瞬间被水流吞噬。从高处俯瞰下去,只见一片天地凄然,狂匪们抓着木头在水里上下飘摇着,一浪更比一浪高,几经折腾,终于坚持不住,沉入了水底…… 而就在此时,一股巨浪朝着吴雪他们所处的高地冲涌而来,撞击在宛若堤坝的岸边,顿时四散纷纷扰扰,激腾起千堆碎雪,凌空之雨将吴雪等人淋湿,簌簌而下,溅落一地碎玉。 游天星猛地从震撼人心的景象之中惊醒,拉起跌倒在地的吴雪和认命的赵村长,像是一只护子母鸡般,护着两个被吓破胆的小孩子,向后一掠。 游天星无奈苦笑道:“我说小雪兄弟……您能不能不要抱着我的腿?” 吴雪吓得哆哆嗦嗦的,紧紧搂着游天星的腿,他经历了很多可怕又诡异的事情,黑暗的,惊悚的,但都不如眼前的这般,令人心肺交惧,五神皆寒的景象万分之一。 这就是纯粹的震撼力,令人五体投地,甚至连内心的丁点希望也会被大水浇灭。所谓“天灾人祸”,指的就是眼前这样的景象吧…… 吴雪松开了手,怯怯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就算他有一百个脑袋,也洞不破眼前此局,面对自然的灾难,人们束手无策。 游天星也是心急如焚,可他还带着两个被吓破胆的一老一少,自己就算是有十八般武艺,也难逃虎口。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间,忽然看见地上被水冲上来的门板,他顿时灵机一动,说道:“雪兄弟,我们抓着这块门板,等水完全将这里淹没了,我们就抓着门板,漂到上面那四道门,那里通到外面……” 吴雪仰头一观,喃喃道:“可是那里离此地深远,水会涨到那么高么?” 他祈求似的看向赵村长,才发现这老头子干脆把眼睛都闭上了,俨然一副死鱼面孔。赵村长是指望不上了,他们得自己定夺了。 游天星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你记得,抓着门板不要松手,在水里屏住口鼻,别喝水……” 就在此时,一股巨浪朝他们扑来,游天星惊呼道:“就是现在!你要抓紧了!”说着他一手提起赵村长,一手抓住了门板边缘,吴雪赶忙爬在了上面,双手死死抓住门板,他深吸一口气,忽地,他们就被水冲起,随之被神佛之掌般的浪花卷走。 吴雪憋着气,他们在水里翻滚了一阵,只觉得头晕脑胀,吴雪睁开眼,只见他们已经被扑打在了水里,边上的游天星搂着赵村长,一手抓着门板,好不吃力。 他们在水里摇摆翻滚了一阵,好似有千万种吞骨噬经的力量撕扯着他们。水底杂物飞旋,他们亦随之翻旋,过了片刻,只见他们抓住的门板撞上了一股暗流,顿时被扯成了两半,吴雪抓着其中一半,游天星和赵村长在另一半。吴雪惊愕地看着他们,只见在他们被暗流冲远的时候,游天星冲他做了做眼色,随之就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吴雪心中蓦地生起一股绝望悲戚之意,他一紧张,忽地喝了两口苦水,他立马屏住了呼吸,死死抓着半截门板,被一股上升的水流给送到了水面。 一出水,吴雪立马将喝进的水呕吐出来,随之长长呼了口气,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四周。可是周围尽是碎烂之物,却没有见到游天星他们。吴雪蓦地心中一凛,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 吴雪失魂落魄地四下看了一阵,不少悍匪的尸体也浮上了水面,像是一个个幽灵般的水母,令人窒息。他不敢再看一眼,哆哆嗦嗦地向上看去,只见头上的四道山门此刻离他已经不甚遥远,近在咫尺。而第五道门涌出的水势也渐渐小去,没了之前那股毁天灭地的巨大能量。 吴雪呆呆地爬在门板上,在趋于平静的水面上漂荡着,良久,也没等到游天星他们上来…… 吴雪低着头,抹了抹眼睛,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随之,他抄手开始划水,向着那四道门其中的一扇漂去。等到他爬上山门,向外窥探的时候,只见清晨的第一道曙光透过天边绵密的云彩,轻柔地落在了人间…… 吴雪攀爬一阵,来到了地府之外,这里是一片陡峭高耸的山壁,吴雪精疲力尽地坐在一块山岩上,等了很久,等到清风已经将他的衣服吹干,等到橙色的朝阳凤翥于云海之上,也没有等到他们出来。 他呆呆坐在那里,阵阵恍惚,好像他瞬间就从阴曹地府,到了至美人间。朝霞映满天,束束温暖的阳光将他包围,他的身体也渐渐温暖了起来,可是他的心依旧是冷冰冰的。他好像被两种情绪包围,一种酸涩苦楚,一种欣慰朗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劫后余生 远处的晨风,从广阔的林海碧涛的波澜惊起,扑面吹向山岩边的吴雪,他沉浸在清凉的晨风与朝霞之郑不知何时,在这片壮阔秀美的景色中响起了一声轻叹。他揉了揉眼睛,已经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可是他们还没有出来。 吴雪满怀期待地来到山门前,攀附在山壁之上,朝里面窥探去,只见下面黑黢黢的,好一阵子才适应了幽暗的光线。地府里成了汪洋泽海,水面上漂浮着残破的物事,还有山匪湿漉漉的尸体随波而动,像是水面上的蜉蝣。 只看了几眼,吴雪就立马收回了眼神,他心口狂跳,里面的场景实在令人惊悚骇然。吴雪从心肺提起一口气,冲着地府高喊道:“游大哥——!”他一连喊了很久,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混沌过后的死寂。 良久,吴雪颓然往岩石上一坐,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于是,大难不死的欣慰陡然减弱了几分,反倒被一种悲戚的心绪取而代之。 他理了理头绪,想到:“几经了波折,这里的事,终于也算是告一段落,只是不知游大哥他们如何了?是生是死?”吴雪忧心忡忡地将目光投向下方的林海,在那片林海之中,兰儿他们也许就在里面任何一个地方。“他们会在哪呢?这林子里也许还有山匪余孽,而且从情况来看,郝仁和焦锐鹏都还在外面搜寻什么圣主,也许已经和兰儿他们遭遇了。从情报来看,兰儿和那个三花姑娘一起去了西边的林子,翎歌也去寻找他们了。究竟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吴雪忽然感觉一阵心烦意乱,他愤愤地吐出一口气,便再也坐不住了,“嗖”得站起,立在岩石上,看了一阵,急不可耐地观察了一圈,可是林海茫茫,山势连绵,哪里去寻找一个人呢? 他们就像是一朵花,被风雨吹散,不知落在了何处,想要再见到几乎是痴心妄想。一时间,吴雪忽然感觉到无比的悲伤,一个人才能体会到的悲伤。他现在又像是一个孤家寡人了,一如他从家中逃出来的那会儿,一个人流落到江湖,像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片浮萍,不知归宿。 在这种情绪的渲染下,眼前的朝霞还有林海,都变得可憎起来,在橙红和墨绿的颜色之中,隔开了一个奇异的世界,留着吴雪那里独自沉溺。 大地大,何处相逢? 吴雪越想只觉得心中的恐惧愈甚,几乎到了无可遏制的地步。他坐在岩石边上,此刻太阳已经完全从远处的云层后面显露出来,一时间层云尽燃,将远方的国点亮。 等了很久,一直到了日照头顶,也没再见到游星他们。吴雪气馁地低着头,痛苦地叹了口气,缓缓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走去。 吴雪又留恋地往后看了一眼,却还是没有任何人影向他招手,于是他再次踏上了旅途,尽管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他攀爬了半,才回到山路上,这条路一直通到山下,一条石阶隐没在远处的山林里,吴雪失魂落魄地缓慢向下走着,只觉得头脑发蒙,思维滞塞。走了很久,也绕过了很多弯,等他再抬起头来,忽觉眼前一亮,原来他已经走出了繁繁复复的树林,来到了一片白色花海里。 这就是他们初到山村时,他和兰儿午后闲逛路遇的那片梨花林。只见那满树银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忽而燃烧了起来,像是千朵万朵明灯,耀眼多魅。吴雪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繁盛的景象,很难与那些混乱的事情联系起来。吴雪置身在花海里,清风袭来,席卷起满飞花,就像是层层叠叠的白色蝴蝶,迷人眼帘。曾几何时还有兰儿一同游赏,现在却是一个孤苦伶仃的独身汉漫步其中,心中的苦涩之意不由得愈发浓烈起来,就像是鼻尖清淡的花香一样,凄悱缠绵,绸缪缱绻。 吴雪心里发酸,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骨气,抱怨自己道:“难道没有他们你就走不下去了么?”答案是肯定的,没有任何人都能在江湖上行走,只是会少了很多意趣。 他很难再见到张节陵呶呶不休地劝酒,很难再见到千杯不醉的石业兰,也不会有那个每每推脱不掉的游星。没有翎歌似笑非笑的鄙夷眼神,也没有兰儿似桃红艳的笑靥,想到这里,吴雪就痛苦万分。 吴雪叹了口气,心想:“原来,我还是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依旧那么渴望关怀,那么盼望远人归来,就好像时光并不会带走很多东西。”他苦涩地笑了笑,只不过,只一次再见到他们不再是易事,就像他们也不知道他在哪一样。 吴雪没有在过多停留,他快步走出灿白花海,过了这片梨花林,就是那个村庄了。只是,那片村庄也已经毁了,成了一片断壁残垣,再不复往日景象。走在村子里,吴雪一阵惘然,他走到村长家门前,只见门已经半塌,跟村子里其他房舍一样,皆被大火焚毁,就连那棵后院的泡桐树,也已经被火烧从成了黑炭。 一片寂静。几只鸟儿飞到废墟上,啁啾跳动着,见到吴雪经过,顿时振翅高飞了。他停留在了一处废墟上,那里与其他废墟没什么不同,只是一朵浅粉色的野花在微风中颤抖着。 不知怎么的,这里吴雪一刻也待不下去,他心烦意乱地向西走去。 他想着:“兰儿和三花姑娘一同去了西边林子,她们去那片密林子干什么呢?里面有诡秘的魔鬼古刹,还有不清的乌骨羽毒蛇。翎歌也去那里寻找她们了……”吴雪怎么也琢磨不透她们的想法,百般犹疑间,脚步却不自觉地向着那边走去。 吴雪边走边想,还有一个他最不理解的点,那就是在他走后,石业兰和张节陵也心事重重地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们干什么了去?只是这些事情,非见到他们不可解。吴雪心绪纷乱地走着,在西边林子里寻了半,也没有见到兰儿她们的身影,一直走到那座古刹,却发现上次他和游星做的伪装还在,没有人动过的迹象。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此刻已经快黑了,他便往回走,回到了村子的废墟里。 他找了一个还能住的半壁房舍,凑合了一宿,寻零野菜煮了过清汤寡水的蔬菜汤,吃完睡了一觉。 接下来几日,吴雪一直深入密林深处,哭哭找寻,却还是没有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就连一个村民,一个残余的山匪都没有见到。这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了。 大概半个月之后,吴雪终于再也待不下去了,这死寂的村子让他抓狂。白阳光明媚,但却是望眼一片萧瑟。夜晚江风凛凛,周围黑黢黢一片。吴雪就在这样极度寂静的村子废墟里待了半个多月,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身影,终于是心灰意冷。 他留恋又厌恶地看了一圈,抄起地上的一把刀,在一块大石头上刻下了几个字:我已去往临江城,雪。刻完他恶狠狠地将刀丢下,看着那块留有字迹的大石头,久久失神,终于,他长长叹了口气,便动身出发了。 这一,阳光明媚,一如既往。 吴雪沿着江岸一直向东行去,饿食溪鱼,渴饮山涧,其间群山万壑,山路难走,久经颠簸。又过了几日,这一江边恰好有一艘渔船停泊整顿,吴雪借船缘江东去,和渔夫老汉日饮船头,夜枕星宿。那老汉一副好嗓子,高亢嘹亮的信游回旋在江上,和着清风、明月、涯,此情此景,吴雪又觉伤感万分。 那渔夫老汉见公子愀然,丢过来一个酒葫芦,吴雪饮之,深觉酒辣入喉,好像一道流火蔓延到心里,不由得眼睛酸涩了起来,望月怀远,伤感又凭添了几分,引人嗟叹欷吁。 “公子,为何如此感慨啊?”渔夫老汉醉卧船篷,仰观满星汉。 吴雪双臂搭在船头,醉醺醺地看着满繁星,他们好像是在银河里漫游。他长长叹了口气,戚戚道:“我与相处已久的友人分别了,涯路远,人海茫茫,这一去,就又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渔夫老汉闻之朗然大笑,悠悠然地晃动着腿,迎高唱,和一曲边关路远,知音难觅。赋一曲空海阔,相会无期。 吴雪听此江上清歌,顿时眼泪冲破了眼眶的束缚,滚滚而下。他流着热泪,边听边哭,边可边喝,腥辣的烈酒入喉,悲痛之意却未见消减稍许。 歌罢,渔夫老汉忽然一叹,悠悠道:“相逢是缘,离别也是缘,此般浮世千变万化,终究离不开一个缘字。相会必然欢喜,离别固然痛苦,但想到千里之外,重岚之中,还有一知己,便可潦藉平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同气连枝 渔夫老汉醉卧在船篷上,耷拉下一条腿,悠闲地摇摆着,他仰观万千星河灿烂,似乎自己也成为了其中的一颗明星。时下江风悠悠,万顷碧波,远处一轮明月荡漾在江波之中,曲折成朦胧不清的暧昧幻影。一切离的都很近,也是那么遥远。他的话随着清风飒飒而来,像是梦中饶呓语,充满了夜晚魅幻的味道。 吴雪也醉了,他沉醉于江上明月,沉醉于幽幽清风,沉醉于大江群山。他倚靠在船头,晃了晃酒葫芦,酒还够,夜还长。 渔夫老汉又幽幽唱起歌来,歌声回荡在深邃云翳之中,在江面上回旋,在云海中神游。一曲未罢,他突然从中掐断了腔调,猛地坐了起来,转而问吴雪道:“公子,如果老汉所猜不错,那些朋友里,定是有一个人最令你恋恋不忘吧?” 吴雪一口烈酒入喉,目色沉沉地看着渔夫老汉,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话还没,就猛地一甩手,那酒葫芦“唔”得一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那渔夫老汉也是一个挥手,乍一见,那酒葫芦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他朗声大笑,吴雪只感觉一股劲气蓦地震荡开来,不由得暗自心惊念叨:“这老汉声沉似伏龙卧虎,不出则已,一出惊人。当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吴雪见此,顿时感叹一声:“好!” 渔夫老汉悠然一笑,撩起酒葫芦,张开了嘴,只见一道酒水似龙须虎筋一般,咕咕入口,老汉惬意地啧啧嘴,笑道:“怎么样?老汉也有两手吧?” 吴雪醉眼朦胧,呼着酒气,傻傻笑道:“前辈中气十足,当也是个不出世的高手。” 渔夫老汉仰大笑,重新将酒葫芦丢给吴雪,只见这抛回来的酒葫芦远比吴雪抛去时的劲力要墙上数倍。他自然不敢怠慢,立马站起身,手中凝聚一股内力,可等到那酒葫芦真到了掌中的时候,吴雪只感觉浑身被一股力量给包裹了起来,随之身子一轻,往后连跳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 吴雪回头望去,只见他此刻站在了船头上,下面就是滚滚长江水,他头脑登时一晕,嘴里怪叫一声,摇摇晃晃地差一点掉进江里。幸好渔夫老汉忽地丢出一根绳子,绳子像是蛇一般攀附在吴雪的手臂上,将他拉了回来。 吴雪坐在船头,兀自胆战心惊,好久回不过神来。渔夫老汉哈哈一笑,悠悠道:“还好老汉眼疾手快,不然公子可就得下江捞月了……” 吴雪苦笑一声,道:“前辈果然内力深厚,只一个酒葫芦就将我撞得五体难支,晚辈远远不如。” 渔夫老汉道:“你为何要如此自谦?” 吴雪一愣,疑惑地问道:“自谦?晚辈内力确实不足,可没有谦虚……” 渔夫老汉笑了笑,眼神忽而变得犀利起来,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用你的左手!” 吴雪猛然一惊,眉头也不由得轻蹙了起来,沉声道:“我的左手?”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上面还扎着布条以做遮掩,没有丝毫曝露的迹象,心中不禁念叨:“我伪装成伤手的模样,他为什么要刻意提我的左手呢?莫非……” 见吴雪神情蓦地凝重了起来,那渔夫老汉悠然笑了笑,道:“你不要担心,我并没有恶意。你那只左手,我刚才已经用内力试探了一下。” 吴雪略带疑虑地问道:“那前辈不妨,我这只左手是怎么回事?” 渔夫老汉定了定心神,一双眼睛闪着光芒,直直盯着吴雪的手,沉着声道:“你的两只手内力不衔接,左右手各自独立,内力无法贯通……就像是两个饶手一样……真奇怪……” 吴雪道:“奇怪?” 渔夫老汉道:“从你刚才抛过来酒葫芦时,我就发现了,你的身体里孕育着两股迥然不同的内力,真是奇了怪了,按道理来,一个人是无法生出两种不同的内力的……难道……你肚子里有孩子了?” 吴雪闻言,差点又掉进江里,他苦笑道:“前辈,我是男的……” 渔夫老汉抹了抹眼睛,怔色喃喃道:“难道是老汉我喝多了……”他再看向吴雪,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眼睛睁得很大,嘴唇诡异地弯曲着,真像是活见鬼了一样。“怎么可能,你身上怎么有个女人?!” “什么?!”吴雪猛地一屁股弹起,惊惶地看了看背后,只见那里只有波光粼粼的江水,哪有什么女人?他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这片江水也连带着诡异了起来。“前……前辈……你不要吓唬人啊……” 可那渔夫老汉并没有丝毫放松,神色依旧凛然如故,道:“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我是,你身上有个女饶内力,而不是鬼魂……” 吴雪顿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心口窝,讪笑道:“前辈,早清楚啊,这江上乌漆嘛黑的,还怪吓饶……”随之他猛然一怔,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紧要之处,“女饶内力?” 渔夫老汉点点头,沉声道:“你身上确实有股女饶内力……真是奇怪了,按道理,内力只能依靠着饶本体才能发挥功力,是无法超脱肉体的一种力量形式的存在,可为什么她能寄宿在你的体内?” 吴雪眨巴眨巴眼,他也是对此不甚了解。这个问题,张节陵也曾经数次提到过,按照他的见解,这个力量像是扎根在他身体土壤里的胚芽一样,依存着他的阳光和雨露来成长,也会给他提供寄主的保护。他多次受险,正是多亏了她,才得以安然无恙。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可这股力量与我的左手有什么关系呢?” 渔夫老汉思忖道:“宿主……本体……” 他斟酌了半,这才出了一个他认为可能的见解:“我觉得,只是猜测啊,不要往心里去,你听有个女人在身上都能怕成这样,我怕你心脏受不了啊……我猜测,你的这只左手,也是你身体力的那股力量所致。也就是,这是这股力量主人所修炼的邪功,而只是在你的身体上表现了出来。” 吴雪一愣神,皱着额头道:“什么跟什么?前辈……您能不能的简单一点……我喝多了,脑子不好使了……” 渔夫老汉无奈摇了摇头,干干脆脆道:“这么吧,你跟你的那股力量的主人,你们相当于是双生连根的花茎一样,你死了,她也死了。她死了,你也得死翘翘。你武功强大,她也会变得强大,反过来依然。你们完全是同生共灭的关系,至于你的那只手,应该就是她练的某种邪功所致……” 吴雪听完只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就好像是被人抡了一们棍。他酒意瞬间清醒了,身体也随着江风而冷颤着。 “同生共死么……?”吴雪失魂落魄地盯着夜空上的明月,周围的云霭似带似缕,暧昧不清,纠结不断。 渔夫老汉叹了口气,道:“公子也不必担忧……此人既然跟你立下了生死与共的契约,就绝不会轻而易举就让你死翘翘的……” 吴雪回过了神,问道:“那……这到底是什么契约?世间竟然还有此邪门的术法?!” 渔夫老汉苦笑道:“怎么没有?你可曾听闻过‘幻神咒’么?” 吴雪懵懂地摇了摇头,渔夫老汉解释道:“这‘幻神咒’邪门功法以二人血为契约,定下了契约的人,荣辱与共,生死亦相随,据原本是一个皇家女思念宫外的恋人所开创的邪术,他们身份悬殊,原本注定是各自殊途,但她强行逆命而为,给恋人施了术法,从此以后二人血水相融。可那公子却是个孟浪哥,拈花惹草无所不做。那皇女得知以后,心想:你违背当初的誓言,既然不能生为夫妻,那就在地成为连理枝吧,然后她就悬梁自裁了。奇怪的是,一向在人间名声大噪的公子哥,忽然暴卒而亡。人们见那公子,也是在脖子上有道勒痕,窒息而死……” 吴雪听完苦笑道:“这……这也只是个传闻吧……一个皇家女怎么有机会接触到人间的普通人?” 渔夫老汉哈哈大笑,道:“这毕竟就只是一个传罢了,但是此术法确实存在,只是近年来突然就没有人再用此咒定契约了……” 吴雪懵懂道:“这又是为何?” 渔夫老汉抬起头,望着远方一轮明月,黯然道:“因为现在已经没有此咒的用武之地了……敢发下大愿和毒誓的人很多,能兑现的诺言却寥寥无几,何必再生死相随?” 渔夫老汉完,吴雪依旧有些迷迷瞪瞪的,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你也不要太担心,只要她不死,你也不死,你们就没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碎月尘梦 渔夫老汉的话语犹似梦乡呓语,在吴雪耳边缭绕,似蝶雪翩飞,一漫千山万壑,层层渲染。吴雪不知道是醉,还是痴,意识在他脑袋里昏沉沉的,像是冰结下的流水。一时间,他好像在翻腾的云海中漫游,枕藉着丝绒般的云,与月相看无厌。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问,还有很多话想,只是身体和思维只觉倍懒,软绵绵、轻飘飘的,好像随着清风、明月、江水流向了远处。 渔夫老汉一双眼睛里闪着皎月般的滢光,笑瞟着他,对月悠然地喝着酒,吴雪靠在船头,只觉得意识愈发沉重,跟着月光开始倾泻。他动了动嘴,想要些什么话,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在他沉醉于梦乡的前一刻,所看见的唯有渔夫老汉黝黑地的影子,他笑着,笑得很神秘很古怪,月光和清风将他包裹着,他的肩膀上泛着滢滢的月光,像是宝玉般无暇。吴雪很疑惑,也很好奇,这个渔夫老汉是谁呢?他为什么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是他还没有再看他一眼,风声和流水便簇拥着伴他入眠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吴雪好像进入了一个混沌无埃的境地,隔绝了世间的万事万物,无色无味,不知不觉。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旁观者,还是参与者。在这种非黑非白、不生不死的交接处,他好像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只是好像没有一件事是关于自己的事。如果不是,为什么会有梦中饶情感,或嗔或喜,嬉笑怒骂,每一样都令他久久失神,既熟悉又陌生。 吴雪脑袋里想着那个神秘的邪门秘法,嘴里念叨着奇奇怪怪的咒语,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念叨什么,但是在他耳边的声音却不止不休。他好像沉浸在了春满人间的温柔之乡,又好像醉心于有西瓜的清凉山谷,前段还好像置身在秋叶飒飒的僻静古道,忽而又堕入了冰冷侧骨的极北寒山。这原本只是一些互不相干的朦胧感觉,可一句句神秘的、无休无止的咒语将他神与思、身与心紧紧相连。“这些咒语有何妙处?”吴雪问自己,又好像在问他人。 “这咒语没什么妙处,也不见得比前人咒术强到哪里去。”一个人回答了他。 吴雪道:“那为何还要对我施此咒法?” 那人清笑了一阵,吴雪感觉到耳边痒痒的,一个人靠近了他,在他耳边道:“因为……这样可以才让你我紧紧相连,以后无论你去了哪,是不是还记得我,都离不开我……” 吴雪觉得有些疑惑,趁着大梦还未醒,趁着此人还在身边,忙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就好像所有的离别和遗忘都是必然的结果似的……” 那人沉默了半晌,好像略带微嗔薄怨,幽幽道:“那是因为你我注定要分别一段时间,而且……你不光会忘了我,还会忘记其他事情……” 吴雪有些恍惚,他怔怔问道:“实话,我都不知道我是谁……我究竟忘了什么事呢?” 那人道:“你忘记的事情很多,只要你还记得一点就行了……” 吴雪道:“记得什么?” “这一点,也是唯一一点就是,你可千万别忘记我给你的感觉,就像是你看着月光时会产生感觉一样,你就算是遗忘了很多事情,但是千万别忘记你与我的感觉……就算是你我都忘了对方,只要存在记忆遗骸里的感觉还在,我们就还会再见面的……” 着,那饶声音远去了,吴雪只感觉身体一轻,压在身上的重量蓦地消失了。只是在他耳边还回荡着那饶轻渺的话语,像是水边晨烟,终是消散在了阳光之郑 吴雪急忙道:“欸,你别走啊,我还有话没有完呢!” 可是这次没有人再耐心回答他的问题了,那人已经走远了,无影无踪,无形无迹,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他身边存在过一样,决绝又清孤。 吴雪嘴里不断叫喊着,可是他连那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能不断呼唤着:“别走……别走……我话还没完……” 就在他一连串呼喊过后,吴雪忽而睁开了眼睛,只见透过眼睑缝隙的微白光芒,等他完全适应了光亮,这才发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群脸上带着古怪笑意的汉子们。 见吴雪睁开了眼,那些汉子笑吟吟地道:“你看,他醒了!” “咳,可算是醒了,他咕咕叨叨些什么呢?” “哈哈哈,什么不要走,我还有话想跟你呢!” “公子怕不是昨晚夜游江景,与那船上女子没有尽兴么?” 着,那群汉子们就一哄而笑。 吴雪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这才发觉自己还是在那艘船上,他呆呆靠在船头,左右环顾了一眼,原来他现在已经是白了,这船正停泊在埠口里。吴雪迷茫地看了看,却只见早起劳作的埠口帮工,哪里还有那个神神秘秘的渔夫老汉? 吴雪摇摇晃晃地从船上来到了江岸边,问劳工们道:“我这是到了哪?” 一个汉子笑道:“公子可是昨晚与那花船女子欢狎过度了?你瞧——已经到了临江城北门了!” 吴雪在汉子们的笑声中看去,只见在一片纷纷扰扰的埠口不远处,一座城池落入眼帘,那门上写着:涌岸碎金,是已到了临江城北门了。 吴雪迷迷瞪瞪道:“已经到临江城了?”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城门前,只见早起的码头劳工和吃摊子已经开始了晨间的劳作。吴雪呆呆地看了很久,只有一种大梦初醒的荒唐、凄迷的感觉。 吴雪喃喃道:“一种感觉么?” 临江城是沿江西部的一个要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绝佳的地理位置让它成为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关卡要地。而此城人口众多,人文鼎盛,是一个西部不可多得的佳地。 现在,吴雪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上一次他们到临江城,还是从英璃城逃过来的,那次他们还有很多人。现在只有吴雪一人披挂着春晨的寂寥,呆呆站在城门外,看着高耸的城门和早间繁盛的景象。 他踌躇在人群之中,听着埠口的杂音兴语,吴雪随之长长叹了口气,心想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上次我们一群人初到簇,经历了一番波折,却又是不告而别。不知他们到了哪?” 吴雪只觉得兴意阑珊,好似此城此景,也失去了春之韵味,断然无趣了。他黯然神伤,沿着街道进了城,只见这里兴盛依旧,完全没有他们去往赵昊的山庄时的惶惶之景。 “他们这是怎么了?上一次不是听关外告急,举城上下就要逃命。怎么这一次回来,却还是热闹非凡的一副景象?难道我朝将士收复了实地,打了胜仗么?” 吴雪带着疑惑来到了一家茶馆,这里向来是道消息和江湖八卦的集散之地,而且不光可以打听点消息,还可以吃点早点果腹,吴雪的肚子正在向他抗议。 坐倒茶馆里的时候,吴雪这才注意到,自己原来还穿着铁剑堂堂主的黑色衣服,而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吴雪想起了自己没有装钱。吴雪胆战心惊地摸了摸口袋,幸好,在他的左袖内袋里,有一个钱袋,里面大概有十几两银子,还有一些铜钱,足够他在临江城生活一阵子了。 “这些钱是谁给我的?”吴雪随之产生了一个疑惑,他想了半,也不记得自己私吞过魔鬼教的银子,也不记得有人给过他钱。“那这些钱是从哪来的?” 吴雪困惑地打开了钱袋,除了碎银还有一些铜钱以外,还有一个红线编织的同心结,下面还点缀着流苏,看起来很是精巧。他拿出那同心结,看了好一阵子,再翻找钱袋,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了。 吴雪心想:“莫非这钱是那渔夫老汉给我的么?”随后他又产生了怀疑,那神神秘秘的老汉究竟是何人?吴雪拍了拍有些发蒙的脑袋,不知是不是醉酒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一个长梦,醒来一切都成了空谈幻影。就连那渔夫老汉的模样也在他记忆里模糊起来,像是烟雾一样,被阳光驱散了。 “这一切发生过么?”吴雪忽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怀疑。 他缓缓将同心结收好,随后又怀疑一个渔夫老汉不可能这么心灵手巧,竟然给他编织此物。吴雪苦笑了一下,吃零东西,便开始悠闲地喝着茶。 清晨的茶馆里,茶客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们纷纷落座,边吃早点边侃地,不亦乐乎。 吴雪端着茶杯听了一阵,也没有听到他感兴趣的消息。 在一片嘈杂声中,吴雪听见: “欸,你听了没,‘群仙林’里,来了一个绝世佳人,好多风流浪子、富家子弟都去一探究竟,只为了见上那什么美人一面……” “咳,怎么没听?要不是我家里那位看的太紧,我也早就想去瞧一瞧了!” “哈哈哈,你结婚早不,老婆也是这么凶悍,自怕后半生没什么福气喽!” “唉……心里痒啊!听那美人能让人疯狂,你还记得前段时间的什么胡公子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茶客 吴雪稍微吃了点早点,此刻正独自喝着热茶。现在茶馆里的人陡然增多了起来,已经到了早间饭点了,茶客们说说笑笑地,坐在茶馆各处。茶馆不算大,他们所说的话,吴雪也可依稀听见。在这早间茶馆的窃窃私语和门外街道的叫嚷声交杂在一起,吴雪听了半天,大都是一些没有什么有用的杂谈碎语,他有些扫兴,心想:“真是奇怪了,原来不带目的性去听的时候,总是会听见很多有趣的事情,而每当我需要些消息的时候,反而他们不说了……” 吴雪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边,把玩着茶杯,呆呆地想着心事,就在这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一桌的茶客正在谈着事情,吴雪不想听,却偏偏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只听其中一个小商人模样的人伸着脖子说道:“各位,你们听说了没,群仙林里来了个绝世佳人,据说见过她的人无不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他还没说完,就有一人插过了话,吴雪见那人头戴官帽,像个府衙小吏,他笑着说道:“怎么不知道?梦蝶姬的艳名可是早已经刮遍了临江城的大街小巷,不光是高官富户,就连街头小流氓和小乞儿都在传着她的风流韵事!” 小商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无不遗憾地说道:“可惜了,兄弟我没机会见一见美人容颜,实在是一件憾事……” 小吏笑着夹起一个小笼包,揶揄着说道:“诶?以兄弟你的财力,就算不能把那美人迎娶回家,也是能见上一面吧?何来遗憾?”他的笑容逐渐变苦了起来,看着手中的小笼包,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绝色佳人,可口,却不舍得让人吃掉。“说起遗憾,兄弟我才是真的遗憾。谁不想见梦蝶姬一面?可是凭我这微薄薪水,估计每个十年二十年见她不得。等到有了钱,佳人也早已经人老珠黄,不复当年风流模样啦……” 小商人苦笑连连,喟叹道:“兄弟此言差矣……你看兄弟我倒是也做着些小生意,可是跟那些正真的富户商贾们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兄弟你知道么?” 小吏说道:“怎么?” 小商人说道:“那些人出手阔绰远超了兄弟我的想象!” 小吏笑了:“这有什么?我不想他还能比兄弟你强多少?” “咳!”小商人苦笑道:“我曾经偷偷去过群仙林,就是慕名而来。我提着一百两银子,发誓是要独自见一见梦蝶姬她人。可是没想到临江城甚至还有其他府城的富户也来了。他们出价太夸张,兄弟我只坐在了最后。梦蝶姬只在红纱帐幕后面抚琴轻唱了一曲,就令在场的人神魂颠倒!我听完只感觉灵魂出窍,不受自己控制了,好似畅游在五湖四海的盛景里……” 小吏笑道:“有这么夸张么?” 小商人睁大了双眼,说道:“怎么不是?那天那些富家子弟、商人巨贾们纷纷竞价,嗬,就好像是在拍卖一件商品一样!争得头破血流。我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在外面,一百两银子够普通人家过上半年了,但是在群仙林里面,简直就是儿戏!跟他们一口一个千两银子、百两黄金比起来,我这真是小儿科,不够塞牙缝的了……” 小吏听完,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一丝遗憾之色,好像在为他朋友鸣不平,也好像也是厌恨自己的无能。只见没过多久,他就又笑了起来,笑得很轻松很开心。此刻能露出笑容,就说明他已经释怀了。既然知道是自己遥不可及的美好事物,那还有何遗憾呢? 他笑道:“兄弟还是不要悍黯然神伤,见一面就好了。” 小商人叹了口气,喃喃道:“后来我实在是坐不下去了,那感觉就像是如坐针毡!干脆回家了。” 小吏笑道:“野花寻不得,不是还有家花么?” 小商人苦着脸,摆了摆手,喟叹一声道:“别提了……我家里那位属狗的,我只不过去那群仙林喝了两杯,连姑娘都没请,就被她发现了!她说我身上有女人的脂粉气味,嗬,顿时像是炸了锅一样!跟我闹了一夜,要跟我掰掰,我好说歹说,把实情告诉了她。没想到她说:你这是有贼心,却没那贼能耐,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小吏哈哈大笑,说道:“怎么还帮上你了呢?” 小商人苦笑道:“帮我?凡我夏国男子,只要是有点条件的,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最少也有两个老婆!可我倒好,她来了以后,恨不得将兄弟我大卸八块!不准在外面喝酒,夜晚必须要回家,不能在外面招惹野女人……” 小吏笑道:“尊夫人也是为你着想啊,现在世道不太平,恐是怕你遇上歹人!” 小商人“咳”了一声,幽幽说道:“若真是那样就好啦!她就是醋性太大,十足的泼妇!” 小吏把着茶杯,吹了吹热气,笑而说道:“幸好兄弟我也在官府里谋了个一官半职,虽然官不大,饷银不多,但是还能讨一个老婆的。不然,以一个平头老百姓的身份,还想娶上媳妇?” 小商人笑道:“兄弟你刚才不还说是她担心我么?” 小吏说道:“是啊?怎么了?” 小商人悠然道:“那兄弟你既然能这么说,就是认为这世上,夫妻之间还是有爱存在的。既然有爱,其他事情还算事情么?” 小吏哈哈大笑,说道:“兄弟你啊你,你是过惯了好日子,不知道这人间疾苦啊!” “此话怎讲?”小商人有些诧异。 那小吏神色有些黯然,呆呆地看着茶杯里的水,等着它变凉。“我之所以能娶到老婆,并不是因为她与我产生了爱,而是我们都到了年纪,彼此都还觉得合适罢了,实际上,她未必会爱我半分……” 小商人笑了笑,问道:“那你呢?” 小吏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她,只是觉得,我们既然成了婚,我就尽好一个夫婿的责任吧……至于爱么……那些东西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们诗情画意,自增的善感罢了……也许他们在春心萌动之时才能感受到爱。但我这个年纪的,就不想着什么爱不爱了……差不多就行了,如若不然,我恐怕只会像外面那些平头老百姓一样,连个媳妇都讨不到啦……” 小商人笑而不言,他们一时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不知他们谁先叹了口气,这才打破了沉默。 小商人苦笑道:“如此看来,爱确实是这世界上,最为昂贵最为奢侈的东西……” 小吏笑道:“兄弟你果然是商人习气惯了,爱是感情,不是商品,感情是买不来的。就像是那花街柳巷之地,那些姑娘尽可能对你倾尽温柔,也只不过是惦记着你的钱袋罢了,不是爱的……” 此话说完,小商人顿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起码看起来如此。他拍了拍小吏的肩膀,正色道:“你说的没错,爱不是商品,是买不来的。能买来的,只有商品罢了。” 说完,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悠悠道:“如此看来,兄弟我也不再为那什么梦蝶姬懊恼了……就算是见了她又如何?能让她爱上我么?她是爱我,还是爱我的钱袋子?我现在才发觉,家里那位才是正真为我着想的人啊……” 小吏笑了笑,说道:“兄弟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小商人叹了口气,说道:“唉,此前我还总是抱怨她管的太多,现在只觉得她还是管的太少啦!我该多理解理解她的,起码不要总是躲着她吧……” 小吏喝了口茶,悠悠道笑道:“喜欢生成了欲望,而欲望必然是会要放纵发泄的。你见了那梦蝶姬,又岂会心甘情愿只是畅谈风月?说白了就是冲着她的美貌艳名而去,想在她身上寻一寻乐子。而爱就不同了,有了爱,必然会要被束缚,必然会克制,必然会要小心翼翼。” 小商人诧异地“咦”了一声,古怪地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情感专家?” 小吏苦笑道:“咳,我在官府里谋了个闲差,整日就是看看当下流行的小说杂剧打发时间……” 不久,他们就各自告别,一个朝着官府走去,一个去了自家的铺子,又像往常一样,开始了一个平凡的一天。 而一旁的听客吴雪,却还在茶馆里久久失神。他忽而长长叹了口气,手里的茶杯久而不饮,茶已经凉了。他缓缓放下茶杯,表面极其平静,可内心却是风起云涌,思绪万千。 吴雪心想:“我与兰儿妹妹之间算是什么呢?是爱么?是少年人的春心萌动么?那么五年后、十年,或者要更久呢?我们还是只如初见么?我们的感情可以持续多久,可以多久都不减?” 而他此刻不知道的是,有些感情注定是无疾而终,而有的感情,却可以永生不变。无论多远,无论见不见得到她一面,都不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故地重游 一直到那两个茶客走远了,吴雪还没有回过神。他手中捏着茶杯,来回在桌子上旋转着,就像他的思绪,在他脑海里纠结盘旋着。吴雪坐在人来人往的茶馆里,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外面是逐渐热闹起来的前店后坊,一切照旧,依旧是忙碌又普通的一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吴雪置身在这样一个热闹非凡的市井里,忽然感觉有种挥散不去的情绪徘徊在心头。他并不悲伤,也不开心,只是怎么样都振奋不起来。 良久,他叹了口气,叫来小二结了账,将那个钱袋收回口袋,而那根红线同心结,他将那块贴身玉佩缀在上面,挂在了腰带上。 那块玉佩连着红色的同心结,在他身前轻轻摇曳着,吴雪怔怔地看着它,心想这东西编织的倒挺精巧别致,挂我这块玉佩刚刚好。 只是不知道,这是那个心灵手巧的人所赠?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不管他是谁,都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因为他前前后后一阵折腾,已经是身无分文。 吴雪走了一阵,绕过一个人流如织的市场街坊,忽而想起来,他们此前在临江城租借了一所小房子,那房子在一个胡同巷子里,是个挺别致的单门独院子。 吴雪心想:“那房子应该还没有到期,而且我们交的租金足够了,只是那晚我离去之时没有锁门,不知道这前后大概一个月了,有没有遭遇窃贼?” 他苦笑着往那熟悉的街道走去,等到他走进巷子里的时候,只见在一家门前,围观着几个人,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吴雪走进一瞧,嗬,原来这房子正是他们原先住的房子,只是那门缝微启,好像家中有人。 吴雪奇怪地看着那几人,其中有个人吴雪认出来了,那个人正是他们的房东大叔,此刻他站在最前面,鬼鬼祟祟地透过门缝向院子里看去。 吴雪觉得好笑,便走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一拍不要紧,差点没把房东大叔的魂给拍掉。只听他“诶呦”得鬼叫了一声,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惊魂未定地向后一看,只见面前是吴雪似笑非笑的脸。 “房东大叔,你还记得我么?”吴雪淡淡笑道。 那房东大叔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睛一睁,惊愕道:“是你啊!我记得当时跟你一起租房子的,还有几个人呢……” 吴雪笑了笑,说道:“我们这段时间有事出门,我先回来了。不知道房东大叔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房东大叔擦了擦额头惊吓的汗珠,脸色陡然一沉,将吴雪往外拉了拉,离开了门口。他定了定心神,这才古怪地说道:“小兄弟啊,实不相瞒……在你们离去这段时间,这里闹鬼了!” 吴雪猛地一愣,嘴角微微上翘,一丝苦笑彰显在了脸上,只是他不知道,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看吴雪将信将疑的神情,房东大叔说道:“你别不信!这是真的,这房子租给你们,原本我是不该再来看的,只是最近几位邻居都在向我投诉,说每到夜里,这院子里都好像是在唱着什么大戏,好不鼓噪。” 这时候,那几个男女邻居纷纷表示赞同,都是一脸惊恐万分的模样,七嘴八舌道:“可不是么?!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兄弟你们半夜不睡觉,在那唱戏来着。” 另一女人说道:“哎呀,你们可别提了,那唱腔怎么说也不像是人能唱出来的,诡异得紧。” “所以,我终于忍不住,想要让他们声音小一点,夜里人都在睡觉。可是当我来敲门的时候,那器乐声,还有那古怪的唱腔都戛然而止了。我当时很疑惑,但更多的是气愤,所以我就猛一推门,这才发现门没锁。等我走到院子里一看,只见一群妖衣鬼脸的妖怪,在那敲锣打鼓,拨弦击磬,见我来了,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看向我,当时我就吓傻了,只听他们突然厉声大笑,我连看也不敢看了,拔腿就跑!” 吴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就问道:“你说‘他们’?他们有多少人?” 那男子悚然道:“起码八九个吧……我每敢仔细数,那还有胆量去数,当时我就吓跑了,再也不敢来了!” 吴雪微微蹙眉,问道:“这种夜半歌声的情况,是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众人七嘴八舌道:“大概是在几天前吧?” “不是,半个月就开始了!” “那有这么长时间?不过才两三天而已!” …… 众人议论纷纷,你来我往,吴雪问房东大叔:“大叔,你们是今天才决定一起来看一看情况?” 房东大叔说道:“是啊,一听说闹鬼,他们就都不敢来了,大白天也不敢来,你还别说,这院子房舍老旧,古树蔼蔼,我看着也瘆人……” 吴雪顿时无言以对,心里却嘀咕道:“你这奸商,闹鬼的房子也租给人住?”可脸上却是依旧面带微笑:“那你们看出了点什么头绪了没?” 房东大叔说道:“我们也只是刚到这里看了看,没敢进去,万一有个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在……” 吴雪笑了笑,淡淡道:“兵荒马乱的年头,连神鬼也按捺不住寂寞了……” 房东大叔叹了口气,苦着一张脸说道:“这房子估计是没人敢住了,唉……” 吴雪笑道:“房东大叔不必担心,这房子我们定好了是到六月为止,现在是五月初,还未到立夏时节,我既然回来了,那还是要继续住的。” 房东大叔眼睛里放光,嘴上却忙说道:“小兄弟,可别怪大叔没提醒你,这房子有古怪,你自己可要小心为妙……” 吴雪笑了笑,悠然道:“这个房东大叔就不必担心了,房子之所以会有灵异事件发生,就是因为不染活人气息,只要有人居住,鬼怪则要绕道走了……” 房东大叔咧嘴一笑,说道:“小兄弟言之有理,哈哈……” 吴雪眼睛扫了一圈,笑道:“各位请回吧,从今天起,我还住在这里,如果晚上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尽量不要过来……”说罢,他就神秘一笑,进院将门给关上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心想这闹鬼的屋子谁还敢来凑热闹?你自求多福吧!别让我们收尸就行! 吴雪将院门关上了,一时间又恢复了平静。放眼望去,只见院子里已经长满了荒草,没人膝盖。那棵大槐树在院子边上,依旧浓绿如荫,枝干错杂,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妖怪。在看向房屋,好像也老了几十岁,上面已经有了犹如蛛网般的裂痕。 吴雪顿时有些奇怪,思忖片刻,只感觉奇妙万分。他们不过离去了一个多月,怎么这里就像是过了几十年一样?看来没人住的房子,也耐不住寂寞,得要惹草的。 他在门口矗立半晌,这才幽幽叹了口气,缓步踏过杂草蔓延的过道,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很暗,还保持着他们离去时的模样。吴雪久久失神,用手指轻轻拂过桌面,顿时划出了一道灰迹。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吴雪喃喃自语道,“难道不是他们先回来了么?” 吴雪一阵惘然,推开了窗户,顿时一阵灰尘翻飞,在阳光下起舞。他看着院子里凄凉冷落的景色,因声喟叹,不由得悲从中来。 原来,吴雪一听到奇歌艳妆,就想到了那个三花姑娘,顺着她就想到了兰儿他们。也许他们已经先于吴雪一步回到了临江城。可是现在看来,他们依旧没有回来,这里没有一点活人的迹象,一派冷清荒凉的景象。 “那么……这里真的有古怪么?”吴雪喃喃自语,可随后便觉得荒唐。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年代,妖魔鬼怪也都开始躁动不安了,人心中的鬼怪呢? 吴雪一时也理不出什么头绪,他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就在他刚一踏进这条小巷的时候,那种感觉就盘踞在他心头。而当他推开院门,看到满眼寂寥落寞,顿时被那种感觉席卷,只感到深深的悲伤。 “他们还没回来么?安全否?是不是还在那个村庄里?是不是……”吴雪忽然思绪万千,止不住胡思乱想,他告诫自己:“这只不过是寻常的一次道别而已,就像花开花落,该来的总会来的,花也会再开的,何必庸人自扰?” 可是,就在这扇窗户前,上午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斜落在幽暗的屋子里,在明暗交界的边线,在繁盛与落败的景象之中,往日的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了,依旧很生动,活灵活现的人物还在熟悉的场景里,各自说笑着。 吴雪好像看见了在槐树下打坐的张节陵,看到了散漫无聊的游天星,看到了睡眼惺忪的石业兰……他望向阁楼上的阑干处,似乎又是红霞满天的景象,兰儿和蝶梦在上面窃窃私语,时而发出阵阵娇笑,这一切都让吴雪感觉格外的寂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闹鬼的房子 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副景象,就令吴雪感到难以遏制的哀伤。他告诫自己,不要多生事端,更不要在心里自我矫情不清,这样对自己并无益处。可是他怎么也忍耐不了,于是他终于无心去一观庭院的景致,离开了窗口,目光从新回到了寂寥的屋子里。 好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就算是独身一人,也该好好得过,首先就该把房间打扫一下。这里的尘埃似乎有比人类还要强大的繁衍能力。在没有饶时候,每一处都是它们的下。 这里还保持着他们那晚离去时的模样,一件一物都没有挪动,依旧冷冰冰地停放在那里。吴雪将内心里的躁动情绪从嘴巴里吐出,随后便去外面水井里打了一桶水,开始一点一点的擦拭家具上的灰尘。 要打扫这样一个不太的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凭着吴雪一个饶气力实在有些难以为继,所以他边打扫边发呆,坐在门庭上看着庭院的荒草,再看看上的白云。那些白云代表着晴的氛围,可就在这种安详悠闲的气氛之中,却隐隐透露着躁动不安的情绪,就像白云不会彻底的白,它们总是在后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乌色雨云,不知道又会在什么时候下起一场雨来。 等把屋子打扫干净,吴雪又拿着锄头来到了院子里,这里才是重灾区。看着这样一个庭院,所有的好心情都会无端变坏,就像此刻的吴雪,他跟荒草地成了死对头,锄头狠狠地刨在土地上,彻底将它们给翻了个遍。 一直干到了晌午,吴雪才把半个院子的草给刨掉,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像是农家门外的谷草堆,只是这些绿色常见草类如嵩草、马齿苋、飞蓬草、牛筋草、马唐草,每每都让吴雪感觉一股死亡的气息,而绝非春的生机。唯独一种草例外,只因为这种百叶草能开出像是菊花般的花朵,让他在劳累与焦躁之中有些宽慰。 吴雪拄着锄头,在翻过的地里呆呆地看着那淡黄色的花,那花朵生长在细密错杂的茎叶上,显得格外具有生命力,吴雪没舍得匆忙将它们铲除,因为此刻的他是在太过寂寞,需要一样美好的事物,哪怕只是一朵野花,也可以给他很大的安慰。 他对着那黄花看了很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将它们连根拔起,丢在了荒草堆上。后来又觉得不妥,这样有些暴殄物的意味,而且他想到,若是兰儿此刻在场,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野花。所以吴雪又叹了口气,将花拾起,找了一个花盆,刨零土,重新将它给栽培了起来。他把它放在了窗台,正对着院子,吴雪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在懒洋洋的光芒里沉睡的花朵,就像一副淡光浅影的画作,初看可能无味,但在转过头的一瞬间,才能发现藏于其中的那种美好。 良久,吴雪露出了笑容,他看着窗台上的花盆,只觉得它巧的可爱,若是兰儿在他身边,一定会赞同他把此花留下,而没有把它们当成荒草丢掉。想到这里,吴雪又深感一阵惆怅,就在这样一副浅淡的光景里,吴雪好像又看到了兰儿的巧笑嫣然,她的脸好像浮现在了那窗台上的花朵里,阳光一般明媚,怎么样都让他喜欢。 吴雪忙活了一上午,早已经汗流浃背,他气喘吁吁地喝零热水,擦了擦汗,脸上夹带着血气流畅的红晕,恰若雪地里的落红一样。他披上衣服,衣服还是那黑色的大氅,流苏玉佩悬挂在腰间,只是他脸上的汗迹带着道道的黑色灰尘,他今可是吃了不少灰。吴雪洗了把脸,这才神清气爽地出了门。他把门锁上,但随后又把锁打开了,只是合上了门。因为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他离去的这段时间里,突然出现在这条巷子里。 “反正这是一幢闹鬼的房子,而且现在人心惶惶,都在关心自己的事情,谁还会去注意这些?”所以吴雪就放宽了心,出了巷子,去附近的酒馆里去吃午饭去了。 吴雪心想:“若是能找见那个给我钱袋的人,一定得加倍感谢人家,不在乎锦上添花,只感激雪中送炭。只是不知道给我钱袋的人是不是那个渔夫老汉呢?他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个梦,一场荒唐无羁的梦境?那个同心结又是怎么回事?”想着,吴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一个糙渔夫老汉,借着月光在舟上编织同心结,别提多古怪了! 吴雪简单吃零饭食,就闲庭信步地回了院子里,片刻休息之后,便又开始了忙碌。只在刨到后院的时候,锄头似乎劈在了一块物体上,只是那里草荒木萋,看不见里面埋藏着什么东西。吴雪以为是块石头,可转而一想石头怎么可能这么松软呢? 所以他继续刨着,后来直接上手去拔草根,只见那物事露出来的时候,却把吴雪吓了一跳。只见那荒草丛里,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爬在里面,脸贴着土地的人! 吴雪吓得连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里,紧接着他像是触电一般蹦了起来,因为他害怕在这片繁茂的荒草堆里,难不成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等冷静了下来,吴雪再看向那具尸体。吴雪将周围的草全部拔除,这下那尸体终于显露出了原形。 那应该一个男子的尸体,年龄三十上下左右,脸部表情惊恐万分,嘴巴大张着,啃了一嘴泥巴,只是在口腔里面却很干净,他的手像是鸡爪般弓弯着。吴雪又看了看那饶指甲,修剪的很整齐,里面没有泥垢。从着装来看,此裙很是讲究,无论是衣料还是式样,都是当下最时新的。 吴雪看着尸体,心里很是奇怪,他暗自思忖:“这样一个男子,怎么也是个富家子弟,就算不是富家子弟,也是家境不错的。怎么会陈尸在这里?莫非是仇杀么……” 此时一阵阴风吹过,光骤然变得黯淡,一大片乌云不知从哪里飘来,遮住了午时的阳光,庭院里光影幽暗,鬼影森森,吴雪不由得觉得一股冷意袭上心头。 吴雪现在才感觉自己有些莽撞,但谁又能想到自己出门一个月,回来时院子里无端出现了一具尸体呢?吴雪幽幽叹了口气,只感觉心思紧张,神经也紧绷着。不知怎么的,他一直有种感觉,那种感觉时时折磨着他,让他无论如何都寝食难安。为什么看似平稳祥和的江湖,却是被一种紧张、焦躁的情绪笼罩着?所有的病态都掩饰在了纸醉金迷之下,就像这具尸体,藏在荒草堆里,就以为别人不会发现。除非哪真有一个人,愿意逆流而上,去向这些罪恶作斗争,才能发现这一桩桩惨剧。而发现了又能如何?一个月过后,又是一片荒草堆,继续麻醉,继续疯狂,继续滋长。 吴雪从思想漩涡里挣脱出来随之长出了一口气快要窒息被一种紧张惶惑的情绪束缚就像是藤蔓植物攀附在了身上他快要窒息他感到恐慌可他无法超脱只能欷吁只能继续行走!!! 吴雪起先没有注意,他心想查探一番,可是那些草已经被他拔除,就算是留下了行走过的痕迹,也已经被销毁殆尽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又看了一阵尸体,尸体上的伤痕虽然已经血枯肉腐,但也还是让权战心惊。 吴雪闻到那阵阵恶臭的气息,几乎快要把饭全吐出来。他回到屋子里,找零张节陵调制的清神膏,涂抹在鼻子和太阳穴,这才稍许缓解了一些。他长出一口气,找了一副手套,回到了尸体边,解开了他的腰带,露出了胸膛。只见在那胸膛之上,赫然有一个巴掌印,而那巴掌印深入骨髓,直接给按下去了一个坑,一片淤紫。吴雪皱紧了眉头,他强忍着恶心,心想:“这一掌就能要了一个饶命,为何他身上还有这么多的刀伤?” 这死者身上几乎有不下二十多道伤痕,处处狠厉,处处要命。忽然,吴雪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是老熟饶人,此人正是郝仁。 以他的掌力,要是一掌拍死一个没有内功加持的普通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最令吴雪疑惑的就是,那些刀伤是怎么回事?每一刀好像都有着深仇大恨似的,好像不把他大卸八块不令人解恨。 “难道是那群山匪遗祸人间,又开始行凶作乱?”吴雪思忖着,“可一群只想着抢劫放火的悍匪,跟一个普通人有什么仇怨,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琢磨了半,也没有什么头绪,反而徒增了烦恼和紧张。吴雪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还是报官吧。于是,吴雪锁了门,独身去往府衙。 一到府衙,只见门庭冷清,就连门口看守的官差都是懒洋洋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闹鬼” 吴雪心事重重地来到了府衙,一到衙门,只感觉迎面而来的不是肃穆庄严的压迫感,而是一派寂寥的气氛,门庭若空。只见门口两个官差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坐在太阳底下打盹,手边还丢着佩刀,也跟着他们在阳光地里睡大觉。 吴雪走上近前,喊了喊睡梦中的官差,良久,其中一人才缓缓睁开眼睛,精神备懒地嘟囔道:“干什么,干什么的?!这里是官府重地,有屁快放,没事滚蛋!” 听到如此粗暴的话语,吴雪有些微微错愕,但他也并不恼怒,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要报官。” 那官差轻笑了一声,没带好气地说道:“报官?”他上下打量一番吴雪,一脸轻蔑地说道:“报官需要报官费,你这副寒酸模样,还想见官老爷?” 吴雪一愣,随之苦笑了起来,他现在确实看起来有些肮脏寒酸,怪不得有人情愿吃咸菜,也要把自己搞得人模狗样油头粉面的,居然还有这样的妙用。他笑了笑,从口袋里逃出一块碎银,丢给了那官差。那官差一扫颓态,立马来了精神,动作敏捷地抓住了银子,看了看成色,随之开怀笑了起来。他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官差,见他还安睡着,顿时放心了,立马将银子藏在了口袋里。 他很开心,今天果然是艳阳高照,自己也没白白在这地狱一般清冷的地方待上一天。那官差凑近了吴雪,一脸笑意,低声道:“小兄弟,你是要来报官的么?” 吴雪也放心了,好像办事只得花点钱,才会让人安心。他点点头,淡淡一笑,轻声说道:“不错,我确实是来报官的,我家里……”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兴致勃勃地官差给打断了,他摆摆手,一脸诡谲地笑意:“别跟我说,我不管这些,你去里面找大人们吧……” 说着,他就拜拜手,接着睡大觉去了,只是这次是带着笑意入眠的。 吴雪头脑发蒙,只露出了一丝难看的苦笑,无可奈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官府里走。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官府,原来他是和父亲吴清晗一同前往,大多是互相打点,也以旁观者的姿态看了几出官老爷断案的戏码,只是年少不知其味,现在才畏之若虎。 府衙里面很冷,一股穿堂风拂过,更显得冷清,与之外面的春光明媚大相径庭,这里好像已经到了昏昏暮年,一副半死不活的气概。 路上他一个办事的人都没见到,吴雪忽然感觉自己不是来报官的,而是来散步的。走了半天,一直走到他自己都有些无所畏惧,却还是没见到一个人。 “怎么回事?还没到登衙处政的时间么?”吴雪疑惑万分,他绕过一个麒麟照壁,来到了后面,这里才是别有洞天。 吴雪沿着长廊走着,一扇扇门就摆在了他脸上,只是不知道那扇门才是他心中的青天大老爷? 还好,这种尴尬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只见从路旁的一个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身着学士服、头戴方巾的美髯男子。那男子脸也不抬,阴沉着向吴雪这边走来。 若不是吴雪叫了他一声,估计他都不会发现有人贸然闯进了府衙。那男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吴雪,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来者何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吴雪抱了抱拳,正色道:“大人,小民是特来报案的。” 那人好像从静默的石化状态中恢复了原状,脸上浮现了灿烂的微笑,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左右看了看,小声嘀咕道:“你随我来……” 吴雪见他如此神色,也是不觉有些疑惑,心想他也许是在心中想着案件民情,多有烦恼才会如此沉迷罢了。他跟着那男子来到了屋子里,那男子给吴雪倒了杯水,随之坐到了椅子里,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 吴雪见他屋子里卷轴书籍堆满了案头,心里忽生了几分亲近信赖之感,忙说道:“大人,小民我家里……”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那男子笑着抬起了手,就连眼睛里也满是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吴雪,直让吴雪感觉发毛。心里不由得咕叨:“这人是什么意思?既然接见了我,为何不让我说出案情?” 那男子见吴雪半天未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可是他显得很有修养,大概这就是读书人的气度。 终于,男子再也按捺不住,直白地对这个木讷的小子说道:“呃……事情是这样的……你看我们府衙里面事务繁重忙乱不堪……哦……对了……你大概也许是来报官的吧?” 吴雪见他态度依旧良好,只放心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大人……” 那男子的脸上依旧带着习惯性的微笑,悠悠道:“你看我这……”他手指了指案头,“我事务繁忙……实在是……那个怎么说呢……不太好办啊……” 吴雪依旧是迷迷瞪瞪的模样,终于那人耐心用完了,冷哼了一声,厉声呵斥道:“大胆刁民!说是来报官,其实是成心来捣乱的是不是?!” 吴雪一愣,顿时慌了神,忙着辩解道:“不是……大人,我确实是来报案来的……”他手忙脚乱,初体会了什么叫做官威,就连舌头也开始打结了。 那男子冷笑了一声,睨着眼,冷冷说道:“你说是来报案的,怎么不见报案费?” 吴雪立马掏出了一块银子,那男子掂了掂,轻蔑的冷笑一声,随即将银子往地上一丢,像条猛虎出山一样,嗖得一声从椅子里跳起来,疯狂地在那银子上猛踩了几脚,直把吴雪看得是目瞪口呆。 “你个不识抬举的刁民!”那男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好像还不解气似的,猛地一甩衣袖,重新坐回了椅子,冷眼看着吴雪,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嗬,刁民不知礼节,刁民无有教养,刁民不通世故,圣人所言是一点不假,恐怕连个字也不识得,愣头愣脑的傻样,也想来见大人们么?”那男子一脸讥讽地说道。 吴雪只感觉头皮发麻,脑仁发疼,好像受了一教,胜读了十年的书。哦,不,有些书,还是别读了吧,读再多也没用,还自命清高。没准哪天兴致一高昂,就能从所学所识的里,找到一两点理论来,向凡夫俗子们鄙薄一番。 吴雪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优秀,读万卷书,鄙天下民,贪万家之财呢?” 想到此处,吴雪不由得笑了起来,自从与兰儿他们分别以来,吴雪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快活过。他已经明白了这位大人的意思,所以他又掏出了五块碎银,恭恭敬敬地呈在了书案上。 那男子见了,顿时眼中放光,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但是他显得很是气度不凡,只轻描淡写地微瞥了一眼银钱,好像心里百般不情愿,对金钱很是厌弃似的。 他笑了笑,这才说道:“唉……你也是的……好像真以为拿出了银子,就能把事情摆平一样……唉……世道艰难啊……如今府衙里各项开支都很大,报官费、思案费、润笔费、牍案费、差遣费、提押费、劳心费、劳神费、脚力费、劳民费、勤案费、饭食费、饷银费、犒劳费、打点费、心烦意乱费、牛鬼蛇神费、上天入地费、天地玄黄费、三尊祖师费、香油费、阴锞费、阳锞费、纸牛艳马费、奖赏犒劳费、柴米油盐费、阴司打点费、阳司打点费、三教九流费、狐朋狗友费、娇妻美妾费、青楼楚馆费、酒水胭脂费、罗袜丝履费、宽衣解带费、老鸨费、龟公费、上楼费、下楼费、出门费、入门费、彩礼费、开门费、关门费、豪车阔府费、打点亲戚费、打点岳父母费、上车费、下车费、筵席费、场地费、私房费、上缴费、偷鸡摸狗费、生孩子费、养孩子费、出门学习费、摸爬滚打费、看病费、医药费、不治之症费、金丝寿衣费、楠木棺材费、佳穴风水费、挖坑费、填坑费、花篮费、无依无靠费、请哭费、请笑费、请走费、请来费、粉皮汤费、吹喇叭费、登台唱戏费、胡扯八道费、人去楼空费、死亡补贴费、公职补贴费、工资补贴费、分家产费、鸡飞蛋打费、内子蚕食费、兄弟成仇费、媳妇卷款费、子女抚养费、赡养老人费、夕阳红费、第二春费、过桥费、喝汤费、撑船费、阴司小鬼费、酆都大王费、阎罗王费、地藏王费、免去罪责费、再教育费、再入世费、删除记忆费、再成人费、再成长费,如此往复,无休无止,世世代代轮回,你说,我们是不是很累、很苦、很操蛋、很无趣、很疯狂、很抓狂、很紧张、很闷、很闲、很忙、很悲催、很难受、很无奈?” 说完,那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喝了口凉茶,衣袖轻轻地从银子上划过,转而那些银子就不见了。 吴雪一脸茫然,只能点头称是。他忽然有种感觉,在此男子的话里,自己这辈子已经算是过完了,该等着下辈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连环套 那男子一口气说完,说的是口沫横飞,嘴角还挂着些许口水的痕迹。他说得比较轻松,但是吴雪却只感觉到头脑昏昏沉沉的,他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一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的手足无措。 那男子笑眯眯地看着吴雪,神情也快活了很多,只是他一快活,吴雪就不快活了。他差一点就把要事给忘掉了,可见一个人最重要的天赋并不是智慧,而是一张嘴。有人一身真才实学,可也还是个闷葫芦,只能独自待在家中闭门不出,只求远离尘嚣。而有的人,只有着三分的学识,加之七分的嘴功,就混遍了天下,令武林群豪竞相折腰,不得不佩服。而能改变世界的,也正是这种人。 吴雪从纷乱如麻的思绪里面悠悠转醒,他一身虚汗,只觉得还未立夏,天气便已经炎热了起来。他抹了抹额间的细汗,古怪地笑了笑,这才想起自己家中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死者,而他们也对死者也忒不敬,说了半天也还是把它独自晾着。 于是吴雪切回主题,说道:“实不相瞒大人,小民来报案,是因为小民的家里……” 那男子笑吟吟地摆了摆手,一脸天空海阔的恬淡之意,就好像是刚从那花街柳巷里厮混一通,舒舒服服又带着几分猥琐的倦意,悠然而出一样。 他笑了笑,幽幽说道:“你的这个问题,我已经了解了,等会儿就会备案侦查,你先回去耐心等一等吧……” 说完,他就不再看向吴雪,而是拿起了案边的一个案牍,有意无意地看了起来,期间还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痛心疾首地喟叹,大有哀世道之多艰的隽永意味。 那男子似乎已忘记了吴雪的存在,而吴雪像是一块木头一样呆呆伫立在那里,显得很是突兀不和谐。吴雪真得感觉自己是落入了一个圈套,一个义正言辞的圈套,关键他不钻还不行,不钻还能让那死者在自家院子里躺着么? 钻了又如何?像是一个冤王八一样被人戏耍一通,结果只丢下一句:“回家等消息吧……” 吴雪想起来,自己还没说出是要报什么案,就被他给搪塞过去了,顿时感觉一股无名火起,但是他无可奈何,因为他这条命对眼前这个人来说,不如草芥,他唯一的价值和之所以他还保持着耐心,就是因为他给了点“意思”,意思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吴雪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着一股气说道:“大人,您还没问小民是什么事吧?” 那男子斜溜着眼,瞟了瞟吴雪,好像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人在。他微微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道:“哦,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吴雪一愣,嘴角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他悄悄吐出一口气,这才笑着对他说道:“可是……你连听发生了什么案件都没听,问也没问,就这么算了?” 那男子顿时怫然不悦,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厉声厉色地说道:“你个刁民懂什么?!我说了已经记下了,那就是记下了,你还在这里卖什么乖?请你离开!” 吴雪像是一个无赖一般抱着双臂,不断地颠着脚,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悠然说道:“我说大人,你干的是什么?为什么只收钱,不办事?” 那男子一见吴雪从一副小民样转脸变成了一个流氓恶霸的泼皮相儿,顿时吓了一跳,他转悠转悠眼珠子,悄无声息地变了脸色,对着吴雪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兄弟,不是我不办,而是这报案的流程就是这样……” 吴雪极其诧异,惊疑道:“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那男子摊开了双手,显得很是无辜无奈,“你耐心听我解释一下,是这样的……我这里,只是登记备案的,我记下案件,等大人回来了,再交给大人去办理,我也没有那个权利去越级办案啊……” 吴雪好像被人抡了一闷棍,差一点晕死在地,他良久才回过了神,幽幽说道:“那么……你就是主簿了?” 那男子灿烂一笑,悠然道:“正是如此!小可我十二岁过了乡试,二十多岁就位列皇榜第三十八位,成了一位荣光无量的朝廷命官!”说着,他还朝东方抱了抱拳,一双眼睛瞪如牛铃,闪着恭敬、倨傲的白光。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么……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到我的案件呢?” 那男子笑了笑,说道:“快了,前面还有两百八十二个案牍没处理,等知府大人回来了,就可以排到你了……” 吴雪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问男子道:“知府大人去了哪?” 主簿说道:“知府大人回家省亲去了,过段时间大概也就回来了……” 吴雪问道:“要多久?” 主簿说道:“他刚走了两天,大概还得几天吧……” 说着,他凑近了吴雪,贼兮兮地悄声说道:“小兄弟,实不相瞒,知府大人说是回家省亲,实则是关照他小老婆们去啦!” 吴雪顿时通体一阵恶寒,只感觉如堕冰窟,让他举步维艰。 主簿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这里没人,那就是我最大,所以我才敢这么说……那知府大人从天都空降过来,嗬呦,思念家中发妻,这不,又找了几个美娇妾,日日夜夜思念远人……” 吴雪连连应承着,可是却心却如死灰,他恨不得立马踏出府衙的大门。 他叹了口气,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主簿笑道:“小兄弟你尽管问吧,只要是我能答的,可以答的,我自然是不会隐瞒……” 吴雪只有一个问题了,问道:“为什么不是公假之期,府衙里的工作人员这么少?” 那主簿“咳”了一声,随之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冷说道:“哼,因为他们都放假了!” 吴雪一怔,苦笑道:“放假了?现在非年非节,放什么假?” 主簿痛恨地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点也不为黎民社稷考虑,只想着自己快活,你去找他们吧,没准在那些地方能找到他们的……” 吴雪这下是彻底死了心。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府衙大门,在他走的时候,那主簿还在喋喋不休地批判着,怪他们去寻欢作乐,却把自己独留在这里受空房,实在是寂寞得紧!可也没办法,谁让他资历最浅呢?哪怕是一个当了二十年的老车夫,在他这个新人面前都成了爷。 吴雪站在府衙的大门前,茫然若失地看着高阔气派的飞檐朱门,只感觉阵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那一瞬间,他万念俱灰。 府衙门口,那两个官差不知去了哪里,当吴雪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在一家挺不错的酒肆里,一个正在和人划拳喝酒,另一个搂着脸比墙白的女人,正笑得欢呢。 午后的阳光落在府衙的大门上,顿时整个府门都流光溢彩着,吴雪站在街对面,久久失神地看着如此一派风光。在此刻,它不像是一个庄严肃穆的秉公执法之地,而是一个落寂的、臃肿的空架子,除了增添一点传统建筑的气派辉煌,别无他用。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吴雪且试问自己,但是他没有答案,也不可能知道答案,就算是知道了答案又能如何?君可曾听闻江上那靡靡之音?戏伎无罪,自皆扰之。而吴雪唯一知道的是,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两种时候,一是颓靡凄悱将临之时,一是内外无患之时。 至于是哪一种情况,吴雪堂堂一介草民,又有什么资格去高谈阔论呢?他一愁离愁别恨,二愁囊中羞涩,三愁家中死者,就算是有短暂片刻思索一番,也是惘然若失,自顾不暇。 他凝望良久,这才收回眼光,长长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往家中走去。 一时间,吴雪寂寞万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冲涌上心口,他捂住嘴,强压了下去,这才没有当街失态。 吴雪望向街道尽头的天空,白云垂空,幽蓝如碧,只想变成一只鸟,赶紧飞离这个鬼地方。可是他没有翅膀。他只是这条街道上万千人海中的一个普通人罢了,所谓“富则达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道理,吴雪现在也不甚明了了。有些矫情的话说出来像笑话,笑话本该让人发笑的,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他现在对于自己无欲无求只想见一见兰儿他们因为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抓住一个人随便一个人向他说一说有的没的哪怕只是废话哪怕是嬉笑怒骂都可以。 吴雪只感觉喧嚣的街道实则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笼罩,紧张、困惑、自哀自怜、萎靡不振……他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他快要窒息,快要发疯,快要崩溃了。 矫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那些值得哀悼的事物 吴雪像是一个流浪汉一般,失魂落魄在一个春意盎然的街头,尽管春天已经快要结束,天气渐热了起来,但是吴雪却依旧感觉整个城池都沉浸在一种亘古不变的春意里,斐然难书。 他的身体和思绪都被阳光炙烤着,好像是一块冰一样快被融化,就连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扭曲,像是一个被拉得很长呈螺旋状的颜料一般,眼前的纷乱景象令他惊讶,也令他恐慌。 吴雪走在阴凉地里,沿着街道继续前进着,他似乎若有所思,但又什么都想不到。他对于家中那个莫名其妙的死者,无可奈何。对于自身复杂的情绪,也同样无可奈何。 他长长叹了口气,头昏脑涨的感觉让他摇摇欲坠,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放大,像是一个气球一样充斥在他的脑壳里,挤压着他的大脑和思维,令他恶心欲呕。 吴雪不想再看任何一件事物,哪怕它是生机勃勃的,他也无心再去欣赏。他径直回到了家中,然后从里面把门的插销给插紧,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屋子里一连喝了几杯凉水,他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了很多。 休息片刻,吴雪叹了口气,再次来到那死者跟前,此刻的阳光正值最为灼热刺眼的时候。那尸体死了应该没有多久,但是已经开始散发出阵阵恶臭的腐烂气味,吴雪又把刚才喝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吴雪站在槐树荫下,从枝叶缝隙里透过的光线落在了他身上和地上,随风摇曳,令人目眩。他抹着鼻子,重新恢复了平静,思维渐渐在他脑子里生根发芽。吴雪在鼻子和太阳穴上抹了抹清神膏,右手攀附在下巴上,食指重新落在了那小巧修直的鼻子上,他开始思索。 “死者大概三十岁左右,长相上佳,衣着考究,指甲头发都修建的很整齐。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被人杀死呢?”吴雪思忖着,“是仇杀?也有可能,因为现在似乎人与人之间都有仇,说是仇杀也不是不可能。这也是最为可能的猜测。如果是仇杀,为什么要把这人丢在这里呢?这与之前房东大叔所说的闹鬼,是否有关联呢?” 吴雪看着那男子胸前那淤紫如骨的掌印,继续思索着,“把罪责归结在郝仁头上实在是有些偏颇,天下膂力强悍的高人数不胜数,我不能因为对郝仁有所偏见就怀疑是他而为。 那把死者丢在这里是因为要藏尸么?他们是不是在情急之下匆匆将死者丢在这个院子里呢?”可他随后就否决了,“尸体是藏在草丛之下,若是紧急丢尸,应该会压倒一片草丛,而不是冷静地将他塞在草缝里,掩人耳目。” 吴雪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里没人居住,立马就被人当成了义庄,连荒草也不甘示弱……” 思前想后,吴雪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头绪,只能暂且作罢,心想还是等到晚上,看一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动静,还有一点,想到这里,吴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我倒要看看他们所说的那些,所谓的‘闹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雪重新用草将死者盖上,随之将其他的草也铺在了土地上。如果他们来了,应该会发现这些伪装,那时他们必然会认为杀人抛尸的勾当被人发现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屋,这房子怎么看都像是苍老了几十岁,好像在没人的这段时间里,它已经走完了一生,到了垂垂暮年。吴雪叹了口气,缓缓进了屋,现在要等的,就是夜晚的降临。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间房子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房间里的物品也没有丢失,他的东西还在静静躺在屋里的桌子上。 吴雪掸落表面灰尘,从包袱里取出一本书,那本书正是云响寺一案中,惠悲大师遗言留给他的佛经《普罗经》,他本不是信佛之人,但是此刻他不得不信,他从里面抽出几句偈言,念叨给死者,祝他早日通往往生世界。 他又翻了翻其他物品,从包裹里取出一块小令牌。这块令牌,正是翠鈴谷中秦霖交给他的如梦圣教的令牌,正是这块令牌,让吴雪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牢狱之灾,只是那一次他没有在里面待很久,就被白玉榷给救了。 想到这里,吴雪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想起过去和死者,总会有些黯然神伤。 而此时回想起来,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经历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怪事、坏事。吴雪看着那块精致小巧的令牌,上面镂刻着“如梦”两个字,不知怎么的,吴雪一下子就想到了另一个叫如梦的人。 秦如梦,蝶梦。吴雪突然觉得匪夷所思,天底下真的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似,但是性格秉性却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么? “这块令牌,等再见到秦如梦的时候,就还给她吧,这毕竟是她圣教之物。”吴雪自言自语道,可是他随后又觉得这有些困难,天大地大,在茫茫人海之中找一个物品的主人,岂是一件易事?“见到了她,就赶紧把这令牌还给她,不然指不定以后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呢!只是……” 吴雪叹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他将令牌重新放回包袱里,收拾妥当,走到了窗户前。他没有开窗,只是从窗棂见往外窥探。 他忽然有种感觉,这房子虽然坐落在这里,但是却好像超脱世外,成为了一个被遗忘的存在。吴雪置身其间,只感觉到一阵彻骨的悲伤,就像是窗外的风,一吹到屋子里,就变得很是寒凉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屋子里,空气里的灰尘在光束里漫舞,吴雪叹了口气,还是把窗户打开了,让阳光进来。他忽然有种感觉,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昏暗的屋子。 吴雪坐在椅子里,靠近窗户,他怔怔地看着屋子,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这间屋子,原本是他和张节陵的屋子。旁边的屋子是石业兰和游天星的,右边的是兰儿和蝶梦的屋子。只不过,现在它们都是空的,里面没有人,只有一片沉寂,就连空气也变得寂寞了起来。从来只有一个人并不寂寞,只有历尽了繁华落尽,终成为一个孤家寡人的时候,才更让人寂寞难耐。 这场繁华,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是不是有一出戏,可以永不落幕? 吴雪十指相扣,看着窗外的春光,槐荫戚戚,满城烟花风月,阳光笼罩在昏昏欲睡的城池上。 他们到了哪里呢?吴雪想到。 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懦弱,太过胆小,他千不该万不该就这么离去,应该在那里再等一等的。也许他们就在他刚一离去,就回来了。想到这种落空的感觉,吴雪不由得悲从中来,再也遏制不住,他垂下头,幽幽叹了口气。 他似乎又在眼前浮现了在地府水底的那一幕,游天星和他分别,他向上,而游天星和赵村长被卷入水底。吴雪虽然沉浸在春光里,但不由得被一个寒意笼罩,就好像在漆黑冰冷的水底,暗无天日,无法呼吸,孤独死去。 吴雪抹了抹眼角,就算是只有他自己,也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看着窗外的春景,可就是这样一派春光无限好的时节,却令他徒增了几许烦恼。他无比渴望夜晚的来临,哪怕是鬼也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也好,他现在忍无可忍。这个江湖从来都是如此,如此残忍无道。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极度渴望罪恶的降临。 来吧,来吧! 吴雪好似站在了暴风雨里,头上是垂垂的雨幕,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可是他茕茕孑立,却并不感到畏惧。他无可畏惧。他无需再躲避,无需再怀疑。如果罪恶并不会因为善念而消除,那么消除罪恶的方式莫非只有更加深沉、卑鄙的罪恶么? 现在,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来吧,来吧! 一无所有的不需要畏惧这世界的悲惨命运,他要超脱自己的命运,抓住自己的命运,没有什么暴风雨可以让他折翅,也没有什么幕布可以让他的表演落幕,更不会将他心底的怒吼消声。他像是囚笼里的困兽,在心底嘶吼着,等待着,等待着夜幕降临,等待着所有卑鄙计划的酝酿。 来吧,来吧! 这风雨飘摇的江湖并不会因为一点丑恶就毁掉,也并不会因为一点负面情绪就影响了义士心底的秘密。他必须坚持,必须勇敢。如果灾难在不可预料的某天来临,也许是兵败如山倒,也许是血海沉橹,也不要放弃希望,绝不要向丑恶之态妥协。假如那一天来临,他也会是千千万义士中的一个,卑鄙的阴谋者自然不会理解,他们只会龇牙咧嘴,露着满嘴焦黄大牙在门缝后面偷窥世界的景象,也许还会为自兴奋一番,他的时代终于来临! 来吧,来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La nuit bouleversée 吴雪在思想的漩涡里沉寂了一个下午,他并没有害怕即将到来的可能的危险与惊险,而是有些紧张。他就像是一个初次面对险恶的少年人,心情焦躁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他就怀着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坐在椅子里,等着夜幕降临。吴雪轻轻闭上双眼,调整着呼吸与心绪,越是危险时刻,就越是需要镇定。阳光从他的肩头头一直落在他的脚边,屋子里的光线此刻已经变得昏暗,最后一缕夕阳正躲在云层后面,快要消散无形。 此刻,他必须要独自面对,而他也心平气和,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会让他觉得奇怪了。令他疑惑不解的始终只有一样事物,而这事物是连天神也不理解的。人。 吴雪静坐了一下午,精神已经养到了一个最佳的状态,他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天边血红的残阳,诡谲的乌云在天边纠结缠绕着,像是一群狂暴的野兽掀起的血尘骸路。 他的眼睛里闪着幽暗火红的光芒,夕阳在他的眸子里燃烧着,他想到了两种情况。那些凶手今晚会不会如期而至呢?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那群歹徒杀人抛尸于此,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久经盘算?还有此次杀人**跟这屋子的闹鬼**又有什么联系呢?或者它们之间根本没有联系,这真的是一间闹鬼的房子? 吴雪不由得笑了一声,太阳已经彻底消失了,夜幕已经降临,天空中最后一片鹅黄的弧影也被东边侵袭而来的黑暗取代,在那光与影的交界处,杂糅成了一种墨蓝色的梦幻景象,令人心醉神迷。 如果这双分世界从来都是非黑即白的话,所有事情都会简单很多。 一股风迎面吹来,带着夜晚独有的气味,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又绕回了外面是深邃的夜空。吴雪坐在幽深的黑暗里,像是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再也难分彼此。夜幕已经将他的身影染成了黑色,可是他黑色的眼睛却燃着火光,四处寻找着夜晚的故事。 每个夜晚,都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这些事情大多乏善可陈,多是一些神秘诡谲、真假难辨的骗局。 夜幕下的临江城灯火辉煌,从江上吹来的风环绕着这一座孤城,充满了孤寂、落寞的气氛。远处是黑黢黢的群山之影,宛若幽灵一般环伺着这一座孤独的城池,就连城池之上笼罩的灯火荧光也焕发出了冷清死寂的幽影。 这就是临江城的夜晚了。外面的喧嚣与繁华在夜幕下似乎换了一种气氛。他现在独自一人坐在寂寞的幽影里,遥遥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只是这些都注定与他无关。 而且吴雪也知道,就在他屋子楼下的草地里,还藏着一具尸体,那个死相痛苦的人化成了幽魂,同样在夜幕和群星的河流里游荡着,连带着无数死者的亡灵在携手飞舞。 一种深刻的孤独感困扰着吴雪,外面的人间如此美好,而且令人向往,也许只是看着这样一座灯影古城就已经令人心醉神驰。可是在这暧昧不清的光影里,总有一种神秘的光线令吴雪怎么也看不透,那是独属于夜晚的辉光。就在这样深奥的光芒里,吴雪只感到有一把刀,正在将这个世界切成两半。一半欢笑,一半哭泣。一半正经,一半荒唐。一半在欢声笑语里醉生梦死,一半在哀歌袅袅里谋求生路。 直到这一切事物都落幕,一切的喧嚣都归于沉寂,这个世界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在这里,你很难再见到正常的人。吴雪听到了外面巷子里男人的嘶吼声,某一个窗户里女人的尖声叫喊,还有隐隐约约的孩子无助的哭声。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群驳杂的声音,极其吵闹,说话声呜呜囔囔,像是一群醉汉在大肆破坏着。很快,这些声音就混杂在了一起,变得极其混乱暴躁起来,在这样一个春末夏初的夜晚里很是诡异,令人惶恐紧张。 夜已经深了,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了。但注定有少数人还在这样的夜晚里挣扎着、混乱着。而吴雪正是他们之间的一员,只是他的目的比较奇特,他守着一个死人,像是一个守在木桩边上的人,在等着他的兔子。 他有些紧张,不停地摸索着自己的左手,那只手已经被吴雪解开了肮脏的绷带,换了一个简易的薄手套。那只手很热,比他的体温要高出许多,正像是吴雪的情绪一般,在黑色的火焰里沸腾着。 终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些深夜的喧嚣也停止,这个夜晚才属于夜晚。这样一个无声无息的夜晚反而令吴雪有些恐慌。现在,他怀着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的目的坐在暗影里,远处的光落在他的脸上,他依旧保持着安静,但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因为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院子里一阵异响,一开始像是风拂过草丛的沙沙声,而后又变成了好像石头落地的沉重的砸击声。 吴雪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窗户边,靠在墙上,偷偷向下面窥探去。 只见下面幽暗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几道黑影,那几道黑影像是幽灵一般跳进了院子里,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大门前,推了推门。 吴雪心口噗通噗通地狂跳着,他知道他们还是没有按捺住怀疑与恐慌,再次来到了这个丢尸现场。 不多久,吴雪听到了下面轻微的说话声: “怎么回事?!” “我说怎么回事,原来是门锁了!” “什么?门锁了?这里不是没人住的么?!” “我……我记得先前来的时候,这门是没锁的啊……而且这里面长满了荒草,一看就不像是有人住的……” 一阵沉默,吴雪紧紧贴在二楼的墙壁上,却止不住汗流浃背。他压了压紧张的情绪,继续听到: “会不会是有人在这里面?” 良久,一个人才说出来他的怀疑。 “怎么可能?现在兵荒马乱的,而且先前临江城的人一阵迁徙逃命,这房子很可能就是那时候空下来的……” “上次你检查了没?” “没……没有……这样一个破房子,老鼠都不想在里面扎堆抱窝,除了黄狼子大仙,还会有其他东西在里面?” 又是一阵沉默,那人才说道:“我看你找的这个地方也不甚好,这样一个破房子怎么看都不吉利,阴森森的,除了孤魂野鬼,恐怕就真的没人再敢玩命来了……” 吴雪偷偷向下看去,只见从阴影里走出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说道:“这不是正和我们的意么?要是有人,我们还来这里干什么?” “说的也对,快点,把锁撬开,将东西搬进来……” 于是一个人走到了门前,打开了插销,随即外面又走进来四个人,那四个骂骂咧咧地说道:“特娘的,你们怎么这么慢?老子还以为你们被那黄狼子给啃了!” “别废话!赶快把东西抬进来!” 说话间,只见门外那四个人晃晃悠悠地搬着一个“东西”,走进了院门,随后沉沉地放在了地上。 那几人干净将门关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两个红纸灯笼挂在了门两边,围在了那个东西前。 只见他们目露凶光,眼神极其贪婪地看着那个东西,接着光线,吴雪看清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彻骨的冷意从脚底贯上了头顶。只见那东西不是他物,正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那棺材被七个人围着,他们狂热地看了一阵,随之有个人突然鬼声鬼气地说道:“娘的,为了这个东西,我们可是真不容易,哼哼,这下终于得来了这个东西!” 另一人沉声道:“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快把东西藏起来,等一下有人来了就麻烦了……” 说着,他们把棺材抬进了屋子,就在吴雪脚下的地方。 吴雪顿时惊恐万分,他满腹狐疑,但又不明所以。他们千辛万苦弄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口棺材? 这伙人就是说何来路? 但是这些在目前来看都是次要的,眼下最为紧迫的问题是,如果那伙歹徒上来了怎么办?而且,他白天将院子里的草都给拔了,若是他们反应过来,必然会想到这里已经有人来了。那自己若是被他们包围,七个恶汉围攻自己,他岂还有生路? 楼下,那七个人稳稳当当地将那口棺材放在了厅堂里,随之坐在各处休息片刻。 其中一人说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么?” “这里面的东西对有些人可能无关紧要,但是对另一些人,可能是重中之重,关键你怎么去看它……” 他的话勾起了其他几人的兴趣和玉望,他们一同看向那黑黢黢的棺材,眼睛里满是狡黠。 “你们可别打这东西的念头!”那人呵斥道,“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正在此时,另一人忽然低声叫了一声:“不对!这屋里有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午夜闻歌声 就在他们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低声叫喊道:“不好!这屋子里有人!” 此话一出,立马激起了其他六人的警觉,他们四处张望,可是屋子外面黑黝黝一片,只有两盏红纸灯笼在幽风里闪着微光,别说人影了,就连个夜猫儿的影子都没有。 “老四,你不会是看错了吧?”一人说道。 被叫做老四的人沉着眉眼,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精芒,他沉沉问道:“对了,老二,你上次来探查的时候,有没有进来仔细检查过?” 老二“咳”了一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抱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说这个,我们再不快走,若是被他们给追上来,就麻烦啦!” 就在他说话的空当,有个人突然说话了:“老四的小心是对的……”众人一同看向说话的人,那人的手指在桌子上抚摸了一下,随即看了看指尖,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大哥?” 老大几根手指拂过桌面,又看了屋子内的其他事物,他沉静的目光落在每一个可以之处,桌子、椅子、茶水杯、水壶…… “这些东西都被人给动过,而且上面的灰尘也被擦去了。”老大沉声定夺道。 老二狐疑道:“大哥,会不会是我们动的?毕竟我们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难免磕磕碰碰……” 老四接口道:“不是!我一直在注意屋子里的一切,我们没有碰到任何一样东西,除了坐在椅子上。” 这下七个人都陷入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老大走到屋子门口,向外看去,不由得缩了缩眼瞳,他知道这院子里必定有人在!或者说,他曾经在过。 他们一伙人来的匆忙,加上心里有些紧张,没有注意到环境的怪异之处。此刻,他发现了,院子里的草明显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老大心中一咯噔,随之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看来,这个人还是个园丁……” 其他人问道:“大哥何出此言?” 老四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院子的主人回来了,不然不会特意来除草的,除非……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还能找什么东西?这里面荒无人烟,杂草遍地,有什么宝贝可找?” 老四在心里暗骂一声:“蠢货!”他暗暗恼怒,觉得这伙人大都是有勇无谋的匹夫,眼睛里只有宝贝,连危险都察觉不到。 就在此时,只听楼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动静,就像是有什么硬物掉在了地上一样! 一听到此声,老大和老四立马变了脸色,老大立马低声吼道:“老二老三跟我来,你们四个去外面看着他!” 说着,他就一马当先,三步做两步地冲上了楼梯,老二老三此刻也反应过来,立马跟了上去。 老四带着其他三人来到了外面,守在各处,盯防着每一个窗户。 吴雪此刻却是乱了阵脚。此前他一直在楼上偷听他们的谈话,为了听得更清楚一点,不想碰落了包袱,里面的如梦令牌赫然掉了出来,在黑暗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黑暗的平静。 “糟了糟了!”吴雪立马拾起那个令牌,他已经听到了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已经距离这里不足十步了,自己往那边跑呢? 他往外看去,只见下面的阴影里也是守着几个人,吴雪心中一咯噔,心想这下是前有狼后有虎,自己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办法也很老套,而且毫无新意。吴雪像无数走投无路的人一样,立马缩身躲到了床下。他现在只求他们不要找得太过细致,不然自己被人从床底下揪出来难免要尴尬。 就在这时,吴雪听到了外面轻微地说话声,他们挨个搜查房间,现在终于是来到了吴雪所在的房间。 只听房间门“吱呀”一声,这声音在此种环境里听起来格外的诡异,就像是一个小鬼在呻吟一样。随着这道轻微的声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几个人,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在地面上,鬼鬼祟祟的。吴雪的屏住了呼吸,可是那心口狂跳的声音却在他自己耳边聒噪着。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在屋子里四处走动着,吴雪看着他们的腿脚在月光下浮现出了形迹,在他眼前来回晃动着。他们腿上打着布帛绑袜,一双布鞋上满是潮湿的泥土。 就在吴雪暗自思索的时候,只见其中一个人突然弯下了腰,捡起了那个掉在地上的包袱,窸窸窣窣地翻了翻里面的东西。 吴雪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心中暗叫道:“只顾着那块令牌了,包袱没捡起来,这下他们必定认为屋子里是有人的了!这下该怎么办?” 就在他思绪杂芜的时候,那人忽地朝这边走来,一直来到了他的床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会知道在干什么,但吴雪有所预料,他必然会低下头来,然后他们打个亲切的照面。 吴雪想,若是他低下头,我就趁此机会戳瞎了他的双眼,便借此乱逃脱,能跑多远跑多远。 就在此时,就在那个人微微玩下膝盖的时候,吴雪捂着令牌的手不由得加紧了力度。他的手心里满是汗。 就在吴雪以为今晚免不了一场恶战的时候,只听窗外飘进来三两声欧哑嘲咋的腔调,紧接着阵阵曲乐也随风飘进了屋内。吴雪一愣,随之想到了人们口中那个“闹鬼”的传闻。 就在此时,那个人忽而从床边来到了窗口。 只听其中一人牙关打颤,声寒意冷地说道:“大……大哥……那些是什么鬼东西……?!” “怎么回事?”老大也疑惑地喃喃自语道,“老四他们什么时候学会唱戏跳舞了?” 这时候老三终于说话了,他惊愕地叫道:“那不是老四他们!” “什么?!”老二腿已经发抖了,他忽而睁大了恐惧的双眼,“我之前在这周围排摸的时候……听人说……这里面有间闹鬼的屋子……一到半夜三更就开始唱歌跳舞……不会就是这间吧?!” 老大呵斥了一声:“愚蠢!不要慌乱,这有可能只是那个小老鼠吓唬我们的小伎俩,不要自乱阵脚!” “可是……老四他们去哪了?!”老三走到窗边,向下看去,随之猛地惊呼了一声:“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老四怎么看得门?!” 老二悚然一惊,惊惶道:“我的小老弟啊!这哪里是人啊!哪有人大半夜扮成这副鬼模样唱歌跳舞的?!” 老大一拍窗沿,他的声音尽管狠厉毒辣,但是也遮掩不住其间的惊惧之意。他恶狠狠地低声说道:“管他是人是鬼,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就让他们知道老子练了三十二年童子功的厉害!” 说着,他就带着其他两人急匆匆向外走去。吴雪缩在床底下,心里却在嘀咕着:“他们突然这么说,会不会就是为了给我演一出戏?借着鬼怪之名,让我误以为他们已经离去了,好让我自投罗网?”他思前想后,依旧犹豫不决。 只是这时候楼下院子里的歌舞曲乐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那歌声幽幽转转凄迷惨然,吴雪只听了一阵,顿时神魂颠倒,七魄难守,一时陷入了那歌声所设的迷阵之中。吴雪头脑发昏,心里有种恶心的感觉,他拍了拍脸,将自己给抽醒了,然后急忙给自己太阳穴连带人中抹了一些张节陵调制的“清神膏”。 吴雪嘀咕道:“这东西不知道能不能解开这鬼怪之迷阵?此歌此曲动人心魄,蛊惑人心,还是小心为妙……我且去一探究竟……” 摸了清神膏,吴雪忽觉心神一阵骀荡,好似连沉闷凝滞的神魄都振奋了起来,一扫先前那靡靡之音带来的困惑、重压之感。 吴雪从窗户边上向下看去,只见满院狐火盎然,树影婆娑,显得格外鬼魅妖冶。在这场鬼影之中,几个模样怪异的人正在唱着歌,身子也还随着歌声摇曳着。舞姿翩翩,歌声袅袅,只是在吴雪看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他惊惧不已。 在舞台旁,还有一圈击锣敲鼓、拨弦吹笙的小鬼。只见那些小鬼腿脚抖动着,左右摇摆着,显得格外欢快。吴雪向这些小鬼看去,顿时骇然失色。只见那些小鬼无不是赤足青面,个子不过似个萝卜锥,发若雄狮,鼻如雷公,一双大眼睛直像是那富户门口的瑞兽一般。 而在一边,多了几个普通人扮相的人,吴雪没有跟那些匪徒打过照面,但是根据着装就判断出来,这些人正是刚才那些站在床边的那些人。 吴雪顿时惊骇万分,只见那七个匪徒不知怎么回事,好像丢了魂魄一般,跟着歌声乐声一起起舞,只是他们胡乱摇摆着,远不如台上那四个妖面鬼样的人舞得优美。 吴雪不由得惊骇道:“这到底是哪路神仙?怎么落到我家庭院,开了场歌舞宴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棺材里的秘密 吴雪偷偷爬在窗沿,伸着半张脸向下看去,院子里鬼影森森,狐火撩撩,气氛被怪异的歌声和时而激昂时而乐曲伴奏烘托到了极点,既诡异又压抑,吴雪只是看了少一阵子,几乎有种冲动,他也想要跑下去,加入他们的午夜聚会狂欢。 可是他就在神识迷惘沉醉之时,他忽而惊醒了过来。他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在他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体内忽而上涌起一股热流,但丹田处像是一个火炉一样,瞬间就让他浑身血液沸腾了起来。随之一股浊气脱口而出,吴雪顿时感觉思维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大脑里。 吴雪不由得感叹:“看来这次又是那人救了我……”他已经明白了,那个人与他同生共死,而她留在他体内的力量就像是一个监视者一样,时时窥探着他身体的状况,一有异动,立马就凸显出了她的作用。 窗外的天空是深沉沉的夜幕,天上无星,就连月亮此刻也被一层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墨云给遮住了,整个夜空像是一块浸了墨汁的白绢一样,丝缕朦胧。而就在这样的夜幕下,这个院子里却热闹非凡,载歌载舞,欢声笑语,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神仙们兀自欢腾。 吴雪看了一阵,又抹了抹清神膏,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下看去,只见那些小鬼们依旧围着舞台雀跃着,各自忙着手中的器乐,音色各异,合奏出了一支诡异奇怪的曲子。台上那四伶人依旧在舞动着,歌唱着,而那七个来路不明的歹徒似乎也忘记了疲倦,一直跟着他们舞动着,只是他们身段远不如伶人身段轻柔优美,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喝醉酒的莽汉在胡乱舞动着,很是滑稽可笑。 “这到底是来路的神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庭院?那伙歹徒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他们是中了什么邪术?”吴雪满腹狐疑,他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和好起了。“既然那个人不会让我白白丢掉性命,那我何不借着她的力量前去探查一番?”吴雪美滋滋地想着,便再也不能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一下楼,便看见了那口乌漆墨黑的棺材。那棺材材质极佳,看着就让人觉得沉重万分,吴雪甚至觉得这不是木头的,而是从石头里凿出来的一个完整的棺材。 不知怎么的,吴雪的视线就是无法从那口棺材上面脱离,他的脖子间的肌肉紧绷着,就连扭转都扭转不了。眼睛里只有这一口棺材,就连外面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也被他抛在了脑后。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就好像是见到了老熟人一样,让人想打一声招呼。 吴雪顿时觉得奇怪不已,心里暗暗琢磨:“我从来没见过这棺材,可为什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这里面藏的是什么东西?一个死者?” 他看那棺材看得痴了,不由得思绪翩翩,竟忘了外面诡异的景象,全身心都被这东西给吸引住了。但是吴雪并没有像之前看外面小鬼表演时那样失去意识,而是他从骨子里被吸引了,令他无法抗拒。 吴雪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棺材边上,犹豫了一阵,还是将手搭在了棺材上,刚一触碰,吴雪就是一个激灵。这棺材虽未木质,但是却寒凉刺骨,只摸了一下,吴雪就感觉手指僵硬难曲,他动用内功驱策内力游走,这只手才可以伸展自如。 “这棺材可真是古怪……”吴雪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摸了一下,就感觉已经触摸了千千万万遍一样……” 吴雪并不感到害怕,因为这口棺材虽然看起来很可怖惊悚,但是却并没有给吴雪一种死亡的感觉,相反,他忽然有了一种亲切感。吴雪叹了口气,他也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奇怪,按照往常的惯例,见到屋子当中摆着这样的一口棺材,必定是会被吓得半死不活的。 就在此时,吴雪的左手忽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根本不由得他控制。他微微诧异,就连这只手,也开始不能自已起来。它好像在兴奋,在欢呼。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吴雪有些踌躇不决,他盯着那棺材看了一阵,那种亲切感越愈甚。 吴雪摘下手套,那只左手在外面的狐火里闪着异样的紫光,里面还有丝丝游动的黑色云彩,吴雪能感觉得到,它在兴奋着,等待着。 终于,吴雪将眼光看向了棺材,喃喃自语:“既然我已经来了,那就看看吧……”吴雪说服了自己,他凝起一股内力,聚集在左手,蓦地搭在了棺材盖上面。棺材上的寒凉气息再一碰到吴雪的左手的时候,就被吸扯了进去,吴雪将内力不断下压,这才阻止了寒气沿着手臂蔓延到身上。 吴雪有些惊惧:“这棺材的阴寒之气怎么会如此之深?!若不是有这只能吸一切法的怪手在,我岂不是要被冻成冰块了?” 这棺材远比他想象的要沉,他费了半天功夫,这才推开了一点缝隙。里面一片漆黑,看不清楚。吴雪不敢贸然伸出脑袋向里面看,于是继续推着,不多久,那棺材板终于被吴雪缓缓推开了一半。 就在他打开的一瞬间,忽然从里面升起一股黑烟,那黑烟一出来,屋子里的光线骤然变暗,吴雪猛然一惊,立马一个苇身后撤步,连跳出去两三步远,这才没被那黑烟给喷到。 吴雪一见到那黑烟,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不腐不臭,只是有种怪怪的药草味道,其间还有些许甜丝丝的香气。 等了半晌,见那棺材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再蹦出来,吴雪稍稍安心一些,定了定心神,长出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那棺材前,慢悠悠地朝里面看去。 只见棺材里果然是一具尸体。那是一具女尸,她身着白衣,素面墨发,倒不像是个死人,好似睡着了一般。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死人,她的身躯和皮肤依旧饱满,双手合拢在小腹上,肤色自然白皙,而非死人那般的阴寒无光。 吴雪站在棺材边上,顿时陷入了困惑之中:“这就是那几个歹徒所说的宝贝?一具女尸而已,难道还有什么妙处不成?”此前吴雪偷听了歹徒的谈话,他看说什么“对有的人来说,这是无价之宝,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东西一文不值。” 可是真当吴雪看到了棺材里的女尸,这才觉得愈发诡异起来。他们这群人究竟是干什么的?竟然还会对尸体感兴趣?吴雪心想:“难道这是一伙盗墓为生的土夫子么?” 他看了看棺材四周,却没有沾染上任何泥土的痕迹。此地多雨,城外的古墓大都是在荒郊野岭,如果要把一口棺材抬到这城里,没有粘上泥土显然不太可能。 吴雪想,也许这棺材是他们从城中哪家偷来的,这家小姐芳逝不久,看着样子,就像是没死一样。 他疑惑万分,可是却不敢轻易触碰一个不知生死的人。 吴雪看了一阵女尸,起先他没有注意,只是越看越觉得此女眼熟,到最后他忽而长大了嘴巴,眼睛里满是困惑、疑惑,甚至还有难以描摹的痛苦。 在他看来,躺在棺材里的女尸,根本不是其他人,而是兰儿! 吴雪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再一看去,顿时悲从中来,立马趴在了棺材边上,伸手去抓她的手。 “兰儿!” 吴雪抓着她的手,只是这只手已经似坚冰一般冰凉,再也没有往日那种温暖的感觉。现在她唯一给吴雪的感觉,只有死亡的阴影和一种彻骨的痛苦。 他不断摇晃着兰儿,而她再也没有像往日那般笑着回应于他。吴雪不断地呼唤着兰儿的名字,只是她就好像是沉入了堂甜美的梦乡,再也无法醒来。那嘴角淡淡的微笑,似宽慰,又似悲伤难耐。 吴雪心中一凉,顿时一阵痛苦贯穿了他的身心,煎熬着他的身体,将他撕扯地七零八落,若是此情双成花,定然如秋期之会,漫天落英缤纷。 他的胸口好像堵着一口气上不来,吴雪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痛和彻底的绝望。 只是在这种绝望之中,还留存这丝丝侥幸,吴雪苦笑道:“兰儿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想要作弄我么?你赢了,我认输了,好不好?” 可是,兰儿依旧没有回应他,吴雪呆呆傻傻地看着她的脸庞。那依旧令他心中感到莫名温暖的脸庞,他有多想再听她说一句话,看她冲自己浅浅地笑一笑?只是种种复杂的感觉交织在吴雪的心头,他浑身颤抖,头脑发昏,嘴巴奇怪地张开着,只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吴雪趴在棺材边上,无力的跪着,埋着头轻轻地啜泣着。他的一只手还抓着兰儿的手,紧紧地抓着。 多么的寒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所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吴雪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来,身体只剩下一具空壳,被一种彻骨的寒冷浸泡。他嘴巴奇怪地张开着,一双眼睛好像是活见鬼了,惊悚而又讶然地睁着。他跪在棺材旁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在何处,也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他保持着一个溺水者的姿势,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极度痛苦地扭曲颤抖着。 一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系列问题,每个问题都蒙着死亡的阴影,像是傍晚的乌鸦一样在枯死的树木躯干上盘旋哀嚎。黑色的乌鸦占据了他的身心,吴雪已经无心去细细斟酌,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失去珍惜事物的滋味,死亡的阴影。 外面的聒噪依旧在持续,依旧在欢天喜地,舞蹈讴歌着的每一样色彩的变换都令他头晕目眩,他几乎想要呕吐。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那一刻,他恰若一片无辜、渺小的雪花,落在了污泥浊水的人间,浸透了他的身心,变成了黑色的花形。 所有的生命都脆弱不堪,所有美好的事物又都极易消弭。吴雪好像置身在一个奇怪的场景里,漫长的古道旁是满天纷飞的黄叶,时光都被秋天染成了金黄的颜色。他就坐在一个下沉的石阶边上,旁边路过的旅人不时停下脚步,拾起一片扇叶,端详一阵,就像是在看着所有闪着光芒的梦想和永远无法实现的执念,消失在了金风席卷的尽头。吴雪有种感觉,现实与荒诞已经难分彼此,它们就在这景象里缱绻飞舞着,就像是一个赖于作画的失意画师,怎么也攫取不到那美好事物的核心,只能愤恨地将画笔蘸着颜料将白纸卷涂抹,所欲所求全部都交织在画面里,再也分不清是哪一种情感占据了主动。它们竞相芬芳,驳杂在吴雪的老旧的墙壁上,向他张牙舞爪,肆意妄为。 只是这一笔注定是黑色,而不是充满梦幻的金黄。 吴雪趴在棺材边上,一只手拉着兰儿的手,脸埋在另一只胳膊里,轻轻地啜泣着。他的身体在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被拉扯着。他头昏脑涨,就像是脑子里压着一块石头,胸口堵着一团紧实的棉花。 为什么会这样?吴雪看着棺材里安睡的人,顿时悲伤难以遏制,眼泪顺着脸庞汹涌而下。他亲切又哀伤地看着兰儿的容颜,还是如往常那般,温柔和蔼的笑容已经挂在嘴边,只是她再也不能对他说一句话,哪怕是抱怨恚怒的话。她就像是一朵沉睡的花,再也不会适节而放。 他伸出了手,抚摸着她的脸,只是却给了他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那种感觉叫做冰冷。 吴雪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不停地呜咽着,此刻她的笑有什么含义呢?吴雪之前一直搞不懂兰儿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是她一个笑容都令他感觉意味深长,永不倦怠。 那么,在这最后一刻,她的笑是否还一如既往呢? 吴雪抓着棺材边上,紧紧地抓着,棺材被他指甲刮的“咯吱咯吱”的,一道道抓痕触目惊心地印刻在了上面,那只左手闪着幽蓝似魅的光芒,那棺材里面所有的寒意全部被他的左手吸噬,寒意啮骨,也刺进了他的心。 吴雪不能自已,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内力去压制这股极寒的冷意,他任由它侵蚀着他的身心。 一时间,吴雪只感觉寒冷刺骨,他浑身哆嗦着,嘴巴里吐着热气。屋子里的温度好像骤然下降,好像连妖异的火光也被冰冻。吴雪浑身结着冰霜,他看着兰儿的脸庞,好像她也开始冰冻。 吴雪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所有的外物的刺激再也不能阻碍他的思维和行动。他不在感到寒冷,不在感到炽热,只有一股淡淡的、如兰的冷幽香气弥漫在鼻尖。 他忽地站起,冲出门外,像是一只发了狂的猛虎一般,扑向了其中一个歹徒,揪起他的衣领,对着他迷醉而笑的脸就是几个巴掌,那巴掌直接将那人的脸打肿了,像是一个猪头一样。 可是那人依旧在笑着,虽然被吴雪揪着,可是身体依旧在随着诡异的音乐在摇摆晃动,其他人好像都没有看到吴雪,依旧在狂欢着。 吴雪顿时怒发冲冠,又是几巴掌,可是那人好像毒以入骨,再也无法解毒根治,他好像已经忘了这个世界,只有狂欢和精力的挥霍才能让他欢喜。吴雪气喘吁吁地,像是一个疯子,恶狠狠地将那人丢在一边,可那人倒在了地上,依旧在抽搐着,身体随着那诡异的音乐在晃动着,好像一条蛆虫在汲取着无法遏制的养分。 吴雪看向那个舞台,那四个伶人依旧载歌载舞,那些小鬼挺着大肚子,左右跳动,一脸惬意的鬼样。 他再也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害怕。当怒火占据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无法克制住他。 吴雪只觉得这些东西都可恶至极,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兰儿的香消玉殒,也许是一种叫做孤独的猛兽让他快要发疯。 他像是腾龙飞虎一样,扑倒了舞台上,抓起其中一个鬼面妖样的伶人,狂吼了一声,他想要说话,可是只发出来野兽的嘶吼。 那伶人诡异地笑着,笑声愈发尖锐刺耳,其他三个伶人忽而来到了吴雪的身边,丝帛翻飞,将他重重包围,似魅似幻。 吴雪一时陷入了迷惘之中,抓着那人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那四个伶人围着吴雪漫舞,嘴巴里还在唱着神神鬼鬼的歌。他感觉意识在下坠,身体变得像是一朵云般轻柔飘忽。 不知怎么的,吴雪的气息忽而理顺了,内力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体内被一股暖流包裹,像是爱抚,又像是安慰。 忽然,吴雪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积压的情感,他颓然坐在地上,在那四个鬼模鬼样的中间,放声大哭着,好像积压依旧的雨水,终于落了地。他任由那些眼泪流下,泥泞了他的脸庞,濡湿了他的心房。 这是一个奇怪诡谲的场景,吴雪坐在场中大哭不止,四个莺歌燕舞的伶人围着他,下面一圈欢呼雀跃的小鬼,还有七个神情诡异的歹徒。他们陷入了一场不由自主、神魂颠倒的、彻底的狂欢之中。 吴雪的内心有两只情感,一种是极度的愤怒,一种是极度的悲伤。这两种情感来回拉扯着他,几乎快要把他撕成两半,两半的他在相互对话,在相互安慰,但是彼此又都看不对眼,所以只能犹豫不决,相互牵扯。 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吴雪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一切是真实的么?还是说,都只是镜花水月?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情感会如此强烈?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会这么虚幻?眼前看到的所以事物,反反复复,朦朦胧胧,是真是假?也许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贯穿其中的感情才是真的。它不受任何的限制和阻碍,超脱**的囹圄,超脱死寂的时间,成为了一种永久伫立的丰碑。以无物论有物,以有物看无物,似是有还无,恰若无而有。也许真实的,并不是靠**触碰的,而是要靠感情连接去感知的。 这一刻,吴雪可以成为任何美好的事物,一朵娇艳的花,一幅阳光明媚的画,一艘孤苦伶仃的渔船,一轮黯淡无光的月亮……所有的感情都是共通的,想要去理解只能靠感知,凭借着实体终究只是梦幻泡影,一旦生命消散,就荡然无存。 吴雪似乎已经哭累了,他再也没有眼泪可以流了,他的眼眶红红的,已经哭肿了,眼前的朦胧光影刺得他眼睛发疼,他蜷缩着身体,在梦幻的歌舞之中瑟瑟发抖。 他现在心里空落落的,不喜不悲,只是一种挥散不去的阴霾笼罩着他。他像是着了魔一般,穿过这一片繁华,回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依旧很冷,吴雪也觉得冷。他来到棺材边,轻轻抹了抹眼睛,那里疼得厉害。他再看向棺材里,只见里面依旧躺着一具女尸,她正在安睡。 不知怎么的,吴雪感觉无比疲惫,好像哭过以后好好睡一觉。 他告别了那阴嗖嗖的棺材,走上了二楼,他怎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再思索,只想睡一觉。 吴雪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屋子里,这里光线昏暗,他像是一个醉汉一样,开始宽衣解带,脱得赤条条的,然后来到了窗边,下面的狂欢依旧在持续,他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关上了窗户,静静地矗立在床边。 他感到无比疲惫,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吴雪躺在了床上,耳边依旧盘旋着下面的声音,而他只感觉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一样,恍惚不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真实与虚幻 吴雪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想闭上眼睛,可是闭上眼睛并不代表脑海里的声音就会停下来。那些驳杂的声音在他脑袋里聒噪着,和窗外院子里的歌声舞声交相辉映,就像是一道道深邃宇宙流光闪过天际,消散了所有的行迹,唯有幻想和印象留在漆黑的夜幕里。吴雪现在所感受的,只有这样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流光。 亦真亦幻,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他想要的真实。是一个由梦境的虚幻构界的迷幻,还是可以触摸到的现实?现实虽然没有那么美好,但是值得人们去思考和回味。 然后吴雪就会发现,眼前的一切迷乱景象都是虚幻,唯一的真实就是他心里一直还藏着的,就算是世道变迁,彗星坠地也不会改变的念头。 他忘记了楼下棺材里的人,忘记了外面诡异的鬼影,忘记了自己的思维,忘记了身处何方,只有一颗心足够炽热明媚,就算是面对最混乱、最无序的幻象也不会动摇。 现在,只有他自己,在这间寂寥的小房间里,他能感受到风从窗缝隙里流进屋子,想水流一般将他包裹,划过他每一寸肌肤,浸润了干涸的、狭隘的思维界限,将他的目光拓宽,飘到了不知名的远处,那个地方是吴雪所梦想的真实,而非逃避似的虚幻和自我麻醉。那不是虚妄,也不是乌托邦,那个地方叫他自己的心,初心。 吴雪闭上眼睛,呼吸开始平缓,没有什么是值得担忧的,没有什么是值得绝望的。因为他知道,困住他的正是他一直害怕的。他一直害怕失去,一直害怕自己成为了一个异类。但是他现在发现,你是不是异类不是你自己能定义,很多东西都是他人的偏见和自私所致,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可值得自我怀疑的?你需要的,就是对于苍蝇不管不顾,走出垃圾堆就行了。前提自然是,你不是那些苍蝇蚊子的一员。再沦落也不能放弃内心为人的尊严,再得势也不能失去本分的道德。 吴雪明白,无论说什么,有道理没道理,都是要被斥责的。他们需要的就像是窗外那些神神鬼鬼一样,跳着一场永不落幕的狂舞,唱一曲永远没有收尾符的曲乐。 那些看似迷幻和释放的东西,并没有让吴雪开心多少,他只感到空虚和孤独,并向远远保持距离,尽管他知道,他已经处于其间了,想要在一个大环境里保持己心很难,拒绝诱惑更难。但是一个人若是对自己一点要求都没有,那跟妖魔鬼怪就没有区别。 他的脑袋里全是鬼怪的影子,他想要远离,他想要逃离,他想要安静。如果一切能然人感到开心的都是些混乱迷醉的状态,那么就敬而远之吧,哪怕是孤独到死都可以。 吴雪知道快乐就藏在他琐碎生活的细节里,何苦再去寻找乐子呢?当玉望开始泛滥的时候,向来只有两只可能,一是创造出自身的价值,一是彻底的堕落,成为自我安慰自我放纵的一员。他尽可能有所抱怨,但是这都是正常的,因为一时之快而就做出冲动决定的,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别总是苦着一张冷漠脸,没有人比他人高贵,没有人比他人下贱。也不要故作姿态,表里一套,背里一套,没有人喜欢一个自我欺骗的人。 吴雪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光线已经透过了窗缝隙,落在了昏暗的屋子里。他无比渴望打开尘封已久的窗户。这一夜,他跟这所闹鬼的房子一起堕入了更深邃的黑暗,将之驱散的只有白天的明媚。 他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望向窗外,外面是一派明媚春光。现在,将你内心里所有的糟粕都丢掉,丢了吧,丢了那些毫无意义的书籍,它只会让你陷入无聊的情感漩涡。像是鸡肋一样,看了一遍,好像很合口味,再看一遍,这才发现:这些都是些什么玩意,而正是这些散布人生负面情绪的人,教你怎么去生活的人,正坐在高档别墅里,开着一瓶优雅从容的e。 吴雪想,这才是真实,他想要的真实,并不美好,也不颓败,它只是像万千普通人一样,过着每一个平凡普通的一天。但没准,在这块蛋糕里会有一点小惊喜,这样就好了。 现在,摆脱纸醉金迷的冷气,向上走吧。一个人的力量,哪怕是正在自爱自怜的普通人的力量,都很伟大,都有着巨大的潜力。 站在阳光明媚的窗户前,吴雪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阳光笼罩的院落和远处的城池,翘起的塔檐已经沐浴在了清晨的阳光里,一半明媚,一半晦涩。 现在,那些幻影呢? 都消散在了阳光里,不知何时,它们缩到了阴影里,等下下一个夜晚的降临,伺机俘获猎物。 吴雪穿好衣服,思索片刻,昨夜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他问过自己最多的问题。他的头脑有些昏沉,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奇异的香气。而正是这种冷幽古怪的香气让他神识模糊。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跑到了楼下,那口棺材依旧在屋子里,棺材板半开着,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样,引诱着意志不坚的猎物。 吴雪深吸了一口气,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已经没了,但是那种感觉吴雪此生不想再体会一次。 他缓步走到那个神秘的棺材前,朝里面看去,不由得苦笑起来。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没有女尸,更没有他担忧的兰儿。 为什么会产生那种幻觉?吴雪疑惑不解,他仔细看了看那棺材,依旧寒凉刺骨,只是再没有那种摄人心魄的气势了。 吴雪走到院子里,这里还保持着之前的模样,没有舞台,没有歌舞,也没有那七个祸乱的歹徒。他们去了哪?昨夜的狂欢过后,那些人去了哪里? 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吴雪的头脑,帮助他理清思绪。他开始在脑袋里回想前后的经过。 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幻觉么?可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情感弥留心间呢?那种苦楚,那种悲伤,那种欢腾的余烬都还在昨夜的灰烬里闪着火光。 这时候,吴雪跑到了槐树下,那片草堆,他匆匆将草堆拨开,只见那具男尸已经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吴雪惊愕地站在槐树下,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槐树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戏弄一个迷途羔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雪对着自己的脸抽了两下,疼痛的感觉让他感觉到真实,但是他现在却感觉站在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里,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等等,现在请等一等,等一等吴雪先生理清头绪。 吴雪盘腿坐在槐树下,陷入了沉思之中。刨除那些不合现实的神鬼,这些境况都只有一种解释,幻觉。那是什么导致自己产生幻觉的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如果是幻觉,那这也太真实太可怕了。吴雪脊背发凉,不敢想象,若是他沉醉迷失于这场幻境里,会产生怎么样的结果。 那些匪徒消失了,这里的死者也不见了,更加没有那些小鬼们。可为什么那口棺材还在这里呢?吴雪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可以揣测,这一切都消散的事物,唯有那口棺材是真实的,可供考究的。 “如果是这口棺材,那么这棺材又有和玄机呢?”吴雪思忖着,“难道这一切都是那口棺材的缘故?”可是思路到了这里,吴雪又开始疑惑了,忽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我昨晚看到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吴雪额间流下了冷汗,“如果是这样,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想:“难道昨晚的我不是我,而是之前在这里的一个人?我只是陷入了一种幻觉,以为自己还是自己,其实我已经到了那个人的身体里,他发现了这里的棺材和死者,跟歹徒做了一夜的捉迷藏,直到他们遇到了外面的小鬼歌舞,然后都沉醉其中……他感觉到疲惫和悲伤,所以他回到了楼上,接着脱光了衣服,躺在我的床上睡了一夜……” 虽然阳光明媚,但是吴雪觉得不寒而栗,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他随后就想起来了,早上起床的时候,自己是穿着内衬的,并没有脱得一丝不挂。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尽管如此,吴雪还是吓了一跳,他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如果这里有个合格的医生,一定会认为他发了失心疯,陷入了疯狂的臆想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夏至这天 吴雪盘腿坐在槐树下,清晨倾斜的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有风吹过,既清冷又温暖。 他闭着眼睛,仔细的思索着昨天发生的前后经过,生怕落了某个让他陷入幻境的细节。 “这么想来,也确实如此。昨晚那个人其实并不是我,而我只是不知怎么回事,体验了一下那人的经历,我跑到了他的身上。”吴雪思索着,他愈发坚定了此种猜测。因为有一处跟之前的行为相违背的地方,那就是吴雪从来都没有裸睡的习惯,而那个人是脱光衣服睡觉的。 “如果是这样,那个人后来又怎么样了呢?那些歹徒呢?”吴雪对于之后发生的事产生了怀疑,可是所有的记忆都只到了这里,再无延伸交集。 与此同时,吴雪又产生了一个疑惑,“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了这场角色互换的游戏之中呢?”他在脑海里冥思苦想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细节。难道是在昨天吃饭的时候?也许是在除草的时候?也许是一开始自己就陷入了这场发生过的剧情里? 吴雪可以确定昨夜他经历的一切的大致的时间,几天前,但在他们离开这里,去往赵昊天的山庄之后。 他还希望可以找寻有些有用的线索,可是思路到了这里,吴雪也一筹莫展了。他只知道那个人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死者,然后遇到了一群搬棺材的歹徒,然后那些歹徒不知怎么回事,陷入了幻觉之中,那人哭得很伤心,随后好像是哭累了,他走上了楼,脱光衣服,睡在了吴雪的床上。 然后吴雪就醒了,“那么我睡了多久?这场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这些都不是吴雪最为关心的,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跑到我这里的人究竟是谁?草丛里的死者、那个诡异的棺材、那七个歹徒,他们又有什么秘密呢?”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没有像昨晚所摸到的那样,哭得红肿,但是那种疼痛的感觉还残留在吴雪的眼角,那种感觉痛彻心扉,依旧留存在他的心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之后呢?” 吴雪痛苦地捂住额头,他不能再想下去,在这样一个双线世界的错位幻觉里,吴雪快要分不清现实与幻觉,过往和当下。 他停止了思考,从错觉的泥潭里挣脱而出,但是他随后又产生了另一个疑惑,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在真实的时间线里?就在当下,不是过往,不是他人? 吴雪缓缓睁开双眼,站了起身,他依旧一筹莫展,但是他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这房子在他们离开了以后,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个人是谁?” 吴雪回到了屋子里,在阳光的照耀下,他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意识也恢复了往日的正常。 “这些都不要想了……”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看着屋子中间的棺材,愈发觉得刺眼。在一个没有人死去的屋子里放一口棺材,别提多瘆人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吸噬那种寒冷,依旧保持着紫玉的光泽,还有黑色的墨韵纹路。 棺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没有兰儿。为什么会是兰儿?吴雪想到,也许这鬼东西能揣着人的心思,你越思念谁,第一眼就会看到谁躺在里面,保持着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实际上,他并不真是存在,只是一种情感上的表达和宣泄。 吴雪有些好奇,自己昨晚借那人身体看到的是兰儿,那么,那个人在棺材里看到了谁呢?也许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有这棺材在,吴雪只感觉到浑身冒凉气,似乎就连屋子里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 他再也不想看这棺材一眼,为了不必要的风险,吴雪找了一个床单,直接把这棺材给盖上了。在棺材被盖上了以后,吴雪顿时感觉舒服了很多。 他悄悄吐出一口气,思绪转而飘远了。他们怎么样了呢?游大哥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从那个地府里逃出来?兰儿他们怎么样了?安全么?翎歌如何了?有没有找到兰儿呢? 想要解答的疑问太多,吴雪蹙了蹙眉头,他欲解乏术,只觉得陷入了某种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带着些许怀疑,又过了两天,这天立夏。这两天吴雪一直都是惴惴不安地观察着,生怕这里又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这两天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吴雪睡了两天好觉。 夏至这天,天气好像忽而就热了起来,吴雪缓缓睁开眼,窗外的阳光投过窗棂,有些刺眼。 吴雪起床烧了水,然后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寻常衣服。今天夏至,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洗完了澡,吴雪神清气爽地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吹着温暖中带着些许灼热感的风。地上光影斑驳,头上枝叶沙沙作响,一切都很寻常。 他似乎在等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等,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树下,眯着眼睛看着迷蒙的光斑,它们摇晃着,像是一个个梦中的精灵。 快到中午的时候,从巷子里传过一阵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笑声逐渐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吴雪打开了门,向外看去,没有任何人,巷子很寂寥,只有阵阵清凉的微风吹过。 “今天是夏至了啊……”吴雪喃喃自语道,“时间过得真快,上一次发觉是在什么时候呢?”他自己也忘了。 吴雪锁上门,打着哈欠,缓缓走出巷子,来到了临江城的大街上。 这天,街头的人骤然多了起来。迎神祭祖的活动有很多,在每一座庙宇里举办着庆典。这天,吴雪身上沾染了不少香火起,当然,也有很多热闹的气息充斥在他心间。 他也似乎被感染了,独自一人徜徉在临江城热闹的大街小巷、庙堂神寺之间,成为了热闹的人群中间的一员。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公公高高挂在人们的头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整个临江城都笼罩其中,如梦似幻。但是吴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原来这就是真实的感觉,不靠臆想,不靠揣测,一切都要切身去感受,才能感受到其中的韵味。 人间的烟火气息。 吴雪嘴角带着笑意,走在人来人往的城中,去吃了点不错的小吃,喝了一杯也很不错的热茶。接着去庙宇里给各路神仙们烧了三炷香,拍了拍身上的烟火气味,吴雪阔步走出阴影,来到了大街上。 只是临江城最大的那座寺庙,已经被封禁了。上次夜叉**闹得人们心惶惶,云响寺成了避讳之地。 只是在吴雪心里,这里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来到山脚下,仰头看着山间的小道树荫,还有那金碧辉煌的佛宫,琉璃顶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吴雪想到了惠悲大师,是他让吴雪再次相信,就算是面对再险恶,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要放弃心中的那点光芒。希望的光芒。也是他让吴雪有了一种感觉,只要你除去心中的污秽,一切又是一派春光明媚。 逝者已矣,可是他的信念永远留存在了吴雪的心里,像是夏至的阳光一样温暖明媚。 吴雪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在山脚下遥望了一阵,吴雪便动身向城中走去。 不知怎么的,阳光的明媚也照进了吴雪的心里。 他徜徉在热闹的街道上,心里忽然感觉充实了很多,不再空落落的了。他也有种感觉,那种感觉很强烈,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种感觉。 所以他很迷惑,可是他不想扫了兴致,就没再去多想。 在城中观赏了一阵,吴雪感觉有些饿了,肚子咕咕叫。于是他走到一个小摊前,买了几个甜甜的糯米糍粑,心里也甜了起来。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点甜食吧。 走着走着,吴雪看到了一个热闹的舞台,便也过去凑了个热闹。 他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舞台,上面正在演着一出戏,吴雪只看了一半,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在演什么,只是到了关键处,他也跟着发笑。 吴雪边看戏边吃糍粑,咀嚼着甜甜的糯米心,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不经意间,也许是在某种密语的召唤下,吴雪向旁边看去。正巧,旁边那人也看向了他。 吴雪起初有些恍神,随之一双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嘴里的咀嚼动作也停了下来,笑容僵在了嘴角,夹杂着丝丝的错愕。 那人跟吴雪一样,手里也拿着小吃点,那是香甜的红豆酥。就在那人的嘴角,沾着一颗甜腻的红豆,也是一脸讶异又隐晦有些惊喜地看着吴雪。 几乎是同时间,两人皆是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吴雪见到的那人,一直在他身旁看着舞台的人,却是已经好久不见的秦如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期而遇 吴雪经过了迷乱诡异的一夜,在夏至这天忽得片刻宁静,他的心很沉静,外物的纷纷扰扰在他看来未必就光是嘈杂,他为什么不能从这种嘈杂的环境里看到繁盛呢?为何要只想到自己的感觉呢?一个地方有热闹的人气,难道不必荒村野店要有烟火气么?一个人若真是心向阳光,何惧鬼怪之扰,俗世之乱? 他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恰到好处。自己虽然是孤身一人,但也不孤独。有时候,快乐并不是要自身被众人捧起来才能觉得快乐。有时候,只要一点点尝试,一点点勇敢,走进热闹的场景里,想必也不会有“众人皆醒我独醉”的寂寥之感。 吴雪其实是不太爱听戏的,他之前虽然对中原的本土文化很感兴趣,但是那也只是对于文化本身感兴趣,若是真的让他静下心来去看一场戏,没准他就借故半截出走,上厕所去了。 可是今天的他愿意去做一件自己从来都不想去做的事,并由此蒙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站在戏台前,跟着众人一道观赏着舞台上的艺术演出。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上面到底在演什么,他是半道赶来的,但是他没有扫兴地离开,而是对艺术工作者报以足够的尊重,更何况呢,他们的表演确实很有意趣,所以吴雪边吃着甜糍粑边静静地听着表演者们的精彩演出。 吴雪只听其中一曲调,无不觉风流旖旎,好似五月梅子雨,很有夏天的味道。且听那末角唱道: “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吴雪不由得沉醉了,只是听君歌一曲,便觉心中春光无限,夏日灼灼。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其他的观众一样。 不知为何,也许是此情此景,也许是歌声入神,他总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的心被牵引出来了,曝露在夏初的阳光之下。吴雪不由得心想,气氛的烘托无论是舞台演员还是剧作者,都是一门必修课。 可就算如此,这种感觉未免也太过强烈了点,吴雪想。不光他的心神有些荡漾,就连他的那只紫手也有些微微发麻,好像是在接受着宿命的召唤一般。吴雪有些奇怪,但也无心去过多留意,但是他心里有些发慌,就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吴雪笑吟吟地吃着糍粑,也许是无意识间,也许是某种巧合,他情不自禁地转过了脸,无意的朝旁边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却差点让糍粑从他手中掉落。 也许是冥冥注定,就在吴雪转过脸的同时,他身旁那人也转过了脸,二人目光一触碰,皆是错愕不浅。 吴雪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手里拿着甜腻的红豆酥,里面的红豆馅也沾在了她的嘴上,像是抹了一层魅人的胭脂。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说完,吴雪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小声问道:“你是蝶梦姑娘么?” 闻言,那人微微一怔,随之嘴角微微上翘,却是露出了一个蝶梦姑娘永远都不会露出的魅惑笑容,她略带揶揄的腔调说道:“我说雪容弟弟,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却是把我这个故人给忘了?是不是又勾搭上了哪家姑娘?蝶梦姑娘又是谁呢?” 见了眼前这个女子的神色,吴雪顿时浑身一颤,心中暗暗叫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叫错了名字不说,还是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叫了另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恐怕任何一个姑娘都会很不开心。 吴雪讪笑两声,随之改口说道:“秦姑娘……?好久不见啊……她……跟你长得太像了!” 可是秦如梦却与蝶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笃定又自信的浅浅魅笑,是如白色梨花一样单纯的蝶梦姑娘怎么也做不出来的。秦如梦她就像是玉兰花一样,在凛冬初春之时散发着冷冽又清幽的香味,摄人心魄。 吴雪确定,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绝对是秦如梦。她拷问般的灼灼眼光让吴雪胆战心惊。不知为什么,吴雪只要一见到她,就总是感觉怯怯的,那赶紧好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自知理亏,亏欠了别人什么一样。 只是不知道,秦如梦眼睛里的浅浅笑意,为何会有种隐晦之色? 秦如梦拿着红豆酥,手轻轻搭在了胳膊上,挑眉道:“她?” 吴雪古怪地笑了两声,来回躲闪着她的目光,反问道:“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在某个地方,有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秦如梦像是听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一样,轻笑了一声,淡淡道:“雪容弟弟,你该不会是打着‘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你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太像了’这种老套的方式,跟人家姑娘搭讪吧?” 吴雪苦笑了两声,不知为什么,他在她面前,就像是个弟弟。她虽然不那么盛气凌人,但总是让吴雪觉得自惭形秽,好像什么事都得她操心一样。 秦如梦笑眯眯地看着吴雪,悠悠说道:“这里太吵了,我们出去说话吧……” 吴雪拿着糍粑,垂头丧气地跟在她后面。出了人群,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秦如梦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路,而吴雪总感觉不自在,左右四顾着,好像就连一片黑瓦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吴雪故意慢她两步,跟在她旁边。良久,秦如梦开口道:“这么久没见面了,你就不想说些什么么?” 吴雪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突然见面,我的见面之词还没准备好。” 秦如梦默不作声,听完了吴雪的回答,冷笑了一声道:“哦?那你见到兰儿小妹妹是不是不用说话,心已经飘到了她身边?” 吴雪哑口无言,他无论说什么,她都好像早已洞察了一样。 突然,秦如梦停了下来,吴雪闷着头走路,却是没注意,差一点撞到了秦如梦。只是吴雪抱歉后退之余,秦如梦反而跟上一步,凑到了他身前,笑吟吟看着他,淡淡说道:“可你却连看都不敢看我……” 吴雪的脸顿时红了,他低着头,有种无地自容的脆败感。他嗫嚅道:“看你又怎样,不看又怎样?” 秦如梦离他很近,她身上有种奇异的淡淡香味。那味道令吴雪有些意乱神迷,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一种香味,如此的独特。 她几乎与吴雪是平视,明明两个人差不多身高,吴雪却感觉她压了自己一头。秦如梦撩了撩云旎鬓发,嘴角的笑带着几分戏谑,又有几分乖张。 “嗬,你我虽然算不上是熟识,但也算是故交了,你却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么……”秦如梦说道。 吴雪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意,僵硬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秦如梦,二人的视线一交接,吴雪忽感一阵恍惚,一时间迷惑、愧疚、凄怨的复杂感觉交织在心头。 吴雪看着她的眼睛,笑容却僵在了脸上,直到秦如梦淡淡一笑,扭过了笑靥看向了他处,吴雪这才感觉轻松了一点。 他不由得腹诽:“她这是又给我施了什么幻术?竟然让我好似堕入了另一个世界……” 吴雪长长出了口气。那个世界实在不太美好,因为在她眼睛里,看到的却只有痛苦与嗔怨。这些,都是在她的笑靥里看不见的,只有在她的眼睛里才能看清。 可不知为何,吴雪就是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这时,秦如梦坏笑道:“你不要再忖度了,我没有对你施展幻术哦……” 你看,吴雪心里想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吴雪讪笑两声,他很疑惑,所有关于她眼中的世界,那是一个吴雪从未了解的世界。 他很想亲口问一问她:“为什么你的眼睛里总是藏着哀伤,而你的笑容却总是充满生机?” 可是就在他刚想开口问她的时候,秦如梦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转而说道:“都到中午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吴雪只好作罢,笑道:“你想吃点什么?” 秦如梦用骨玉般的手指抹了抹嘴角的红豆泥,斟酌一番,悠然道:“俗话说‘冬至饺子夏至面’,今天刚好是夏天的第一天,不如去吃面吧?” 吴雪有些讶异,笑道:“就吃面?” 秦如梦看向了吴雪,嘴角带着丝丝古怪的笑意,揶揄道:“呦,怎么了?堂堂雪公子是不是吃不惯面食?想要下馆子来顿好的?” 见她坚定的神色,吴雪只得退让,点点头,说道:“不是我不合口味,而是怕秦姑娘嫌我太过小气。” 秦如梦笑了笑,摆了摆手,朝前走着,说道:“既然是雪容弟弟要请客,那我就不客气喽!” 吴雪忽然反应过来,他忘记了自己囊中羞涩,就连他现在身上的钱袋,也还是不知道是谁慷慨解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秦如梦的问题 吴雪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一阵尴尬,他这是打肿了脸,充胖子。自己身上的钱还是某人慷慨解囊,而现在她若是狠狠地宰了他一顿,付不起账,岂不是要闹笑话? 他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秦如梦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吴雪坐在寻常的四方桌子边,秦如梦坐在他边上。环视一圈,这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面馆,在每一条街道都随处可见。此时已经到了午时,面馆里吃饭的人有不少,热火朝天地吃着面,就着下酒小菜,喝上三杯两盏淡酒,倒也颇有滋味。 吴雪看了看,喃喃道:“还真吃面啊?” 秦如梦吃完剩下的红豆酥,迷蒙着笑眼,说道:“当然了,我身上可没装多少钱……” 吴雪顿时默不作声了,在这一场话语机锋的较量里,毫无疑问,又是吴雪落败了。他有些感激秦如梦,因为她虽然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但总是会给人留下情面,不至于让人太过尴尬。这也是她最为独特的地方。 这时小二笑着走过来,冲着吴雪和秦如梦说道:“二位佳侣,不知道要来点什么?” 吴雪一怔,刚想辩解,只听秦如梦先笑吟吟地开口了:“他可不是我的良人,他是我的弟弟……” 那小二看着二人古怪的神色,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笑道:“怪不得!我说怎么此位小公子这么像这位姑娘!” 吴雪苦笑了一下,秦如梦向小二说道:“两碗面,我不能吃辣子。”然后她看向了吴雪,问道:“雪容弟弟觉得如何?” 吴雪笑道:“我的面加一点辣椒。” 小二笑道:“好嘞,两碗面条,一碗加微辣,一碗不要辣!” 秦如梦紧接着说道:“来一小壶清酒,再来点下酒的小菜。” 那小二应承着,便去向后堂吩咐去了。 吴雪问道:“你要喝酒么?” 秦如梦坏坏地笑了笑,掌心支着脸,悠悠道:“我最近身体不适,不能陪雪容弟弟共饮一杯了,这壶酒,是专门给你喝的。”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心想:“她可真是‘体贴入微’!” 秦如梦看着他,浅笑道:“如何?雪容弟弟可还满意?” 吴雪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秦如梦不光有一手好幻术,而且还有一双能察觉人心的眼睛。于是,他苦笑道:“秦姑娘如此善解人意,雪……自然是感激不尽……” “如果那样就好啦……”秦如梦淡淡一笑,转而看向店外,那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 “她在想什么呢?”吴雪看着她的侧颜,“她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可我却对她丝毫不了解。” 秦如梦的眼睛里似乎总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是希望么?亦或是其他什么? 她的脸颊如若敷雪,因为红豆的缘故,她的嘴唇愈发红艳,在光线有些昏暗的店内很是招眼。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吴雪有些疑问,心里面不知道是哪根弦被勾起来了。可这个乐师却不急着落下寥寥一调,他紧紧地勾着琴弦。 一阵默然之后,吴雪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遂开口问道:“秦姑娘身体不舒服么?” 秦如梦回过神,向吴雪投以赞许的笑眼,说道:“雪容弟弟什么时候也学会心疼姐姐了?” 吴雪苦笑道:“呃……你的精神状态与我之前遇见你时,有些不一样……而你说身子不适,所以有些惦念。” 此刻的秦如梦确实跟之前吴雪在英璃城初见她时有些不同。她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眼神里的光芒似乎也不像以往那般咄咄逼人了,而她被红豆泥濡染的红唇,看着却是令人不由得有些心疼。 吴雪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有些猜疑地看着她,神色里尽是担忧之意。 秦如梦悄悄叹了口气,眼神里若有若无地闪过一丝落寞,可随之就被笑靥取代了。 “你可不要用这种看着重病患者的同情眼神看着我,我只是一些身体上的小毛病,不碍事的……” 秦如梦支颐而笑,懒懒地说道。 吴雪有些怀疑,笑着看向她,反问道:“真的?” 秦如梦懒洋洋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吴雪笑着点点头,像是松了堵在胸口的一口气似的,说道:“是那样就好啦!” 秦如梦齿缝里挤出“嘶”得一声,正坐起身,嗔怨道:“你是不是不气我不开心?我当然有病啦!我没病还能是你有病?” 终于,吴雪赢了秦如梦一回,虽然赢得不太光彩。 吴雪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懊恼的秦如梦随即反应了过来,恶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嗔怪道:“你这个坏坯子,总是要胜过我才开心么?” 吴雪连连告饶,笑说道:“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秦姑娘下手请轻一点吧。” 秦如梦斜睨了他一眼,随即转过眼去,低声道:“你从来都是想胜过我,就算是现在也一样,就不能让我一回么……” 她声若蚊鸣,悄不可闻,吴雪听差了话,疑问道:“神或你?” 秦如梦嘟囔道:“哎呀,面来了,吃你的面吧!” 小二来得正是时候,他一一将面摆在了他们面前,吴雪和秦如梦随即结果剩下的下酒菜和酒。 秦如梦给他倒了杯酒,只是她神情有些恍惚,就连酒杯满了,清酒溢出了杯子也没察觉。 吴雪心中奇怪地一紧,伸手轻轻扶起了她的手臂,秦如梦这才回过神,淡淡地笑了笑。 “你的气色很差,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饭菜打包好了。”吴雪说道。 秦如梦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微微翘起,浅笑道:“不碍事的,赶紧吃吧,先把面吃了,面条腻了就不好吃了……” 吴雪关切地看着她,他看得出来,秦如梦只是在强打精神罢了。她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与之前有着天壤地别的变化?吴雪思忖着,但是秦如梦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看起来胃口好像很不错。 二人吃完了饭,吴雪唤过小二,先结了账,便和秦如梦步出面馆。 他们齐身走在街边,吴雪其间想找过无数次机会,但是秦如梦总是把话题岔开,不给他探究的机会。 吴雪叹了口气,问道:“你住在哪里?” 秦如梦红了脸,朝他笑道:“怎么了?吃个饭,该进入正题了么?” 吴雪的脸顿时也红了,苦声而笑说道:“你……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怕你昏倒在外面……秦姑娘……你在这里有其他认识人么?” 秦如梦停下脚步,双手乖巧地背在身后,满是笑意的眼睛紧紧看着脸红的吴雪,那意思已经很明显: “没有,除了你。” 吴雪躲避着她的目光,明明她没有喝酒,可为什么眼睛里却有几分酒意微醺的娇憨之态? “呃……那秦姑娘你在这里总该有个落脚地吧?”吴雪嗫嚅道。 秦如梦笑道:“我是临时起意来这里游玩一番,刚一到这里,就见到了雪容弟弟,不是很巧吗?” 吴雪叹了口气,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拖着病体出门游玩?这总有些不合理。她虽然行事诡秘,加之口齿又密不透风,吴雪怎么也猜不到她究竟患了何种病,又为何远道而来? 秦如梦和吴雪来到了他所居住的院落,一进门,她就笑道:“这里可真是荒凉,恐怕夜里少不了要闹鬼的!” 吴雪看着被他刨的满目疮痍的荒草地,讪笑道:“被你说对了,这里确实闹鬼!” 秦如梦露出了一个讶异的神情,随之先他一步走进了院子,像是女主人一般轻车熟路地到了堂中,眼睛微微地瞥了一下放在屋子中间的棺材,像是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吴雪神情有些古怪,他知道,没有人会理解为什么要把一口棺材放在一个没有人逝去的屋子里。因为,吴雪也不知道。 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道:“这是棺材……” 秦如梦噗呲一笑,冲着吴雪眨眨眼睛,说道:“我这不还没死呢么?雪容弟弟却给姐姐备好了上好的棺材?” 听了她的话,吴雪顿时吓了一跳,惊愕失言道:“这口棺材可不是给秦姑娘准备的!” 秦如梦坐了下来,轻柔地翘起二郎腿,悠闲地颠着青缕鞋尖,挑了挑眉头说道:“那是给谁准备的?莫非是你自己么?” 吴雪苦笑道:“秦姑娘,生死大事可千万不要戏言。这口棺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昨晚做了一个梦,那也许是梦,梦里有七个歹徒抬着棺材来到了这里,然后醒来,它居然就真的在这里了!” 秦如梦嘴角带着古怪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吴雪知道这件事很是诡异,无论他怎么做解释,都像是一个疯子的谵妄。 可是秦如梦却好像明白了似的,她点了点头,笑道:“好了,那就让它在这里吧,我要去休息一会儿,雪容弟弟请自便吧……” 她的语气很古怪,吴雪也觉得很古怪,反正再古怪也没有这棺材古怪,便也不去想它。 吴雪给秦如梦引路,二人来到了二楼,说道:“这一间原本是兰儿和蝶梦的房间,现在她们不在,你就先睡在那里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吴雪的疑惑 秦如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样子,就好像她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吴雪对秦如梦说道:“这一间原本是兰儿和蝶梦的房间,她们现在没回来,你就先睡在这里吧……” 秦如梦笑道:“我可不要睡在其他姑娘的房间里,而且还是离你这么近的姑娘……” 吴雪顿时苦笑道:“其他两个房间都是糙老爷们的,气味难闻,环境恶劣,你睡在里面……怕不合适吧……” 秦如梦却笑道:“他们没有回来,这里又只有你一个主人,我不经他们的同意就睡进去,只怕才是更不合适!所以,我要征求你这个主人的允许,睡在你的房间里……” 吴雪一愣,脸颊顿时就涨红了,苦笑道:“秦姑娘可不要说笑,男女礼数有别,这样……怕是更不妥当……” 秦如梦坏笑着凑近羞赧的吴雪,揶揄道:“你是怕我睡在了一个男人的床上,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么?” 吴雪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复杂的情绪几乎快要让他手足无措,只能折中答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秦姑娘还是睡在兰儿的床上吧,她不会介意的……” 秦如梦却突然冷笑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态度忽然变得蛮横了起来,道:“我就不!我可不睡她的床!” 说着,她就推开了吴雪的门,吴雪当时没发觉,随后便觉得奇怪:“怎么我都没说哪一间是我的房间,她自己就找到了?” 秦如梦步入房子里,嘴角带着神秘的笑意,四处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不是很干净么?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看来雪容弟弟也挺讲究的嘛……”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桌前,随便瞅了一眼,随即拿起了如梦圣教的令牌,那块令牌正是她父亲秦霖亲手送给吴雪的那块。她看向吴雪,笑道:“这你还留着?” 吴雪笑道:“这是你圣教的贵重之物,我怎么能随便丢掉?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秦如梦抿了抿嘴唇,看着手中的令牌,幽幽说道:“这是他送给你的,我可不要。” 吴雪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顺着她的意,说道:“你先休息吧,有什么话,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不迟。” 秦如梦点点头,伸了个懒腰,见吴雪呆呆的模样,戏谑道:“雪容弟弟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背过身去。” 说着,她就解开了丝绸衣带,吴雪顿时无地自容,红着脸就跑了出门。正待要关门之时,只听里面传来一声: “好了,你进来吧……” 吴雪在门口说道:“秦姑娘身体抱恙,还是先行休息吧,我……”边说他边挪动着脚步。 屋子里传来一阵夏蝉般的笑声,秦如梦道:“哎呀,我裹得严严实实的,你怎么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一样!你是有什么顾忌么?” 吴雪放了心,便走进去,只见秦如梦侧躺着,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子,对吴雪说道:“你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睡不着……”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她倒是还有这样一面,便坐在了椅子里,放心的松了口气,可他一转眼,便看见了另一把椅子上,搭着她的衣物,见了那不可言不可说,说了就完蛋的物什,顿时瞪大了双眼。他脸红如霞,赶忙转过脸去。 随即吴雪怪异地看向笑吟吟的秦如梦,此刻她裹得像是一颗蝉蛹般。吴雪的疑惑更加强烈。 按照他的关于时间错位猜测,他昨晚经历的**,其实是在他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又在吴雪脑海里重演了一遍。 吴雪当时还怀疑,因为他睡觉从来都是穿着衬衣的,那个人的习惯显然跟他相悖,这也是吴雪会产生怀疑的主要原因。 秦如梦说道:“你怎么了?” 吴雪蹙眉道:“你来过这儿?” 秦如梦笑道:“生病的怕不是我,而是你吧?我初来乍到,碰巧遇见了你,这是我们在英璃城之后首次见面,你胡思乱想什么?” 吴雪松了口气,喃喃道:“原来如此……” 秦如梦发现了吴雪眉宇间的愁绪,便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吴雪叹了口气,将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只没想到,秦如梦听完,当即咯咯娇笑了起来。 吴雪苦笑道:“我可真是易损的体质,不光会招来**,还能招来神神鬼鬼的东西……” 秦如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侧身看向窗外,槐树戚戚,阳光被枝叶剪成碎片光斑,在微风中微微摇曳着。午后的时光总是那么漫长,那么悠闲,令人倦怠生慢。 她忽然感觉自己很疲倦,是一种从内至外的疲倦,好像全身都被藤蔓植物缠绕,根本连动都不想动。微风吹拂着椅背上的青绸发带,她的头发也放了下来,像是海藻一般铺在床上,而加上她有些憔悴的容颜,总是让人心痛不已。 吴雪心想她必定是累了,更何况她身子抱恙,所以便起身准备离去,他对秦如梦说道:“秦姑娘,午睡养心,你就不要想心思了,我先告辞了。” 秦如梦眼睛看着窗外的初夏景色,轻声细语道:“你要去哪里?”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我就在楼下。”他指了指窗户,暖阳轻柔地落在了窗台上,“我就在院子里,你只要向窗外看,就能看到我了。” 秦如梦眼睛转向了吴雪,那如墨的眸子黑漆漆的,不知怎么的,她明明一句话没有说,吴雪却感到很是不自在,就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 说着,吴雪就想往外走去,只还不出两步,就被秦如梦叫下了。只听她声音微弱地说道:“这里为什么就你自己了?看这房子,也是你们旅途上,一起住的吧?” 吴雪蓦地停下脚步,心中一阵惘然若失。是啊,兰儿她们怎么样了呢?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见到他们?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里,去往了更远的地方?还是说,他们事出紧急,没有看到他在石头上留下的话?亦或者……吴雪不敢再想了。那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想到这里,吴雪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本已经暂忘的事情,此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心头,纷扰不休,使人苦闷。 吴雪喃喃道:“我与他们分散了……” 秦如梦有些疑惑,问道:“你们分散了?” 吴雪来到窗前,走进倾斜的朦胧光线里,一双眼睛里不是初夏的繁盛之景色,而是茕茕孑立的失魂落魄。 “对了,听说魔鬼教跟如梦圣教颇有渊源,是吗?”吴雪问道。 秦如梦看起来有些讶异,可她像是早已经为这个问题准备好了答案一般,只是她眉眼之间略有隐晦之色。 “是。”她回答道。 吴雪低垂着眼眸,淡淡说道:“我们此前在江北岸的一个村庄里,遇到了魔鬼教的人。说是教众,实则是一群仗势欺人的山匪。” 秦如梦笑道:“所以,你们就路见不平,跟他们有了交集?” 吴雪点点头,接着说道:“只是我们没想到,他们的圣地,就在山腹里,深藏在机关暗道之间。而且他们人手众多,我们遇上了一些麻烦,所以就分开了。可是……”他担忧地蹙了蹙眉,“事情前后已经过了二十天,却迟迟没有他们的消息,是生是死,都不甚明了……” 秦如梦看着窗前的吴雪,他沐浴在阳光之下,只是他的眉眼之间,唇齿之廓,都透露着一股难以描摹的哀伤落寞之色,与此热烈的季节截然相反。秦如梦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只一转眼,吴雪脸上的神色就到了她的脸上,反而比他还要浓郁很多。 她的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鼻尖满是他的味道。他说了一大堆接口,什么有异味啊,什么不讲究卫生啦,只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他的被子很暖和,没有奇怪的味道,有的只是他身上独特的气味,她只要一嗅到,立马就能想到往日夏天的景致,令人神往又感伤。她看着吴雪的眼睛里满是孤寂与怨恨,可是那些强烈的情感随后就被另一种莫名其妙的愁思取代。 秦如梦离他很近,近在咫尺,就连她身上也裹着他的被子。她被他的气味包裹,就好像是他拥抱着她一样。可是这一切都只是他处于对一个“病患”的关怀罢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人。 秦如梦忽感心中一阵苦楚,痛得无法遏制,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身体里挣脱出来,她在被子里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 吴雪原本神魂早已经飞到了兰儿身边,只是他越想越悲伤,不知为何,也许是他太过悲恸,以至于心力交瘁,登时觉得喘不过来气,一种莫名其妙的痛苦缠绕着全身。 吴雪捂着心口,急急喘了几口气,他心想:“难道是我思念成疾了么?” 只是他不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一个离他很近的人,所能感受到的痛苦和他是一模一样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两个相似的人 吴雪一只手扶在窗沿上,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按在了心口,那一瞬间吴雪忽然感觉心口一抽痛,就像是一根无名针扎进了他的心脏。他微微弯下腰,艰难地吸溜一口气,可是每一口气息都会让他的刺痛感加深几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痛楚,吴雪大为不解,只是心里不断嘀咕:“难道是我思念成疾?难不成是兰儿也在想我么?只是不知道我的心意她能不能察觉得到,就算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 他的思绪在初夏的光芒里幻化成了无数形状,有痛苦的,更有开心的,然而最多的却是多某人的思念。明明才离开不久,却感觉像是过了两个甲子年一般。吴雪的意识隐匿在刺眼的光线里,而他却丝毫不知还有一个人,跟他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秦如梦看着窗边的吴雪,他的身形沉浸在倾斜的光线里,被一种浑然天成的光芒笼罩,可是每一处都让她心痛不已。她思绪万千,只是越想就越乱,越乱就越想去想。以至于她本就有隐疾的身体难堪重负,不由得蜷缩了去来,就像是一根巨毒无比的毒针,一下子就让她病入膏肓了。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一个躺在床上,蜷缩起来,像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兽物一般。而另一个却是在窗边,看似没什么大碍,实则痛苦不堪,几乎喘不过来气。 秦如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心里的悲伤愈发浓烈,根本无法克制,像是山洪在她的身体里泛滥起来。各种芜杂之念束缚着她,以至于让她内息骤然紊乱,体内的隐疾也失去了控制,疼痛感瞬间袭击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吴雪愈发觉得不对劲,他胡思乱想着,那种疼痛感已经快要湮没他唯一的理智。他额间满是细汗,身体也在痛苦地颤抖着,几乎快要站立不住,倾倒下去,彻底倒在阳光明媚的一天里。 疼痛每加深一分,吴雪就越是疑惑不解。吴雪心想自己对兰儿的思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么?可是他总感觉有所欠缺,似乎欠缺了什么。这种疼痛就像是病一样,植根在他心里的土壤,而绝非是因为一个人的思维而创生。 “这是因何而起?”吴雪忽然打了个冷颤,只感觉身体忽然被一股彻骨的寒气笼罩,“怎么刚才还很疼,可是现在就感觉像是到了极寒之地?!”吴雪惊愕不已,“难道我是中了什么极寒的阴毒内功么?”可是他千思万想,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受了这么阴寒的内伤。 只一瞬间,原本春光烂熳的屋子里忽地被寒冬取代,吴雪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寒冷,就像是触摸到了某一块千年的寒冰一般。 就在此时,吴雪忽然感觉嘴唇上一阵温热,他伸手抹了一把,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流了鼻血,那血刚一流出,就在他手指尖结了冰渣。吴雪猛然一惊,顿时感觉脑子里“轰”得一声巨响,眼前的世界突然旋转了起来,那个阳光布满的窗台离他遥远了起来。 吴雪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无序之地。他不知在这样一个时间无法主宰的地方徘徊了多久,久得他自己都无法感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左手的食指尖疼疼的,可是却看不到任何异样,吴雪很是惊奇,在这里,他的左手完好如初,没有那奇异的紫色光芒,没有那黑色的蛛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手一样。 吴雪有些惊奇,但在惊奇之余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气笼罩。就像是从记忆深处吹过来了一阵风雪,天空是茫茫的白色,整个世界都好像被冰雪笼罩,雪花落在了吴雪的头发上,像是覆盖了一层轻软的幼鹅绒毛。 他就行走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暴风雪里,远处的劲风袭来,顿时扬起一片雪雾朦胧的印象。 “这是什么地方?”吴雪自言自语。 是梦么?可是为什么所有的感觉都如此的真实呢?寒冷感和触感都无比真实。就连他的意识都很清醒,清醒地认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那我为什么会从阳光明媚一下子就到了这样一个冰天雪地里?” 吴雪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上面绣着一种花,那花形很大,吴雪没有仔细去看,因为他感觉到无比的寒冷,身体每一处都似乎冒着凉气,他将毛绒绒的斗篷紧了紧,带上了帽子,沿着这一条风雪路走着。 他漫无目的,毫不知情,只是这么重复着一个动作,机械地向冰雪世界的深处走去。 风雪愈来愈劲猛,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像是一种情绪看不见触摸不到。 吴雪呼出一口热气,看向远处,可是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雪景,除了雪以外,什么都没有。 只有雪,漫天飞舞的雪,彻头彻尾的雪。 不知何时,在他耳边呼啸的风忽然便了调,那些极其隐晦的语调令吴雪不由得停步侧耳,那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人在远方不停的呼唤着。 吴雪疑惑万分,那声音好似有一种魔力,令人无法抗拒,他顶着风雪,向着那声音的源头走去。 那无比亲切,无比急切的声音此刻已经离得很近了,吴雪停下脚步,抬起头,只见在那茫茫雪原上,赫然出现了一座高耸雄伟的宫殿。 那宫殿孤寂地坐落在风雪笼罩的雪原上,虽然看着令人惊叹眩晕,但是却透露着深厚的孤寂情绪。吴雪只看了一阵,就感觉心中的焦虑不停的乱撞着,像是一个急不可耐的蚂蚁一般。 吴雪推开了宫殿的大门,从门缝里飘进纷乱的雪花,他赶紧将沉重的门合上了。 “这是什么地方?” 他向着宫殿深处走去,可是所过之处却见不到人烟,这里被一种无言的寂寥笼罩。 吴雪在这座被冰雪覆盖的宫殿里面穿行了很久,可是除了吐气结冰的寒冷之外,别无他物。在这里,好像只有感觉才是最真实的存在。吴雪不断呵着热气,这里比外面还要清冷。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又重新回到了殿前,那里有坐落这一个孤零零的冰雪宝座。吴雪站在殿前,看着台阶之上那寂寥的宝座,心也似乎沉了下去。 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宝座,注定是孤家寡人的存在,享受权利带来的满足,必然要失去一些曾经珍视的事物。 吴雪既好奇又惊喜地看着那个冰冷的王座,不由得迈开了脚步,缓缓朝着那似乎深藏魔力的权利走去。 他能感受到那埋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召唤,如此热切,如此着魔。就像是有一个魔鬼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不断地絮叨着其中奥妙,让他神魂颠倒,他内心的防线在魔鬼的吟诵赞歌之下,顷刻间化为乌有。 吴雪的眸子里的光芒瞬间消散,失魂落魄地朝着那冰冷之地行去,踏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那样一个王座究竟有生命魅力呢?此前他从不觉得其美妙,现在却似乎求知若渴,像是一个饱受饥荒的难民,扑向了他的食粮一样。 吴雪嘴角绽放出冰冷的微笑,这种微笑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此刻的他,脸上就像是带着一副面具,一个孤傲冰冷的面具。 他伸手抚摸着宝座的轮廓,是啊,如此寒冷,却又令人着迷。 吴雪嘴角的笑容愈发浓烈,可是他神情见却透露着隐晦的哀伤,就像是看着一个将要失去的宝物一样,你知道它不会为你而热,可是却不甘心撒手。能为他而热的,只有心而已,只是这颗心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他体会到了生命的另一种存在,无比至高的存在。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会发光发热么?吴雪只是看着那个王座,就感觉无比凄凉。对于一个凝望着这样一个王座的人来说,无论他是坐上去,还是在下仰望着,都不会感觉多开心。而从那一刻开始,见到那一面开始,就注定将关上一扇大门。 吴雪的脸缓缓从斗篷里抬起,眼神愈发凌冽起来,他依旧还是吴雪,只是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变了,就在看到这个王座矗立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介草民,何以对此天高路远的“权势”而产生了如此狂热的念头? 他的血液都在沸腾,脑子里有一种无法遏制的狂想,那王座周围好像都是魔鬼,獠牙里发出阵阵颂歌般的低吟,目光炽热,在向他招手,引导他登上此宝殿,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傀儡。 吴雪眼中出现了爱怜之意,他的手指像是抚摸爱人的肌肤一样,轻柔地抚摸着宝座。 就在他沉醉于某种妄想之时,背后的殿门忽而被开启了,一阵凌厉的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纷飞而入。 吴雪猛地回头,迎着那股强劲的寒风,斗篷被吹的猎猎作响。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吴雪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跟他一样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满是雪的世界 就在听到那门吱吱呀呀的一阵响动之时,吴雪猛地从幻梦里惊醒,一股风迎着他扑来,就在这一片白茫茫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忽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吴雪迷惑地看着下面的人,像是一个君王在质疑他的属臣一般,倨傲又冷漠。 劲风裹挟着雪花,像是满天飞舞的白色蝴蝶,飘飘洒洒地飞翔吴雪。 他忽地从尊者之位下来,掠起一道惊鸿之影,迎着那风雪挥出了一掌。 只这一掌,正巧挡下了从白雪中脱身而出的人。 二人掌势相交之间,劲风横吹,飞雪环绕。 吴雪有些疑惑,自己的内功什么时候这么深厚了?他能感觉得到,来者的内功要比他高深很多,可是他挡下此者一击,却是轻而易举。 他加深了内力,而那人也重复着他的动作,而且那人的内力给了他一直很熟悉的感觉。 吴雪想看清他的脸,可是那人背后的风雪实在太大,他的脸藏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看不真切。 “你是谁?”吴雪冷冰冰地问道。 可是那人并没有回答,就在此刻,那人忽而一推,一股劲力将吴雪给推了出去。 吴雪借势后退几步,对于来路不明的人,他本着试探的态度以游斗为主。可是这人显然没有要避让他的念头,他推出吴雪,就蓦地铺出身去,犹若凌冽之雪,斗篷猎猎作响,那一只手上好似覆盖着幽蓝色的冰霜,凌厉如刀。 吴雪猛然一惊,急掠出三四步,可那人跟得很紧,他的左手像是一把凌冽无比的刀刃,在吴雪跟前来回划着,吴雪只是被那股寒风在脸庞刮着,就感觉寒气刺骨,四肢僵硬难支。此人来路不明,吴雪不敢与之纠缠,边格挡边退却游走。他想起了游天星之前授予他的点穴之法,脑筋一转,在那人劈手向下的时候,吴雪倏地身子微侧,伸出右手两根手指,犹如黑羽鸬鹚,穿水衔鱼,一气呵成,分别在那人左手腕间的“内关穴”、“三间穴”、“郄门穴”三处。那人手臂只微微一僵,掌间的劲力却蓦地减少了三四分,就连攻势也变弱了不少。 那人手腕内力受阻,连退后几步,身后纷飞着雪花,脸隐藏在宽大的斗篷里,吴雪怎么也看不清。可是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腕的时候,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收敛了几分力,不然那人半条手臂恐怕都会麻木酸胀,一时半会解不开受封的穴道来。只是吴雪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奇怪的感觉竟然像是胚芽一般滋长在他身体里,如此真实,一度让他以为是点穴点在了自己身上。 吴雪收回视线,轻飘飘地看向那黑斗篷的人,冷冷说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阻碍我?” 那人没有即刻回话,只是环顾了整个被冰雪笼罩的宫殿内部,直到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了吴雪身上,这才悠悠开口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的声音很沉,像是两块粗糙的铁块摩擦产生的噪音。 听他反将一军,吴雪微微一怔,他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跑到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的。他同时还有一个疑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我在这之前在干吗呢? 他得不到解释,只能将寻求帮助似的目光看向来者,可是来者就像是这亘古不化的冰雪一般,对于他的困惑充耳不闻。 “你快离开这个地方。”那人冷冷淡淡地说道。 吴雪一怔,心想这人未免也太过蛮横无理了点,顿时有些不快,冷笑了一声,回道:“我离开?离开去哪?” 那人丝毫不理会吴雪的情绪,只是淡淡道:“你该去哪去哪,还问我么?赶快离开这里,随便去哪!” 那人的使用的口气很不善,而且不容置喙,吴雪不由得失笑了一声,心里一股抗逆情绪油然而起,淡淡笑了笑说道:“外面太冷了,我去哪?不如你我坐下来聊一聊,没准都能获得让对方满意的结果。” 那人冷笑了一声,显得颇为气愤,他厉声道:“你这人真是个死脑筋,我好心留你一命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那人忽地从斗篷下伸出左手,只见那只手恰若幽蓝冰魄,闪着晶莹剔透的天蓝色寒光,映入了吴雪的眼帘,他顿时感觉一股看不见的压迫力向他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你这是……?!” 吴雪惊愕地看着那人的手,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也似乎受到了召唤,原本寻常的手掌忽而蒙上了一层紫霞般的光芒。吴雪看着那人的手,又看向自己的手,心里的疑惑愈发强烈了起来。 “这人为什么和我有一样的手?虽然那人的是冰蓝色,自己的紫玉色,但是二者却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人到底是谁?!” 吴雪心神不宁地看着那人,而他的左手也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在那冰蓝色的光芒在大殿的一侧亮起的时候,他手上的紫色光芒也照亮了另一侧。只见顷刻间,整个大殿被两种光芒笼罩,交相辉映,难解难分。 吴雪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像是一个兴奋的狂徒,又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爱侣,只是他也弄不懂那种在心中混杂不清的感觉了。 只是,他有一种想要立马扑过去的冲动,只是不知道这种奇怪的冲动,究竟是喜悦所致还是致命的? 吴雪克制了下心中的情感,迫不及待又很不安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和我的手如此相似?” 那人身边焕发着奇异的蓝光,那蓝光过出,就连空气也变得异常寒冷了起来,在他身边结成了冰霜。 “你想知道?”那人像是撩拨一般说道,“面对问题,你不能总是光提出自己的问题,而是要自己去解决问题。” 吴雪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不知道为什么,此人突然不像先前那样令吴雪觉得可恶了。对于向他指出所有短处的人,他向来是欢迎的、喜欢的。当然那种无礼至极、只是为了去挑刺而去挑问题的,吴雪也向来充耳不闻。 吴雪笑了笑,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要摘下你神秘的面纱,你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那人沉沉地笑了一阵,随即朗然说道:“好啊,如果你真的能打败我,别说摘下我的面纱,就算是你想要对我提出非分之求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吴雪摇了摇头,笑道:“我从来不提非分要求,只对于我想了解的和想要得到的才会有那么点干劲……” “废话真多!有你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十个女人都跑了!”那人冷冷道。 吴雪哈哈一笑,并不以为忤,他摇了摇头,说道:“十个女人如何?一百个女人又如何?我爱我所爱,我想我所想,我行我所行,这些任何人都无法动摇。”他笑眯眯地看向那人,“若是一个人活着,心中连一点坚持都没有,那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了。成长必然要失去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丢弃的,比如良知,还有德行。” 那人笑了一阵,说道:“你可真是傻的可爱,我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说你单纯呢?你坚持的东西,所有人都厌弃,你还会坚持么?当所有人都说一样事情是坏的,你还会觉得它好么?” 吴雪淡淡笑道:“好的东西必然会坚持。有很多东西不该只放在眼前的一隅来看,不同的时间会产生不一样的理解,这与环境是不可分割的。有人说要顺应洪流,但我并不这么觉得。若是这世上所有人都一样,那岂不是很无趣、很单调?患难见真情,国破见人心。满嘴仁义道德的不一定就是仁人志士,看着是个无名小辈,没准才是真猛士。谁说得清呢?现在以自我为尊,任何与我不同的、不顺着我的、不为我舍弃一切的,都大有人在。” 那人笑了一阵,反问道:“你是否觉得人心不古?” 吴雪的笑容间透露出丝丝落寞,淡淡道:“我从来不觉得。” “这是为何?你这番话一说,就好像你是个仁人志士一样,怎么会没有那种意思呢?”那人笑道。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什么是古?什么是今?什么又是未来?无论何时何代,变的只有时间,而不是人心。” 那人闻言,忽而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忽然变了,原本那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变成了清谷莺语,可是吴雪的意识有些混沌,就像是在梦中,你知道某样事物很熟悉,但是就无法相认。 “你还是你……”那人轻声说道。 吴雪有些纳闷,“我还是我?”我难道不是我了么? 但他并不喜欢无意义的争斗,见此人态度变软,顿时笑道:“你看,我们如此合拍,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怎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满是雪的世界(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满是雪的世界(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0°以上 吴雪的手还保持着抓住那人手腕的姿势,可是此刻已经没了那种真情实切的感触。那人化成了雪花,只在他手心里短暂停留,便像纷飞的纯白蝴蝶般随风而逝了。他长长呼出一口热气,目光看着那随风飘扬的雪花,看它们在成千上万的雪花里翩翩飞舞,最终再也无法分辨。 那人化成了两种洁白的事物,一种是雪,一种是蝶。雪花成了这个静谧世界的点缀,蝴蝶飞到了他的心里。 与此同时,吴雪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如堕云里雾里,他也变成了雪花、蝴蝶。 吴雪对着空气喊到:“喂——你去哪了?我还没说完呢!” 一阵风吹过来,绕到他身边,打了个结,在耳边呢喃道:“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有一天,你会不会也可以让我知道?现在……醒来吧……” 吴雪脚下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眼前的雪花骤然旋转了起来,一阵风吹过来,他也化成了飞舞的雪花,蓦然就丧失了意识。 又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个没有间断的转折,他理解自我的思绪在那个世界断裂,又在另一个世界重生。 吴雪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猛地从深海裂谷里脱出,他长出了一口气,坐起身子,茫然地看着周边。只见他还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切都没变。阳光倾斜着从窗台照在屋子里,外面依旧是鸟语花香的初夏,空气中已经有了袅袅热烈的情致。 他浑身是黏糊糊的虚汗,阳光有些刺眼,让他的意识一时半会无法从如梦如幻的场景里脱身。几只麻雀落在了窗台上,歪着脑袋叽叽喳喳的,听到吴雪蓦地长叹一声,立马振翅飞走了。 此刻,吴雪怔怔地坐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不像在那个满是雪的寒冷世界,在这里,吴雪浑身是汗,被微风吹了许久,这才缓和许多。 “是一个梦吗……”他自言自语道。 吴雪扭头看了看屋子里,依旧如往常那般,没什么不同。只是现在他忽然感觉到少了什么。他迷迷瞪瞪地起身,披上外套,来到窗边,这才回过神来,秦如梦已经不在这里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她可真是来去如风,不留一丝痕迹,让人无处找寻。” 可他随后又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吴雪拍拍发昏的脑袋,也许是光线太刺眼,他只感觉脑袋里有块触不可及的地方。他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在到那个“雪世界”以前,他忽然感觉到无法遏制的疼痛。那么,之后呢?他就昏过去了吗? 吴雪只能想到这里,他唯一可想的就是秦如梦将他抬到了床上,让他好好睡了一觉。 “她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说走就走了?”吴雪疑惑道。 他长长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来到了院子里。从午后到现在,此刻正是阳光最为强烈的时候,吴雪想原来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却感觉好像沉睡了很久似的。 一切都没什么不同。院子里静悄悄的,吴雪坐在光影斑驳的槐树下,喝了几杯茶,虚浮的心情这才落了下来。他抬头看着交错枝干上的鸟雀,它们每跳动和鸣叫一下,都会振动吴雪脑袋里某根不知名的弦。有很多事情,都无法像眼睛所见到的那样,见月是月,看花是花。他的视野被缩小到眼前的渺小的景象,这个小小的院落,这狭隘的光线,每一处都让他有种束缚于野兽囚笼的无奈感。 吴雪悻悻然起身,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开始洗积压下来的衣服,说是积压,也没有几件,那铁剑堂堂主的礼服虽然贵气,但是吴雪心里厌恶之前在地府经历的一切,所以就干脆地当垃圾扔了。 他像是赌气一般粗暴地搓洗着衣服裤子,洗得噼里啪啦作响,甩水、抖振、晾晒,干完这些,吴雪又同样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它还是那样,保持着紫玉的色泽,吴雪觉得蝶梦说得没错,这就是一只“咸猪手”。可这是另一个人强加给他的,如果他们是共生的关系,那么那人现在应该在练什么邪功,才会导致这只手变成这样。 吴雪想,在这茫茫人海里如何去寻找这个人?凭着那人的左手有没有像他一样,变成了异色? 这几日吴雪过得很是焦躁,心里总有些不安的情绪笼罩,他厌恶眼前所见的一切,这寂寥的院子、那古怪至极的棺材、大片的荒草,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开始厌恶起来。 兰儿他们依旧没有回来。 一个人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很是漫长,而这也正是负面情绪滋生的时候。快乐总是短暂。 吴雪每天都在重复着自己该做的一切,除草、洗澡、洗衣服、吃饭、坐在槐树下发呆,或者良久注视那棺材,有时候,吴雪想找把斧头把它劈成碎柴,但是又忌讳颇深,下不去手。现在他的生活已经完全与平稳脱离了轨道,除了焦虑、不安、偏执的情绪,吴雪就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消遣无聊的时光。他现在被卑鄙与诡计包围,处处是无处解释的谜团,每每都让他心灰意冷。 于是他开始打坐练功,尽管他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也许是为了某天打败天下一切敌人,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敌人。哪里有这么多敌人?都是臆想的假想敌罢了。 吴雪开始尝试调动身体的内力,因为他想起了游天星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他的左手似乎有“吸收、释放”他人内力的能力,这点吴雪也是心知肚明。从那晚他吸干了妙夜郎君开始,他就跟着这邪门功法开始了共处。 他想到了那个人,那个黑斗篷的人。他有着跟他类似的手,但是与他的内力却截然相反,那人的力量极其阴寒,不似吴雪般炽热。 芜杂的思绪在吴雪脑袋里滋生着,无论是在他练功的时候,还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只要他一想要专心的时候,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扰乱他的思绪,让他心烦意乱。 吴雪一直问自己:“我有三位师傅,尽管他们没有教我很多高深的武功,但是他们教给我的却是‘非杀’的道理。那么,我的武功有所增强么?离开了他们,我还能不能独自处理一件事情,一个强敌?” “说到底,我只是怕独自一人面对现实罢了,我就像是一个不知道何时撒手的小孩子一样,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不愿意松开……” 吴雪叹了口气。现实让他抓狂,抓狂让他想要冷静下来,冷静让他开始思考,思考让他发掘自己的问题。这些问题并不会让他成为绝世高手,但可以让他成为他自己。 想到这里,吴雪也不像之前那么焦虑了,既然该来的总会来的,自己又何必再去庸人自扰?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开始调理内息,现在让他的思维沉淀下来,感受身上每一条经脉的走向,感受血液在体内流动的痕迹,他的心跳也开始平静下来。 也就是在此时,在他体内沉睡的胚芽开始崭露头角,吴雪的内力像是阳光雨露一般浇灌、呵护着它。 吴雪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内的勃勃生机,不由得苦笑道:“你一直躲在我身体里窥探于我,那你也该知道我有多么复杂、矛盾,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就算是要找一个宿主,也该找个绝世高手,而不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 吴雪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这股力量的主人得知他的所念所想,好罢了不切实际的念头。她既然能窥探自己的一切,也该能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吴雪想。 吴雪实在不理解,是哪个人拥有如此魄力,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一个无名小辈,而这个人随时还有可能陷入祸患,丢了小命还牵连于她。若不是数次有那人暗地里抵挡了攻击,吴雪恐怕现在早已经入了土,对此,吴雪又很感激,但是却不知道何以为报。吴雪倒不是得了好处还卖乖,而是他不想牵连任何一个不想干的人,也没有人该做到为某人舍生忘死的地步。没有。不会。 他的世界似乎已经开始感受到了冰冷,因为外界虽然阳光明媚,但是总有些恶徒在毁坏美好的风景,将寒冷根植到每个人的心里。 而每当吴雪想要练功的时候,那个人的力量似乎都会成为一种助力,推动着他静下心来,将心思全部放在妥当的位置。 自从那个“雪世界”里醒来,吴雪就感觉一只压着身体的一种阻力松懈了,他的身体焕然一新,所有的内伤隐疾全部消解,就像是堵塞河道的冰雪被艳阳给融化了。 这半个月里吴雪一直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练功,他如饥似渴,将那本秦霖所写的《如梦令》功法练了个遍,几乎是倒背如流。 而他又同时根据其他三位师傅的传授补充了秦霖年轻时所悟功法的不足,以至于他的功力进展很快,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群仙出游 夏至过后,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而吴雪每天依旧雷打不动地练功练上一整天,练完功就洗个澡,坐在夏初傍晚的微风里纳凉。 起初吴雪从基础的开始练起,他将张节陵、石业兰、游天星的传授全部练习了遍。而他静下心来,才发现他们所授的武功看似浅显易懂,但是练习起来却是难上加难。这些基本的打坐、出招、动作是任何一个初出茅庐的人需要掌握的。而吴雪心知肚明,如果连根基都站不稳,还怎么修习那些高深的功法? 想要内力深厚,就需要内息的充盈,练内功必然要内息来调理,而打坐就是调理内息的基础。正所谓“心如止水”,心性不佳,练得武功都是充满戾气的,这种虚浮的武功练多了,反而对本体有害。而石业兰和游天星交给他的不光是出招和出招动作那么简单,有时候一有不慎,便会露出破绽,让对手有机可乘。 吴雪闲来无事,便摒弃了所有杂念,专心一志练气功来,渐渐的,寻常的基础已经无法满足吴雪如饥似渴的追求,他开始重新练习秦霖年轻时的练功的心得体会总结的《如梦令》,而那功法虽然巧妙,但是毕竟是这个魔教教主年轻时的初悟,任然有许多不足,而吴雪根据从张、石、游三人那里领悟而来的心得,重新将功法进行了改进,使之施展起来更加流畅自如。 半个月下来,那本《如梦令》已经被吴雪翻了个遍,并且全部倒背如流,任何一段拿捏起来都得心应手。 也可能是吴雪太过无聊,他开始倒着修习此功法。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全然不知道练习一门武功需要的不光是坚持,还有领悟力。练武怎比吃饭喝酒?稍有不慎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走火入魔。但是吴雪似乎按捺不住内心的寂寥,他从后往前练熟了以后,便又别出心裁,充分发挥了他原来看闲书时领悟的文学功底,将那本《如梦令》拆解开来,重新组成了九十八首诗词,誊抄在纸上记录下来,而在五月下旬,他就重新写出了五十八种不同的版本,并开始一一对应,练习了起来。 吴雪每日就是对着自己别出心裁编撰出来的五十八种功法练习。那些诗词原本是秦霖对特定功法的领悟,但是被吴雪一拆解重新组合,很多地方都变了意思,以至于吴雪扭伤了拳脚,但这些都是些小伤,不足挂齿。 这些诗词被吴雪很好的组合了起来,尽管已经不是原先的意思,但是又重新出现了不同的意义。原先那些诗词记录的看似是风景与心胸情怀,但是被吴雪一打乱,顿时变成了另外一种表达,这里面有的很狂躁,有的很寂寥,有的很悲戚,有的很狂放,而吴雪也在这些情感中徘徊。他时而迷茫,时而振奋,情绪也随着练功而大起大落,练到最后他自己都开始好奇起来,自己怎么没有走火入魔?难道是自己的心足够坚忍么? 就这样过了五月,六月到了。在这个月里,他的武功进步神速,但是他自己只当是练功排解无聊情绪,没有意会到。 天气很热,而他也忘记了外因的原因。吴雪却感觉身体忽冷忽热,一会儿像是在大沙漠里苦苦徘徊,一会儿又像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练到最后他自己都不觉得了。而正是这个时候,他的功力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犹如脱胎换骨。 他就这样忘我地过了一个月,这期间他除了吃饭,几乎是足不出户,更没有在外游荡的闲心。 这天傍晚,吴雪将最后一种功法练完,他已经是浑身大汗,洗了澡换身衣服,只感觉神清气爽。 吴雪摸了摸肚子,苦笑道:“这段时间只顾着练功,都把你给忽略了,这样好了,今晚我出关,就好好犒劳你一回吧……” 夏天傍晚的临江城依旧很热闹,白天滚滚而来的暑气已经被夜晚冲洗,此刻的晚风温中带凉,很是舒服。 吴雪漫步在街上,只感觉脚力轻健如燕,两襟抱风。他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潮人海之中,走去小酒馆里吃了点东西,便悠闲地走在街上,四处瞧瞧,没什么新奇的东西,但是一切蒙上暑气晚风的景象又似乎换了种风味。 他漫步在城中的主干道上,不知何时开始,前方的人群突然多了起来,远处夹杂着喧嚣沸腾的声音。吴雪有些好奇,便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只见在一片簇拥之中,从街那边缓缓驶来几辆巡游花车,每当一辆花车靠近,就会引起一阵骚动与欢呼。吴雪只觉得人群之中除了欢快以外,还夹杂着其他的情绪。 只听旁边几个人欢笑道: “诶诶诶,来了来了!” “哎呀,终于来了,老子都快等不及了!” 一阵哄笑过后。 “你急什么?莫不是在等那个女人?”一人贼溜溜地说道。 “那可不是?我可是从大老远跑来的,就是为见梦蝶姑娘一面!” “哈哈,那你可难了。” “此话怎讲?” “一个迷人的姑娘,自然不会只迷倒你一个,一朵美丽的花,也不会只吸引来一只蜂蝶。那梦蝶姬艳名远扬,百里内的富豪贵胄们都慕名额来,你想见一见只怕是要掂量掂量钱袋子够不够重,哼哼……” …… “那姑娘真的如传闻那般,有让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这你有所不知,此前有个公子哥倾家荡产来见梦蝶姬一面,人是见到了,可是他自己也疯了,真不知道那女人给他使了什么魅。话说这天下美人倒也不少,你可听说哪一个还能让人发疯的?” “这我可真没听说过。” “就是啊,但是偏偏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 “诶诶,怎么回事,这么热闹?” “咳,群仙林的姑娘们出来巡游,今晚估计是有大动作……” “嘿,又有人要倾家荡产了……” “至于吗……” “那你来干嘛?” …… 旁听了一会儿,吴雪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今晚那临江城最出名的群仙林姑娘们出游回府,吸引来了大批痴迷者,而这中间有个最令人着迷的,甚至让人发疯的,梦蝶姑娘。 吴雪苦笑一声,心想:“这梦蝶姑娘名字倒是像我给蝶梦姑娘取得名字,只不过调换了一下位置……” 想起蝶梦,吴雪只感觉一阵云里雾里。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和吴雪一同寻找他人的夜晚。一个寻常的夜晚,那晚吴雪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再醒来就是在那寻欢作乐之地了。起初他还以为是蝶梦的恶作剧,但是到现在他也未明白过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这样,像是夜晚从河道蔓延过来的雾气,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而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也像是风雾一般,最终会消失呢? 吴雪叹了口气,便掉头往回走。他心情不佳,对于他们,吴雪是既担心又顾虑,只希望他们一切都很好,只是再会无期。 他沿着街道一直走着,夜晚灯火辉煌,而他自己却显得有些落寞。吴雪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街景上方的墨蓝色夜空,长长叹了口气。 耳边传来阵阵欢呼雀跃的声音,眼前的光影变换如梦,吴雪只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个梦境里,这个梦却永远不会醒来。 街上发生了什么,吴雪一概不关心,他只顾着往前走,不看任何人,不想任何事,只是单纯的走,走在灯影朦胧的街道旁,大街上经过了一辆辆花车和簇拥的人群,吴雪逆流而上,只觉得一切都很无味。 吴雪心里有种解释不清的躁动感,让他久久不安。 走了一会儿,吴雪身旁忽而经过一辆花车,也就是这一瞬间,吴雪突然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起初有些茫然,随后惊愕地张大了双眼。 只见那花车里,坐着一个他很熟悉的身影,此刻她盛装打扮,妖艳无比。好像她一经过,整条街上的风都变得香味袅袅。 “秦……秦如梦?!” 吴雪惊愕地站在街边,看着车上的那个女子。不是秦如梦是谁?她的装扮很符合她向来表现出来的气质,令人神魂颠倒。 “是她……她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了?”吴雪疑惑的眼神随着那辆花车远去,脚步也不由得跟了上去。 吴雪加快了脚步,穿过沸腾的人群,跟着那花车。他越想越疑惑,心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扯着,让他去往她离去的方向。 他心中不知怎么的,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此种感觉他之前就很强烈,像是某种预兆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此刻,这种感觉被无限放大,吴雪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月前还见过她一次,怎么今天见了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吴雪的速度被人群阻碍,他来到了巷子里,轻功一展,脚在墙壁上轻点几下,身子就像是升腾而起的云雾一般,脚尖轻轻落在了街边的屋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群仙林 吴雪一直不相信什么命运。 可是有些事情,却好像是充满了期待的等候者一般,你尽管心里很是不情愿,但是就会有某种冥冥之中的预兆。吴雪是个感性的人,即便是他也会忽略这些预兆,只把它当成一种巧合。 可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么?你怎么知道这些巧合不是早有预谋? 当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漫步在临江城的街头的时候,身边不断经过巡游的花车,而当那一辆驶经他身边之时,他却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惊奇万分。 秦如梦为什么会坐在那样一辆花车上?那个什么“群仙林”,究竟是什么地方?竟然会让一个魔教教主亲身试险? 吴雪茫然地伫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傍晚昏黄的灯光落在那渐行渐远的花车上,快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惊诧,快步跑到一个幽暗的巷子里,脚下轻点,在墙壁上来回几个腾身,犹若鲲鹏展翅一般轻轻落在了黑瓦屋老鳖孙,你别吓着他了,他还只不过是个孩子!” 众人一哄而笑,吴雪狼狈不堪地低下了头,只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瞧瞧,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的,兴致倒是颇高,才十几岁的少年郎,就想要来找女人了啊,哈哈!” “你懂什么,十几岁春情荡漾,才是最难忍,找女人也不足为奇!” “哼哼,一副穷酸样,还是到那小巷子里,找个残花败柳去吧!”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无不讥诮地瞥睨着吴雪。 他羞愤难当,只觉得身子里一股热气上涌,眼泪都快憋了出来。他忽然觉得,要是想跟在江湖上混迹几十年的老流氓们打交道,自己还是太嫩了点。这本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吴雪浑浑噩噩的,身体莫名其妙地一热,一股气冲涌上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令人厌恶至极。就连那个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不放,满脸轻蔑的龟公也可恶了起来。他气愤万分,从身体里抖出一股劲力,肩膀一甩,直把那龟公如铁钳般的大手给震开了,接着在众人的窃笑声中夺路而逃。 只那龟公惊愕失色,他武功虽然不甚高明,但也是练过的,那擒拿手最是他的拿手好戏,怎么就被这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给扭开了?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大掌,它到现在还酸麻异常,难以活动自如。 吴雪低着头,狼狈不堪地向着远处跑去,也不知道跑到了哪,但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逃,逃得越远越好。一直到了一个巷子里,这才停了下来,他扶着湿漉漉的墙壁,羞愤地叹了口气。 待缓和了情绪,吴雪这才发现巷子里有家小酒铺,锅炉上还冒着烟。他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对老板道:“来一壶酒,越烈越好。” 那老板是个骨瘦如柴的老叟,见有客人来了,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枯烂的黄牙,笑道:“小公子,老汉这里都是烈酒,每一种都可以让人醉倒,不知小公子可耐得住?” 吴雪气呼呼地一摆手,瓮声瓮气地说道:“不碍事,尽管拿来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仲夏夜寻仙 吴雪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如果是自己技不如人败北了,倒也还让人可以接受。但是这种风流之地,却总是让他望而却步。 “我本不该来的……”吴雪坐在桌边,一手搭在桌子上,低头喟叹道。 不久,那老叟拿来了一壶酒,那圆滚滚的酒壶还没有开封,上面包着暗红色的布帛。 老叟看见黯然伤神又有些因气恼而脸红的吴雪,不由得笑了笑,将酒放在了桌上,笑道:“小公子,老朽酿的这坛酒名叫‘醉寻仙’,可是老朽最为满意的酒酿,小公子可有胆气尝一尝?” 吴雪一听,心想自己连从那鬼地方被人赶出来都经历了,还会怕一坛酒不成?于是悠悠一笑,说道:“这有何不可?就算是这世上最烈的酒,我也能穿肠而过!” “好!”那老叟一笑,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那这壶酒,老朽就送给小公子了!” 吴雪连连摆手,说道:“这怎么可以?我岂能吃白食?” 那老朽拂了拂白须,仰天而笑,朗然说道:“这又何妨?美酒赠英雄,英雄慕佳人,向来都是情理之中。老朽这壶酒从来没有拿出来过,今日小公子有此豪情,老朽自然当慨然相赠,岂有吝啬之理?” 吴雪乐不可支,也不再多言,顾虑什么的,更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迫不及待地拍开坛封,倒了一碗酒。只见那酒水色如琥珀,香气扑鼻,吴雪只闻了一下,就感觉一股酒气上脑,正如未饮先是三分醉了。 他被那酒味给熏了一下,顿时身晃如风,坐在那里摇摆不定。 吴雪惊叹道:“这酒真是厉害,我只闻了一口,就已经醉意朦胧了!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美酒?!” 那老叟抄了抄锅里的熟食,给吴雪盛了一碗水煮肉,配上一碗蘸料,放在了桌子上。 老叟笑道:“小公子,别光喝酒,吃点老朽做的羊肉片,免得伤身。” 吴雪连连道谢,向那老叟道:“老伯,何不来与我共饮一杯?” 老叟笑了笑,幽幽叹道:“我人老了,这样的烈酒,我是喝不了了。想当年,我也是从酒池肉林里走出来的,只是繁华落尽,大梦一场罢了……” 吴雪也不再坚持,便自顾自先吃了起来。那老叟坐在铺子边,抬头从巷子的夹缝里望向夜空。就算是在这里,都能听到群仙林里丝竹笙箫发出的阵阵悦耳的乐声,里面还夹杂着些许激烈的欢呼声,只一墙之隔,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让人如堕烟海梦中。 吴雪将酒碗端起,一口灌了下去,顿时一阵疑惑。此前他闻这酒气,本以为入口会很是腥辣火烈,却不曾想是这般轻柔顺遂,就像是喝了一碗略带酒味的汤药一般。 他疑惑万分,问道:“老伯,这酒不怎么烈啊?喝着像是药酒一般……” 那老叟依旧看着星汉垂垂的夜幕,只是脸上挂着一副陶醉的笑意,淡淡说道:“烈酒不烈,佳人不佳,都是人生容易产生的错觉。你且喝喝看,若是待会儿还是这般,老叟自当封坛,再也不酿酒啦!” 说完,他就不再言语,木木地坐在凳子上,枯瘦的身体像是一座雕像一般定格在小巷子里,呆呆地望着夜空。只是不知道,他从星海银河里看见了什么呢? 吴雪将信将疑地又倒了一碗,这次他喝得很慢,可是无论他怎么品,都感觉这不像是酒,他微微叹了口气,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吃了点肉,又喝了三两碗,可就是这碗下肚之时,他忽然感觉神识一震,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晃动了起来。 他惊诧不已,心想这酒后劲竟然如此大,来得也很慢,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什么酒味? 吴雪坐在那里摇摇晃晃的,又倒了一碗,只是他眼前的酒碗忽远忽近,飘忽不定,怎么也倒不准,他酒劲上脑,正渐入佳境,可是手脚却不听使唤,顿时气恼不已。 就在这时,那老叟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抓住了吴雪的手腕,他的力道很轻柔,但是几根手指却把持着吴雪手腕间的穴位,一下子就将他的身体给定了下来。 老叟笑道:“怎么样?小公子对这酒可还满意?” 吴雪哈哈大笑,赞许道:“满意,怎么不满意?是晚辈眼拙了,这么好的酒,只怕天下再也寻不到第二家来!” 老叟从吴雪手中接过酒壶,给他倒了一碗,悠悠说道:“世人只道是梦寻仙,醉寻仙,可是醉梦红尘,仰卧人间,何处寻仙?” 听了老叟的话,吴雪朗然一笑,看着天边的满月,脱口而出道:“万盏银河杯中去,窈窕人间仙自来!我自成仙,何须求仙?” 闻言,那老叟大声称妙,小巷子里回荡着二人放肆的笑声,飘飘欲仙,袅袅入云,扶摇直上九万里。 吴雪又喝了一碗,只觉得酒意愈发浓烈了起来,不过又喝了两碗过后,那颠倒乾坤的醉意消解了不少。吴雪赞叹这酒实在是玄妙莫测,初饮不觉味,再饮醉人神,后饮心神荡。 吴雪和那老叟畅聊着,杯筷不停,笑语连连,反倒是压过了群仙林里的欢呼、乐声。 酒过三巡,那坛酒已经被吴雪喝得差不多了,他心疼不已地晃了晃酒壶,却也只倒出半碗酒来。吴雪看着那半碗酒,遗憾万分地说道:“美有尽时,酒有尽时,这天下无双的美酒,也要被我喝完了。” 那老叟哈哈大笑,比划着两根枯瘦的手指,说道:“小公子何须如此眷恋于一物?人间至美,美不胜收,小公子须将目光放长远一点。天空海阔,玉界香浮,何须伤感?相会有期,分别亦有期,尽美之物也有凋零的一天,娇妻美妾红颜枯骨,转瞬成空啊……” 吴雪怡然而笑,端起酒碗,醉眼朦胧地看着杯中酒,似乎透过那昏昏的琥珀色酒液看到了他一直期盼的一切。他一饮而尽,不留遗憾,没有犹豫。 饮罢,吴雪悠悠起身,这才发觉酒意上脑,眼前的场景不断摇晃变换着,幻化成无数诡谲妖艳的形状,就连他的身体也随之律动着,像是一个舞蹈家一般在夏夜晚风中起舞。每个醉酒的人都能歌善舞,吴雪也不例外。 吴雪缓缓取出钱袋,意识朦胧地问那老叟:“老伯……呃……酒钱多少?” 那老叟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酒钱就免了,你给点饭食钱就行啦……” 吴雪醉醺醺地说道:“这怎么行?老伯好意……在下……在下心领了……但是也不能让你做亏本生意……” 说着将两块碎银往老叟那边推去,但是那老叟脚步未动,一手推出,从他手腕处一格,吴雪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身子,他心里暗自嘀咕:“这老叟好生厉害,怎么我感觉他没怎么用力,我就被推开了?” 吴雪再三付钱,那老叟来回推手,往返如影,难以捉摸。吴雪使了浑身解数,可是这钱就是送不掉,还原原本本的躺在他手心里。 这老叟看着枯瘦如柴,实则力大无匹,吴雪惊叹不已,几番来回,便也不再推辞,只结了饭食钱,至于酒钱,那老叟只是笑眯眯地摆摆手,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 吴雪向那老叟道了谢,便晃晃悠悠地往巷子外面走去。这巷子旁边,就是那莺歌燕舞的群仙林,此刻夜意正浓,夏风燥热,幽幽传来阵阵歌乐之声,吴雪气哼哼地说到:“你们不让我进,我偏要进,看看是你们钱多,还是小公子我身子矫健!” 正在他想着,只听“吱呀”一阵开门声,从巷子旁边的一扇门缝里,露出半张脸来。 吴雪摇摇晃晃地站定了脚步,向那边看去,依稀灯影下,只见那浓妆艳抹的女子却已经人老珠黄,但就算如此,也能微微瞥见其年轻时的容姿。她年轻时,该是什么模样?也许也曾颠倒过众生,但终是也逃不过时间的摧残。 那女子有些胆怯,并不是因为少女般的羞涩,而是怕人拒绝。她颤着声音说道:“小公子,你喝了酒,不如到这里休息休息吧?” 吴雪明白了过来,他难免有些黯然神伤,就像青春不再的她一样,但是他们心里想的,却是迥然不同的愁思。 “多谢姐姐好意,但小子今晚有要事缠身,不便打扰……”吴雪微微欠身行礼。 那女子显得很是失落,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这个年纪的女人,需要的也许不再是单纯的男欢女爱,而是需要陪伴和活下去的钱。所有人都在与孤独纠缠着,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将钱袋里的钱全部给了她,而钱袋却保留了下来。那女子怔怔地接过钱,眼中的光芒又重新亮了起来,她以为这位小公子将要垂怜于她。 但是没有。 吴雪酒意上脸,红红的,他醉醺醺地笑道:“我要姐姐为我打气加油,因为我将要去上演一场好戏,没你加油助威不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仲夏夜寻仙(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仲夏夜寻仙(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误打误撞 吴雪坐在高处,舞台上的景象是历历在目,看客们只能在一片朦胧中依稀瞥见水仙姑娘的芳姿,而吴雪从她登场到她退回幕后,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一如她的琴声一般,她的容颜虽然娇媚柔顺,但却难掩那失魂落魄的寂寥神情。 吴雪停下了手中的酒杯,望着水仙姑娘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萧瑟落寞之意。她的年华正好,可是却消磨在这样一个寻欢作乐的地方,以容姿和柔情去供人欢乐。身不由己,怎能活的快意? 他幽幽叹了口气,喝过酒的他,都好像变得悲天悯人起来,情不自禁,情难自禁。就好像这世上一切的事情都跟他无关,又都跟他有关。可吴雪随后想到,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呢?何必去插手别人的生活呢?到头来还是落得个自作多情的下场,惹人耻笑。 不现实,太不现实了。 就像是他想要一个陌生女人的祝福一样,他也暗地里给一个年轻的姑娘祝福好了。只能这样。 一壶酒不知不觉就又被吴雪喝了个干净,此刻在他胃里两种酒液混杂在一起,身上好似流淌着火焰,让他坐立难安。他早已经喝得是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坐在房梁之上,下面的舞台不知不觉也变得模糊起来,上面好似有几个仙女姐姐在莺歌燕舞,但都蒙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重影叠叠,神鬼难测。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花枝招展、各怀芬芳的姑娘,但是没有一个是吴雪在找的人。于是他兴致全无,踩在横梁上面,摇摇晃晃地伸直双臂,好像一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一般滑稽。好在他虽然喝得烂醉,但是酒劲消了他的畏惧和胆怯的心理,否则,吴雪可不敢在这样一个地方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先前那壶名叫“醉寻仙”的美酒的滋味,还在吴雪唇齿间弥漫,奇怪的是,那酒到了嘴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熏人酒气,而是有股淡淡的类似百草的青涩香气,盖过了之后他“顺”来的那壶酒水气味。 他身子轻柔地在横梁上踮着脚尖,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地溜到了下面,将杯盘归还到原处。 吴雪摇摇晃晃的,心里不断地念叨着:“秦姑娘去哪了呢?何时该轮到她登场?” 见台上的舞蹈一时半会不会歇止,便鬼鬼祟祟地跑到了后堂,沿着梯子上到了二楼,每走一步,那弥漫在鼻尖的香气就会浓郁几分。吴雪疑惑不已,心想自己这是跑到了哪,怎么一个人都没见着? 正在他迷惑不已之时,沿着楼梯的转角忽然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比他矮半头,直接撞在了吴雪心口,“哎呦”一声娇喃,坐在了地上。 反观吴雪,虽然喝个烂醉,但是之前那一个多月的勤学苦练,早已经让他的功力大增,被突然撞了一下,却依旧是安之若素地站立着。 吴雪揉了揉眼睛,弯腰看向被自己撞到的人,却是一个没见过的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此刻她抱着香薰过的轻薄素衣,哭丧着脸坐在地上。这小姑娘正是芷儿。 芷儿一见到吴雪,顿时惊愕地睁大了一双杏目,刚想开口叫喊,就立马被吴雪给捂住了嘴巴。 她惊恐地挥动着手臂,嘴里发出一阵阵“呜呜”的怪叫声。 吴雪心想自己可是没交钱,贸然闯进来的,要是被人发现,丢面子不说,搞不好还会有一场恶战。这地方,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吴雪想,要是父亲和姐姐们还在,必定会狠狠教训我一番。 芷儿只当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小流氓不知道怎么躲过众多看守的耳目,闯进了这里,为的,就是偷鸡摸狗的龌龊勾当。可是她嘴巴被封,叫不出声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脸红扑扑的、看起来贼头贼脑的吴雪。 吴雪看着那姑娘无辜水灵灵的大眼睛,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大恶人一样,他“嘘”了一声,轻声辩解道:“姑娘不必惊慌,我不是坏人!” 可芷儿也不再言语,只是用那一双看似单纯,实则杀伤力十足的眸子瞪着吴雪,不知怎么的,被着一双还是孩童般清澈的眼睛看着,总是让他有种自惭形秽的艾艾之感。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放手了,你可不要大喊大叫,听我跟你慢慢道来……” 那姑娘点点头,一副乖巧无比的模样。吴雪便放心地松开了手,可没想到他一松开手,芷儿立马爬了起来,一溜烟向着楼深处逃去,一边逃还一边放声大叫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个胆大包天的淫贼闯进来啦!” 吴雪顿时心神一凛,来不及抱怨,立马一个飞身踏月,在边上的墙壁上飞快地踏出几步,连带着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轻轻地落到了芷儿的面前,一脸无奈地苦笑,像是看着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般,既怪怨,又为难地看着她。 芷儿惊愕地瞪着双眼,她可没有想到,这个小淫贼,还是个轻功不错的淫贼。 于是她立马又乖巧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吴雪。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就在此时,边上几间房屋里的人听见了响动,便跑到外面来探查情况。吴雪虽然醉酒,但是神识却好像更加敏锐了许多,一听到屋内急匆匆地脚步声,立马推开了旁边一间没有传出响动的房屋的雕花木门,飞身躲了进去,裂开一个门缝,轻声对芷儿道:“我只是来找人的,你再敢胡言乱语,待会儿我定要揍你一顿!” 芷儿明显还没从吴雪先前那诡秘飘忽的轻功之法里回过神,只呆呆怔怔地站在走廊上。 有几个姑娘胆战心惊地朝外看了一看,却见只有一个发愣的小婢女芷儿,哪里有其他人? 于是她们稍微放下心来,走上前询问道:“芷儿妹妹,你刚才喊什么……什么灵蕾,是不是?”原来,芷儿姑娘一时情急,口舌打了结,竟然把“淫贼”喊成了“灵蕾”,惹了笑话。 芷儿咽了口唾沫,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瞥向旁边的屋子,只见那门缝里,还有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在盯着她看,顿时不敢声张,只古怪地笑了笑,天真无邪地说道:“哪有什么灵花之蕾?我胡言乱语的……嘻嘻……” 其他姑娘顿时哑然失笑,只觉得芷儿妹妹太过纯稚,便笑骂道:“你个小灵猴精!休要再胡言乱语,姐姐们还要忙着接下来的事呢,记得没?” 芷儿乖巧地点点头,嘻嘻一笑,见没什么大事,那些准备登台的姑娘们便各自回房,检查妆容去了。 待她们回去了,芷儿长长出了一口气,极其畏惧地看向旁边的门缝,只见吴雪轻轻打开了门,笑道:“原来你叫芷儿,薇薇白芷,郁郁汀兰,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芷儿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而吴雪,更像是一个坏蛋了。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我说我真是来找人的,芷儿妹妹不相信我么?” “哦?那你找谁?” 吴雪身后突然冷不丁地传来一声略带讥诮的质疑声,登时浑身一颤,心想什么时候自己身后出现了个人?!况且他听到了其他人的动静,唯独没有听到此人发出任何声音,如果不是她开口的话,只怕自己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都不知道。 吴雪惊诧地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刚刚出浴的佳人,披着一件轻薄的上等丝制的青色袍子。他见此情形,顿时脸上的红晕更是浓郁了起来。他立马扭开眼睛,尴尬地说道:“抱歉抱歉,我不知道屋子里有人……” 那女子正是水仙姑娘,她先前因为夏夜溽热,又加之心烦意乱,不知不觉浑身香汗淋漓,便遣芷儿去取了干净衣物,自己在屋子里的绣花屏风后面洗了个澡。却不曾想她突然听到芷儿在外面惊呼了一声有孟浪之徒闯进来,便披上了袍子,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毛头小子躲进屋里,弯着腰向外面窥探着,便也把吴雪当成了色胆包天之流。 水仙姑娘似讥似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羞赧无比的吴雪,淡淡一笑,对芷儿说道:“芷儿妹妹先进来,把门关上。” 于是水仙姑娘接过干净衣物,去了那屏风后面换上,她的一举一动都映照在那屏风之上,如梦似幻,好似那只在夜晚的街头巷尾里挑灯上演的皮影戏一样神秘。 吴雪红着脸低下了头,旁边一直盯着他的芷儿撇了撇嘴,嘀咕道:“一直盯着水仙姐姐的影子看,好不知羞,还说自己不是淫贼!” 吴雪苦笑了两声,这下他可是打死也不敢抬起头了,若是因此而引生了某种露骨的描写,后果他是知道的,所以一笔带过,不多赘言。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之后,水仙姑娘缓缓走到吴雪跟前,他看着地面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轻飘飘的青丝绣花鞋。 “抬起头来。”水仙姑娘略带笑意地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秦姑娘在哪? 吴雪低着头,因为喝酒而导致他血脉偾张,他面红耳赤,但就是不敢抬起头来,就连呼吸声都克制了不少,生怕唐突到佳人。 他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青丝挑的绣花鞋,而水仙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吴雪怎么也没感知出来。她就像是一阵无声的微风一般,带着夏夜独有的气息来到了他的跟前。 “抬起头来。”她略带笑意地说道。 吴雪却譬如那卑躬屈膝的雕像一般僵硬无比。 旁边的芷儿轻轻耻笑了一声,揶揄道:“喂,水仙姐姐叫你呢?傻了?” 就在吴雪犹豫不决之时,他体内忽而升腾起一股焦灼之气,让他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随风而逝。 吴雪缓缓抬起头,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眼睛似冷似淡地扫了一圈,这才落到了水仙姑娘的身上。 吴雪淡淡地看着她,她脸上带着一丝揶揄一丝怀疑的笑意,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好像眼神已经放空。 芷儿在旁边做着鬼脸,瞧见二人这副模样,而他也没什么非分之举,她不由得心想:“这小淫贼倒也不算太坏。” “喂,问你话呢,你来这里不就是等不急想要找水仙姐姐么?刚才火急火燎,怎么现在倒像是个正人君子一样一言不发了?”芷儿捂嘴轻笑道。 水仙姑娘目光灼灼地看着吴雪,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质疑,这下吴雪再也不敢看向她了,便苦笑一声,将脸撇向一边,说道:“芷儿妹妹可不要胡言乱语,我……我真的是来找人的,但跟外面那些人不一样……” 水仙姑娘眉眼弯弯,她点了点头,语笑嫣然道:“这群仙林可就是个寻欢作乐的地儿,小公子说是要找人,不也还是来求欢的么?” 吴雪顿时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来找人,并不是要与她行那媾合之事……” 水仙姑娘轻笑一声,似信非信地摇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向吴雪招了招手,笑道:“小公子还是先来喝杯热茶吧,你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发发汗就好了。” 恐怕吴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酒后窘态,面红如血,目露精光,身体也摇摇晃晃的。这副模样,说是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欢,谁信呢? 吴雪走上前,水仙姑娘比了比桌边的椅子,柔情蜜意说道:“夜还长,酒还够,小公子可不要着急,坐下来慢慢喝……” 说着,吴雪就被茶水给呛到了,红着脸咳了起来,水仙姑娘纤洁的手指掩唇一笑,吴雪这副憨傻的窘态,直令她和芷儿发笑。 芷儿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刚才还是个轻功高明的浪荡少侠,现在见了水仙姐姐就成了丑态百出的呆子!” 水仙姑娘走到吴雪身后,拍着他的后背给他理了理气,轻笑道:“哦?小公子还会武功么?” 她见吴雪一身武人扮相,心里已经有了三分的底,听到芷儿妹妹这么说,顿时眼中若有若无地闪过一道光芒,饶有趣味地问道。 吴雪气息稍稳了点,长长吐出一口气,苦笑道:“会不敢当,也只是稍微练过一段时间罢了……” 芷儿睁大了水灵灵的双眼,瞪着吴雪道:“还只会一点?嗬,你刚才那一招,只脚下一股力便在墙上连踏出三四步,一下子跳到了我面前,这明明就是很高明的轻功!” 吴雪哑然失笑,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被囚在笼子里的鸟,被这两个看似单纯无害,实则是刁钻精怪的姑娘给压了下去。 水仙姑娘冲芷儿微微一笑,柔声嘱咐道:“芷儿妹妹,你先去泡一杯蜂蜜水给小公子解解酒,公子酒醉的连话也说不好啦!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夏夜气闷,我想要润润嗓子。” 芷儿应声出了门,末了还不忘怀疑似的刮了吴雪一眼。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吴雪和水仙姑娘二人了。 水仙悠悠一笑,脚步轻快地从吴雪身后走了过来,衣袂飘摇宛若扶风,掠过吴雪的鼻尖,他只闻到一阵清幽的花香味,这香味不像是艳俗的脂粉气,在闷热潮湿的夏夜里会让人心生厌恶。 她敛了敛轻薄的淡青色丝制衣裙,动作轻柔含羞,只是这一切都让吴雪感觉她并不是真的如此,而是被教导的如此行事。曾经身处世大家的吴雪自然知道,像水仙姑娘一样,她们往往都是经过礼仪老师严苛教学过的,为的就是让客人们挑不出一丝瑕疵,而这也是她们无比悲哀的本钱。 水仙姑娘在桌子的另一边落了座,嘴角依旧带着习惯性的微笑,不知怎么的,吴雪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先前一直有种奇怪的压迫感笼罩在他心头,像是阴霾久不散去。 她开口说道:“好了,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小公子不要害羞,若是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都可以跟我说一说。”她忽而压了压声音,无比娇媚地说道:“若是水仙能满足的,自然不会让公子失望。” 吴雪一怔,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心想这里果然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总是觉得不自在,而这种感觉真让人别扭。 他笑了笑,说道:“姑娘误会了,雪并不是个登徒浪子,只是这里有一个人,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她。” 水仙姑娘并不惊讶,她微微底下眼眸,眉睫间带着夏夜水边萋萋香草的馥郁气息,令人神往。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哦……原来如此。我当少侠也不是那种登门入室行不义之举的苟且泛泛之辈。只是不知道,雪公子冒险闯进这是非之地,所寻的是何人?” 吴雪顿时心神舒畅了许多,他淡淡一笑,说道:“我想向水仙姑娘打听个人。” “是谁?”水仙道。 吴雪看着手中的茶杯,说道:“我想找一个叫秦如梦的人。” 水仙姑娘闻言轻笑,说道:“你说的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她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吴雪笑了笑,回道:“她只是我的一个故交,我找她,是有一些问题想让她给我答案。” 水仙姑娘一声轻叹,神情间有种难以掩饰的寂寥,幽幽说道:“我们都是以花命名,平日里也这么称呼。就算是我们先前有过自己的名字,但也是过去的了,恐怕就连自己也想不起自己原来叫什么了吧……就连这群仙林的鸨母,我们也都是称呼她仙儿娘娘。你说的那个秦姑娘,只怕也有了新称呼。” 吴雪想了想,也觉得如此。在这样一个藏污纳垢之地,怎么可能还有自己原来的名字呢? 水仙姑娘问道:“那公子可知这个秦姑娘在这里的名字?” 吴雪摇了摇头,喟叹一声道:“我只是今晚在临江城游街的花车上见过她一面,并不知道她在这里的名字。只是我要是再见到她,一定能认出来。” “她在那花车上么……”水仙姑娘斟酌一番,“今晚出游的姐妹们一共有一十二个,我也在其中,公子说的那个秦姑娘,我想必也是识得的。” 吴雪急不可耐地追问道:“她们都在这里么?” 水仙姑娘嗔也似的看他一眼,噗嗤一笑,怪怨道:“公子还真是心急,这里本就是外人免入的禁地,平日里连外面那些浪子们都进不来,雪公子可不要再莽撞行事,被看守发现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吴雪顿时赧颜,抱歉道:“是我莽撞了……” “不过……”水仙姑娘悠悠说道,“我们一十二个姐妹们确实都在这里,除了正在为客人们表演的,她们大概都在屋子里准备着吧……” 吴雪问道:“那今晚的演出顺序是怎么样的?” 水仙姑娘思忖片刻,回道:“我是第一个,第二个是月季妹妹,第三个是白栀姐姐……” 她说了一大串名字,只让吴雪觉得入堕云里雾里,他暗自叹了口气,心里嘀咕:“这么多姑娘,秦如梦是她们中间的哪一个呢?” 吴雪问道:“那最后一个呢?我最近在外面听说有一个梦蝶姬,不知水仙姑娘可知道此人?” 水仙姑娘轻轻一笑,说道:“这最后一个,正是梦蝶妹妹。” 说着,她挑了挑眉梢,问道:“怎么?雪公子可也是慕梦蝶妹妹之艳名而来?” 见她揶揄似的眼神,却有着几分戏谑的妒意,吴雪不由得苦笑,轻咳了一声,说道:“在下只是来找秦姑娘的,并不是攀附谁的艳名。” 水仙姑娘幽幽一声轻叹,身子骨柔软地靠在椅子里,看着悬梁上随着夏夜微风轻微拂动的薄纱帘,在她看来,有些事情就像这朦胧的纱帘一般让人不可捉摸。 二人沉默了片刻,便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吴雪以为是芷儿回来了,但水仙姑娘却有些慌神,一把拉起吴雪,将他推到了屏风后面。 这时候,水仙姑娘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只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悠悠说道:“呦,水仙妹妹,你屋子里是藏野男人了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芳漱御洗 水仙姑娘见了来者,上前笑脸相迎道:“马兰姐姐,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快快请坐,妹妹这里简陋,屈尊姐姐了。” 马兰姑娘站在门口,只见她穿着轻柔的紫色短袖衫,露出半截玉藕般的小手臂来。她盛气凌人地抱着双臂,手指在手臂上面不断轻点着,一双极其勾人的丹凤眼若有若无地将水仙的屋子环视了一圈,这才轻笑一声道:“呦,这不是水仙妹妹么?我当是这里闯进了什么野男人呢!” 水仙姑娘俯首轻轻一笑,手指从嘴上落了下来,说道:“姐姐最近劳神费力,可是幻听了?这里向来就只有妹妹一人,哪来的野男人?” “哦?要说辛苦,水仙妹妹才真是辛苦,白天要接见客人不说,晚上还要苦练琴艺,姐姐可是时常半夜三更听到妹妹还在弹琴呢!”马兰姑娘像是做客一般溜进门来,眼睛悄悄地瞥向屋子的各个角落,生怕落下一点蛛丝马迹。 水仙姑娘笑道:“姐姐真是折煞妹妹了。这些都是妹妹应该做的,有什么辛苦可言?” 马兰姑娘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轻快地坐在了椅子上,而那把椅子,正是吴雪先前所坐的那一把。她低垂斜溜的眼中闪过一道狡黠地光芒,目光落在了吴雪使用过的茶杯上。她看了看茶杯,转而看了看水仙姑娘,但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之色,而依旧是那恭谦有礼的驯良模样。 马兰姑娘轻轻一笑,随手拿起了那个茶杯,魅笑道:“妹妹还真是贴心,莫非是知道姐姐要来拜访么?” 那杯茶还冒着热气,吴雪先前只喝了一半。而正是这杯茶,让马兰姑娘起了疑心,她把玩着茶杯,鼻尖凑近微微嗅了嗅,笑道:“这可是上好的‘合欢玉罗香’,这上个月胡公子遗赠妹妹的上好花茶,光是一两,就值五十金,妹妹真是受人惜爱啊!” 水仙姑娘随之走上前来,笑着赔不是道:“瞧我,姐姐来了,都不知道给姐姐沏杯茶,光顾着说话了。” 说着,她就要给马兰姑娘倒茶,但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水仙姑娘微微一错愕,问道:“姐姐这是何意?” 马兰姑娘霍然变了脸色,那股子魅惑劲儿加之狡黠,更显得毒辣。她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像是刀子一般在水仙姑娘身上刮着,冷冷说道:“这屋子里明明只有你一个人,可为何有两个倒了茶的茶杯?你可不要诳骗姐姐,说是提前给我准备好了热茶!” 闻言,水仙姑娘依旧没有慌乱,她展露出了一个极其温顺的笑靥,将手从她的束缚中抽出,答道:“姐姐可还是不信妹妹么?‘十二群仙居’的守卫有多么严,姐姐也是知道的。妹妹怎么可能藏一个野男人呢?仙儿娘娘的手段姐妹们也都是知道的,妹妹就算是再厚颜无耻,也不敢妄自收留一个外人,更别说是一个男人了。” “哦?是吗?”马兰姑娘轻笑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那这杯茶,是谁喝得呢?” 水仙姑娘笑道:“嗬,不正是那个芷儿妹妹么?” “她?” “先前,妹妹我与芷儿妹妹喝茶闲聊,妹妹什么都能忍耐,只单单这暑气却是无可奈何,便洗了澡。这不,我一转眼,那小丫头又不知道去哪里撒野去了。”水仙姑娘笑着嗔怪道。 马兰姑娘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妹妹可真是心慈面软呢,这样一个野丫头,就该好好教训才是,如若不然,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呢!” 她站起身,走到水仙姑娘身边,悠悠说道:“外面都是贵客,若是让一个小婢女惊扰了他们,让仙儿娘娘脸上无光,水仙妹妹可难逃其咎……” 水仙姑娘迎合于她,说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一定好好教一教她,该如何待客处事。” 她见马兰姑娘一直若有若无地瞥向那块屏风后面,随即笑着说道:“姐姐今晚可还有演出?现在也该到了时辰,若是误了时间,外面那些为姐姐而来的客人们可要抱怨姐姐薄情寡义了!” 可马兰姑娘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咯咯娇笑了一阵,挑了挑直削的眉,说道:“那让他们等着吧,他们不过是贪图你我姐妹们的美色罢了,何来情义可言?我就是要让他们等我,好杀杀他们的急性子。” 说话间,马兰姑娘还踱着步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屏风边上,水仙姑娘见了不由得睁大了双眼,隐隐浮现一丝惊惶之色。 她跟上前去,笑道:“姐姐可真是厉害,能让那些手脚毛糙的男人们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姐姐裙下,改日可要好好教教妹妹,不要吃了那些男人的亏!” 水仙姑娘悄悄瞥了眼屏风后,吴雪不自然不在那里,马兰姑娘轻蔑一笑,说道:“男人们都是贱骨头,你若是对他热情似火,他就会觉得你轻贱。若是你对他冷若冰霜,他又会像是热皮脸一样往你身上贴,怪你不在意他。不喝酒时老实本分,喝了两杯猫尿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了。姐姐没什么可教妹妹的,只要记住一点:不要让男人们这么轻易就得到你,否则他们就会轻贱菲薄于你,最终抛下你。” 水仙姑娘向马兰姑娘轻轻一福礼,很是感激地说道:“姐姐金口玉言,妹妹记下了。” 马兰姑娘笑着点点头,走到那供于洗澡用的木桶边,只见水面上漂着一层玫红色的花瓣,她看着那些花瓣,看了水仙姑娘一眼,脸上依旧带着狡黠精明的笑意,悠悠道:“妹妹还是这么爱惜自己的皮肤呢……” 说话间,她的手指在水面上拨了拨花瓣,随着她的动作,水仙姑娘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因为醉醺醺的吴雪就是被她给强行按到了水里,这么久了,怕不是嗝屁了吧? 当时事出突然,如果要是让人知道了有个男人闯进了她的房间,那只怕今晚这里就不会善罢甘休了。可是她这房间就这么大,能把一个大活人藏在哪里呢?于是,水仙姑娘就拉着摇摇晃晃的吴雪,急迫地对他说道:“你快快躲进去,不要让人发现!” 吴雪有些讶异,结结巴巴道:“可这是你的……” “哎呀,管不了这么多了!”水仙姑娘拉着他,吴雪就这么被她给按到了水里,只露出一个头。 “你可要机灵点,若是她来了,你就躲下去,别发出声音!记得没?!” 见温润如玉的水仙姑娘如此惊惶失措,吴雪茫然地点了点头。 此刻,马兰姑娘的手拨动着水面上的花瓣,很快就拂出一块水面来,水仙姑娘见此,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扑腾扑腾直跳。 她顿时心如死灰,一下子连后果都想到了,仙儿娘娘必定会狠狠痛打她一顿,然后再将她黜贬为最低贱的娼妓,过着暗无天日、人尽可夫的皮肉生活。一想到这里,她的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从来没感觉过,一个温热的夏夜竟然会这么寒冷。 可是意想不到的是,马兰姑娘的手拨了拨水面,只是拿起一片花瓣,捻在只见,饶有趣味地看了看,闪过一丝在她狡狯的脸上极其罕见的落寞,幽幽说道:“越美丽的花,就越是容易枯萎……”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花瓣丢进木桶里,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蒙蒙的夜色,喟然道:“在我们十二个姐妹中间,就数水仙妹妹你性子最为驯良温软,也最容易轻信别人。男人们若是馋你,必然会花言巧语,逗你欢心。妹妹可不能亲信一个男人的话,毕竟……会骗人的不光只有女人,男人也是。” 水仙姑娘见马兰姑娘态度转变,不由得有些错愕,可她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妹妹知道了。妹妹虽然愚钝,但也不傻,一个人是好是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不然只怕……” 马兰姑娘笑了笑,声音像是吹进窗户的夏夜晚风一般热烈,她回过身将水仙姑娘的鬓间碎发撩到耳后,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热情是会消减的,为何非要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心灰意冷之时,才会想要好好爱一个人呢?人总是那么奇怪,不是吗?” 水仙姑娘怔怔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有个女子高声喊道:“马兰姐姐在里面么?” “在的。”马兰姑娘回应道,“怎么了么?” “该姐姐上场了,姐姐这次可不能再躲着了,不然娘娘又要骂了!” 马兰姑娘说道:“知道了,这就来了。” 她看了水仙姑娘一眼,没忍住噗嗤一笑,说道:“瞧,姐姐跟水仙妹妹聊的都忘了时间。好了,姐姐走了。” 水仙姑娘将她送至门口,轻轻一福礼道:“姐姐慢走。” 临走前,马兰姑娘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喟然道:“我们十二个姐妹聚在一起,才能算是‘凡尘十二仙’,少了一个,都不全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芳漱御洗(其二) 待马兰姑娘走远了,水仙姑娘这才缓缓收礼,接着她神情骤然一变,立马关好了房门,快步到了洗澡桶便。 她惶惑不安地拨了拨水面上沉静的花瓣。这之前,吴雪就是被她在情急之下给按到了水桶里,他喝个烂醉,在水下这么久了,怎么也让她放不下心来。但最令她狐疑的是,为何向来城府很深的马兰姑娘没有发现他? 若是说姐妹情,水仙姑娘是怎么也不会相信。 可是到最后,她自己也迷惑了,因为她拨动着水面,可是吴雪并没有在水桶里,里面的水依旧清澈见底,随着她的手指在灯火下闪着粼粼波光。 水仙姑娘停了下来,清澈的眼眸随着波光闪动着,良久,她哑然失笑,吴雪明明就被她给按在了水里,可是为什么他连一点动静都没发出,就神秘消失不见了? 就在她疑神疑鬼之时,有一滴水落在了她的脸上,水仙姑娘抬头一看,却是噗嗤一笑。只见吴雪浑身是水,衣服黏在身上,此刻他正横躺在房梁上,发出微微的酒鼾声,一条腿挂下来,正快意地摇摆着。 见到他这副模样,惊讶之余,也是忍俊不禁。她朝着吴雪喊道:“喂,那个梁上君子,人已经走了,你还不下来么?” 她心里嘀咕着:“这小子轻功不赖嘛,竟然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就跳到了上面……” 闻言,吴雪微微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了看下面的水仙姑娘,只见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那笑容暗含着几分戏谑。 “水仙姑娘……我睡多久了?”吴雪茫然地问道。 他身子一落,双手抓着横梁,轻快矫健地落了下来,只是没想到,他喝得摇摇晃晃的,不睡觉还好,这一睡脑袋顿时糊涂了,就连酒意也跟着更加强烈起来。他忘了自己正睡在洗澡桶上,这一落,直接落在了水里,顿时“噗通”一声,激起了一层水花。 吴雪茫然地坐在水桶里,被冷水这激一下,顿时酒意消减了三四分,他看向一边,只见水仙姑娘刚换的一身干净衣服,又被水给淋了个遍,顿时那轻薄的衣裙紧紧贴在了身上,头发间还粘着几片玫红色的花瓣,同样一脸茫然地瞪着吴雪。 见状,吴雪立马跳了出来,抱拳弯腰拘礼道:“抱歉抱歉,真是抱歉,我喝糊涂了……” 水仙姑娘的嘴角微微颤了颤,心想自己刚才还夸过他轻功不错,怎么这么不禁夸?真是个冒失鬼! 这一声落水的响动,直接把一直躲在外面偷听的芷儿姑娘给“炸”了出来,她猛地一推门,见到吴雪和水仙姑娘二人一副落汤鸡的狼狈模样,顿时撇了撇嘴角,奇怪地笑了笑。 “你们在打水仗吗?”芷儿问道。 “呃……”吴雪尴尬无比,心想自己这下可是丢人现眼了。 水仙姑娘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问芷儿道:“你来的正好,怎么样,外面有没有其他人?” 芷儿回道:“没有,其他几个姐姐大都到前面准备去了,她们今晚有琴瑟和鸣的表演,大概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了。” “这就好……这就好……”水仙姑娘松了口气,“只要不被她们发现就好……” 说着,她嗔怪似的觑了吴雪一眼,悠悠说道:“怎么样?洗澡水好喝么?” 芷儿嫌弃地瞥了吴雪一眼,嘟囔道:“还说自己不是淫贼……” 吴雪见她们二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顿时有口难辩,只得干巴巴地苦笑两声,说道:“真是抱歉……我就不打扰二位姑娘了,告辞……” 说着,他就像是个败北的狐狸一般落荒而逃,可没走出两步,就被水仙姑娘给叫下了。 “欸,你就这么出去了?”水仙姑娘看吴雪的模样,不禁莞尔。 他头上要如夏日般明媚,怎不知别人心里覆雪的寒冬?” 吴雪落到了院子里,可能是因为运功调息的缘故,他的身体热热的,就算是在这草萋木深的群仙林院子里,也还是觉得燥热异常。 “怎么回事?今晚还不算是太热,怎么我体温如此高?”吴雪疑惑道,“难道是喝了那个‘醉寻仙’的缘故么?” 吴雪身处困阵,没有多想,当务之急,还是要单独找到秦如梦,问她一些事情。他总有种感觉,从他回到家中发现那口棺材开始,一切的平静就又被打破了,这次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危情呢?但他也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得从秦如梦口中得到答案。 对于吴雪的问题,秦如梦总是一副姐姐的姿态,保持着长辈们对小孩子惯用的伎俩,缄口不言。是有什么原因不能透露么?还是说,她一直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局外人? 可吴雪已经成为了一枚棋子,尽管他不情愿,但是已经落在了这世间的一盘大棋之中,你若是不找到脱困的解决办法,就只能被围住吃掉。要么突出重围,要么艾艾等死。 吴雪沿着走道,向着前堂走去,那里依旧是欢乐阵阵,香风袅袅,他长长呼了口气。现在,他也是这群仙林的一员,只是他对这身份颇为抗拒。 走进了灯火辉煌的厅堂,吴雪四下看了一圈,见这里与之先前没什么太大差别,舞台上依旧歌舞升平,台下的观众依旧是那么开心。 吴雪瞅了一阵,却没有看到秦如梦的身影,在酒精的催化下,这灯火明媚的厅堂里总是浮现着一层他看不透的灰暗影子,令他头晕目眩。 他长长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今晚十二仙都会登台演出,可是秦如梦是那一个呢?难道已经错过了么?” 可就在此时,突然有只厚重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吴雪吓得一哆嗦,往后看了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又见胡三奇 吴雪正伸头探脑地窥探着厅堂里的情况,可秦如梦却好像在跟他躲猫猫似的,不想见的时候不经意就见到了,想要见到她的时候,却怎么也见不到。对于这样一个神秘又有趣的人,吴雪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而就在他巡视着她的身影之时,忽而有个大掌在他肩膀上一拍,吴雪猛地一惊,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站在他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此人身高过七尺,挺着一个男人到中年无法避免的大肚子,一身绛紫色锦袍,在这样一个热天夜晚,他好似一个大火炉一般,吴雪只站在他身边,就觉得暖烘烘的,快要流下灼汗来。 吴雪在脑海里寻找了半天,才将他跟之前见过一面的人联系起来。其实,大部分人,若是只见了一面,很快就会被遗忘了,何况有些人就算是天天在你身边也会被遗忘。吴雪跟这个男子之前确实是见过一面的,就在临江城内的河道边上,那时此人正在急急忙忙地招呼下人,准备搬家登船。 那时,边关的烽火已经燃起,听说是中原将士打了败仗,而作为临江城姊妹城的英璃城已经被大漠铁骑包围,态势已经刻不容缓,英璃城一失守,临江城便危在旦夕。 所以,那会儿临江城中兴起了搬家热,有能力的纷纷逃走,没能力的要么誓死守城,要么已经麻木不仁,嘴里祈盼着:“优待俘虏,缴械不杀……” 而正是在这种危机情况下,吴雪见到了胡三奇,还闹出了一点不愉快,但是胡三奇见吴雪身手不错,显然是练过家子的,又是孤家寡人,心下甚有拉拢之意。但当时吴雪一心只想着寻找其他人,没有肯允。 这次一见面,还是在这样一种寻欢作乐的地方见面,吴雪自是有些讶异,好久才想起来这个名叫“胡三奇”的人。 “是你?”吴雪古怪地笑了笑。 胡三奇依旧面带笑意,说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小友。” 当日胡三奇见到吴雪身手不凡,心想他必定是师出有门,但不曾想却是在这地方再次见到了他,哂笑之余,不免也有些快慰。而他又见到吴雪鬼鬼祟祟的,心想他毕竟是年少风流,耐不住寂寞,便着想偷偷摸摸地瞧一瞧那些小美人。 吴雪苦笑道:“啊……又见面了。胡老板今日可好?” 胡三奇哈哈一笑,说道:“好,当然是好。这快活地儿,又有什么地方不好呢?” 吴雪心里焦急,不想与之纠缠,便淡淡一笑,说道:“既然胡老板雅兴,小子也就不在这里叨扰,告辞。” “欸……”胡三奇伸手拦住了吴雪,笑眯眯地说道:“小友别急着走啊,许久不见,何不让为兄请上三杯,好叙一叙旧?” 吴雪微微一笑,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下人,又怎能跟胡老板同桌吃饭喝酒呢?若是让仙儿娘娘见了,必然要教训我一番……” 胡三奇摆了摆手,笑道:“小意思罢了,我与仙儿娘娘可是老相识了,她就算是不念及旧情,也不会对我太刁蛮无理吧?” 吴雪不由得想笑,心想此人一副心宽体胖的样儿,好像看所有人都是朋友情人一般,只不知道,在他心里,真正的朋友和爱人有没有? “胡老板竟然与娘娘还有交集?”吴雪看起来有些愕然。 胡三奇拍了拍胸脯,朗然一笑,无比傲然地说道:“那是自然,我胡胖子可是跟你们娘娘……从前……嘿嘿嘿……” 见他一副陶醉迷恋之色,吴雪顿时感觉身子一冷,苦笑连连。 “多谢胡老板好意,可我现在还在当班。”吴雪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可是万万不敢的,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是难逃其咎。到那时,别说仙儿娘娘责罚了,恐怕我不光要丢饭碗,还得丢掉小命……” 胡三奇依旧不依不饶,以至于吴雪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莫不是有什么人格魅力么?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群仙林的小喽啰,可他为什么执意要请我喝酒? “小兄弟,你别担心,今晚,有得热闹呢!”胡三奇凑近了吴雪,猥琐又古怪地笑了笑。 吴雪一愣,疑问道:“什么热闹?难道现在还不热闹么?” 胡三奇悠悠一笑,挺了挺大肚子,指着场中一圈人,笑道:“小兄弟,你且看看,今晚在坐的都是何人?” 吴雪又看了一遍,见那些人要么是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要么是油头粉面的富商,甚者还有几个看似瘦骨嶙峋,实则贵气凌人的老头子。他心想,这些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我只是一介草民,又怎么能认得出这些老爷公子们呢?”吴雪说道。 胡三奇哈哈一笑,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小声道:“这些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吴雪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可言到此处,胡三奇也卖了个关子,似乎颇有忌讳似的,只微微笑,不再言语。 这时候,吴雪转了转眼睛,笑眯眯地问道:“莫非……胡老板今日也是为那梦蝶姬而来?” 胡三奇悠然一笑,说道:“先前我确实想慕名见一见那梦蝶姬,可是我现在又不想见了。” 吴雪笑道:“这是为何?” 胡三奇朝下看去,将目光定格在了舞台之上,说道:“因为……梦蝶姬只不过是男人们心中的幻想罢了。” 吴雪有些迷惑:“幻想?”他哑然失笑,“难道梦蝶姬不是真人,而是一个勾死鬼么?” 可不曾想胡三奇却点了点头,脸上蒙着一层晦暗的阴影,见他变了脸色,吴雪也不由得正色起来。 这梦蝶姬,不是人?鬼怪?幻想? 吴雪只感觉今晚的酒喝得太多了,就连脑袋也不灵光起来,他见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蒙着一层看不透的光,那种光隐藏在灯火之中,让人昏昏欲睡、神魂颠倒。 “这……这是怎么回事?”吴雪问道。 胡三奇看了看下面迷醉的人群,双手背在身后,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一个美人也好,一件美好的事情也罢,都是人们心中的妄念所幻化的罢了。就像我们曾经满怀期待地去做一件事,结果发现,你见到的,跟你自己幻想的,相去甚远,终是失望……” 吴雪更加疑惑了,心想这胖子卖什么关子,打什么机锋?什么幻想,期盼与结果? “胡老板的意思是……” 胡三奇笑了笑,凑近了吴雪,他的表情在吴雪的眼中被放大了,变得很是夸张诡异。 “这群仙林……有古怪!” 他的语气很冷很沉,吴雪闻之不由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只感觉好像堕进了鬼窟之中。 “胡……胡老板说笑呢吧?”吴雪勉强笑了笑。 胡三奇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模样,说道:“越是美好诱人的东西,就越是危险……小兄弟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好了……” 吴雪苦笑道:“胡老板果然与常人不同,于一事看法也自有一般见解。” 胡三奇摆摆手,笑道:“你若是在这江湖上混久了,也会有一番自己的看法。只是,这看法无非是两种,一种是看所有事物都很好,另一种是看所有事物都很坏。最关键的,还是当事者自己的所思所想……” 吴雪笑了笑,只觉得胡三奇也有着与之寻常不同的一面,只是他也同样疑惑了起来,自己对一件事,无论好坏,自己是怎么去看待他们的呢?会不会仅凭着片面之词和短狭的寸光就去评判一件事物的好坏呢? 可是这世上,除了大是大非之事,还有很多事情是非难辨。 这时候,二人正聊得起劲,各有所思的时候,他们背后忽而传来一阵娇滴滴的笑声,后又传来一句:“二位,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悄悄话呢?何不下去找姑娘们喝上一杯?” 这声音只是听着,就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好似一双手揪起了他灵魂上的脊背一般,将他神思猛地提了起来。 吴雪一听到这声音,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会说出这样的语气的,除了这群仙林的当家仙儿娘娘,还能有谁? 二人闻声回头,只见仙儿娘娘脸上带着笑意,这笑三分魅,三分娇,余下满是令人迷醉又畏惧的威严。她身着一身轻薄的暗红色丝质衣裙,手中拿着那柄小丝扇子,笑吟吟地看着胡三奇,又看了看吴雪。 也许是吴雪的心理作用,不知为何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好奇,甚至还有些冷冷的杀意? 吴雪赶忙低下了头,唯唯诺诺地弯腰拘礼。 胡三奇见了仙儿娘娘,顿时眉开眼笑,抱拳道:“仙儿,好久不见啊,近来可还好?我可是日日念叨,心里想的紧啊!” 仙儿娘娘悠了悠轻丝薄扇,咯咯娇笑道:“好呀,仙儿一介风尘女人,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样一个江湖上,还有一个人在心里念叨仙儿,怎么能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仙儿娘娘 胡三奇凑近了点,笑嘻嘻地抽着脸皮,可仙儿却轻巧地一扭身,轻轻松松地躲了开去。 “多日不见,可要想死我啦!”胡三奇依旧不依不饶地陪笑着。 仙儿娘娘摇着扇子,咯咯娇笑了一阵,挑眉道:“胡老板还是这么火急火燎,怎不知**一刻值千金?夜还长,你且不要着急……” 她身子柔媚,笑语更魅,一个轻而易举的动作,一句不经意间的话,都能让人迷醉很久。 仙儿娘娘摇着扇子,接着将眼光轻描淡写地落在了吴雪身上,闪过一道疑惑的神色,只一瞬间,就被笑容代替。 她对胡三奇道:“胡老板,我见你与我群仙林的小子聊得很欢,莫不是这小子毛手毛脚,哪里惹了胡老板不开心么?” 说着,那如酒般醉人的眸子又轻飘飘地瞟了吴雪一眼,不知怎么的,就只被她看一眼,吴雪就好像神魂颠倒,比喝了几坛子酒还要醉人。 吴雪只感觉一阵心神荡漾,顿时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了起来,幸好胡三奇正一拍吴雪的肩膀,将他给抓住了,笑着说道:“哪里哪里!仙儿娘娘调教出来的姑娘们都是一绝,就连群仙林的下人们也是那么风姿俊朗,胡某佩服!” 说着,胡三奇又笑着走进两步,伸出了一只手,却又被仙儿娘娘给轻轻一挥扇子,挡了过去。 她笑道:“这就好。奴家也只不过是将自己的皮毛之见交给他们罢了。只要胡老板开心,那仙儿也就放心了。” “开心,当然开心!”胡三奇笑嘻嘻地说道:“只要一见到仙儿,我就什么不开心的都忘了!不知道仙儿娘娘有没有时间,胡某应当请仙儿喝上一杯。” 仙儿娘娘轻轻一笑,微微动了动腰肢,走到阑干边,说道:“呦,我当胡老板是为了我那好妹妹梦蝶姬来的,不想却是看上了仙儿这样年老色衰的老姑娘了!” 胡三奇跟近陪笑道:“那哪能啊?梦蝶姬再好,我也只念仙儿你的好……” 吴雪在一旁听了一阵,只觉得肉麻得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想了想,自己并不是这里的下人,若是让仙儿娘娘发现了,自己岂不是又要被人耻笑,给扔出去? 正待他想要趁他们打情骂俏正欢腾时偷偷溜走,却不曾想仙儿娘娘一扭身子,像是水蛇般转了个身,躲开了胡三奇扑来的搂抱,也正巧停在了吴雪的身前,将他的去路给挡了。 吴雪心里一阵狂跳,心想她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不想轻易放我走。这是非之地,吴雪可不想惹出什么乱子,不然自己的名字上,恐怕要蒙上一层不太光彩的阴影了。 想到这里,吴雪越发急躁,就在这时,体内一股热流上涌,冲到了他脑门上,登时天旋地转了起来。吴雪惊疑万分,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有点眼花缭乱的感觉?莫非是那酒意还没醒么?” 吴雪摇摇晃晃地扶着额头,晕眩不已的时候,胡三奇追着仙儿娘娘,而仙儿娘娘只是勾引般地轻笑,却不让他靠近。胡三奇每靠近一步,仙儿娘娘就躲开一步,贴着吴雪的身体来回躲闪,身法很是轻盈灵动,任胡三奇费了老大的劲儿,也捉她不得。 他只跑了两步,就气喘吁吁地了,拿出一块丝帕擦着汗,苦笑道:“仙儿娘娘可不要再作弄我了,天气这么热,我可跑不动了!” 仙儿娘娘随之停下了盈盈的脚步,到了吴雪后背,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从后面悠悠笑道:“胡老板可得好好养养身体,不然……你若是有什么念想,就来不及了。” 她这句话几乎是贴着吴雪的耳朵说的,她吐气如兰,吹得吴雪耳朵痒痒,一直痒到了他的心里。 吴雪被她扶着肩膀,根本动也不敢动弹,像是一块木头一般直愣愣地站着不说话。 胡三奇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笑着说道:“我……我这不是……仙儿的身子骨依旧……依旧是那么柔软轻健……” 吴雪心里叫苦不迭,心想:“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现在不过下人一个,她竟然连客人都不陪,把我当绕柱干吗?” 仙儿娘娘柔着嗓子,微微眯了眯狭长的双眼,笑道:“好了好了,胡老板今晚既然来了,就好好喝喝酒,看看姑娘们的表演,莫要再浪费春光,陪我一个老姑娘了。” 还没等胡三奇反应,仙儿娘娘就叫来两个姑娘,吩咐道:“你们可要好好陪一陪胡老板,若是他开心了,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轻步而来,一人一边搂着胡三奇的胳膊,魅魅地笑道:“娘娘放心,胡爷,奴家陪你去喝上一杯如何?” 胡三奇已经是被两个姑娘给架住了胳膊,只觉身边香风扑鼻,那好似莺语的娇俏话语,勾得他神魂颠倒,连连笑道:“既然如此,那胡某就先失陪了,仙儿姑娘,回见!” 说着,他笑呵呵地任由那两个姑娘拉着去了下面。 吴雪想走,可是却走不了,仙儿娘娘的手轻轻地搭在他肩膀上,未曾想要松开。 待胡三奇走远了,仙儿娘娘这才松开手,吴雪却好像丢了魂魄一般,依旧是直愣愣地站着,好像已经忘了如何行走。 他只听耳边响起两声轻飘飘的笑,几乎让他浑身颤抖。 “回过头来。”仙儿娘娘说道。 吴雪乖乖地转了个身,刚好跟仙儿娘娘碰了个对视,只见她眼魅如狐,浑身散发着神秘的香味,令人迷醉。 吴雪立马低下了头,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仙儿娘娘轻快地踮着步子,绕着他打量了一番,依旧面带桃花,开口笑着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在群仙林里见过你?” 吴雪大气也不敢出,只毕恭毕敬地答道:“我……我是新来的……” 他心想可不能说漏了嘴,这群仙林里要求颇多,若是牵连水仙姑娘她们,可就不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无言以对 对于这样一个女人,吴雪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偷偷觑了一眼,见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脸顿时更加红了,就又立马低下头去。 见他如此娇羞的模样,直像是那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样,仙儿娘娘顿时乐不可支。她见过无数男人,又有哪个男人见她不是两眼冒光,垂涎欲滴呢?而今个儿见了如此一个男人,不由得来了兴趣,想要挑逗他一番。 “你说你是新来的?”仙儿娘娘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他。 吴雪虽然没有看她,但是依旧能感受到那比夏日还要炽热的目光,头也低得更加乖巧懂事了。 “正……正是……仙……仙儿娘娘……”吴雪嗫嚅道。 “哦?”仙儿娘娘走到他身边,蓦地将扇子“嗖”得一合拢,抬起了吴雪的下巴,“是这样么?” 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吴雪只觉得昏昏欲睡,连思维也慵惰起来,变得像是这夜晚的风一般轻柔温热。笼罩在这神秘的香味之中,好像数百千只手抚摸着他。 “是……”吴雪懵懵懂懂道。 仙儿娘娘咯咯娇笑两声,轻快地走出两步,那股香味随之远去了,吴雪好像卸下来千钧之压,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群仙林里的人员事宜,皆经由我手,哼,你说你是新来的,我看是个胆大包天的小蟊贼吧?” 仙儿娘娘依靠在阑干边上,扇柄在纤白如玉的掌心里轻拍着,饶有趣味地看着吴雪。 事已至此,任何的隐瞒都无济于事了,于是吴雪笑了笑,说道:“我不是小蟊贼……” “那你是来找姑娘的喽?”仙儿娘娘说道。 “也不全是……”吴雪苦笑道。 仙儿娘娘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这笑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让人感觉压迫力十足了,只听到吴雪坦诚布公以后,那笑容忽而变得姣好许多。 她听惯了男人意乱情迷的谎言,也听过不少振振有词的海誓山盟,到头来都不过是繁华落尽梦一场。所以,她现在更喜欢真实的东西,哪怕是最残酷的实话,都要比虚伪的谎话要讨她欢心。 “不全是?” 仙儿娘娘显得有些诧异,“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我这群仙林不过是个寻欢作乐之地,你不来求欢,所为何事?”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是来找姑娘的,但并不是为了求欢的……” “哦?”仙儿娘娘噗嗤一笑,“这可是头一次听说。那你是来找何人啊?” 吴雪淡淡一笑,说道:“秦如梦秦姑娘。” 吴雪没有看她的眼睛,也不敢看,因为在那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下,他总是像个一丝不挂的婴童般稚嫩。所以,他自是没有发现在她的眼波流转中,隐隐浮现出一道异样的微光。 “秦如梦,秦姑娘?”仙儿娘娘不动声色地问道,显得很是不解。 吴雪点点头。 “你也知道,这群仙林虽然是美妙绝伦,但终究是个凡尘俗地,姑娘家落到这里,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仙儿娘娘停下了手中摇扇的动作,一双狡黠的眼睛盯着吴雪。 吴雪点点头,随之苦笑了一声,喃喃道:“我知道。” “那你还要来找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仙儿娘娘微微张了张如血般的红唇,讶异地看着吴雪。 却见吴雪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神色,他坦然一笑,说道:“我找她,是因为她是我一个故人,而且,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她。” 仙儿娘娘蓦地冷哼一声,脸上也好似覆上了一层冰霜,她看着下方的喜乐场景,无非又是哪家风流公子瞧上了哪个姑娘,想要一度芳宵,神经和骨子都泡在酒池肉林里,哪有真情可言?就算是有,也只是那么一刻,欢愉的一刻。不过,那也只不过是一种错觉罢了。 “我当你也是如此。你一个未经人事的小雏儿,又怎么可能为一个风尘女子如此大动干戈?穿着群仙林下人的破旧衣服,自然不会是寻欢作乐的,但未必见得就是什么浪漫私奔剧情。” 吴雪一怔,随之苦笑起来,他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也不是拉着姑娘的柔荑去浪漫私奔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江湖散人,有什么勇气和资本去对一个女孩子说:“跟我走吧?” 这时候,仙儿娘娘又道:“其实我早一开始就发现你了,你当别人都是傻瓜么?如此明目张胆地蹲在群仙林的房梁上,神情古怪地看着舞池里的姑娘,只怕你也早忘了,还有一个叫秦如梦的姑娘在等你吧?” 吴雪哑然失笑,苦笑道:“这确实是我的不是。可我初来乍到,又没有银子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被人迎进来,只能出此下策。”他叹了口气,神情闪过一道若有若无的失落,接着道:“我只当她也会登台演出,所以,就在那里等她,可是到现在也没见到她一面。” 仙儿娘娘似乎很是满意吴雪羞愧的神情。犯错的男人很多,知道自己犯错的男人也很多,但是知道自己犯了错要去改正的男人就很少了。 她一扫脸上的冰霜,轻轻笑了笑,说道:“我这里的姑娘虽然都是姐妹,但也是各有其职,你怎么就能肯定,你要找的那个姑娘,是在舞台上表演,而不是在某个男人的怀里与人欢愉?” 吴雪又是一愣,这一点,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可是自己只往那边想了一下,就感觉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流淌而过,胃部不由得抽紧了。 “你说你不是来带她走的,也不是来找她共度良宵的,你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蟊贼,对那个秦姑娘恐怕也没有什么柔情蜜意在,只不过是小孩子般的占有欲在作祟罢了。你出于某种原因无法得到她,但是又不忍心看她跟别的男人在一块,吃醋了,是不是?” 仙儿娘娘轻轻笑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吴雪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眼神的游移、一个嘴角的抽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而这些微表情,都正是一个人在心里不愿意透露,却又不得不表达的。 吴雪一阵惘然,他开始在心里重新审视自己对秦如梦的认识。自己对她是不是真的只是相识一场的刻薄情意呢?她的一颦一笑都似乎另有隐情,而自己是不是发现了,在她话语与表情间的秘密呢?还是说,自己只是故作不知,浪费别人的感情?吴雪疑惑了,一个叫秦如梦的姑娘盘踞在他脑海里,只是,在他那牵念的最深处,始终都是兰儿占据了全部位置。 人生在世,有很多东西都需要去了解,但不能所有都了解。无论是男欢女爱也好,友人知音也罢,都不能以此为借口,暧昧不清。 而他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谁,哪怕她不在身边也还是念念不忘,哪怕是隔着千山万水,吴雪都想要去闯一闯。那秦姑娘呢?自己是怎么看待她的? 她是一个魔教教主的女儿,吴雪起初见到她时,就把她当做一个女魔头来看待。只是这个人们固执己见的女魔头似乎并不算坏。 神秘的烟雾笼罩在她周围,当吴雪走进的时候,她不知不觉就远离了。当吴雪茫然无措的时候,她就会像解语花般出现在他身旁。 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吴雪疑惑不解,困若败犬。 仙儿娘娘饶有趣味地盯着吴雪,他疑惑、惘然、迷茫的神情都尽落眼底,显得那么稚拙,那么青涩,却又很是可人怜爱。 透过这样一个还未被江湖泥潭污染的少年,仙儿娘娘似乎看到了很久远的以前,那时候的一切不都是那么美好又简单么?直到她后来明白,这世上若是真的只有“是”与“非”的关系,那就简单多了。 他心里在牵念着一个姑娘,就像是期盼着一朵为盛开的花朵一般,等候虽然漫长,但又无比纯稚美好。人所有美好的记忆,大都来源于此。 仙儿娘娘已经明白了吴雪的心意,尽管他自己并不知情,这还需要时间,只有时间,才能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人的预料,也超出了所有的限制。 所以,她没有再刁难她,话锋突然一转,说道:“这个问题你慢慢想,不必告诉任何人。按照惯例,一个毛手毛脚的小蟊贼闯进这里,定要被打断双腿以示众人……”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自己的双腿应该是能保住了…… “但……我刚好有个小小的问题需要解决,不知你可愿意?” 仙儿娘娘挑了挑眉,笑吟吟地看着吴雪,期待着他的回答。 吴雪苦笑道:“我还有的选么?” 仙儿娘娘悠然一笑,来到吴雪的身边,那轻飘飘的衣裙随之摇曳,像是一朵彤云般迷醉人心。她站在吴雪身边,摇动扇子,悠悠说道: “你当然有的选。一是被打断双腿,丢出去。二是补全资费,那你就可以慢慢去找你的秦姑娘……” 吴雪不由得苦笑,说道:“我若是想要逃跑呢?仙儿姐姐要亲自拦我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个小小的帮助 吴雪一时孩子气兴起,开玩笑似的说道:“还有一种可能……” 仙儿娘娘挑了挑眉梢,悠悠一笑,说道:“哦?还有什么可能?” 吴雪看向一览无余的大厅,那里灯火辉煌、欢闹不止,现在他们都正在兴头上,若是他想逃,也不会有人来得及阻拦他。 “我若是现在想逃呢?”吴雪瞥了瞥身旁的仙儿,笑吟吟地说道:“就算是我现在想逃,也没有人能阻拦我吧?仙儿姐姐莫不要自己来留我?” 闻言,仙儿娘娘却也不恼怒,只娇滴滴地笑了两声,用扇子敲打了两下吴雪的肩膀,悠然道:“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这么选择。” “哦?为何?”吴雪笑道。 仙儿娘娘悠然道:“年轻人总是爱显摆两手逞威风,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可知道下面那些,都是什么人么?” 之前胡三奇欲言又止地跟他提起过下面的那些人,言辞间大有闪烁之意,大概下面有知道也不能提的大人物吧。 吴雪点点头,回答道:“我知道。” 仙儿娘娘忽而变了语调,满含威胁意味地沉声道:“你不知道。你若是贸然逃出,就算是你武功高超,但必然也会引起骚乱,到那时,你将成为整个临江城的公敌,再也不能在此地待下去。你大可一走了之,那么……你那个秦姑娘可怎么办呢?” 吴雪微微一怔,他心里想的只不过是试探试探她的口风,自己一堆疑问没有解决,又怎么可能一走了之呢?可他对这群仙林也是充满了好奇。 他笑了笑,说道:“若我真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呢?” 仙儿娘娘咯咯娇笑两声,挥开扇子笑眯眯地看着吴雪,“你不是那种人,我的眼光向来不错。” “假如呢?”吴雪笑道。 仙儿娘娘轻盈盈地剥了一颗深紫色的葡萄,填在了口中,悠悠道:“没有假如。只有你心里所想。”她瞥了吴雪一眼,接着道:“你若是真的逃走了,那就当我看走眼好了,人难免会看人看走眼,我也不例外。” 吴雪不由得苦笑两声,接着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轻而易举就一走了之。” 闻言,仙儿娘娘失望似的的神情又重新被笑容取代,她将手中刚剥好的葡萄塞到吴雪嘴里,笑道:“那是自然。因为你脸上就写着多情种子的字样……” 吴雪无奈苦笑着嚼了嚼颗大饱满的葡萄,汁水丰富,甜中微酸,很是生津止渴。只这一颗,就消解了大半的暑气。 “你以为驱使你行走江湖的是对新奇事物的好奇,和对武林至尊名号的欲念么?”仙儿娘娘勾着嘴角,“我看你倒是被情字所困,也为一个情字奔走。” 吴雪苦笑道:“仙儿姐姐竟然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仙儿娘娘悠然一笑,说道:“这是自然,最能了解你的,从来都不会是你自己,而是与你一起的人。” 吴雪点了点头,喟叹道:“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仙儿娘娘笑道:“所以人们才结伴而行,一个人在这样的悲多喜少的江湖上游走,那该多无聊?” 被她这么一说,吴雪又想起了兰儿他们,他们是否安好?若是说与他们分别是命中注定的悲戚的话,那兰儿的生死就是吴雪心中的最为焦虑的。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神情间难免有些失落。 这世上有两种人最好看,一种是心智淳朴的,另一种是爱人的容颜。 对仙儿娘娘来说,跟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交谈,也不失为一件趣事。起码他的表情不会欺骗她。她能感受到他心里的失落和渴望,但是能从自我的困局中走出来的,唯有他自己而已。 一阵惘然,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仙儿姐姐所言极是……” 吴雪没必要再隐瞒了,因为她跟秦如梦很相似,都能一眼看穿他心里的念头。 是不是只有旁观者才能知道自己心里再想什么?吴雪问自己,每一次我面对自己的心,得到的却总是不确定的回答,它从来没有直面过自己,自己也从来没有感受到一颗不含杂质的真心。事情到了他自己身上,就惘然若失了,变得无比难解起来。 仙儿娘娘对这个毛头小子很满意,而她也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实现她的愿望。 “怎么样,你是答应了?”她笑着问到。 吴雪苦笑道:“只要这件事,别违背我的意愿就好……” 闻言仙儿娘娘一阵娇笑,眨着眼揶揄道:“你以为我要你干吗?莫非你以为我要你……” 吴雪抱了抱拳,苦笑道:“仙儿姐姐说笑了……我要怎么帮你?” 仙儿娘娘悠然一笑,身子骨柔媚地靠在阑干上,向吴雪勾了勾手指。 吴雪将信将疑地走上前,仙儿娘娘笑道:“靠近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吴雪走到了她身边,那股香味又飘到了他的鼻尖。 仙儿娘娘微微欠身,在他耳边说了一阵,随之一笑而过。 吴雪听完顿时有些茫然,古怪地问道:“这……你要我帮忙,就是为这事?” 仙儿娘娘一摊手,魅笑道:“不然呢?” “可是……这……”吴雪有些犹豫不决。 这件事,对他来说有些太过出风头了。而他也一直都很不喜欢被一群人盯着看,还是以那样一种方式。 “怎么,你不愿意?”仙儿娘娘轻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挨上一顿板子了……” 吴雪苦笑道:“若是这板子是仙儿姐姐来打,我想我还是受得住……” 仙儿娘娘惊奇地“咦”了一声,坏笑道:“小弟弟学得倒挺快,这就想吃上姐姐的豆腐了么?” 吴雪只能干巴巴的苦笑。 “帮我就是帮你自己,若是你能帮我一回,我就把群仙林的所有姑娘们都叫过来,让你跟那个秦姑娘相认,如是可好?”她笑道。 吴雪有些为难,他苦着脸道:“可是我就这么直白的到他们面前?那些高深莫测的人物,我若是惹恼了他们,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仙儿娘娘悠然一笑,说道:“这个你放心,若是让他们打破了你这白净的皮子,姐姐也很舍不得……我自然是要包装一下你,让你变成一个神秘又多金的公子哥。” 吴雪苦笑道:“你这……是为何?” 仙儿娘娘眯了眯眼,她轻轻地摇着扇子,淡淡道:“仙儿一介风尘女子,受够了别人的摆布,现在,我要把原来失去的,全部从他们身上拿回来……” 吴雪叹了口气,无比担忧地说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得罪那些人?雪不过是个孤家寡人,可禁不住他们的怒火……” “你放心好了……”仙儿娘娘笑道,“你尽管做我告诉你的,其他的事情,姐姐自然有办法解决……”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吴雪犹豫。仙儿娘娘将他带到后堂的一间屋子里,吩咐两个小婢女,给吴雪量了量尺寸,不多久,只见她们拿来了一套衣服。 那衣服很是轻薄,由上等的白色绸子织成,摸起来很是清凉柔软。 仙儿娘娘笑道:“你去洗个澡,身上一股女孩子甜腻的味道……” 吴雪一愣,随之有些慌神,心想她可真是厉害,只在他身边一会儿,就闻到了之前他在水仙姑娘的闺房中沾染的香味。 她蓦地将手指搭在他肩膀上,无比狡黠地说道:“你若是做的好,姐姐可以考虑不责罚水仙,你若是做的不好,姐姐就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好不好?” 吴雪苦笑道:“仙儿姐姐放心,雪必然竭尽所能……” 仙儿娘娘悠然一笑,说道:“你最好如此……水仙一直是我的心头肉,我可不想因为你一个小子,就将她贬为最低贱的娼妓……” 吴雪黯然叹了口气,暗怪自己酒后冒失,误打误撞闯进了水仙姑娘的房间,反而连累了她。 “你可不要怪姐姐心狠,这些小娇娘们,若是不下点手段,可不好管啊……”仙儿娘娘淡淡道。 吴雪洗了个澡,换上那已经被香薰过的衣服,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待两个婢女梳理好了他的头发,吴雪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在家中的样子。一扫之前那一股江湖草莽的匪气。 仙儿娘娘出现在了吴雪身后,娇滴滴地笑道:“可真是不错,看来姐姐挑的衣服很合身,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家公子一样温文尔雅……” 吴雪苦笑道:“这可多亏了仙儿姐姐……” 仙儿娘娘又从一个精美的盒子里取出一个青铜面具,那面具看起来极为狰狞。她从后面将面具给吴雪带上,这下看来,吴雪是一个身着一袭白衣,带着鬼面的神秘公子了。 仙儿娘娘扶着吴雪的脸,对着镜子照了照,噗嗤一笑,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自己成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贵公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青面雪公子 仙儿娘娘扶起吴雪的脸,照了照镜子,笑吟吟地说道:“怎么样,这一袭白衣,青面獠牙,是不是感觉自己成了武侠小说里神秘的白衣大侠了?” 吴雪坐在椅子里,苦笑了两声,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道:“这可真是大变样了……”他的声音因为带着面具的缘故,也变得浑厚沉闷几分,“若是让秦姑娘见了,恐怕也认不出我来了……” 仙儿娘娘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打趣道:“还想着你的秦姑娘呢?你可真是对她念念不忘呢!还说是普通故交?” 吴雪苦笑道:“我与秦姑娘见面不过三两次,更何况,我已经与一姑娘定了终身,我们感情甚好,雪就算是再荒淫无耻,哪有再寻花问柳的道理?” 见他说的振振有词,仙儿娘娘只是轻轻一笑,悠然道:“哦?原来小弟弟看着这么木讷,原来在感情方面也是不容小觑,把哪家姑娘引诱的神魂颠倒了?” 吴雪苦笑道:“她……她该算是我的小师妹吧……” “小师妹?”仙儿娘娘点点头,“师兄师妹离得近,关系也近,自然比较容易产生感情来……跟老套的戏码一样,师兄与师妹私定终身,奈何师门不允,只能逆着天道而夜奔了……看着倒教人热血沸腾。” 吴雪朗然一笑,说道:“前人总结出的套路虽老,但自有历久弥新的道理,只是我向来不喜欢不断重复的老套路。” 仙儿娘娘问道:“是吗?那你与她是怎样结缘的?” 吴雪带着面具的脸微微低了低,唯有兰儿,是他一想到就要魂牵梦萦的理由,只要在脑海里想到她的面容来,吴雪也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好像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与她结缘的方式也很寻常,只不过是男主落难,被女主舍身相救罢了,没什么新奇的东西。若是说一定要找到一点与之寻常不同的,那恐怕就是多了很多情感上的渲染吧……” 仙儿娘娘闻之掩唇娇笑不止,“好了好了,这要是说起来,恐怕没个三天三夜客人可说不完呢!” 她拉起吴雪,嘱托道:“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不要害怕外面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所有大人物,也都是小角色变得。拿出自信来……” 吴雪笑道:“那是自然……只要仙儿姐姐能保我见到秦姑娘,这点小忙我又有何惧?” “我早见你有勇气闯进这里,就也认定你并非泛泛之辈。”仙儿娘娘帮他理了理衣服,“记得,现在的你就是个出手阔绰、我行我素的神秘公子了,不要毛手毛脚的……”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仙儿姐姐放心吧,我定不让你失望……” 仙儿娘娘微微一笑,说道:“好了,现在我差人带你去你的观礼间……” 不知怎么的,只见吴雪身子轻轻地一振,缓缓抬起了头,一扫之前嬉皮笑脸的态度,沉沉道:“多谢。” 这语气很是淡漠,好像就在跟一个陌生人说了一句客套话,不夹带任何多余的感情,点到为止。 说完,吴雪就跟着两个婢女出了房间。仙儿娘娘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吴雪离去的背影。对于吴雪忽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仙儿娘娘并不觉得很意外。她抱着双臂,轻轻倚靠在梳妆台边上,对于这样的吴雪,她好像也忽然来了兴趣。 没人知道吴雪为什么会忽然性情大变,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吴雪躲在面具里,成为了一个贵公子,一个神秘莫测的少侠。尽管他自己不觉得,但是他确实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骨子里的某种奇妙的东西又冒了出来,尽管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但是这种感觉让他自己忽而与旁人遥远了起来,好像置身于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一般,威严与孤独并存,唯有他自己体会其中滋味。 所以他感到有种惶恐,深刻的孤独引起了吴雪内心深处的恐慌,令他喘不过来气,但与此同时,他又在细细品味着其中奥妙,着实令人振奋。 仙儿娘娘若有所思地目送吴雪逐渐远去的身影,他已经缓缓来到了一个偌大观礼间,里面通透观风,一扇雕花的窗户正对着后院,正前面可以看到下方的一切,寻欢作乐的浪客、妖娆妩媚的姑娘、就连杯中闪动的酒色,都尽落他眼。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撩起前襟,缓缓落了坐。而与之同时,两个婢女恭顺地将两边的淡紫色幕帘放下,从外面看来,只能见到一个淡淡的、面目模糊的身影坐在里面。 仙儿娘娘摇着扇子,轻轻地从场边走过,有意无意地看了楼上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雪公子……”她一语作罢,转而不动声色地跟纷纷前来敬酒的浪客们交谈客套了起来。 吴雪坐在观礼间,透过淡紫色的薄纱帘看着下方的动静,他静静的,只是心里依旧有些忐忑不安。他对于仙儿娘娘的请求,也是略有猜测,自己在此坐阵,无非就还是抬高价码的手段罢了,虽然他颇为不齿于这种事情,但自己有求于人,又是在别人的屋檐下,也只能暂且顺从,以观后事。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想:“还是看看吧……” 可这个面具带得他颇为不自在,总有种被束缚住的感觉,也就是在带上面具的那一瞬间,吴雪感觉到好像有另一个人跑到了自己的身上,而那个人,并非是什么镇压在青铜面里的恶魂厉鬼,这个人正是他自己,一个带着无人知晓真面的面具,可以为非作歹的自己。 忐忑与困惑萦绕在吴雪心头,甚至有些恐惧和恶心感。他现在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只要不被揭开面具,就可以借着它大放厥词,跟下面的大人物们争锋叫板。 “雪公子,您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婢女,毕恭毕敬地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吴雪心中的秦姑娘 就在吴雪正惴惴不安地盯着下方的人的一举一动的时候,耳旁忽然响起了轻柔的女声:“雪公子,仙儿娘娘给您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吴雪回过神,疑惑道:“东西?” 那婢女笑着打开了一个盒子,只见那盒子里满满一堆鎏金的牌子,上面刻着一百两的字样。 “这一个金牌,就代表一百两银子,作为雪公子的筹码。”那婢女柔声向吴雪解释道。 “筹码?”吴雪有些疑惑,他拿起一块金牌,不由得苦笑:“仙儿娘娘可还真是用心良苦……” 那婢女掩唇而笑,说道:“雪公子,现在时间还早,奴家陪公子喝上一杯如何?” 还未等吴雪说话,她就招呼外面一个婢女:“杏儿,还不快来为雪公子斟一杯酒……” 话音未落,只见帘外摇身走出了一个婢女,那婢女只羞怯怯地瞟了一眼吴雪,脸上还带着几分灼热的红晕,动作轻柔地给吴雪倒了杯酒。她弯下腰身,头发在吴雪脸庞撩拨着,虽然带着青铜面具,可吴雪依旧能嗅到那近在咫尺的香味,不由得脸上一热,大气也不敢出了。 “来,我们敬雪公子一杯……”二女举起了酒杯,笑道。 可吴雪却犯了难,自己带着厚重的面具,又怎么能喝酒呢?难不成要把它摘下来?那岂不是就失了神秘感么? 吴雪苦笑道:“二位姑娘,雪今晚已经喝了太多的酒,头到现在还是有些晕沉沉的,不如我们聊聊天,把酒杯先放到一边如何?” 闻言,那两个婢女也没有再央求,只是忽而身子一软,分坐在吴雪两侧,还未等吴雪反应过来,就已经拉住了他的胳膊,娇滴滴地笑道:“好啊,只要雪公子吩咐,奴家必然一切都随公子的心愿……” 吴雪被二女夹在中间,心里很是不自在,只觉得怎么也坐不舒服,腰杆直挺挺地立着,显得僵硬无比。 他向后靠了靠,可是他每动一寸,那二女就跟近一分,拉着他胳膊的手却丝毫未曾有过松懈。 她们身上神秘的香气弥漫在吴雪的鼻尖,跟仙儿娘娘身上的香味不同,但都令吴雪觉得头脑昏沉,睁不开眼,只想赶快睡去。 吴雪苦笑道:“只怕是你们听从仙儿娘娘的吩咐,特来看住我的吧?” 他看了看二女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微微一笑。这架势,直让吴雪觉得自己是一个受制于人的傀儡,被两个美娇娘以温柔甜美的名义束缚在此屋。 一婢女闻言咯咯娇笑道:“雪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且瞧瞧下面那群风流潇洒的浪子们,美人在怀还不够,只恨不得把姑娘们吃了呢,雪公子却还嫌我们姐妹不够缠你么?” 那婢女气吐如兰,轻轻吹着吴雪的耳廓,吴雪苦笑一声,无奈道:“我与那些人来的目的是不同的……” 杏儿搭腔道:“哦?雪公子说与他们不同,可否与梅儿姐姐和我奴家说说,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喟叹道:“他们是流氓真君子,我是君子真流氓……” 说着,吴雪就翻身而起,从二女怀中脱身而出,那二女重心未稳,将欲倾倒,却被吴雪飞快地拉起了胳膊,分别坐在了椅子里。 待二女反应过来,吴雪已经在两步开外,背着手,轻笑了一阵。 梅儿姑娘笑道:“雪公子果然与其他流氓不同呢……” 吴雪玩笑似的问道:“哦?是哪里不同呢?” 杏儿姑娘娇笑道:“其他流氓是见了耍流氓的机会就耍,雪公子是机会送上门来,却要退避三舍呢……” 梅儿姑娘噗嗤一笑,悠然道:“有流氓不耍的流氓,才是真流氓!” 闻言,吴雪不禁仰天大笑,声音因为带着面具的原因,总是有些沉沉的,好似一个被封禁在面具里的野兽一般,发出沉闷又浑厚的吼声。 吴雪顿了顿,悠然道:“既然二位姑娘如是说,那这世上有不耍流氓的流氓么?” 杏儿姑娘鼓着腮帮子思忖片刻,眼睛一亮,比起一根手指道:“这世上的流氓无非两种……” 吴雪好笑地问道:“哦?那是哪两种呢?” 杏儿姑娘嘻嘻一笑,悠然道:“一种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流氓,另一种就比较可恶了,有贼心又有贼胆的流氓,总是对我们动手动脚的,好不恶心!” 吴雪不由得摇头苦笑,长长叹了口气,淡淡道:“所以我不想耍流氓,惹得二位姑娘起了厌恶之心。被人记得他的好,难得不比别人一想到他,就是回想起一副猥琐下流的模样要好的多么?” 梅儿姑娘咯咯直笑,眉睫微垂,接着抬眸羞涩地偷觑了吴雪两眼,又大胆地说道:“雪公子可真是爱面子呢!” 吴雪淡淡一笑,分别给梅儿和杏儿倒了一杯茶,说道:“那是自然,一个人若是连面子都看不重,那还有什么会看重?只怕对他来说,什么都是可以轻而易举就丢掉的累赘……”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二位姑娘笑吟吟地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杏儿姑娘幽幽道:“雪公子……可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呢……现在,在这人人自顾不暇的江湖上,除了雪公子,还有其他人能做到么?” 吴雪敲了敲青铜面具,笑道:“我也只是胡乱说说罢了,更何况,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所说的话,可是不能轻易相信的哦……” 吴雪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们的神情,但是她们却看不见吴雪的。一个靠躲藏在伪装面具下生活的人,你又怎么能知道他面具里的面容和他不加矫饰的真心呢? 梅儿姑娘放下茶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雪,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柔声说道:“梅儿相信雪公子……” 吴雪有些好奇,笑问道:“我与二位姑娘也只是萍水相逢,姑娘何故仅凭这三两句话断定一个人呢?一个男人对女人只会说自己好,绝对不会对她们说自己的坏……” 杏儿姑娘微微一笑,站起身,裙摆微摇,来到薄帘前,看着下方厮欢作乐的众人,幽幽说道:“雪公子可以为一个风尘女子,就只身冒着险,闯进这虎狼之地,难道还不算有情有义么?” 吴雪微微一怔,他看着杏儿姑娘,只觉得她与其他姑娘一样,总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她轻轻蹙眉,在她那年轻的、姣好的面容上,总是浮现出一种笑容掩饰不了的郁郁之色。在她那眉峰上、眼廓边、鼻翼处的弧度上,无不是如这昏暗灯火般的黯然神伤。 梅儿姑娘神色也有些落寞,可她很好的掩饰带过,转而脸上带起了熟悉又亲切的笑容,走到杏儿姑娘身旁,拉了拉她的胳膊,笑道:“瞧你,我们本该陪雪公子一起快乐的,怎么杏儿妹妹独自在这悲戚神伤?” 吴雪悄悄叹了口气,向二位姑娘拘礼道:“抱歉,惹了杏儿姑娘伤心……” 杏儿姑娘偷偷地抹了抹眼角,在梅儿姑娘的督促下,她笑了笑,走到吴雪身边,将吴雪扶起身,笑道:“雪公子快快收手罢,这样叫奴家怎么受得起?” 吴雪却执着了一番,笑道:“杏儿姑娘若是觉得不开心,那我就一直向你道歉,直到你开心为止!” 梅儿姑娘也是噗嗤一笑,和杏儿姑娘一人一边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好啦好啦,我们怎么可能不开心呢?有雪公子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我们自是如沐春风了!” 杏儿姑娘也是笑道:“是啊,秦姑娘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会很开心吧!” 吴雪笑道:“你们开心,我也就开心了。二位姑娘请坐,喝杯茶,夏夜闷热生汗,快喝点水吧……” 梅儿姑娘与杏儿姑娘乖巧地坐在两边,吴雪又给她们加了半杯茶,梅儿姑娘笑道:“不知雪公子魂牵梦萦的这位秦如梦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呢?” 一旁杏儿姑娘也是来了兴致,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连忙说道:“是啊,这秦姑娘究竟有何魅力,竟把雪公子这样的‘流氓君子’给招来了?” 吴雪苦笑道:“我与秦姑娘只是旧相识,并不是像二位姑娘所想的那样。” 梅儿姑娘笑吟吟问道:“是吗?雪公子以为带着面具遮挡了面容,奴家就不知道公子心中所想么?”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哦?你们觉得我对她是怎样的感情呢?” 杏儿姑娘道:“我们也听说了雪公子跟秦姑娘的事,虽然你们只见过几面,但总感觉像是早已经相视了似的……”她扶着下巴,思忖片刻,“嗯……怎么说呢,就好像你们是早已经缔结了什么神秘契约似的,无论你们离对方多远,都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红线,给牵扯过来!”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吗?我可不喜欢她那种……” 梅儿姑娘挑了挑眉梢,嘴角微微上翘,说道:“不喜欢她……哪种?” 吴雪思索片刻,说道:“她给人的感觉就是高高在上的……呃……跟她说话总是要压你一头,生怕你占她一丝便宜。可她有时也很温柔……但是这种温柔,是带着毒的温柔,那骨子里的魅惑,就像是带着刺的蔷薇花一样,虽然诱人,却只会让人望而却步……” 吴雪的手习惯性地摸在了鼻子上,只是他现在带着狰狞的面具,这一个动作看起来很是滑稽。见梅儿姑娘与杏儿姑娘不怀好意地笑着看他,顿时止住了嘴。 杏儿姑娘笑道:“嗬,雪公子这不是对她很了解么?可嘴上却不承认……” 梅儿姑娘笑吟吟地揶揄道:“这话我们可记下了,你若是在此找到了那位秦姑娘,我们可要好好告你一状!” “别,千万别!”吴雪连连摆手,“若是让她知道我背后说她坏话,我肯定要被她好好修理一顿的!” 杏儿姑娘说道:“她还有没有其他特征?” 吴雪疑惑道:“特征?” 梅儿姑娘点点头,笑道:“既然她也是群仙林姐妹们的一员,那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没准还能帮雪公子找到她呢!” 吴雪想一想也是,他猜想秦如梦到这群仙林大概是有所图谋,如若不然,一个魔教教主,为何要伪装跑到这风尘之地? “她跟你们一样漂亮……”吴雪摸着青铜鼻子,只总结出了这么似是而非的一点。 闻言,二女不由得娇笑了起来,异口同声道:“雪公子嘴可真像是抹了蜜一样!你这样说,我们可分辨不出谁是秦姑娘……” 吴雪苦笑道:“她应该是最近才来的,你们有没有印象?” 梅儿姑娘蹙眉思索片刻,说道:“近日来的姐妹,有五个,她们大都是家庭无力抚养才被卖到这里的苦命女孩子,也大都抹去了过去的一切痕迹,重新取了名字……” 杏儿姑娘道:“雪公子知不知道秦姑娘的花名?” 吴雪摇了摇头,喟叹道:“在下不知……只在今天傍晚,在临江城内的游街花车上面见过她一面……” 梅儿姑娘惊疑道:“游街花车?” 吴雪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二女面面相觑,神情间大有古怪遗憾之色。 见她们这样,吴雪不由得心一沉,急切问道:“怎么了么?二位姑娘可不要吊着我的胃口啦!” 梅儿姑娘轻轻叹了口气,微微苦笑道:“那游街花车上的姑娘……都是群仙林十二仙的姐妹……” 杏儿姑娘幽幽道:“她们十二仙与之我们不同……” 吴雪吞了口唾沫,他嘴巴很干,可是带着面具不能轻易摘下,不然他真想喝杯茶。 “有何不同?”吴雪问道。 梅儿姑娘偷偷瞥了一眼吴雪,神色有些黯然,轻声喟叹道:“那十二个姑娘都是经过仙儿娘娘精挑细选的,为的就是要拉拢各地位高权重、富可敌国的顶级客人……” 吴雪心中一抽,喃喃道:“那二位姑娘为何露出如此为难之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阴谋 见梅儿姑娘与杏儿姑娘欲言又止的犹豫之色,吴雪的心不由得抽紧了,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恨不得把这个可恶的青铜面具丢掉,好好喝一杯茶解渴。 “雪还希望二位姑娘不要隐瞒,告诉与我……”吴雪干巴巴地说道。 杏儿姑娘长长叹了口气,眼睛里闪过一道幽幽的波光,她摇了摇头,苦笑道:“那群林十二仙,平时是不轻易见客的……她们只负责表演来吸引人气,为的就是那些最重要的客人……” “竟有此事?!”吴雪惊疑道,他顿时浑身灼热难耐,只觉得这屋子里闷热无比。 梅儿姑娘微微颔首,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再三,还是说道:“雪公子可知今晚她们为何要城内巡游?” 吴雪摇了摇头,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一件事,一个卑鄙的阴谋。 梅儿姑娘手捧着茶杯,神色悲哀地看着吴雪,幽幽说道:“因为……就在今晚,她们将要被卖一个最高的价钱,以初夜来为群仙林拉拢与那些重要贵客的关系……”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闷响,吴雪坐下那把椅子的扶手直接被吴雪给捏成了碎片。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一个困兽一般来回在屋子里走动,发出野兽般低低的怒吼声。 吴雪只感觉头脑昏沉沉的,好像被人抡了一闷棍,直打得他眼冒金星,七窍生烟。他的心好像被人揪了起来,摇摇欲坠,滚烫发热,沸腾不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雪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敢算计我……”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仙儿娘娘的丑恶目的,她让吴雪伪装成一个神秘贵公子实在是一个绝妙的点子。吴雪自然是没有能力与他人公平竞价,因为她所给的筹码,只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改变不了实质。而吴雪的虚高叫价,实际上是仙儿娘娘设计好的一场豪赌,好让那些重要的大人物们疯狂竞争,为的就是将十二仙卖出一个夸张的价码。那些人物必然会猜忌吴雪的身份,而仙儿娘娘大可以与他摆脱关系,当做不认识吴雪,这样那些大人物的怒火就会全部发泄在吴雪身上。到时,他不光再也无法在临江城立足,甚至还会被那些高深莫测的人物追杀到底。 吴雪狂躁地在屋子来回踱步,一边的梅儿姑娘与杏儿姑娘见此,都不由得暗暗叹息。其实她们早就明白,这一切都是她们美好的幻想罢了。一入风尘,就再也洗不去过去的污迹,怎么可能会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会有一个功高盖世、风度翩翩的少侠救走她们呢?真正的悲剧不是你最后所看到的,而是你明知那是悲剧,却还要身不由己接着往下演的。 良久,吴雪忽而停了下来,他低着头,呆呆地杵在那里,缓缓抬头看向下方歌舞升平的舞台,从面具后面发出了阵阵奇怪低沉的笑声。 吴雪的酒意已经全醒了,彻底清醒了。 梅儿姑娘与杏儿姑娘担忧地看着吴雪,遗憾之余,还揣摩着吴雪的情绪。少年公子意气风发,难免会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豪气干云之事。只是,下面那些人中间,不乏武功深厚之辈,就算是吴雪功力再高,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合力攻击。到那时,让心上人看着自己被人践踏的狼狈模样,岂不是要痛苦万分? 那么,他该怎么做呢? 这种内情,是吴雪没有意料的,他恼火之余,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冷不丁地笑了一声,只是,她们见不到吴雪的脸,那该是一种怎么样的表情? 吴雪身子放松了下来,心里暗暗冷笑道:“既然你想算计我,那我就将计就计让你算计好了……我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的左手好像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也随着发胀起来,跃跃欲试。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快地走到二位姑娘身边,在她们中间坐了下去,悠然地翘起二郎腿,双手合拢,支在椅背上。 “二位姑娘将这种事告诉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出格的蠢事么?”吴雪又恢复了之前的语气,笑着问道。 梅儿姑娘惨然一笑,幽幽道:“若是雪公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破坏了仙儿娘娘的计划,让她知道了是我们在你耳边吹的风,必然会将我们贬为低贱的……低贱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吴雪已经了然于胸。对于一个看似平易近人,实则不择手段的鸨母来说,这些姑娘的价值,就是她们的身体。一旦她们年华不再,结果也只能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杏儿姑娘忽而轻声啜泣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令人心疼。但这就是她们的宿命,人向来就不是平等的,也不可能平等。 她楚楚可怜地说道:“雪公子……我们沦落至此,也不指望别人了……只是希望雪公子再做定夺,不要……不要……” 吴雪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她们的手背,沉声说道:“放心。二位姑娘既然肯将此事透露给我,我定不会让你们冒这风险……”他长长叹了口气,“只要这件事不是你们告诉我的,不就行了?” 梅儿姑娘惨然一叹,说道:“可秦姑娘……也不能不管……” 吴雪悠然一笑,说道:“她的事我要管,这里的事我也要管,谁让我就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他心里暗暗发恨,一是为秦如梦,另是为他自己被人设计蒙骗。若是让旁人见了他此刻的神情,定会吓一跳。 “等会儿,若是仙儿娘娘问到,你们就说是被我赶了出去。”吴雪说道。 梅儿姑娘蹙眉道:“可是……你该怎么办呢?” 吴雪淡淡一笑,说道:“我会按照她所指使的来办……” 杏儿姑娘将信将疑地说道:“可仙儿娘娘向来精明,一点谎言都会被她看穿的……” 吴雪笑道:“你们放心,若是她不问你们,你们就放心。若是问起你们,就说雪公子带了面具,连人也变了,变得狂躁冷漠起来。你们因一点小事,就被我赶了出来。她会明白的。” 末了,二位姑娘欠身向吴雪轻轻一福礼,说道:“希望雪公子一切顺利……” 吴雪点点头,不再言语,目送她们缓缓退去,这才长长呼了一口气。他来到窗边,向外面望去,只见朗月照空,万里无云,满天的星斗悬挂在黑沉沉的夜幕上。再见群仙林里雕梁画栋,飞栈相连,草木葱郁,一派别致美妙的夏夜景象。 观望许久,吴雪悠悠叹道:“秦如梦啊秦如梦,你可是给我惹来了一堆大麻烦……我若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定要到你如梦圣教,吃你的、喝你的,直到把你给吃穷了为止……” 好像有感应似的,他的左手有些微微麻痒,可是这只手却寒凉异常,让他感觉不像是在夏天。吴雪摘下手套,只见那只手泛着紫色的幽光,里面点点黑雾笼罩。 “跟我定下生死契约的,你能听到么?”吴雪喃喃道,他自言自语,后又觉得自己可笑,这种极其玄妙又很难解释的事情,她怎么能听到呢? “就看你的了……”吴雪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左手,尽管他觉得有点可笑,可有时候,他就是“迷信”的人。 过不多久,只听后面大厅里一阵热烈的乐声响起,人群忽而爆发出来阵阵激烈的呼喊声。 “要开始了吗……”吴雪重新带上了手套,缓缓走到那边,看着满满一盒子金牌,冷冷笑了笑。 透过紫色薄纱帘,吴雪窥探到舞台上,仙儿娘娘已经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款款而出。 她摇着扇子,微微欠身朝下方一福礼,下方的声音忽而停止了。 仙儿娘娘轻描淡写地扫视了一圈,这才柔魅地开口道:“诸位,今晚在这群仙林里过得可还好?” 顿时有人接话道:“好呀!有仙儿娘娘跟一大帮美人在,怎么能不好?”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了阵阵放浪的笑声。 仙儿娘娘恶也似的轻轻瞥了那人一眼,依旧带着令人迷醉的笑意,娇笑着说道:“好你个风流嘴,若是有能耐,就把我最钟爱的十二个妹妹们的芳心俘获了,何必跟奴家这个人老珠黄的老姑娘磨嘴皮子?” 众人又是一阵开怀的笑,接下来的污言秽语吴雪没有再留意去听,他站在那里,仔细打量着下面那些来宾。不巧的是,这里除了胡三奇,就没有一人是吴雪认识的。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对可能的敌人的无知,严重阻碍了他的判断。但是他必须要冒这个险。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在他旁边的那个男子,又是谁?”吴雪喃喃道。 此刻,胡三奇正跟一个俊俏的佳公子甚是亲密地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大概是为某个姑娘而来吧。吴雪心想。 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大多数人都是为那梦蝶姬而来,而仙儿娘娘给他的任务,就是尽量提高她的价码,越高越好。 “秦如梦会第几个出场呢?”正待吴雪想着,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舞台上的纱幕后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卑鄙的筹码 吴雪环视一圈,也只见到胡三奇他一个“熟人”,只是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经商的商贾,其他的信息吴雪一概不知。他幽幽叹了口气,对于下面这些人物,他虽然并不感到多么胆怵,毕竟他也是见识过比他们还要麻烦的人,还要麻烦的事。“只是竞价而已。”吴雪喃喃道。虽然他对这种风流事很是抵触,但已经上了这个船,就没有轻而易举就下去的道理。 下面,仙儿娘娘跟客人们的打情骂俏逐渐淡出了吴雪的耳廓,连带着那喧嚣的说话声,还有那些歌舞曲乐的靡靡之音,一同驳杂在一起,变得毫无意义可循。 夏宵正好,歌舞未央。 吴雪压了压紧张、焦躁的心绪,长长吐出一口气,现在,才是夜晚最神秘的一页,将要由喧嚣揭开。 不多久,人群忽而安静了下来,吴雪向舞台上望去,只见在那薄薄的红色纱帘后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吴雪定了定心神,仔细瞅去,只见那人无不透露着淡雅清隽的气息,就连那纤条条的身子骨,都透露着如同一朵白花般纤弱之姿。她只是一道淡淡的身影,被人隔帘相望,微微低着头,向众人一福礼。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只是吴雪总感觉与之先前一样,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里,无不藏匿着一丝隐晦的落寞。 “水仙姑娘……”吴雪喃喃道,他长长叹了口气,“她是第一个么?” 只听下面仙儿娘娘俏着腔调,媚媚说道:“水仙姑娘是大家都该熟悉,她可是我们群仙林十二仙之一,是为出水谪仙。有诗云:水仙侑食老逋家,更著江南小白花……水仙姑娘琴艺乃是一绝,为我群仙林之首,这样一双巧手,不知抚慰在心头,又是什么滋味?” 下面有人嘀咕道:“还能是什么滋味?不是飘飘欲仙,就是欲仙欲死!” 闻言,众人一哄发笑。 有人言:“我看水仙姑娘才是十二仙之首!那最近声名远扬的梦蝶姬,我看不如此女万分之一!” 另有人笑言:“你可曾与梦蝶姬有过一面之缘?” “不曾有。” 那人哂笑言:“既然不曾谋面,又怎么能妄下定论?” …… 吴雪没有留意场面之言,只是那道薄纱帘子缓缓揭开,见到水仙姑娘此刻身着一袭素纱裙,正是此前她被吴雪溅了一身洗澡水换的那一身。她微微红着脸,欲迎还羞地微微颔首,嘴角微微上翘,只是在她那素白的脸上,所有的五官都隐隐透露着落寞无奈之色。正是这种神情,反而激发了众人的兴趣。 “是谁能有艳福,与水仙姑娘共度良宵呢……”仙儿娘娘娇笑着,眼睛微微扫了一圈,就像是撩拨一般,对于他们跃跃欲试的神情很是满意。 于是众人开始叫价,价格从起始的二百两白银飞涨到了五百两,此刻还隐隐有攀升之势。浪子们也是各怀鬼胎,一方面他们不想让水仙姑娘落入他人之手,可又不想错过后面十一位美人,着实犯了难。 见此,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既然你想让我帮你抬价,那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帮你把其他姑娘们的身价也提上去?反正这只不过是空头支票,大不了到时我一走了之,任你们谁也找不到我。谁让你行此卑鄙之事?今晚我可要让你血本无归……” 于是,在一个人把价格叫到了五百五十两的时候,吴雪忽而朗声道:“六百两!” 此声犹如钟瓮般沉闷,但又中气十足,滚滚而来传遍群仙林,悠哉悠哉不绝于耳。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二楼的一见雅阁之中,在那道薄薄的纱帘后面,一个青面白衣的公子坐在那里,只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轮廓,看不真切。一时间,疑惑、好奇、惊愕的神情攀附在众人脸上,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场的,大都是熟人,就算不是熟人,也很快就成了熟人。只是他们可没见过,一个脸带獠牙鬼面的白衣公子出没在此。 他是谁? 众人疑惑不解,各怀鬼胎地看向那神秘公子。 就连水仙姑娘闻得此声,也是抬头望去,见到了那个古怪的人影。那带着鬼面的白衣人,似乎也在看着她,只是他的眼睛被面具的阴影和纱帘遮挡,唯见到两个黑黢黢的眼洞,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水仙姑娘有些疑惑,虽然这声音是从面具后面发出来的,而且声调也提高了不少,但她依旧觉得有些熟悉,自己在哪听过类似的声音呢? 仙儿娘娘抬眸向吴雪那里看去,眼睛里闪过一道寒芒,可是她的嘴角依旧带着微笑,只是这微笑此刻看起来,跟她的眼神一样寒冷肃杀。 她暗暗嘀咕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仙儿娘娘打破了僵硬犹豫、互相猜忌的局面,咯咯娇笑了两声,悠悠说道:“雪公子出价六百两,可还有人叫价么?” 闻言,众人冷冷地看向吴雪,而吴雪并不担心这种威胁似的眼光,因为他带着面具。 只是这个“雪公子”的名头,却在众人心中打下了烙印。他们又恼又恨地看着吴雪,心里嘀咕:“这个雪公子,究竟是何来路?” 水仙姑娘听到“雪公子”三个字,眼睛忽而一亮,偷偷看向那雅阁里的神秘公子,像是希冀般地暗暗道:“他……雪公子……雪……会是他么?他自称为雪……” 可她随后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是他呢?刚才那个冒冒失失的酒鬼,身着一件破旧的武服,怎么都无法与这个白衣似雪,脸带面具的神秘公子联系起来。 水仙姑娘幽幽叹了口气,刚才那个闯进她房间的小子,也只不过像是萤火虫一般,只给她带来了短暂的荧光和片刻的欢愉,就消失不见了。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罢了,终究是路人…… 忽而,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只听一人同样朗声说道:“既然雪公子出手如此阔绰,那我们岂能落了威风?”说着,那人比起一个“柒”手势,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淡淡道:“七百两!” 众人一呼百应,一方面,这个价码他们确实可以接受,另一方面,他们都想试一试这个“雪公子”的水有多深。对于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他们是既疑又恨,此前在这群仙林里,曾经最高的价码也才不过一千两,对于这个价码,大多数人都是无法接受的。但是他们大可以不去抢那个花魁,而是对其他十二仙的姑娘下手,也不会白来一趟,扫了兴致。而这个雪公子硬生生抬高了她们的身价,引诱他们加入一场非良性的竞争,怎么能不恨? 吴雪对于那些好奇的、崇敬的、鄙夷的、如同刀子般的目光,视而不见。面具的好处就是,无论你受到了怎么样的“攻击”,都弹不破那坚实的假面,伤不了自己的脸。吴雪深知面具的好处,所以他无所顾忌。 他看向那个与他竞争的人,只见那人身着一身绛紫色夏衫,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乍一见觉得姿容喜人,再一见觉其俊秀照人,乃是个富家公子哥的风流扮相。 这个人,就是一直坐在胡三奇身旁的人。这个人此前露过一面,他的名字叫胡一平。只不过,吴雪从来没有在魔鬼教里见过他,自然也不认识他。所以只是好奇他与胡三奇的关系,以为是友人相识之类的。 仙儿娘娘娇笑道:“胡公子出价七百两,可还有人与他较一较真?” 胡一平嘴角带着冷笑,傲然地瞥了瞥周遭的人,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二楼的吴雪,威胁似的喝下杯中的酒。 吴雪听到从仙儿娘娘口中说出“胡公子”三个字,立马明白了,这位胡公子与胡三奇怕不是自家兄弟,这是一起上阵来了! 吴雪暗暗笑了两声,就在他准备继续报价之时,有个人先于他一步叫了价码。 只见场边站着一个人,此时虽是夏天,可他依旧身着黑衣,悠闲地倚靠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酒杯,笑眯眯地喝下了杯中的酒,冷冷看向胡一平。只是这个人脸上有一个大痦子,上面还张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毛,看起来很是毛骨悚然。 他比起一个“捌”的手势,笑眯眯地看向胡一平,高声道:“八百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出现了一个奇相异面的怪人,这个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于是纷纷起疑,心想今晚是怎么了?怎么来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一个带面具不露真颜,这下又来了一个奇丑无比的怪人…… 仙儿娘娘也是有些疑惑,可既然来了,不论身份,那都是客,既然客人叫价了,岂有不应之理? 于是她媚笑两声,悠悠道:“这位老板出价八百两,不知可还有人跟么?” 胡一平冷眼如刀的打量着那人,心里很是奇怪,怎么最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一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要不怀好意地蔑视自己? 还是说……这个人跟楼上那个“雪公子”一样,也是做了伪装才露面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三人争锋 吴雪静静坐在二楼的雅阁之中,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针锋相对的两人,一个是长身玉立的公子哥,另一个是相貌奇丑无比的猥琐大叔。只是他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更不会知道,这个公子哥就是那个魔鬼教鬼刀堂的二把手,胡一平。 胡一平既疑惑又痛恨地看着那人,那个脸上长着一颗大痦子的汉子,心想自己认识这个人么?为什么他一上来就好像要与我对立一样?他见那黑衣汉子一双鹰眼玩味地盯着他,还冲他举了举酒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身在此处,他必定会如以往那般,跑过去狠狠教训他一顿。 仙儿娘娘也很是好奇这个来者,心里感觉奇怪:“这么热的天,竟然还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怕不是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强人吧?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何来路?” 只是眼神犹疑片刻,便又是笑脸如初,娇声道:“这位老板出价八百两,不知可还有人跟么?” 这个价位,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但毕竟这里是藏龙卧虎之地,还不知道有什么低调的大人物没有出手呢! 于是有人叫价道:“八百五十两!” “九百两!” 听到这句话,众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再次望去,只见还是那个在二楼纱帘后面的面具神秘人,干脆利落地叫了“九百两”的惊人价码。 仙儿娘娘瞥向吴雪,她明白,这个小子是成心跟她作对,按照原计划,雪公子最后会参与梦蝶姬的竞争之中,可是他并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她却并不因此而愠恼,只是眼中依旧带着精明的光彩,嘴角的笑容愈发柔媚了起来。 已经回到后台等待的水仙姑娘对外面于自己的“价格”毫不在意,她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听着外面的呐喊声,只觉得心神恍惚。对于“九百两”这么一个惊人的价码,自己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悲哀呢? 旁边的芷儿却兴致勃勃地向外偷看着,她兴奋地说道:“现在有三个大财主为水仙姐姐争风吃醋呢!” 水仙姑娘惨然一笑,幽幽道:“三个财主?我看是三个饿狼吧……” 芷儿又看了一阵,笑着拉住水仙姑娘的手,眼中闪着光,惊奇道:“那位带着面具的雪公子已经出到了九百两的高价,看来他对姐姐挺上心的嘛!” 水仙姑娘脸色发白,反握住芷儿的小手,喃喃道:“你以为他们这是对你好么?” 芷儿童稚未泯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微微歪着脑袋,疑惑道:“他们肯为姐姐花这么多钱,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姐姐么?” “小傻瓜……”水仙姑娘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为你花钱的并不一定是为你好的人,人贩子诱骗小孩子也会给他糖吃呢!” 芷儿笑嘻嘻地说道:“可水仙姐姐并不是小孩子了啊……” 水仙姑娘苦笑道:“所以姐姐才会如此担忧……” 芷儿依旧很是不解,因为她从小就是个弃婴,自幼在群仙林里长大,轮到服饰水仙姑娘,也才十三岁,未见过外面的江湖的她依旧如稚气未脱的孩子般容易轻信他人,只觉得肯为自己花钱的人就必定是好人。 水仙姑娘见芷儿不解的神情,很是娇俏可爱,忍不住笑着拉了拉她的小耳朵,说道:“芷儿妹妹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可是她随后又担忧起来,站起身来焦躁地原地踏步,喃喃自语道:“不!你若是永远也长不大,该多好?那样你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些是是非非……也不用跟不喜欢的人强颜欢笑……” 芷儿困惑地嘟嘟嘴,随后她倏地扑到了水仙姑娘的怀里,水仙姑娘微微一怔,随之苦笑着摇了摇头。芷儿从她怀里抬起头,笑盈盈地说道:“芷儿希望水仙姐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笑着的水仙姐姐要比哭丧着脸的水仙姐姐,要好看一百倍!虽然……虽然略含忧愁的水仙姐姐也很好看……” 水仙姑娘噗嗤一笑,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弹,芷儿“哎呦”一声嘤咛,捂住了鼻子,笑嗔道:“哎呀水仙姐姐好坏,以后可没有男人喜欢你!” “你啊你,孩子气!”水仙姑娘掐着腰,像是一个生自己顽皮的孩子气的母亲,跟之前那种淡雅清秀的小家碧玉模样大相径庭,“有没有男人喜欢姐姐不重要,芷儿妹妹喜欢我不就行了?” “水仙姐姐要成为老姑娘啦!”芷儿娇笑道。 水仙姑娘气呼呼地看着芷儿,可在她的笑脸背后,忽而感受到一阵怅惘,直穿她的愁肠。 有时候,就是在笑的时候才会让人倍感失落。 她悄悄叹了口气,现在她过得还不错,住着临江城最引人注目的房子里,身着每每都是最新最精的衣服,除了自由以外,她什么都有了。 笼中的金丝雀再美好,也终究挣脱不了那条条铁丝牢笼的束缚,只能供人围着观赏,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想到这里,水仙姑娘忽感一阵失魂落魄,一种难以言说的绝望感始终困扰着她的身心,教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能感觉得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快要挣脱胸膛,蹦跳而出。她情难自已,几乎无法呼吸,她的胃部剧烈地抽痛着,好像有一道流火蔓延开来。 芷儿依旧看着外面,仔细听着外面客人的动静。这时,她拍着手掌,欢愉地跳到水仙姑娘身边。 “怎么了?”她问道。 芷儿笑道:“那个雪公子赢啦!” “雪公子?”水仙姑娘疑惑道。 芷儿点点头,说道:“对啊!就是那个带着难看的面具的白衣公子!他可是出了一千五百两的高价呢,只为见一见水仙姐姐!” “只是见一面么……”水仙姑娘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好似尘埃落定,再也不会变坏,也不会变好,就是这样。“一千五百两足够为一个风尘女子赎身了……就只是见一面么?” 她的笑容愈发苦涩,隐没在台后黑影里,只是兴奋的芷儿依旧没有发现,那泫然若泣的双眸。 过不多久,只见外面走进来两个婢女,笑着向水仙姑娘道喜:“恭喜水仙姐姐了,那雪公子为姐姐可是花了一千五百两,就算是娘娘拿一半,姐姐还有七百五十两呢!” 另一婢女笑道:“快来,姐姐要去见一见那个雪公子了!” 芷儿笑道:“恭喜水仙姐姐了!我在屋里等你回来!” 水仙姑娘惨然一笑,跟着那两个接引婢女出了房门。一路上她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行走在云端,头脑也不属于自己了,里面塞满了棉花…… “你们只道是开心……”水仙姑娘喃喃自语,“可还是逃不掉今晚……” 大厅里喧嚣依旧,歌舞曲乐声,碰杯的清脆响声,浪子们的笑声,都渐渐淡去,水仙姑娘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来到雪公子房间的了,一路上她都在飘。 那两个婢女轻轻敲了敲门,随之拉开了房门,笑着向里面的人道:“雪公子,水仙姑娘给公子带到了……” 里面传来一声:“快快请进……” 那两个婢女引着水仙姑娘走进了房门,随之笑盈盈地说道:“希望雪公子满意,**一刻值千金……” 说完,她们就欠身一礼,慢慢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外面依旧在喧嚣,此刻已经到了一段助兴的歌舞之时,没有竞到心仪的女子的浪子们,开始盘算接下来的打算,喝两杯酒,逗一逗怀里的女子,和其他人聊聊,夜晚还是如此,并不寂寞。 与外面相反,吴雪屋子里却出奇的安静。 吴雪站在那里,看着同样站在那里的水仙姑娘,久久想不到一句话。他想摘下面具,可还是作罢。 而水仙姑娘羞怯地站在门口,双手搭在身前,紧张不安地绞着手指。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也微微有些晕红。 良久,水仙姑娘才按照礼仪,向吴雪微微一礼,轻声说道:“雪公子……” 她有些愕然,一进屋就见那个雪公子依旧带着面具,那青铜面具造型很是诡异可怖,乃是一副厉鬼之容。可他却看起来并不凶恶,他穿着白衣,双手背在身后,同样朝她微微欠身。 吴雪心口狂跳,只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夜风轻轻撩拨着窗帘,外面夏虫的鸣叫萦绕在耳畔,好像钻到了心里,在他身体里胤胤作响。 一阵静默之后,吴雪反应过来,朝水仙姑娘一笑,可随后他就发觉自己是多此一举,因为他笑得再灿烂,她也看不到。 吴雪深呼吸一下,微微欠身,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而水仙姑娘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一时没明白他这个举动的含义。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恭顺,她的身体也像是马驹般驯良乖巧,只是她的腿在微微颤抖,几欲站立不住,倒将下去。 吴雪叹了口气,苦笑道:“水仙姑娘请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水仙姑娘 吴雪见水仙姑娘一副胆怯又惶恐的乖巧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苦笑道:“水仙姑娘,请坐吧……” 水仙姑娘蓦然回过神,犹豫再三,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里,但她的身体太过僵硬,看起来很是拘束。她一双微红的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只犹疑不定地在屋子里乱看着,快速地瞥了一下眼前的面具公子,最终垂垂地落在了地面上。一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手指紧张地来回摸索着。 她心绪不宁,怎么也静不下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水仙姑娘心里对这个带着鬼面,白衣如雪的公子揣测一番,只感觉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因为隔着青铜面具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沉闷,就像这面具一般,让人心生畏惧。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可怕的面具?”水仙姑娘一时间想到了很多问题,但是她却不敢看一眼面前的人。 在这面具下的,是怎么样的人呢? 她忐忑不安地喘着气,只听到旁边一阵倒水的声音,再一看,雪公子已经将一杯茶递到了她的眼前。 “天气很热啊……”吴雪没话找话的说道,“水仙姑娘喝点茶吧……” 水仙姑娘接过茶杯,脑子里满是奇怪的念头。比如说: “他为什么要说天气热?” “这杯茶会不会有问题?” “他为什么要刻意讨好我呢?” 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 “他一定是另有所图……他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要让我放下戒备,好阴谋得逞……” 吴雪自然是不知道羞怯怯的水仙姑娘脑子里全是这种问题,他像是捣乱似的得到了水仙姑娘,但是他并不像其他客人那样,是为了那种人尽皆知的目的而来。说到底,他只不过是气不过仙儿娘娘跟他耍手段,另一方面,秦如梦才是他最为急切的。 “等找到了她,我一定要彻底问一问她,这一切,从那口棺材开始,到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群林十二仙之一,这一切我都要问个明白,这其间必然有所关联……” 吴雪想着,可是却犯了难。因为等不到秦姑娘,现在他房间里就有一个水仙姑娘。自从他得知了今晚这场盛会的目的,吴雪就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面对水仙姑娘了。 而她也心知肚明,今晚不为风月,只共云雨。 吴雪对这样一个担惊受怕的姑娘束手无策,他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水仙姑娘,你们群林十二仙,有哪些人呢?又是所为何事?” 水仙姑娘有些茫然地看向吴雪,心想:“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嘴上却说道:“正如名字那样,我们十二个姐妹是仙儿娘娘特意挑选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雪公子这样的贵客……” 吴雪点了点头,坐在她旁边,水仙姑娘一阵心惊肉跳,心想:“他要来了,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可不曾想,吴雪轻轻落座,只是翘起了二郎腿,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连那群仙林里上好的陈年佳酿也未曾动过。 吴雪想了想,还是微微抬起了盖在脸上的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他必须要喝点茶水,他现在口干舌燥,他口里连一点唾沫也没了。 水仙姑娘好奇地看着吴雪,可是他竟然连喝茶也不摘下面具,只露出半张脸,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以后,还未等她看清面容,就在次将面具戴好。 她惊疑万分,心里念叨:“他该不会是毁了容吧?不然为什么这么热的天都不把面具摘下?” 一杯凉花茶下肚,吴雪顿时感觉舒畅了许多,就连夏夜的溽热也消减了几分。 他看向水仙姑娘,却见她立马将惊疑的目光扭转开去,红着脸低下了头。 吴雪不由得想笑,可是他现在不能将面具摘下,如果自己接下来惹出了什么乱子,牵连了他人总归是不妥。 “雪……雪公子……何不跟……跟奴家共饮一杯?” 良久,水仙姑娘才轻轻地说道。她暗想:“既然逃脱不掉,那就把自己灌醉吧,希望醒来就再也不要看见他……” 吴雪微微一怔,轻笑了两声,悠悠说道:“今晚我已经喝了太多的酒,头脑昏沉沉的,水仙姑娘难道不怕我犯错?” 水仙姑娘暗自腹诽着:“哼,你不喝酒,难道就不会犯错么?” 她微微一笑,说道:“奴家已经在这儿了,雪公子怎么样,都不算是犯错。” 吴雪微微一怔,苦笑了两声,他看向水仙姑娘,却见她微微挺着胸脯,不断起伏着。她的脸飞升起两片红霞,好似喝醉了酒,晕色不减。 见她这幅认命般的羞涩模样,吴雪忽而感到一阵悲哀。 他怅怅而叹,随之笑道:“还是喝点茶,聊聊天吧……” 听了吴雪的话,水仙姑娘诧异地看着他,他花了一千五百两,就只是为跟自己聊聊天?难道不是看上了她的姿色么?可她的心也忽然落了下来,稍稍静了下来。难道他不是风流坏人么? 可她越想越起疑,这样一个怪人必定不是一个好人。他一定在预谋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吴雪把玩着一块金牌筹码,之前他已经花掉了一千五百两,虽然这只是空头支票,但是他却感觉很是胆战心惊。若是惹恼了仙儿娘娘跟其他浪子们,恐怕自己只能麻溜跑路了。 不过好在,这里畅通无阻,他可以翻窗而出,借着夜幕,在临江城连绵起伏的房屋上踏月而去。 剩下的筹码,吴雪还有用。 “既然是豪赌,就会有血本无归的可能。”吴雪看着下方跟客人们说笑的仙儿娘娘,像是一个被捉弄的小孩子必定要想办法还回去一样,执着不休。 “水仙姑娘,第二场开始,大概在什么时候?”吴雪突然问道。 水仙姑娘微微一怔,看向下方热闹的舞台,说道:“这支舞蹈结束,凤仙姐姐就该登场了……” 她很是疑惑,这个雪公子究竟有何图谋? 吴雪点了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笑道:“十二仙么……” 他没有再提秦姑娘的事,也已经没有必要了。只要等她一出场,自己想办法把她也“弄过来”,问她个一清二白就好了。 “她的花名叫什么呢?玉兰?”吴雪喃喃道。 可是这场舞好像永远也不会结束,这曲乐永远也不会停下来。吴雪有些紧张,他的手心里满是汗,只觉得这屋子太闷热了。 尽管群仙林里很凉快,从院子里吹来的夜风也很凉爽,但吴雪就感觉燥热难耐,只想泡在凉水里。 吴雪的嗓子很干,他暗自怀疑:“难不成是那叫‘醉寻仙’的酒有什么问题么?也难怪,那酒味道很是奇怪,一股药汤味,指不定是什么药草酿的……” “水仙姑娘……”吴雪忽然说道。 水仙姑娘惴惴不安地坐在他边上,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阵阵邪热的热气,一颗心悬着,忽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惊,说道:“怎……怎么了……” 吴雪说道:“有西瓜么?在夏天,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西瓜……” “……西瓜?”水仙姑娘有些错愕,好似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茫然失措地看着吴雪。 可随后她忽而明白过来,不由得苦笑,说道:“雪公子想吃西瓜,奴家去取一些冰镇的来……” 说着,她就起身离开了房间。待她走后,吴雪立马摘下了面具,拉扯这衣领,来回扇着风。 “怎么这么热?!”吴雪惊疑道。 吴雪来到窗前,对着外面夜色长长吐出一口气,可就算是夏夜有些清凉的风,依旧挥不去他身上奇怪的邪火,他浑身都好像落在了火炉里。 他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焦躁不已,可他心乱意杂,气息怎么也稳定不下来,反而更热了起来。 这时候,他想到了一句至理名言: 心静自然凉。 吴雪不断念叨着,可他的心就是静不下来,他惊奇不已,只感觉这些话都是蒙骗孩童的。 百般无奈,吴雪再次戴上面具,开始练功排息,他想起了秦霖所撰《如梦令》里记载的关于练气调息的功法,便开始比划了起来。 只见他忽而下蹲,双手上抬,没过头顶。时而单腿独立,双手在空中打了个手花…… 一番波折之后,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可他依旧感觉浑身不舒服,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一样。 水仙姑娘急急出了房门,背靠着墙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 等她去取西瓜的时候,路遇两个婢女,那两个婢女笑脸相迎,说道:“怎么水仙妹妹在此,不陪着那雪公子?” 另一婢女古怪地笑道:“妹妹这么快就出来了?莫不是雪公子那里……” 闻言,水仙姑娘的脸更热了,她心中暗暗发恨,高声说道:“雪公子想吃西瓜!” 说着,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待取了浸泡在深井里的西瓜找人切好,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却见雪公子正做着练功的动作。 见她拉开了门,吴雪猛然回过神,跟她撞了个对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热 待水仙姑娘离开房门之后,吴雪忽而将面具摘下,只见他脸色涨红,一直红到耳根。一对凤目好似恶灵附身般,闪着异样邪鸷的火光。热。吴雪感到难以忍受的灼热,远超夏天烈阳的炙烤。他拉着衣领,来回扇着风,可是连风都热了起来。 他连连喝了几杯凉茶,可五脏六腑好像有流火淌过,顺着他的喉腔蔓延而来,任是喝了再多的凉茶也无济于事。吴雪只觉得口干舌燥,通体都好似置身在火炉之中。 炎热原本是可以忍受的,就像是在夏天一般,你总能找到很多解暑的良效办法,可以吃一点冰镇西瓜,可以喝两杯凉水,实在不行,可以去山中避暑。但吴雪却感受到了另外一种“热”。这种热不比天气的炎热,这种几乎把灵魂和思绪都快要融化的热,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他开始心慌意乱,一时间,各种奇怪的念头冒了上来,像是一颗颗钉子扎根在他**触摸不到的地方,他的心灵深处。 吴雪来到窗户边,拉开衣领对着外面的微风,微风清凉,可是他怎么样静不下心来。他现在想泡在凉水里。一时间他心绪芜杂,无法实现的想法越多,脑子就越乱,身体也就越热。 心静自然凉,吴雪不断对自己告诫道,可是他觉得这只是大人诓骗小孩子的伎俩罢了。 外面夜幕沉沉,夏日的夜空上,繁星点点,朗月如琮,在微风徐徐之中,吹落繁星如雨,在天边划下一道道亮白的弧迹,转瞬即逝,恰若梦境般难以捕捉。吴雪不止一次在半睡半醒之间提醒自己,这一切都不梦,而是他自己的幻想,就像他此刻懵懵懂懂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之时,他也产生了一个怀疑,这一切究竟是自己真实的经历,还是半睡半醒时辗转反侧的谵妄呢?他的热,几乎让意识开始模糊,吴雪甩了甩脑袋,只觉得里好像塞着一团棉花。 可是,他现在别无选择,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这个地方,所有的道路都平铺在了他的面前,可是难得始终不是找不到路,而是所有路都在你面前,可是你却不知道该走哪一条。 他该去哪呢?天大地大,哪里才有一个叫“吴雪”的人的安身之所呢?他大可以抛弃一切,带着莫名其妙的目的踏上旅途,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了给心找一个归宿?吾心安处是吾乡,可是他的心在哪呢?心若是安定不下来,哪里都只是羁旅的风景,不是归途。吴雪忽然感到一阵惘然若失,也许他的心早已经随着兰儿去了,去了一个不知名的远方。 可是他的身体依旧在这里,这个寻花问柳的欢闹地儿,他必须回归现实,把自己从妄想之中解救出来,不然身心的分离必将他摧毁,他仅存的一点坚持也会分崩离析。 “你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远去,这是成长的必然。成长始终都是一个人的事情,你必须独自面对只有一个人的风风雨雨。”吴雪忽然想到了很久远,甚至已经模糊的话语,那是他父亲吴清晗往日曾经告诉他的话。“你若是能坚持下来,也许会找到你的归宿。若是你迷失在成长的迷宫之中,就永远也无法摆脱,终日沉迷在过往之中,只能独自一人在迷宫里孤独终老,迷惘到死。” 吴雪耳边再次响起来当时父亲所说的话,那时吴雪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吴家小公子,父亲语重心长,又无比担忧地看着正窝在藏书阁里独自忧郁的吴雪,缓缓说道。 过去的一切都已成云烟,他又何必再执着,在念念不忘呢? 也许只是有些不舍吧。 就算是吴雪现在没有困难袭扰,没有凡尘俗世的诡谲多变,也许他也还是会在某个劳碌的瞬间,一下子就想起来往日的某一瞬间,并为之久久失神。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回到了桌边,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好了很多。他看着杯子苦笑,原来自己也会有一天要凭着酒精才能麻醉自己,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个鬼面静静躺在桌子上,像是一个龇牙咧嘴的厉鬼在对着他狞笑,但是吴雪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反感了。他也终究要戴上面具,秉行着继续把这出他原本不喜欢,也永远不会喜欢的戏码继续演下去的职责。 面具里的世界,只有两个黑洞洞的视界,他自己的五官尽没在厉鬼的假面之后,透过那两个眼睛的孔洞,窥探这个世界的一隅,继续行使一个名叫“雪公子”的人的使命。 一杯酒入喉,吴雪似乎反倒清醒了很多。他的身体依旧被火热笼罩,可是他的心已经真正的沉静下来,回到了这群仙林里,回到了一个寻常的夏夜。 吴雪忍不住比划了两下,他心里暗想:“这邪火灼身,是何缘故?莫非是那老叟自酿的‘醉寻仙’?不管如何,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秦姑娘……” 他忽然感觉到体内有种力量在各处经脉里流淌,像是一个胡乱蹦跳的小孩子一般,横冲直撞,怎么也停不下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稍稍定了定心神,开始练功压制这股在他体内到处流窜的内力。 秦霖所撰的《如梦令》,不光是诗词歌赋,更是隐含了内外功法心得的记录。而此前一个多月,吴雪不光修习了全部的功法,甚至还别出心裁将其拆解,重新撰写了五十多种《如梦令》,循序练之,竟也颇有感触。按照诗词,意思格律大还可以通顺。但若是作为功法来修习,就会发现被吴雪妄改的功法里有很多不通之处,甚至还有很多与常理相悖的“错误”。但是吴雪实在是难以忍受孤独,就算是走火入魔,也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就会有很多杂念突生。所以,他发了疯一般练习重新编撰的《如梦令》功法,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客服了诸多困难,化不可能为可能,至使其经脉顿开,周身轻健,内外武功也突飞猛进。 只是这一点,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正是:心正意纯,金石为开。 只见这一雅阁之中鬼影霍霍,劲风横起,吴雪周转于其间,好似鬼魅一般诡谲莫测,身形飘忽,拳脚劲炫。楼下有人偷偷瞥向雪公子所在的这件雅阁,却见薄纱帘后面,人影霍霍,犹如鬼飘魅舞,只感到奇怪,心想:“这雪公子究竟是何来路?怎么屋子里有这么多暗影激荡?!” 而那个先前与胡一平叫板的黑色劲衣汉子,此刻盘腿坐在离他不远处,身旁的姑娘不断地劝着酒。 此前他与胡一平、雪公子三人叫板不休,为水仙姑娘争夺不止,而他却好像不是为了姑娘,而是为了好玩。他很喜欢看胡一平气急败坏的模样,这也是他的乐趣所在。 比起雪公子,胡一平更加忌惮这个背后离他不远的黑衣汉子。就算是背对着他,胡一平都能感受到那股冷冷的杀意,甚至还有一丝玩味在那阴鸷而笑的眼睛里。他的脊背发凉。 胡一平跟女人们喝着酒,向后悄悄瞥去,怎么看,那个黑衣汉子都好像在看着自己,他不由得懊恼:“这个狗贼是何来路?为何一直盯着我看?虽然胡公子长得俊俏,你一个男人这么看着我,就不觉得奇怪么?” 可是他心知肚明,被一个男人这么看着,绝对不会是因为爱上了他,而是有仇与他。 胡一平不由得冷笑一声,心想,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一个脸上张了颗大痦子的丑汉子? 但见他并无过多行动,便也放下心来,和胡三奇,还有姑娘们继续调笑着喝酒了。 他眯了眯眼睛,他一直都不是为了其他女人而来。之前的,都只是小打小闹,而他此行的目的,正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已久的梦蝶姬。 吴雪运功调息,不就便觉周身灼热消减少许,心也平静了下来。就在他摆出一个被他改过的招式之时,房门忽而被拉开了。 水仙姑娘捧着西瓜,慢悠悠地向着雅阁走去,一路上心中惶惑不已。她红着脸,气恼地想:“什么嘛,突然说想吃西瓜,还带着这么奇怪的面具,喝茶也不取下来,我就不信你连吃西瓜也戴着面具吃么?” 但更多的,却是路遇的几个婢女的话语。她们见水仙姑娘早早离房,便调笑与他们。 水仙姑娘的脸更红了。心想:“这雪公子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熟悉呢?我怎么就想不起来?”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捧着切好的冰镇西瓜,慢悠悠地走着,她本以为今晚必会被人侮辱,可见雪公子并未有什么出格举动,安心之余,更多的却是好奇心。 等她来到了门口,拉开了房门,重新露出了笑脸,却见他的身体奇怪的扭曲着,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章 梦蝶姬 “雪公子,西瓜好了!” 水仙姑娘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露出了标准的笑脸,拉开了房门,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只见吴雪正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身体向后扭转,一腿向后直伸,另一腿微微弯曲着,支持着整个身体。他的手却好似捧月一般在身前伸展着。 吴雪见水仙姑娘站在门口,正惊愕诧异地看着他,神情很是古怪,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他立马收起了招式,暗暗调理着内息,尴尬而笑道:“水仙姑娘,你回来了……” “你……你在干什么?”水仙姑娘怔怔地问道。 吴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上前接过西瓜,放在了桌子上,笑道:“水仙姑娘请坐,我刚才闲来无事,便活动活动身子骨……” 水仙姑娘犹豫片刻,便将信将疑地关上了房门。她坐了下来,脑海里回想着吴雪刚才的动作,只觉得眼熟,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同。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种姿势。 “雪公子……是在练功么?”水仙姑娘微微颔首,笑着问道。 “呃……”吴雪一怔,讪笑道:“不算是练功吧……” 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水仙姑娘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纠缠,只是笑着说道:“这里……可不需要功夫……” 吴雪笑了两声,说道:“这寻欢作乐之地,确实不需要功夫。” 水仙姑娘素白的脸上又浮现两朵红霞,她低下了头,问道:“雪公子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吴雪一愣,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良久,才幽幽开口:“我脸上有伤疤,不好见人……” “胡说……”水仙姑娘幽幽而道。 “我没有胡说……”吴雪苦笑道。 水仙姑娘抬起脸,双眸之中满是怀疑的光芒,说道:“雪公子刚才喝茶的时候,露出了办张脸,奴家并没有见到什么疤痕。” 见她如此执着的表情,吴雪微微一怔,接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习惯了戴面具……” 她脸上微红,笑盈盈地点点头,“面具戴久了,可就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摘下来了。”水仙姑娘侃侃而谈道。 吴雪一阵默然。 “是吧……”到头来,他也只是这么回答,“那么……水仙姑娘,你可也是戴着一副面具呢?”吴雪反问道。 水仙姑娘闻言,眉头微微蹙起,那如白花的俏脸上满是黯然神伤,她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在这样一个虎狼之地,不戴上面具,又怎么能分清什么是自己,什么是假装的自己呢?若是不靠一张面具阻隔外界的喧嚣,任由自己沦落其间,那只怕自己以后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脸了吧?”她绞着手指,“也许,我的脸早已经和我的面具合在一起了,再也分辨不开了……” 吴雪微微一笑,坐在她身旁,递给了她一片凉冰冰的西瓜,说道:“你还没有忘记原来的自己……” 水仙姑娘微微一怔,看向了吴雪,接过西瓜,疑惑道:“我没忘么?”她像是在问她自己。 “吃西瓜吧,天气怪热的……”吴雪笑着说道。“你当然没忘,一个已经忘了自己的人,怎么能再欢笑之中,露出那种神色呢?只怕早已经沉醉其间了吧……”吴雪悄悄道。 水仙姑娘微微一笑,笑得很怪,也很坏,她对吴雪笑道:“雪公子,西瓜来了,冰冰凉凉的大西瓜,何不尝一尝滋味?” 吴雪知道她的意思,她这是在怪他戴着面具,吃不了西瓜。他不由得苦笑两声,说道:“水仙姑娘好意,雪自然是要心领的……” 说着,他拿起一片,扭过了脸,抬起面具,吃了起来。 水仙姑娘望眼欲穿,她悄悄地伸着脖子,想要看一看“雪公子”的真容,可是怎么也见不到。 “额嗯,真是不错的西瓜,香甜甘冽,正合夏日之味。”吴雪笑道。 水仙姑娘回过神,缩了回去,她看着手中的西瓜,幽幽叹了口气,随之轻轻一笑,也咬了一口西瓜。 果然如此。 提起夏天,你会想到什么?炎炎夏日、夜晚的热风、山边的凉亭、冰好的西瓜…… “还有天边的烟火,还有寂寞的萤火虫……”她喃喃自语道。 既然一个人无法摆脱面具,又何必再执着于他面具之下的脸呢? 不久,吴雪放下手中啃得干净的西瓜皮,嘟嘟囔囔道:“来了,来了,开始了!” 吴雪抄水洗了洗手,又擦了擦脸,回到椅子里,兴致勃勃又正襟危坐地望向下面的舞台。 水仙姑娘微微一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群林十二仙中的第二仙,浣纱仙登场了。 她疑惑地看向吴雪,心中的疑惑更甚,心想:“他到底要干吗?先是花高价找我来吃西瓜,这就又看上了荷渠姐姐么?” “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水仙姑娘坐在他身边,嘀嘀咕咕地说道。 荷渠姑娘,正是群林十二仙中的第二仙,浣纱仙。她恰若出水芙蓉,身姿袅娜娉婷,不染纤尘,只那么一笑,就能给人心中留下一块烙印来。她的人气也是很高。 可是,吴雪似乎也对她很感兴趣,或者,他是本着“好事帮到底”的想法,来气一气仙儿娘娘的念头,又开始了跟众人竞价。 这次,他又以一千六百两的惊人高价,力压众人,争得了头筹,荷渠姑娘随后也“落入”了雪公子的手。 水仙姑娘讶异地瞪着吴雪,心里已经对他鄙夷不屑至极。心想:“这人果真是个淫花盗贼,想要雨露均沾么?” 吴雪兴致勃勃地跟人竞价,又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可他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冤大头,还很高兴似的。 在众人的哗然之中,荷渠姑娘也款款来到了吴雪的屋子,她见到了水仙姑娘,无奈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好似在说:“这雪公子,胃口竟然这么惊人?” 吴雪笑着相迎,说道:“姑娘就是荷渠姑娘?” 荷渠姑娘微微一福礼,甜甜一笑,回道:“正是奴家。奴家荷渠,这厢有礼了……” “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坐!吃两片西瓜,这西瓜可不错了。”吴雪笑着说道。 荷渠姑娘讶异地看了看水仙姑娘,见她坐在那里,衣衫工整,不像是行亵狎欢事之状。水仙姑娘冲她微微苦笑,荷渠姑娘便也应了吴雪的意思,坐在了水仙姑娘身旁。 “你们做什么了?”她古怪的问道。 水仙姑娘微微一笑,轻声道:“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荷渠姑娘难以置信地问道。 水仙姑娘红着脸,点了点头。 荷渠姑娘更加不解了,她自己以一个比水仙姑娘还要高昂的价码,来到了吴雪的房间,可不想却是什么也不做。 虽然她安心不少,可也还是腹诽不已:“这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她看看吴雪的背影,又看看水仙姑娘,只感觉自己落入了什么圈套之中。 吴雪哼着小曲,这小曲,正是此前张节陵酒后哼唱过的小调。此刻,他玩心大起,只想跟捉弄算计他的仙儿娘娘斗一斗气。他拍着栏杆,隔着纱帘向下看去,他看的正是仙儿娘娘。 仙儿娘娘也正在看他。而她,已经明白了吴雪的计谋。 “好你个小东西,竟然算计到了姐姐头上……”仙儿娘娘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很是古怪,“我倒要看看你胃口如何,能不能把我整个群仙林全吞下去!” 她丝毫不担心,因为她的怨气可不比这些客人的怨气,他们几乎想要去把这个雪公子的面具摘下来,好好看一看此人是谁,不光家财万贯,就连胃口也是这么大。 此番下来,浪子们议论纷纷,整个群仙林里聒噪不已。 “你们有谁知道这个雪公子是谁?” “谁知道呢!胃口竟然这么大,一个水仙姑娘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荷渠姑娘,他是多少年没吃过肉的饿狼么?!” “一千五百两的水仙姑娘,一千六百两的荷渠姑娘,只是两个姑娘就花了三千一百两银子,这人莫不是……” “不可说,不可说!说了,你书就没了!” 胡一平气得牙痒痒,他死死握着酒杯,连喝酒都忘了。 旁边胡三奇很是奇怪,说道:“这个雪公子……” “什么雪公子?我看就是成心来捣乱的!”胡一平恶狠狠地说道,“他是自己吃肉,连汤也不给别人喝的狗贼!” 可是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闪电,这个雪公子,似乎有点熟悉啊…… “雪公子……雪公子……雪……?”胡一平思忖道。 离他不远处的黑衣汉子,也绕有趣味地斟酌着,他想了想,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来。 “……是他?” 他们的腹诽,此时吴雪自然是不知情的,他双手背在身后,阔步回到了屋子里,对水仙姑娘和荷渠姑娘笑了笑,说道:“你们不要担心,我没有什么恶意的……” 荷渠姑娘挑了挑眉,很是古怪地笑道:“雪公子,您把我姐妹找来,莫不是就吃吃西瓜,喝喝酒那么简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梦蝶姬(其二) 吴雪豪掷三千一百两银子,雅名是为“寻芳差旅费”,难听点叫“狎资”,但是他并不是个来寻欢作乐的浪子,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连家都找不到的落魄旅人。 这三千一百两银子的花费,却倒是让“雪公子”这个大名传遍了临江城,成了迁客骚人、浪子花贼口中的“美谈”。以至于青面公子的事迹越穿越广,盛极一时,甚至就连稚童都知道有个叫“雪公子”的浪子到处寻花问柳,天涯许欢。 外史更有云:“公子枕雪万蝶寝,潮云溯雨梦芳落。” 此事越传越神,越传越邪乎,雪公子若是知道年轻时的风流韵事被人如此误解,只怕他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误人子弟。 不过,此刻,吴雪却还要面对一场他并不太喜欢的局,地点仍旧是在群仙林和群芳、浪子们争风吃醋。 吴雪志得意满地拍了拍阑干,笑眯眯地走向屋子。夏夜的微风透过窗户,轻轻吹进屋子里,带来些许清凉。在一阵纱帘飞舞之间,雪公子的朦胧身影映照在上面,再一见,正兀自犹疑的二女抬起头看去,他已经回到了屋子里。 荷渠姑娘笑脸相迎,起身微微一弯膝盖,说道:“公子快来,坐下歇息一会儿吧……” 说着,她给水仙姑娘使了个眼色,她顿时了然,也是站起身,笑着拉过吴雪的胳膊,让他坐了下来,将一杯酒呈到他面前,笑道:“雪公子,酒只喝了一杯,怎么能够?” 吴雪哈哈笑了两声,心想她们看似纯稚温驯,但都是机灵鬼。他此前破例喝了一杯酒,这就被水仙姑娘发现了。 他笑着接过酒杯,在儿女注目下微微抬起面具,一饮而尽。荷渠姑娘只见到这个雪公子脸颊似若敷雪,嘴角微微上翘,甚者就不多见了。 她有些遗憾似的微微一叹,朝水仙姑娘苦笑了一下,而后者只古怪地撇撇嘴,心想:“这雪公子真人不露面。”又想起之前他在屋中练功,又道:“只怕这又是个武林中人,打打闹闹是以家常便饭……不过,他倒也知礼识趣……” 雪公子放下了面具,重新恢复到了之前鬼面遮颜的容貌,他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朝二女笑了笑,伸出手比了比旁边的椅子,说道:“二位姑娘快快请坐,不必拘束。” 荷渠姑娘和水仙姑娘苦笑了一下,敛了敛衣裙,乖巧又恭顺地坐在了他的旁边。 荷渠姑娘挑了挑眉梢,魅笑着从边上看着吴雪,柔声道:“雪公子,您破费至此,招来我们姐妹,不会就是吃吃西瓜,喝喝酒这么简单吧?” 吴雪听她终于提到了“正事”,不由得苦笑了两声,说道:“我若真的只是想二位姑娘陪雪吃点西瓜,喝点酒呢?” 水仙姑娘在一边偷偷发笑,心中暗想:“姐姐你就不要捉弄于他了,他不是个正人君子,就是个木讷禽兽……” 荷渠姑娘微微一怔,随之也是咯咯娇笑了起来,半晌,她微微收敛了如夏夜般魅人的笑意,一双眼睛恰若秋波般投向吴雪,悠悠道:“若真是如此,雪公子觉得,奴家跟水仙妹妹该不该高兴?” 吴雪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雪某愚拙,又怎会只二位姑娘心意呢?” 荷渠姑娘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宽慰,一丝落寞,幽幽道:“公子如此体恤我姐妹二人,自是再好不过了……奴家心甚感激……” 吴雪显得有些惊愕,微微向后一缩身,冲着她笑道:“感激?雪某未未二位姑娘做什么事,何故要感激于我?” 荷渠姑娘双手乖巧又不安地交叠在腿上,神情间有些失落,一声如幽兰般的喟息,幽幽说道:“今夜……雪公子可知我们十二个姐妹为何要花车巡游,仙儿娘娘又为何要为我姐妹们做到如此?” 吴雪半晌不语,他给二位姑娘分比倒了杯茶,这才说道:“我知道……” 荷渠姑娘抬起眼眸感激地看了吴雪一眼,笑容很是苦涩,说道:“所以……奴家才会如此好奇,雪公子招我姐妹来是为……那事……还是……?”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姑娘放心,我并无此意,只是有点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见他言辞闪烁,荷渠姑娘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冲他微微一笑,说道:“虽然奴家身无长处,是为风尘苦旅……但只有一丝尊严尚存,不忍鄙弃……” 吴雪点了点头,说道:“姑娘放心,我并不是为那事来这里,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 水仙姑娘闻言微微一怔。朋友?之前那人也是来找一个故人的,他们莫非是同一人么?可是,此人带着面具,看不见真颜,又何从判断? 她只幽幽叹了口气,心想:“这世事无常,聚少离多,只如那夏夜烟火,河渠萤火,稍纵即逝……” “找朋友?”荷渠姑娘有些讶异地看着吴雪,嘴角挂着奇怪的微笑。 “正是,来找一个故人。她也许在这里,也许不在,我想看一看……”吴雪喃喃道。 荷渠姑娘抿着红唇,却收敛不住笑意,说道:“如果奴家所猜不错,雪公子的这位朋友,定也是个女子,对么?而且……她可能就在我们十二个姐妹中间,对不对?” 吴雪苦笑两声,无奈道:“一切都逃不过姑娘的眼……不知姑娘何以断夺雪是寻一女性朋友?” 荷渠姑娘只笑而不答。 他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水仙姑娘,只见她身子慵懒无力地依靠在桌子边,懒懒道:“雪公子若是到此处寻一男性朋友,自然不会缩在这里,而是在下面与众客一起喝酒作乐了。那就只能是来找女性朋友的喽……而雪公子又只执着于我们十二姐妹,甚至不惜重金,那自然那位朋友,就在我们中间了……” 闻言,吴雪朗然而笑,赞叹道:“二位姑娘果真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二位姑娘……” 水仙姑娘眼睛瞥向他处,嘟嘟囔囔道:“那是自然……你以为换了一身昂贵衣服,带着一个面具,我就识不得你了么?喝人洗澡水的淫酒花贼……” 吴雪听了,顿时哭笑不得,心中暗想:“她已经知道是我了,我的伪装有这么差么?” 荷渠姑娘笑道:“你可不要小瞧女人们,男人们在外面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逃不过家中人的法眼,若是让那位姑娘知道了,不知要不要吃雪公子的醋?”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女人是天生的断案高手,果然不假……” “那是自然。”荷渠姑娘欠身靠近了吴雪,他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你身上的气味、你的动作、你的眼神都逃不过女人的眼睛,只要看你一眼,或者跟你相处一会儿,就能知道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了……” 吴雪苦笑道:“荷渠姑娘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荷渠姑娘悠悠一笑,说道:“是个不知香,不知玉的禽兽……” 闻言,倒是水仙姑娘先笑了起来,她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吴雪一怔,随之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喟叹道:“现在不光好人难做,就连坏人也很难做啊……” 水仙姑娘笑道:“姐姐你可就别逗他了,他识香识玉,当然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采花贼,只是有些古板木讷罢了……” 吴雪在二女的欢笑声中苦笑不已,心想:“女人果真都是天上的星星跌入凡尘的,不光璀璨夺目,更是个天外来的的妖精……” 众人调笑一阵,又到了众浪子心念已久的环节,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群林十二仙之薇鹿仙露面了。 吴雪道:“这是哪位姑娘?” 荷渠姑娘朝下看去,笑道:“她是我们十二姐妹之一,号薇鹿仙,小名唤绯季。” 见吴雪伸着脑袋望眼欲穿的下流模样,水仙姑娘白了吴雪一眼,端起茶杯戏谑道:“雪公子,何不也把绯季姐姐招来,我们四人打一桌麻将?” 可没想到,吴雪却直接拿起筹码金牌,走到纱帘后面,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无耻混蛋……” 水仙姑娘恨得牙痒痒,她气呼呼地将茶杯“咣当”一声沉沉地放下,只觉得他越来越可恶,心想:“还说自己不是采花大盗?何故如此贪欢?” 可随后她忽而脸上一红,瞬间明白了过来,明白了吴雪的意图。她看着吴雪的背影,喃喃道:“你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流氓呢?” 荷渠姑娘只默默发笑,她端起茶杯笑道:“妹妹放宽心,雪公子怕也是为我们好呢……” 果不其然,在一番激烈如荼的竞价过后,绯季姑娘也来到了此间屋子。 众人一片喧哗,皆是惊叹不已,议论纷纷。 “这个人也太过分了!仗着自己人傻钱多么?” “就是,连一个姑娘也不放过,他还能想把十二仙全部收入怀中么?” “这个狗贼到底是何人?!” 吴雪身体因为忍着笑,而微微颤动着,他怪笑道:“对,我正是此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一千五百两银子!” 果不出所料,群林十二仙之一的薇鹿仙绯季也落入了雪公子之手,很快便被带到了房内。 众人惊愕万分,愤愤道: “这人胃口这么惊人?!一晚狎驭三女?不怕身体亏虚么?!” “这直娘的狗贼!也忒不要脸!” “这人财力竟然如此雄厚,两个一千五百两,一个一千六百两,一晚上就花了四千六百两银子,此面具人到底是何来路?!” “奶奶姥姥的,他不光不给汤喝,竟然连锅碗也要吃下去?!” 于是,在场的大人物们都开始吩咐下人,利用他们庞大的人脉网,开始打听收寻一个叫“雪公子”的信息。 胡一平脸色发青,因为,今晚他是带着重金前来,只为寻得一个芳柳,不曾想半路杀出个雪公子,这下连钱也花不掉了。他死死握着酒杯,竟硬生生地将杯子捏碎了,酒水溅落一地。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当时你就想出风头,现在也敢坏我好事,我定要让你走不出群仙林!” 一旁的胡三奇是个商人,商人只看利益,他笑眯眯地摸着胡须,笑道:“你且放宽心,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就是都给他又怎样?” “你懂什么?!”胡一平低吼道,“老子这次来就是要女人的,他既然不给我面子,当众打我们的脸,我定要试一试他,看看他的武功是不是也像他的手笔一般阔绰!” 胡三奇眯眼而笑,说道:“欸,你先消消气,他既然如此阔绰,必然是大有来头,搞不好是某方大人物的子弟,我们何不乘机结交拉拢一番,有这样一个朋友,还怕成不了事?” 在连喝三杯酒以后,胡一平这才平静稍许,可是胸中就是有一股怒火无法消解,他阴恻恻地看向雪公子所在的房屋,冷笑道:“女人和酒都是一样的,贪杯伤身误事,我不杀你,自然会有人杀你,在场的,有哪一个是善类?”想到这里,他气已经消了大半,接着闷声喝起酒来。 离他不远处的黑衣汉子,却不像胡一平那么愤怒,他依旧笑着,笑眯眯地喝着酒,好像根本不为此事所动,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胡一平的身上过。他饶有趣味地喃喃道:“胡公子,我们兄弟可好久不见了,待会儿,可得好好让你吃两下我的掌力!” 仙儿娘娘在边上冷眼旁观着,她依旧带着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轻地啜饮一口,心道:“小公子,贪多可嚼不烂……” 这时,有两个“大有来路”的人走到她身旁,对她说了几句话,她只微微一笑以做回应,吩咐下人道:“直接把过场省了吧,客人们都等不及了……” 她眯着眼看向吴雪所在的房间,玩味地笑道:“我看你自己挖的坑,要怎么去填……”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人的身影隐没在台后的昏暗阴影里。仙儿娘娘朝后一瞧,随之笑着说道:“这小子可真是贪婪,我只是给了他一打空头支票,他就竟要把我十二个头牌花旦全部纳入怀中,你可看走眼了……” 那人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仙儿娘娘向来聪明,他的目的娘娘岂会不知?” 闻言,仙儿娘娘咯咯娇笑一阵,说道:“你对他很放心……” “我对他自然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那人冷冷道。 仙儿娘娘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浮现了两抹醉人的红晕,笑道:“就是如此,对男人也还是要留一手。他就算是个正人君子,整日泡在花丛中,也会腐化身子骨的……” 那人冷笑道:“这仙儿娘娘就不必多问,他为人如何,我自是了然于心。” 仙儿娘娘咯咯娇笑道:“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只是不知道外面这些人,会不会这么认为?” 她眯着眼看着那缩在阴影里的人,意味深长地笑着。 那人说道:“这些人,就还请仙儿娘娘暂且牵制,若是他们心有不轨,那就让他们全都安静下来吧……” 说着,那人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仙儿娘娘笑盈盈地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我一直都认为我心狠手辣,想不到你比我还要狠毒……” 她眼睛闪着光,看向外面的来客,他们笼罩在一片哗然之中,议论纷纷,群情激奋。 “这些人,可不太好搞定呢……”仙儿娘娘苦笑着叹了口气。 另一边,吴雪也是大有此意。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真如此……” 吴雪无奈地看着面前三个俏佳人,只想不到一句话来。 绯季姑娘知道前两个姐妹都是落入了一个名唤“雪公子”之人的手里,心里不安之余,也很是好奇,此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此刻,雪公子就在她眼前了,只是他神神秘秘的,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脸戴獠牙鬼面,看着很是可怖。 只是见到水仙姑娘和荷渠姑娘都安好无事的相迎而来,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荷渠姑娘笑道:“妹妹来了?” 水仙姑娘对雪公子的鄙夷更甚,只觑了一眼吴雪,冷笑道:“绯季姐姐来的正是时候,西瓜还没热呢……” 吴雪苦笑两声,上前相迎,柔声说道:“绯季姑娘不必担忧,快快请坐。” 说着,他又给她倒了杯茶。 绯季姑娘嘴角带着古怪的笑意,看着水仙跟荷渠二女,却也只见她们神秘莫测的笑意,心里更是起疑:“她们为什么要笑得这么古怪?莫不是有什么阴谋么?” 她看向雪公子,却不见其容,只知道他是个少年公子,胃口也很大。 吴雪陪她们三人喝了杯茶,三女在旁说着悄悄话,时不时还偷笑两声,搞得吴雪很是尴尬。 绯季姑娘听得了二女之前在这里的经历,也不免暗暗发笑,心想:“这雪公子倒也是知趣识礼之人,跟寻常那些一味求欢的人是不同的……” 过不多久,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一直到第十一位姑娘全部来到了吴雪的房间里,这房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只见十一群芳们叽叽喳喳,互相调笑不止,像是那指头可爱灵巧的麻雀一般。 可是令吴雪疑惑的是,这都十一个了,怎么就没见到秦如梦呢?莫非她是第十二个? 群林十二仙已经有十一位被吴雪纳入帐中,一时间满屋子群芳飘香,莺语连连,沁人心扉。 可吴雪却苦笑不得,心想自己这下是玩大了,这十一位神仙姐姐在次,若是等秦如梦来了,以她的性子,必然会将我讥诮一番。 十一位姑娘见传着之前吴雪跟她们所说的话,皆是不由得娇笑不止,惹得吴雪面红耳赤,他心想:“幸好有面具遮脸,不然我只怕要被她们给嘲笑了。” 她们纷纷围在吴雪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说这话,吴雪顿时感觉自己堕入了花海梦境之中,满屋飘香,香气各异,只让人意乱情迷,他头脑晕乎乎的,被她们稀里糊涂灌了几杯酒,就差把他的面具给摘下来了。 只听她们在耳边纷纷娇笑道: “今晚多亏雪公子慷慨解囊了,不然,我们姐妹可保不全清白了……” “雪公子,你家是哪里的啊?我怎么听你说话有芙蓉之地的口音?” “听雪公子声音还是个少年人,取亲了没?有心上人了没?” “雪公子,快来快来,奴家给雪公子斟满了美酒……” 吴雪置身其间,只感觉头脑越来越迷糊,鼻尖满是熏人头脑的香气,耳边全是惹人心醉的莺歌燕语。温香软玉,醉梦红颜,他被群芳簇拥其间,只感觉眼花缭乱,好似一阵风起,百花缤纷,不由得迷了眼。 可是他的心依旧清醒着,他的心此刻正想着未曾露面的秦姑娘,还有分别已久的兰儿妹妹。 他吃了几杯酒,头脑晕乎乎的,在群芳之间摇晃着,站立不稳,而她们也好似嬉乐一般来回躲闪着,彩艳衣袂翻飞,娇声笑语连绵,惹得他懊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水仙姑娘见此情形,在一旁冷眼旁观,嘀咕道:“此前还保有君子风度,现在就原形毕露。真是大色狼!大流氓!大变态!大采花贼……” 外面只闻屋子里莺语似魅,想是这个雪公子引得群芳嬉乐,不知节制,竟然荒淫至此! 可是吴雪却苦不堪言,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于是他想了个办法,朗声说道:“诸位姑娘,喜不喜欢玩牌?” 众芳顿时笑道: “会呀会呀!雪公子想怎么玩?” “是麻将,还是推牌九?” “好呀好呀,每天只顾着琢磨舞姿了,好久都没打麻将了!” “说好了,输了可要罚酒!” “嘻嘻,我牌技可是很不错的,你们就等着喝个烂醉吧!” …… 姑娘们兴致勃勃,往日里一直被仙儿娘娘管的太严,可是不能脱去淑女外套好好玩一玩的。此番有雪公子这个大靠山在,好久不搓麻将的手又痒痒了,可要一赌为快。 只见她们此时原形毕露,有的撸起袖子,有的翘着二郎腿,有的裙子给提了上来,有的直接蹲在凳子上,像极了街边那恶棍赌徒一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梦蝶姬(其三) 十一个姑娘分成三桌,一桌在打麻将,两桌在推牌九。她们此刻像极了恶虎,玩得热火朝天,正是那“满间芳菲尽人闻,靡夜无终骰声磬。” 看着这般景象,吴雪只哭笑不得,站在一边连喝了几杯凉茶,这才缓过来劲。 “可怕……真可怕……”吴雪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只听他身边传道:“雪公子何故不喜?” 吴雪闻声回头,却见水仙姑娘古怪地笑着,轻轻地啜饮着杯中的茶。 “想不到……” “想不到平日里的淑女,此刻却是这番模样?”水仙姑娘笑道。 吴雪扶了扶面具,苦笑道:“看来姑娘们凑在一起,可就不得了了……” 水仙姑娘笑道:“你且由她们去吧,我们姐妹平日里就算是见面了,也只是稍微寒暄一下,鲜有如机会可以聚在一起纵心任性玩一玩,等她们尽兴了,也就消停下来了……” 吴雪叹了口气,将茶杯放下,问水仙姑娘道:“你怎么不跟她们一起玩?” 水仙姑娘轻轻一笑,说道:“我可不会打麻将、推牌九什么的……” 说着,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向姑娘们努努嘴,笑道:“怎么样了,雪公子找到你的秦姑娘了么?”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 水仙姑娘说道:“如果你没有看错的话,那秦姑娘,就该是我们姐妹间的最后一个了……” 吴雪喃喃道:“第十二个……” “这第十二位嘛……”水仙姑娘微微一笑,悠然道:“正是最近艳名远扬的梦蝶妹妹了……” 吴雪因为先一阵的迷乱,加之又被她们灌了很多酒,此刻头脑晕沉沉的,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这个梦蝶姬我也有所耳闻,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水仙姑娘思忖片刻,遂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吴雪讶然道:“不知道?你们不是同为姐妹么?” 水仙姑娘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她也是我们姐妹的一员,但从来没有在人前露过面,就算是我们,都没有见过她一面,更不会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 吴雪有些错愕,心想这个笼罩在梦蝶姬身上的神秘感倒是和秦如梦颇有类似,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她?如果是她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意乱情迷,甚至发疯了。她的幻术,吴雪也是见识过的,只是各位看官没有机会见识见识了,因为那三章已经被封了,出于对诸位身心健康的考虑,解封就别想了,各自想象吧。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太阳穴,他只觉得头脑发涨,昏沉不已。 “这下有意思了……”吴雪喃喃道。 如果这个梦蝶姬真是秦如梦,恐怕她待会儿还要施展一番幻术,现在醉酒的吴雪,可无法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来做预防。而且,就算是吴雪精神状态良好,也不太可能摆脱她的幻术,因为初见秦如梦,就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落入了她的幻境。 正在吴雪头昏脑涨之时,一双手忽而攀上了他的脸侧,那双手很凉,就像是冰块一样,一下子就将吴雪给激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却见是水仙姑娘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一双冰凉的素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头上,吴雪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般,一动也不敢动。 “雪公子还请放宽心,虽然我们至今也只是听闻了关于梦蝶姬的故事未曾谋面,但很快不就是她了么?到时,你的一切疑惑没准就解决了,你的秦姑娘也许也正是她……”水仙姑娘轻声说道。 她冰凉的双手柔和地按在吴雪的头上,不知怎么的,只这么轻轻一触碰,吴雪顿时感觉清醒了很多,原本压在脑袋里的大石头消失不见了。 只是他很是奇怪,明明是炎热的夏天,怎么水仙姑娘的手会如此冰凉?就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冰一般。 “水仙姑娘……你的手,怎么会如此寒凉?”吴雪问道。 水仙姑娘按在他头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就又按压了起来,她沉默一阵,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吴雪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水仙姑娘咯咯娇笑一阵,说道:“雪公子还通医术么?问东问西的,女孩子的事,你非要搞得这么明白么?”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是在下多事了……” “不过嘛……”水仙姑娘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你这么贴心,像一个随身小火炉一样,可是会很招女孩子喜欢的哦……” 吴雪顿时缄口不言了。他自知多言了。你给予别人的关心,也许就只是关心,但是当事人可不一定会这么想。 她的手每在吴雪头上按压一下,就感觉透入颅内,那冰凉的感觉顿时消解了压在他脑内的重负,直让他身心俱是惬意无比,好似于云海遨游。 不久,吴雪睁开了眼睛,感激地说道:“多谢水仙姑娘了,我已经好多了,姑娘歇歇吧……” 水仙姑娘轻笑了一声,轻盈地走到桌子边,倒了两杯热茶,说道:“雪公子被姐妹们灌足了酒,还是喝点茶吧……” “多谢……” 这时一阵异风突起,劲劲地刮进屋子里,惹恼了牌兴正浓的姑娘们,她们抱怨着,说道:“这阴风吹的,该不会是要下暴雨了吧?” “夏日天气多变,指不定是要下雨了吧……” 吴雪走到窗边,朝外面一看,只见外面黑黢黢一片,刚才还明朗沉星的夜空此刻已经被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疾风劲起,满园草木簌簌作响,很是骇人。 他将窗户关上,因为有姑娘已经抱怨了,可不能让这场雨,扰了牌兴。 “要下雨了……”吴雪喃喃道。 水仙姑娘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她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沉沉的夜空,喃喃自语道:“临江城靠山临江,气候潮湿,风雨诡谲多变,这又是夏日,只怕这场雨会下得很大吧……” 看见她如此担忧神色,吴雪心想她看起来就是柔柔弱弱的,正像是那水仙花一般素雅洁净,自是禁不起暴雨的摧残。 屋子里的灯火又重新亮了起来,便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吴雪跟水仙姑娘上前观望,却只闻见一阵神秘的香气。这香味很是怪异,似有透人神魄窥探人心的力量,一下子就钻进了人们的心里。 吴雪微微蹙眉,说道:“梦蝶姬估计快要登场了吧……” 水仙姑娘说道:“如此直面见到梦蝶姑娘,还是第一回,果真如传闻般,未见其人,先闻其香。” 她偷偷地瞥向吴雪,幽幽道:“雪公子,该出手了,梦蝶姬是我们十二个姐妹里,最受欢迎的一位,这些人也大都是为她而来,迟了可就落入他人手了……” 吴雪苦笑两声,她话中的语气充满了揶揄讥诮的意味,他怎么听不出来?心想她必定是还在怪我贪婪,将她们姐妹们一并招来了。可他也明白,她虽有此意,但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激烈,还有一层感激隐藏其间,只是她羞于开口罢了。 这阵前所未有的“喧哗与骚动”,正是为梦蝶姬的出场而作为铺垫。 如果说之前十一位姑娘都是他们的开胃小菜,那么这接下来的人,就是他们的重中之重,是不可再轻易就让那个雪公子夺去的。 众人屏气慑息,生怕错过了梦蝶姬登场的第一瞬间。他们瞪大了双眼,神情古怪地直勾勾盯着舞台,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气息唐突,蝴蝶就飞走了。 夏夜恼人热,楼下的门窗未关,外面的劲风登时吹盈满堂,门窗顷刻间咣当作响,纱帘翻飞,堂内的灯火骤然变暗,几欲不可视。 这下看去,好像堂内坐满了鬼影一般,黑黢黢的,烛暗风劲,很是诡异。 吴雪苦笑道:“梦蝶姬难不成是个鬼怪变得么?” 水仙姑娘笑道:“好啊,我可是记下了,若是见到了秦姑娘,可要好好参你一本!” 二人说笑间,楼下大厅里又恢复了明亮,门窗已经被关上了。 这一望去,忽间薄薄的幕帘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身姿袅娜,一身夏装更显妩媚多姿,只感觉屋子里的灯光都稍逊一筹。 只是她脸上竟然也戴着面具,同样的獠牙鬼面,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可就是这一阵风,满堂的宾客也似乎发了疯,顿时群仙林里欢声阵阵,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仙儿娘娘笑语盈盈暗的登上了台,对着下面魅笑了一下,说道:“大伙可先消停一点,梦蝶姑娘素来喜静,若是大声喧哗,就不怕蝴蝶飞走了么?” 于是群仙林又立马安静了下来,静得可以听见外面呼呼风声。在这样一个寻欢作乐的闹腾之地,如此安静还是头一回。 吴雪心中起疑:“这下可麻烦了,这个梦蝶姬偏偏戴着面具,叫我怎么能分辨其谁呢?” 这时,旁边的水仙姑娘“咦”得惊异了一声。 吴雪闻声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从哪里飞来了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静静地停在了阑干上,微微翕动着玫瑰花窗般的翅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其二) 吴雪直盯着位于红色纱帘后面的梦蝶姬,只是她带着跟吴雪神似的鬼面,怎也看不见其容颜。只瞧见她身着一身细绸缎夏装,身姿袅娜娉婷,任是一个细微动作都显婀娜生姿。从门窗吹进屋内的风掀起了那层薄薄的纱帘,连带着她的裙摆一同翻飞。此异风突至,颇为迅疾,这一下倒好似万蝶纷飞,视野里漫舞悱恻,迷乱人眼。 众宾客被此异风袭扰,皆是以袖掩面,阵阵惊呼,门庭幽暗,灯影飘忽,好似鬼魅出没,令人惊叹。 待门窗关好,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众人望去,便见梦蝶姬已然出现在了帘后,不露面,只勾勒出一个淡淡的身影。 吴雪将袖子放下,看向下方,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风掀起了纱帘,吴雪依稀瞥见那梦蝶姬的身形。此刻他心中的惊悸任未消停,就在他风中望向梦蝶姬之时,她好像也看着他,二人只是隔着面具隔空遥望,吴雪顿时感觉好似有一支箭飞射而来,贯穿心脏。 吴雪凝眸而望,心想:“莫非她就是秦姑娘么?若是她的话,那刚才那一下是不是她暗中施展的幻术?” 水仙姑娘以袖遮面,从刚才小小的骚动中回过神来,只听她忽而颇为古怪地惊疑一声,说道:“雪公子你瞧,这里什么时候飞来了这么多蝴蝶?” 吴雪将视线从梦蝶姬身上收回,向边上观去,只见他们所处的阑干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蝴蝶,那些色彩斑斓的蝴蝶微微翕动着玫瑰花窗般的绚丽翅膀,如梦似幻,明媚而妖冶。 “蝴蝶……” 吴雪有些迷茫地看着那些蝴蝶,朝它们缓缓伸出了手。 而那些蝴蝶好似并不惧怕人,吴雪靠近了它们也未曾飞走,而是依旧扇动着翅膀,那炫丽耀眼的色彩斑斓的翅膀好似梦境一般,吴雪只看了一阵,心神就不由得飞远了。 水仙姑娘眼中闪着奇异的色彩,微微翘起唇角,喃喃自语道:“好漂亮的蝴蝶……” 而那些蝴蝶好似通人性,吴雪的手朝它们靠近,也许是没有嗅到恶意,那只蝴蝶蓦地振翅而起,蹁跹着飞在了吴雪的手指上。 吴雪也很是惊奇,将手靠近眼前,仔细地看了看那蝴蝶。那蝴蝶依旧在轻轻扇动着翅膀,而那蝴蝶好似刚从花丛里飞出,满身奇异的香味,随着翅膀的振动,阵阵入鼻。 “这些蝴蝶是怎么回事?”吴雪疑惑道。 水仙姑娘的手指上也停留了一只蝴蝶,她惊喜地笑着,说道:“莫非是梦蝶姑娘招来的么……” 吴雪苦笑道:“不会吧……这些蝴蝶大概是惧怕外面风雨,而又见此间灯火通明,是为被吸引来的吧……” 此时满堂飘香,众宾客皆是心醉神迷,目不转睛地盯着纱帘后面的梦蝶姑娘,一副望眼欲穿的落魄模样。 仙儿娘娘适时而出,睨着眼睛扫了一圈,娇笑道:“这位便是梦蝶姑娘了,大伙,可还觉得遗憾?” 众宾客回过神来,顿时满堂议论纷纷,喧哗不止。 “先前倒还觉得遗憾,可一见到梦蝶姑娘,什么不快都一扫而光了!” “果然梦蝶姬才是十二仙之首,幻蝶小仙蹁跹舞,满堂黯然无颜色。妙哉,妙哉!” 更有人云:“那雪公子已经花了不知道多少银钱了,只怕是驭十一女早已经是倾家荡产、精血不支了吧?” “哈哈,老子的机会来了,这次定要收了此女!” 二楼,吴雪和水仙姑娘站在阑干边上,水仙姑娘很是喜欢这些蝴蝶,任它们在指尖翩飞着,她微微瞥向一旁的雪公子,嘴角浮现一丝戏谑的笑:“雪公子,你还在发什么呆?再晚一晚,你魂牵梦萦的梦蝶姑娘就要落入他人手了,你舍得么?” 吴雪回过神,苦笑道:“我并不是钟情于梦蝶姬,只是在想,这个戴着面具的梦蝶姑娘,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秦姑娘呢?” 水仙姑娘咯咯娇笑一阵,朝屋子里牌兴正酣的十仙们使了个眼色,直勾勾地看着吴雪,柔声道:“只要雪公子像之前招揽我们姐妹一样,也把梦蝶姑娘招来不就行了?” 吴雪听她话语里的讥诮语气,不由得苦笑两声,心想:“她还是怪我贪得无厌。”只是听她语气颇为柔和,神情间也无怪罪之意,这才知道她不过是羞于开口,实则是暗暗感激于他。 仙儿娘娘在下与众宾客说了什么,吴雪全然无心去细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背靠在阑干上,而那些蝴蝶感受到了他的动静,飞舞着落在了他的身上,只见他肩膀上、衣服上,甚至头顶和面具上也落了两只蝴蝶。那蝴蝶落在了厉鬼面具上,形色妖冶衬托着狰狞獠牙的鬼面,更显妖黠诡异。 水仙姑娘见之不由得发笑,笑盈盈说道:“雪公子招蜂引蝶的功力,可要比之前露的那一手要巧妙的多……” 吴雪苦笑两声,心想她这是在说之前自己体染邪热不得已运功压制,恰巧被她看见了,这才引得她揶揄。 水仙姑娘用手指轻轻逗弄着指尖的蝴蝶,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素白的衣服上落了炫丽缤纷的蝴蝶,更显得清丽脱俗。 整个堂内满是那种清幽的香味,好似一股最神秘的情绪渲染了人的梦境一般,让人心醉神迷,如梦似幻。 下面,胡一平也是沉醉在这香气之中,他几乎忘了喝酒,手中的酒杯停了下来。他偷偷瞥了一眼雪公子,却见他此刻露了面,正和水仙姑娘并肩而谈,周围翻飞着奇怪绚丽的蝴蝶,那些蝴蝶或大或小,翅上图案皆是妖艳诡秘,再一见,只见他们头顶上也飞来了很多蝴蝶,再堂内翩翩起舞,或飞或停,凭自生姿。 众人迷醉在漫舞的蝴蝶之中,无不惊然:“梦蝶姬果真非比寻常,只露了一面,就吸引来这么多奇异的蝴蝶……” 仙儿娘娘笑眯眯地看着飞舞的彩色蝴蝶,轻声细语道:“这就是你的‘幻海花蝶’?” 她与梦蝶姬一帘之隔,话微入耳,梦蝶姬淡淡道:“它们只不过是几只小宠物罢了……” 仙儿娘娘轻笑了一声,悠然道:“我答应帮你,可你也不能砸了我群仙林的招牌……” “放心,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到手,我自会补偿仙儿娘娘……”梦蝶姬说道。 仙儿娘娘娇笑两声,双手搭在胳膊上,悠然道:“补偿?下面这些人里,可是有不少都是为你而来,而且你若是惹的麻烦太大,我自是会撇清关系的。到时,你还能让那个小子给你背黑锅么?” 梦蝶姬淡淡一笑,说道:“他背的黑锅不少,再替我背一个,又怎样?” 仙儿娘娘闻言噗嗤一笑,摇头苦笑道:“我该说你是心系于他呢,还是说你只是在利用他呢?” 一阵默然,梦蝶姬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说道:“若是既能利用,又能心系于他,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可真是矛盾……”仙儿娘娘笑道。 梦蝶姬轻轻睁开眼睛,眼睛扫过下方的宾客,淡淡道:“希望我想在找的东西,就在他们中间……” “开始吧……” 吴雪和水仙姑娘回到了屋内,坐在纱帘后面,她倒了两杯茶,这时候,窗外夜空中忽地一闪,一阵雷鸣如野兽咆哮般滚滚而至,震得窗户瑟瑟作响。 水仙姑娘倒茶的手微微一抖,将茶水倒在了桌面上,只见她抬起身子,脸色却有些病态的苍白,而她的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莫不是她气血两虚的厉害?”吴雪心想,“若是张道长在就好了,他看病的本领跟他的武功一样绝妙……” 吴雪帮她收拾茶桌,轻声问道:“你害怕打雷?” 水仙姑娘幽幽一笑,说道:“怕倒不是很怕,只是它突而炸响,有些猝不及防罢了……” 吴雪望向外面的夜色,已经是墨黑一团,只见远处的乌云层中闪着冥冥电光,雷声阵阵,好似有千军万马行策其间。 而雷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十位姑娘,她们皆是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的骨牌,琢磨着牌场诡术。 她们玩的是罚酒制,手气好牌技也好的,自是少喝了许多。而点儿背的姑娘们则免不了灌酒,却见她们不少俏脸已经浮上了酡红,醉态可掬地娇笑着。 雷声过了一阵,只听外面的风呼呼劲吹,满园草木簌簌,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吧嗒”作响。 水仙姑娘喃喃道:“下雨了……” 吴雪微微吐了口气,说道:“看来会是夏季的第一场大雨……” 外面雷雨交加,堂内热火朝天,宾客们无不收敛觊觎之心,互相防范地瞥了瞥,梦蝶姬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胡一平沉声对胡三奇道:“你可不要阻拦我,我定要拿下此女!” 胡三奇哈哈一笑,说道:“最不值得的,就是为一个女人花这么多钱。” 胡一平恶狠狠道:“你懂什么?老子在山上就听闻此女艳名,若是不得到此女了我一桩心事,只怕我觉也睡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梦蝶姬(其四) 听了胡一平的话,胡三奇顿时哑然失笑。 胡一平气恼地说道:“你笑什么?你是个商人,自然是不懂什么叫柔情蜜意温香软玉!” 胡三奇止住了笑,脸上还残留着笑意,说道:“我自是不会想你这般风流成性,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女人再美又怎样?几十年过后又是一副枯骨。只有真金白银可不会变。” 二人正为了梦蝶姬而辩驳着,各抒己见喋喋不休,一时间火气愈甚,差一点就要大打出手。可他们身在此地颇有顾忌,所以作罢,只各自怏怏不快地喝着闷酒。 离他们不远处,黑衣汉子笑眯眯地把着酒杯,停留在嘴边,他看着争执不休的二人,又看看其他人,无不是被那只露了身影未曾谋面的梦蝶姬迷得神魂颠倒。 他参与叫价,更多的是好玩多于慕美之意。看着胡一平那暗自气恼,而又受限不能出手的困兽模样,岂不是很有趣?这样杯中的酒也似乎更有滋味了起来。 “我看看你倒要怎么做,胡公子……” 梦蝶姬已经退处幕后,末了,她微微朝众人欠身行礼,说道:“蝶儿暂且告退,不知待会儿,奴家见到的,是哪位公子少爷呢?”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冷不热,大似一个忽远忽近的风儿,惹人心痒痒,而又触摸不得。 只这么一句话,众人便已是醉了。 那恰到好处的撩拨之意,逗弄着每一个人心中那一根最细的弦,直教人意乱神迷,情不自禁。 于是有人还未待仙儿娘娘开口,便出口道:“一千两银子!” 此言一出,登时激起了众宾客的兴致,他们跃跃欲试,已经忍无可忍。前面那十一个姑娘尽落雪公子之怀,还未算惋惜。若是再教十二仙之首的梦蝶姬落入他手,那才是遗憾至极。 到此,他们已经卯足了劲儿,将之前未叫的价,未花出去的钱,全部抛洒出去,似想用钱砸开一个女子的心门。 便另有人提着嗓子叫道:“一千五百两银子!” 众人又是一惊,心想:“一千两白银起步,一筹也才一百两,直接跳过这么多么?!” 更有人叫嚷道:“两千两!” 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之前那十一仙纳入雪公子之帐,并非他们的钱财不够捉襟见肘,而是将全部的钱财赌在最后一个梦蝶姬身上。 仙儿娘娘在旁,面带着笑意,她斜睨向吴雪所在的房间,心道:“为了你们俩,白害我损失了这么多银子,到最后我看你们怎么还我。” 她明白吴雪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叫来十一个姑娘所为何事。聪明如她,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只是碍于梦蝶姬的面子,这才任由他去。而她也很想看看,这个“雪公子”究竟有多大魄力,可以让十二仙之首的梦蝶姬如此倾心。尽管梦蝶姬嘴上说是“利用于他”,可不还是处处留心,生怕他惹到麻烦么? “你的筹码可不足三千两了,我看看你还这么跟他们博弈……”仙儿娘娘悠悠一笑,端起酒杯,笑眯眯地啜饮一口。 群仙林的交易方式,跟赌场拍卖行颇有类似,一切都得严格按照规定行事叫价。但此刻众宾客们好似发了狂一般红了眼睛,他们嫌以筹码叫价太慢,直接拿出了早已备好的银票,站起来抓在手中挥舞着,叫嚷不休。 “两千五百两!”又有人朗声道。 竞争仍在持续,可吴雪却犯了难,此前仙儿娘娘备给他的筹码,已经只剩下两千七百两,而此刻梦蝶姬的“幸面礼”已经来到了两千五百两的惊天高价,而这股猛涨的势头强劲依旧,众人兴致勃勃,纷纷露出了老底,不再相让。 吴雪看着盒子里剩下的筹码,微微苦笑两声,心想这虎狼之地果真可怕,顷刻间,就可挥霍万金。 水仙姑娘觉察到了吴雪的难处,掩着笑意,悠悠道:“雪公子,何不快让他们休手?之前为姐妹们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啊……” 瞧见她坏坏的笑容,吴雪不由得苦笑着叹了口气,无奈道:“做人就怕挥霍无度,不知节制……” 水仙姑娘点点头,笑道:“你现在知道还不算晚。”她的脸上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两朵红霞,比之先前苍白神色好看了很多。“你可要快点,再不快点,梦蝶姬可就要落入下面那群虎狼之中了。你忍心看着一只蝴蝶被人硬生生拆了飞翔的翅膀么?” 吴雪苦笑一声,可是当下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哪里能来钱。莫不是还要向仙儿娘娘去要么?吴雪苦笑着,心想自己的意图一定被她发现了,自己再去厚着脸去要,岂不是伸着脸去让她打? 可外面热火朝天的气氛依旧持续,吴雪不由得有些紧张焦虑。时间刻不容缓,他已经无暇顾及他人之意,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占据了全部的思维:她究竟是不是秦如梦? 梦蝶姬的“幸面礼”,已经来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只怕生在帝王将相之家的姑娘们,也用不得这么多银钱。 “两千七百两!”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胡一平安稳地坐在那里,笑眯眯地扫一一圈,大有鄙夷轻蔑之色,惹得众宾客大为不快。现在让他折辱的办法只有一个,风流之地自有风流之地的交手办法。既然不能像江湖人一般决斗较高下,那就看谁出手阔绰吧。 胡一平说完,举起手中的酒杯冲众人致意,笑眯眯地饮下杯中酒。 就在此时,一个人似乎就是要与他较劲似的举起了手,比起三根手指,沉声说道:“三千两!” 众人闻之骇然惊色,一并望去,却见正是那个身着黑衣,脸上长着一颗硕大痦子的丑汉子。 此地果然是藏龙卧虎,看似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都指不定家财万贯、豪气不凡。 胡一平气急败坏地暗道:“雪公子不与我争,这下轮到你了么?!”他心生怨恨,“等会儿出了去,可定要让你人头落地,莫再猖狂!” 可他随后就起了疑,一直与他们竞价的雪公子哪去了?胡一平暗笑,心想他指不定是没钱了,又或者已经倾倒在十一仙的裙摆下,找不到自我了。想到此处,他安心不少,因为他不光是有备而来,身旁更是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大财主。 胡三奇按了按胡一平的手腕,低声说道:“你可不要想鬼点子,干劫镖杀人的勾当!这里面卧虎藏龙,你以为就你一个强人么?!” 胡一平笑了笑,闲情逸致地端起酒杯,眯了眯眼,悠悠道:“论他是谁,敢与我作对,不死也要让他丢层皮!” 胡三奇暗暗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望向窗外,只见外面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无疑是一个泥泞、暴躁的夜晚。 “希望不要出乱子才好……” 群仙林为了避免谎报价格,实则无力支付酬金,刻将筹码以真金白银事前兑换,好事成了,这钱自然是收下。若是不成,过后还可退还。在场的,都是花了大价钱兑换筹码入场的,唯有一人是在中间浑水摸鱼,那就是吴雪。 “已经两千七百两了。”水仙姑娘从外面回来,笑着向吴雪说道,“嗬,梦蝶姬还真是人气颇高,远比我们十一个姐妹要强呢!” 听她的抱怨语气,吴雪难免苦笑,心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争风吃醋? 水仙姑娘笑道:“这已经是雪公子能拿出手的最高价了,可目前来看,此势头正旺,雪公子将要怎么办呢?” 她向吴雪眨眨眼睛,狐狸般狡黠地微笑着,跟之前娇弱清秀的模样可是大相径庭。 吴雪苦笑道:“该怎么办呢……” 水仙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凑近了他,轻声说道:“雪公子何不像之前钻到我房间一样,偷偷潜入,在她耳旁吹吹温柔风?” 闻言,吴雪微微一怔,古怪地看向水仙姑娘,却见她眼波潋滟,正灼灼地笑着对他。 吴雪苦笑一声,喃喃道:“你知道是我?” “不知道。”水仙姑娘笑着轻轻靠了回去,“我可不知道你就是那个胆大妄为钻进我房间,偷喝我洗澡水的小流氓。”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 不过他忽而眼睛一闪,接着连连笑了起来。 水仙姑娘见他不羞反笑,更觉他是个无耻混蛋了,怏怏不乐地说道:“你笑什么?” 吴雪笑道:“我笑你给我出了个不错的点子……” 水仙姑娘颇为惊愕,失声道:“你真要去?!” “不然呢?”吴雪道。 “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水仙姑娘冷笑道,“这事若是被发现了,任你功夫再好,只怕也要折在这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微微颔首,幽幽说道:“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只能斗胆一试了!” 楼下的喧嚣仍在持续,就在此时,幸面礼已经涨到了三千两。 而那个报出三千两银子的人,却是个虬髯大汉,他的身旁,还有个精瘦偏黑的汉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寻幸群仙林 “你真的要去?!”水仙姑娘惊慌失措地说道,“我只不过是说着玩的,谁让你……让你……” 吴雪苦笑道:“谁让我喝了你的洗澡水?” 水仙姑娘俏脸上一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轻声喃喃道:“呆子……”可她原本只是想调笑他一番,却没有折辱他的意思。她赶忙将眼神游向别处,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实现一般,“你能偷偷跑进我的房间,只是你运气好……这群仙林看似是个寻欢作乐之地,可远远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若是提着胆子执意去寻那梦蝶姬,万一……” 吴雪自是知道这群仙林的厉害,却也只是把它当做是一个是非之地,虽然有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在此,大不了最后一走了之,不再回来,所以他并不以为意。 他笑了笑,说道:“雪多谢水仙姑娘好意,只是我既然选择了冒险,就不怕再冒第二个险。” “你……?!”水仙姑娘蓦地抬起脸,想要说什么话,但最后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巴,没有开口,反而是转了弯,说道:“你好自为之……多余的,我也不能告诉了你了,梦蝶姑娘在群仙林的居所就算是我们姐妹都不知道……” 吴雪感激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意,说道:“她刚刚上过台,我且去后面寻一寻她好了,也请水仙姑娘为我保密,若是她们问起来……”说着,他眼神示意了那边正在酣斗牌技的十姑娘们。 “就说你去上厕所了!”水仙姑娘怏怏不快地说道。 吴雪哈哈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轻声说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再会。” 话音未落,吴雪就提起前襟,几个快步,迅捷地跳上了屋外的房梁上,只见他身姿轻健地又迈出几步,像是猫儿一般跳下房梁,隐没在了槅门前的屏风后面。 水仙姑娘来到阑干边,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她才幽幽回过神,眉间隐过一丝浅淡的落寞,黯然轻叹道:“你这一去,只怕是要惹出大乱子,有这身好轻功,大可一走了之,还谈什么再会?只怕是人海茫茫永不相见了……” “三千两银子!” 一人中气十足的喊道。他并未像是骂街的一般有个好嗓门,只是他说话间混杂着一股真气,以至于只是微微一开口,便传遍了众人耳,触之壁障,回响不绝。众宾客闻得此声,顿觉一阵心神荡漾,脑子里好似有口大钟在响,一时间惊疑四起,寻声望之。 却见众宾客之间,有个虬髯大汉举起了手,比出三根粗硬的手指。那大汉只身着一灰色短打,上面还有很多油渍酒渍,好一个腌臜汉子。在他身旁,还有一个精瘦汉子,那人似竹胜骸,一脸不笑尤狞的神情,悠闲地喝着酒。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组合!一众见客不无此感。 而这两个人,应该会依稀想起来两个人的身影。只要你微微驱使一下好逸恶劳跟你唱反调的脑袋,就一定能回想起关于这两人的些许行迹。 这两人正是吴雪和兰儿当时在英璃城梅园所遇到过的两个江河帮的人。 众人奇异地看着这二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且不说他们腌臜扮相,就连身上也有隐隐的汗馊味,与在场的讲究人士比起来,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更惹人嫌厌。 可就是这样两个奇怪的汉子,却叫出了当场最高价,三千两。 胡一平见此二人很是惊愕,活像是见了鬼,心里叫骂道:“我今日出门是不是很有看准黄历?就只一晚,就见到了这么多跟我唱反调的人?!” 他气恨地咬牙切齿,一股热腾血气上涌,便想举起手,可就在此时,一旁的胡三奇却忽而将几根手指搭在了胡一平的手腕间,立时止住了他的动作。 胡一平面容一沉,冷冷道:“你这是干什么?!” 胡三奇脸上的笑意已然冰冷,不似先前那“笑面佛”似的坦然相,那一双眯缝的眼睛冷冷瞥着胡一平,厉声着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胡一平沉声道:“我想干什么你自然知道,我当然是要把梦蝶姬弄到手!” 胡三奇哈哈一笑,猛地将胡一平的手一丢,动作力气俱是不大,却将他半个身体推了出去,扫落桌子上的杯盘酒壶,一阵稀里哐啷,俱皆粉陨。 这突如其来的一阵不和谐的声响引来了一圈目光,胡一平深能感受到那些眼光里的含义:威胁、警惕、紧张、焦虑。 他被这些虎狼般的目光所震慑,遂不敢妄动恣睢,只气哼哼地冷笑一声,将手一甩,不再言语。 胡三奇朝众人抱了抱拳,笑呵呵地说道:“抱歉,我这兄弟喝醉了酒,扰了诸位的雅兴,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见他态度缓和,众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各自为营,不再理会。大堂内又恢复了之前闹哄热烈的气氛,该喝酒的喝酒,该聊天的聊天,该逗美人的逗美人,该为梦蝶姬吃醋的吃醋,一切如常。 胡一平气恼道:“刚才你为何要阻拦我?不就三千两银子么?我再加个一千两,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 胡三奇冷面倒了杯酒,直接灌下了肚,冷冷说道:“三千两如何?四千两又如何?定也是会有人加到五千两!刚才那两个出价三千两的汉子,你看不出他们是什么来路么?!” 胡一平又瞥了瞥他们,随之一脸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嘀咕道:“不过就是两个邋遢莽汉罢了,看这模样,大概也是干拦路杀人勾当的,三千两也就是他们所能出的最高价了!” 胡三奇饶有趣味地把玩着酒杯,冷哼了一声,悠悠道:“我看你是在山里面当山大王当久了,外面的江湖武林变成了什么样也一概不知。” 闻得此言,胡一平勃然大怒,厉声道:“你——?!” 胡三奇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你先冷静下来,我之所以不让你与他们为敌,是因为他们可不好惹!” 胡一平冷笑道:“不好惹?你倒说说看,两个莽汉有什么不好惹的?” 胡三奇放下酒杯,冷冷道:“他们是江河帮的人。” 胡一平一怔,失笑道:“江河帮?就是那个跑船谋生的帮会?” 胡三奇悠然道:“说你是自视甚高也不为过。这江河帮已经不比当年了,现在的帮主叫吴清昫,其势力遍布神州夏国各路水脉,大大小小四十八个分舵,临江分舵虽不是最为有力的一个,但也不好惹。你可要收敛一点。” 胡一平仰天长笑,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色又悲戚了起来,“若是我魔鬼教不被那几个阴险狡诈的外来人给搅黄了,我教在此坐镇,他江河帮又怎么样?” 胡三奇笑笑,不再言语。因为他已经没必要再解释了。他深知魔鬼教虽是个源远流长的圣教,但其一心只想着谋反,而且蛰居深山,外市罕有耳闻,怎么比得上一个声势浩大,却只想着靠水吃饭的“老实”帮派呢? 这边叫价仍旧持续,在江河帮的二人叫出三千两以后,又有人试探性的加了加价格,但都很理智,梦蝶姬幸面礼的价格升涨放缓了一点。虽持续上涨,但没有突破四千大关。 那边,吴雪偷偷摸到了堂后,过了那道屏风,见四下无人,且宾客注意力全在为梦蝶姬花钱上面,更不会注意到雪公子已经溜到了这里。他松了口气,轻轻推开槅门,鬼鬼祟祟地潜入进去。 从这里开始,便乃是群仙林的禁地了,不光客人进不来,就连为群仙林打杂的男性小厮都不可靠近。 可他们万万不料,之前豪掷千金为女孩子花钱的雪公子,此刻正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先于他们一步摸到了梦蝶姬所去之地。 “是这里么?”吴雪喃喃自语道。 此前梦蝶姬登台露面,吴雪所见她便是向台后走去,除了此门外,便再无他处。于是,他带着紧张和疑惑的心绪继续潜行。 此地房屋众多,光影幽暗,只台柱上燃着微亮的火光。 步行缓慢行进片刻,便豁然开朗。只见吴雪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偏院,其间芳草萋萋,琼木葳蕤,乍一见头上夜幕星垂,细看是满园流萤。 一条石板路从草木间穿过,似蛇形逶迤,路两旁是一个个石龛,幽幽火光如魅似幻。 吴雪好似失了魂魄,情不自禁便走了过去。 草丛里隐隐传来虫鸣,微风徐徐,很是清爽。这是一个无比寻常,无比平静的夏夜。吴雪已经怀念了很多年。 不久,过了个弯,吴雪遥遥看见一座凉亭,四面遮帘,里面灯影幽微,好似有人坐于其间,好似在等一个人。 吴雪吞了口唾沫,便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寻幸群仙林(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寻幸群仙林(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寻幸群仙林(其四) 妙夜郎君趁此抓住了吴雪的手,吴雪身子往后一顿,左手的手套从他手中滑落。 那只手真如鲶鱼一般滑溜,吴雪往后一用力,蓦的挣脱了妙夜郎君的控制,腾出了左手。 吴雪借此一瞬,挥掌向其面门打去。妙夜郎君冷哼道“雕虫小技”说着,就抓住了吴雪的左手。 妙夜郎君抓着吴雪两只手腕,捏得他满面痛苦。可他动用着内力来抵抗他的巨力,就算是如此,也是如螳臂当车。内力极速消耗,不多久,吴雪就气喘吁吁了。 吴雪心想这样跟他比拼内力,自己迟早也被耗死,且不可恋战,他现在不是要和他分出个胜负,而是在拖延时间。 心下想着,调息聚集内力从双手震出。可是他那股内力遇到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有如一只小白兔遇到猎鹰一般,变得畏畏缩缩了。 吴雪心中叫苦,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此时,妙夜郎君一阵古怪的惊疑,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抓着吴雪左手的右手。 妙夜郎君的手似乎被那只紫玉般的手染了色,那紫黑色迅速蔓延到他手上。妙夜郎君一怔,立马内力一震,欲将吴雪弹开。 可不曾想,自己发出的内力被他那只左手吞噬,他继而加力,还是徒劳无功。那只左手犹如一个可怕的黑洞,饕餮着他的内力 这只手有古怪 妙夜郎君已经失去了定力,他看向吴雪的那只左手,惊愕道“你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吴雪自己也已经失去了对那只手的掌控。他想收回手,但那只手紧紧吸着妙夜郎君的手,不断蚕食着他的内力,宛若一只饥饿的怪物。 吴雪咬着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那只手犹如附骨之疽,论他是怎么也甩不开。 妙夜郎君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的内力正在极速流失这倒是怎么回事 他阴狠地看向吴雪那只手。那只手颜色古怪,而且格外诡异。 这样被吞噬下去,自己定是要内力耗尽而死 于是他右手一收,直接打向吴雪面门。 吴雪一惊,他的内力极速膨胀着,他感觉浑身犹如被火烤一般,冒着热气。这么下去,妙夜郎君不死,自己也要被撑死了 于是他反将那股内力弹出,妙夜郎君的攻势还未到,就面色一变,被那股喷薄的内力震飞出去 他顿时面色一紫,连带起一串血迹。 吴雪顿时如释重负,他几乎快要被那股内力压死了。他也很是惊异,想不到这包打听给人印象其貌不扬甚至很是猥琐,武功确实如此深厚 吴雪明白了人不可貌相,就如同你不知道胡同街坊里的老大爷是不是曾经的武林高手。 妙夜郎君难以置信的支起身,他嘴角带着血。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吴雪再看妙夜郎君面色,顿时呆住了。只见原本饱满的肉体此刻变成了皮包骨,两个眼窝深陷,嘴巴怪异地大张着。 妙夜郎君张开嘴想说什么,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吴雪胆战心惊,浑身颤抖。虽然他保了一命,但此刻他从未这么害怕过一个人,这个是他自己。 他看着妙夜郎君的惨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妙夜郎君躺在地上,只竭力抬起头看向吴雪,那深陷的眼窝看起来像是骷髅一般,满是可怖怨毒之色。 吴雪无法动弹,那只手吸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此刻犹如饱腹的野兽一般闪着暗紫色的光。 他很想甩开那只手,恐惧和恶心盘踞在他心头,几欲让他作呕。 妙夜郎君只怨毒地“盯”着吴雪,上下颚动力动。 那张干枯的脸已经没了血肉,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了。但吴雪就这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怨毒阴狠。被一具骷髅盯着总不教人舒服。 吴雪浑身发冷,他淋着雨,但雨的寒凉对于他内心来说,这雨落在他身上都比他的心温暖。 他震惊地看着妙夜郎君,他已经是一具骷髅了。 妙夜郎君似乎有想说的话,可这事情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已经无法再说了。 他无力地放下头,几乎是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得一声,就是他发出的最后一丝声响。那一声,也将他的魂魄带走了,融入了雨夜里。 吴雪到现在还很是错愕。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张节陵曾经对他说过,这只手未发现什么异常,可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一股黑洞般的吸引力 吴雪不由得暗骂张节陵这老道士是个大忽悠,也太不靠谱 吴雪感觉自己像是个恶魔。他开始怀疑起自身的存在,一种极度虚幻的感觉涌上心头,就算是打败了强敌也没有使他开心。相反,他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那只手,因为上了张节陵的紫云结以后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到底给我上的是什么药吴雪心里满是疑惑。 他呆怔地站在雨中。 雨声哗哗,落在屋檐、树叶上,云后隐约雷鸣,整个世界好似在谱一支协奏曲。石龛里灯火幽幽,在潮湿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就好像是快要消失的离魂残魄。 张节陵、游天星、石业兰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看着雨中的吴雪。 他们面面相觑,心想怎么不见妙夜郎君 可他们也看到了吴雪脚前的人。他们却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那是一具骷髅。 三人走到吴雪跟前,石业兰叫了吴雪一声,吴雪却浑身一颤,似乎被吓了一跳。 吴雪从自我排抑的思维漩涡中惊醒,他茫然地看向他们三人。 张节陵左瞧瞧右看看,问道“怎么不见妙夜郎君的人影” 吴雪没有回答他。他看起来有些呆滞。 游天星蹙眉看向地上的尸体,说道“他已经死了。” 张节陵打个哈哈,笑道“死了死哪了” 石业兰道“你脚边的就是。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夜行衣。” 张节陵一怔,看向脚边那具骷髅,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他惊愕地看向吴雪,难道是这小子把他给给“吸干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有雨声。 良久,吴雪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我已经落败。可这只手”他有些失魂落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众人一同看向他那只手,那只手狡黠地闪着光,很快就黯淡了。 张节陵惊疑道“你这手把妙夜郎君给干掉了” 说着,他想摸吴雪的手,吴雪像是受了惊吓,浑身一颤,立马缩回手。 吴雪道“别碰妙夜郎君就是抓住了我这只手,忽然被吸尽内力而死” 众人皆是一愣,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一只手怎么可能把一个人吸干他又没有练什么邪术 石业兰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黑色长手套,递给吴雪,说道“没事就好。” 游天星也笑道“你打败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应该开心才是。” 吴雪微微一笑,只是这笑看起来太苦涩。他长长叹了口气,戴上了手套。 张节陵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那只手的症状应该就是用了紫云结的缘故,可为什么会吸食人的内力呢他也检查过吴雪的身体,并无什么异像,这是怎么一回事 游天星双手枕在脑后,笑道“不过,此次事件也算是完美解决了。” 想到这里,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依旧有些疑惑,但主谋已死,而他此前见事情败露,将其党羽尽数屠戮,看来也没有其他相关人员了。他们只要待到报官,将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这时,吴雪突然开口道“此事还没完结。” 张节陵已经闻到了酒香,被他这一打断,好不遗憾。他说道“还没结束” 吴雪苦笑道“惠悲大师嘱托我们要把普罗经找到。” 张节陵一拍脑袋,道“老道只顾着想喝酒了,把老友人的事都忘了。” 众人这下也忽然想起,此次一系列事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 比如普罗经的下落,比如惠悲大师假死之谜,比如那与传闻中不相符的妙夜郎君杀人手法,比如蝶梦与此次事件的关系 虽然主谋已死,但这些谜底还压在他们心头,不得解释。 吴雪心里有个猜测,他立马跑向了大雄宝殿。 张节陵叫道“欸,还走不走了” 游天星笑道“他恐怕发现什么了吧” 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徒儿武功不行,就是脑袋好使” 张节陵笑道“他可不光是你的徒弟,也是我们的徒弟,你可别把功劳都往你一人头上揽” 三人哈哈大笑。 他们跟着吴雪走进大雄宝殿。 化生门三兄弟的尸身还在那里,张节陵找了块白布将他们盖上了。 他们好奇地看着吴雪,只见他左瞧瞧右看看,绕着大佛跑了几圈。 张节陵笑道“他还不够累,还要跑圈子。” 这时又见吴雪向着大佛行了个合十礼,然后爬上了大佛身。 他爬到了佛像手臂处,眼睛搜寻着,突然,他转而一笑,喊道“找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寻幸群仙林(其五) 金织曾经一度恚恨自己的父亲。金景缎,她幼时最敬仰的父亲,无疑是她最值得信赖的依靠和超出了父女关系的好朋友。可是,有时候幼小的她还不太明白父亲的心。小孩子总是喜欢揣测大人对自己的心意,但总是也猜不到个所以然。于是产生了误会。在那件事发生以后,金织恨透了父亲,以至于认为他只不过是表面装的像个君子,背地里却是个偷奸耍滑的伪君子。 有时候,金织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对他是敬爱对一些呢,还是忿恨多一些呢?想起他的时候,是泪中带笑,也可以笑中带泪。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有时候金织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曾经饱读诗书的文人的手。可是后来,当她独自跑去金景缎工作的码头,才知道是什么让一个曾经拿笔的手拿起了沉甸甸的货物大箱子。她感到悲哀。如果读书不是为了成为“人上人”,不是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她曾经这样天真的以为。可当她看到父亲卷着袖子和工友们一起搬着货物在繁忙的码头上来来往往,浑身大汗,却又有说有笑的,疲惫中带着一丝希望的笑之时,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想哭。母亲从来都说她多愁善感,将来必然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她抹着眼泪,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码头,路过的工人见了,以为是跟家人走丢的小女孩,便把她带到了埠口商会里,发出通知,不多久,金景缎便急匆匆地跑来了。 父亲没有责备她自己冒冒失失地跑来,而是拉着她的手,蹲下来,为她抹着眼泪,问她为什么而哭。可是金织也比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见到了繁忙的码头而哭,还是因为孤独而哭。对于金景缎的疑问,金织只是回答道:“我看见埠口处停留的一艘艘船,它们扬帆起航,或孤独或结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金景缎有些错愕,但随之由衷地露出了笑意,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脸上,笑着说道:“是因为这?” “那还能咋嘛……”小金织以为是父亲嘲弄她,于是气哼哼地跺了跺脚,小脸也红了起来。 金景缎微微一笑,随即将小金织高高抱起,指着快要驶到天际线的船,柔声说道:“小织为何要伤感呢?那看那些孤独的小船,它们载着满满的货物,带着水手一家人的希望,驶向了远方。瞧啊,连太阳公公和河流小姐也为他们祝福。他们强悍坚定,无所不能,可以战胜惊涛骇浪,也可以克服严寒酷暑,他们可以失去一切,但是从来都不会心目中的理想与希望。他们明白,这小小的宁静的港湾,不是他们的归宿,而是一个过客。他们终将离开平静与安宁,驶向无穷无尽的远方,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却从来都不后退。” 临近傍晚,天边的火烧云在天空中翻卷着,一道道橙红色的光芒透过云层落到大江上,那一只只小船,就披着光芒,闪闪发光驶向未知的远方,直到它们都完全融入了天际,最后都再也看不见。 父亲抱着她,她不由得也搂住了金景缎的脖子,眼泪又开始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孤独和悲哀笼罩着她,让她的眼泪也染上了夕阳的余晖。 金织看着父亲,只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远方的落日,眼睛里的夕阳似乎也带着希望和憧憬。 她不由得问道:“老爹……你有一天也会像船一样,驶向远方吗?” 金景缎淡淡一笑,柔声道:“也许有这么一天,我也有可能要扬起风帆,去往那很遥远的地方……” 他刚说完,小金织顿时感觉悲伤无法抑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下倒是让金景缎为难了起来,不断地安慰金织,过了好久,她才缓缓收敛了哭声,转而间断地抽泣起来。 她眨眨眼,睫毛湿漉漉的,一双眸子像是秋水一般澄澈。金景缎见到女儿这般无辜面貌,不由得苦笑起来,他已经那她没办法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和母亲呢?”金织呶呶不休地追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呢?为什么?你不爱我们了吗?” 对于小金织连珠炮似的追问,直狂轰滥炸的金景缎有些晕头转向。他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脸蛋,说道:“有时候,离开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的太过深沉……” “不明白!”小金织抱怨道,“我就是不明白,有什么……”她边抽泣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有什么比跟爱的人在一起更重要呢?” 金景缎忽而有些忧郁了起来,他犹豫片刻,这才喟叹道:“小织……如果人们心中有爱,千山万水也只不过是一纸的距离。而无爱之人,哪怕他们天天黏在一块,也还是心有嫌隙。”他笑着看向小金织,说道:“老爹就算是在遥远的天边,也还是会爱着你母亲和小织,也还会思念着你们,这些,并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若是因为距离这种小问题就放弃,那可能还是不爱吧……起码是不够爱的……人这一生很短暂,偶尔老爹也想做几件到老了可以笑着吹牛的事呢!” 那时候,小金织并没有意会到父亲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当她豁然开朗之时,才发现,父亲早已经远远离开了,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金景缎一直在想,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吗?小织会感激他吗?会敬仰他吗?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若是可以,他真的想亲眼看一看,陪她一起长大。但是不能。虽然他们现在近在咫尺,橙红色的夕阳落在他们身边,一种莫名的愁绪笼罩在二人心头。 也许,分别只是命中注定的一个过场。每个人都躲不了,只能带着告别的心情,来黯然告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幻海花蝶 仙儿娘娘看看满堂神情狂热、魔怔的宾客们,沉着又老练地轻轻一笑,又瞥向舞台上的少女,久久凝眸之后,她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既然你如此坚决,姐姐也没有不帮你的道理……” 竞价在此刻已经毫无意义,因为舞台上的少女准备采取更加直接的手段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而台下众宾客们魔怔的言行举止便是最好的证明。 舞台上的红衣少女双手轻轻背在身后,朝前踏着轻快灵巧的舞步,她身姿灵健轻盈,犹如蜻蜓点水,恰似飞雁衔云,每一步都好似绽放着朵朵莲华,无垢无尘。紧接着,她蓦地一转身,火红的裙摆随之翻转,像是一挥流火一般撒向众人,未灼寸草,便已呈燎原之势。在她转身之时,双臂随之展开,像是一蓬汹涌的火焰一般升起,两片云袖也漫舞起来。在她转身之时,火红色衣裙上面绣的雪绒花便鹅毛飘雪一般,落于炽热烈火,前仆后继,奋不顾身。 她背对着众人,双臂高高展开,露出两截雪枝般的小臂来,指尖打着玄妙的手花,顿时满堂蝴蝶翩翩飞向她,围绕在她身边。 那些蝴蝶上下翩飞着,不停地挥动着翅膀,那千百只蝴蝶鬼魅的绚丽色彩在她身旁下,更显其妖冶。倏忽之间,大堂里一股神秘幽深的香味蔓延开来。 众宾客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红衣少女,那繁纷庞杂的色彩海洋映照在他们眼中,愈发显得诡异狂热。香味弥漫在众人鼻尖,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已经陶醉沉迷了。 纵览而去,满堂的宾客皆是如痴如醉,神情迷瞪地看着舞台上的少女,个个呆若木鸡。 这时候,那少女转过身来,隔着纱帘看着满堂宾客,对一旁默默看着的仙儿娘娘幽幽说道:“仙儿娘娘,我已经暂时控制住他们的神识了……你……你切要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仙儿娘娘忽地一合折扇,轻声叹了口气,淡淡道:“我已经吩咐过了所有下人奴仆,把守好全部门窗,外人进不来的……”她看向红衣少女,眼神却流露出几分隐忧,“这番强行控制多人的神识,就算是你,也会很吃力……何况……你的身体……” 红衣少女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但是她的呼吸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轻微、急促,就连她纤弱似柳的身体也有些微微发颤,显得很是勉强。可是她依旧倔强无比,她心里念叨着: “快了……快了……” 仙儿娘娘见她如此坚决,便也不再多辩,只暗暗叹了口气,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随之朝前一抛,那白色小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摔碎在了众宾客之间。 碎声一出,便见一股清幽的绿色青烟缓缓升起,不久便盈满花堂,仙儿娘娘说道:“这是我的‘摄魂散’,药效大概只有半刻钟……” 红衣少女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多谢仙儿娘娘……” 仙儿娘娘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你连说谢谢的语气和方式,都跟他很像呢……” “他成现在这样……”红衣少女黯然神伤道,“都是我欠他的……” 仙儿娘娘轻叹道:“那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关系吧……不要把我们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没有你,他恐怕早已经死翘翘了……” 红衣少女只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接着,她缓缓揭开纱帘,走到堂前,嘴里开始念叨着一些古怪的咒语: “梦幻绮罗,芳肆情迷,荼靡冥谭,暗香如梦……” 仙儿娘娘见堂中无异样,便走上二楼,她生怕出了问题,扰乱了红衣少女的计划,因为,她那些不争气的姑娘们正在打牌呢。 她来到雪公子之前所待过的房间,伸手揭开纱帘,却见十一仙们已经各自酣睡了,她们或爬或仰,无不是前仰后合,姿势诡异,很是逗笑。 她喃喃道:“你们内功不佳,心智尚拙,自然是抵御不了梦蝶姬的幻术,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如昨……” 说着,她走了出去,从二楼阑干边上,朝下看去。只是她没有察觉到,在这十一仙中间,有一个人没有熟睡,而是斜歪着微微睁开了双眼,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这一切准备都已经妥当,红衣少女走至众宾客间,无比诡异的是,她走到哪,他们的空洞无神的眼睛跟随到哪,没有一刻离开过她。 红衣少女像是聊天一般边走边说,只听她说道:“少林九法宝之一的‘火佛舍利子’流落江湖已久,而我听说,那火佛舍利兜兜转转,被人辗转至临江城某一宗门世家之手。诸位也都是临江城周边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那火佛舍利,诸位可曾见过?” 她的话语很轻,轻得像是一阵风。可就是这样一阵风,只在耳旁一吹,身子骨就软了,连内心的防线也随之溃不成军。 她的话语像是落在了寂寥无声的草地一般,毫无回声。他们依旧神情呆滞的随着她,子依旧像是木头一样僵硬,可对于这个问题,却没有人回答她。 红衣少女有些疑惑,她面具后面的眼睛闪着光,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所设的幻海梦境层阶太浅了,不足以让他们说出内心的秘密么?” 而她同时又有了另一个疑惑:“难道火佛舍利根本就不在临江城?不可能,少林‘四大天王’下山追查,一切的线索都指向是临江城,莫非是少林也被迷惑蒙骗了么?” 可就在她暗自疑惑的时候,大堂里众宾客之间,却有一个人与众人神情不同。红衣少女眼力敏锐,扫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异常”的人。 只见那人身着一件上好绸子料的中年男子,他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两条粗厚的烈眉斜入额角,更显得其刚正不阿。只是奇怪的是,身为一个来群仙林里寻欢作乐的浪子,他显得太过拘谨严肃。他的身子骨绷得很紧,一条健硕修美的腰杆挺得笔直,最让红衣少女疑惑不解的是,他虽然是一身富商扮相,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铜臭的气息。相反,只是见他一面,她就被其正气凛然、钢筋铁骨所震慑。 “他不是商人,而是一个长年累月修习武功的人……”红衣少女这样判断道,又喃喃自语,“他会不会与火佛舍利有些关系呢?” 于是,红衣少女缓步走到那男人,只见那男人与其他男人神色不同,在他脸上看不到丝毫心醉神迷的暧昧之态,而是他一双虎眼睚眦欲裂地瞪着红衣少女,嘴唇微张,轻轻颤动着,他的身体也微微颤抖着,像是一个欲挣扎牢笼的困兽一般。 红衣少女心想:“这人大有古怪,他内心防备极强,只怕幻海第一层困不住他的神识……” 仙儿娘娘在二楼高处,于下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那红衣少女又抬起手,那些蝴蝶纷纷飞向她,将她和那中年男人围在中间。见她如此举动,仙儿娘娘微微错愕,眉头不由得紧紧蹙了起来,惊异道:“难道……你还想施展幻海第二层么?!” 可见红衣少女已经闭上了双眼,集中了全部精力,并没有停下手来。 “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你再施展这么劳费心血的术式了……”仙儿娘娘无不担忧地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你可真是牛一般的倔脾气,认定了什么事,十辆辇车也拉不回来……” 千百只蝴蝶缭绕在红衣少女与那中年男人之间,她伸出双指,轻轻搭在那中年男人的额间。那里俗称是人的第三只眼,是人全部神识和感知的所在,她想要的,就是深入他的脑海,截取她最想要的线索。 可过不多久,红衣少女猛地睁开了双眼,接着从那中年男人身上迸发出一股强劲的罡气,她蓦地被震慑开,仙儿娘娘见此变故,飞身从二楼掠下,一把搂过红衣少女。 只见那红衣少女闭上眼睛,一阵剧烈的咳嗽,蓦地呛出一口鲜血,仙儿娘娘见状,立马取下了她的面具,只见红衣少女嘴边满是血迹,一脸苦涩的微微笑着,喃喃道:“姐姐……我失败了……” 仙儿娘娘急道:“你先别说话,你身子本就有内疾,这又强行运功入幻,更是雪上加霜。不要再运功了,坚守住心脉,剩下的交给姐姐了!” 红衣少女微微苦笑,额前散乱的长发垂在脸前,她脸色苍白,加之血之红艳,更显得憔悴不已。眼里忽地溢出了眼泪,她闭上眼睛,蜷缩在仙儿娘娘的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着,愈发显得瘦弱似纸,不堪摧残。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红衣少女痛苦又无奈地哽咽着,“好不容易……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不甘心!!!” 仙儿娘娘见她如此倔强,又见她娇弱凄苦的模样,更加不忍心,顿时热泪盈眶,嗔怪道:“傻丫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幻海花蝶(其二) 红衣少女强忍着眼泪,痛苦地蹙着眉头,蜷缩在仙儿娘娘怀里,身子微微颤抖,闷声哽咽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甘心”,好似魔怔了一般。只是,她这份无法言说、不能言说的苦楚,可有谁人知?那穿肠裂肺的剧痛,他人又怎么能感受到呢? 就算是关切于她的仙儿娘娘,也无法承担她痛苦的万分之一。 “傻丫头……”仙儿娘娘见向来傲气要强的她,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心里也揪了起来,一股热泪也冲涌上眼眶,对她说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姐姐吧……” 刚才将她震慑开去的中年男人,那一股强劲无匹的罡气震荡着周围人的心神,忽地将他们从幻境里解脱,纷纷疑惑又古怪地看着彼此。 这时候,趁着众人未反应过来,只听一人厉声叫喊:“这有人使诡,快来人啊!” 话音未落,便见胡一平拔地而起,猛地窜向门口,一把推开了门,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听他向外叫道:“兄弟们快来,这里有人使诈!” 闻言,其他宾客也从那幻境之中幽幽转醒,回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事,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就鬼迷心窍了,料想必是有人暗中使邪术,还不知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他们大都是江湖豪强、商人巨贾之类,彼此间看似其乐融融,实则笑里藏刀、各留一手,这番折腾下来,他们对彼此的猜忌与怀疑到了顶点,遂各自为营,抄家伙的抄家伙,撸袖子的撸袖子,商人们虽不会武功,但有钱聘用会武功的奴才,这不,都在外面侯着呢。 只闻一声令下,在门外干等已久的帮手下人们一哄而上,而群仙林的看家护院自然也是恪尽职守,纷纷拥堵上前阻拦,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很是微妙。 胡一平见到这种情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阴冷的微笑。这种激烈碰撞的气氛,让他内心暗藏已久的匪性又冒了出来,他悄悄对胡三奇道:“待会儿你先走,我抢了梦蝶姬再走。” 胡三奇是个察言观色、断势夺情的老手,眼见这般情况不会善了,顿时焦躁不安起来,呵斥道:“胡言乱语,这里豪强众多,得罪了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你还想为一个女人,跟武林为敌么?!” 胡一平只冷冷一笑,阴鸷的双眼扫过一圈,沉声道:“那女人,老子要定了!我就怕他不乱呢,天下大乱更好,省的我花钱费力去争一个女人,直接抢了不就简单了?!” 众人见状,纷纷问仙儿娘娘道: “娘娘,这群仙林是你的地盘,我们敬你是女中豪杰,可不想在这里发生了这种事情,你当如何?!” “那姑娘就是梦蝶姬么?怎么了,她受伤了?” “我看各位也没安好心,谁知道是哪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想到了用幻术这种邪魔外道?” “哼,我看,那人就在我们中间,指不定就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为的就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 一时间众说纷纭、喋喋不休,满堂一阵哄闹,此刻群仙林外,依旧下着瓢泼大雨,雷声阵阵,电光激荡…… 就在众人相互猜忌的时候,只有一人明白真想。那个一身商人扮相的中年男人透过吵嚷的人群,直直盯着仙儿娘娘怀中的那个红衣少女,眼睛里满是疑惑,可是他却未声张,只是隐没在群情激奋的人群中间静观其变。 那个脸上长着痦子的黑衣汉子,此刻也是玩味地看着场中的局势,笑眯眯地看着胡一平,悠然自得地喝下杯中的酒。 那两个江河帮的虬髯大汉和精瘦汉子也是缩在人群里,静观其变,他们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只现场嘈杂,耳不可闻。 他们此刻已经全部明白过来,刚才他们看到的景象,全都是幻境里虚幻的迷醉之境,哪里还有什么美人在怀的美事? 于是众人纷纷向群仙林的当家做主仙儿娘娘讨个说法:“仙儿娘娘,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么?” 仙儿娘娘搂着红衣少女,缓缓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说道:“这里有人使用幻术勾人心魄,而我这妹妹,也是伤于他手下……” 有人疑惑道:“那个贼子莫不是见自己钱银不足,才出此卑鄙手段,就是为了想要强取豪夺梦蝶姑娘?!” 此种猜测立马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于是他们又生出另一个疑问:“那仙儿娘娘可曾见到那无耻宵小是谁?娘娘说出来,我们一定会为梦蝶姑娘讨个公道,剁了那个狗贼!” 仙儿娘娘摇了摇头,说道:“我未曾见到……” 于是众人又开始疑惑起来,他们默不作声,偷偷瞥着周围的人,相互猜忌起来。 这时候,人群中间忽而有个人发话了,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正是胡一平,他面带微笑,沉声道:“不知大伙可还记得此前有个人,贪得无厌,生**荡,毫不留情面于众人,强招十一位姑娘?”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脑海里已经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身着一袭白衣,脸戴獠牙鬼面,出手极是阔绰,生性极其贪婪。 没错,正是雪公子。 于是这下就能解释得通了。 “我说那小贼怎么不对梦蝶姬竞价了,原来是没钱了,在打这么鬼主意!” 众宾客顿时群情激奋,无不想食其肉寝其皮。 “这卑鄙无耻的狗贼!” “那小贼爬到哪去了?莫不是见一次没得手,怕了诸位爷爷?” 于是大堂里爆发出阵阵哄笑。 胡一平得意洋洋地窃笑着,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心思在走。 对于睚眦必报的胡一平来说,雪公子此前的行为已经眼中伤害了他的尊严权威,不管雪公子真的是不是施展幻术的卑鄙小人,但他就是想把祸水泼到他头上! “哼哼,给脸不要的鼠辈,就算是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逃过爷爷的手掌心!”胡一平阴冷地窃笑着。 一旁的胡三奇虽然是个阴险狡诈的商人,但却是个和事老。所谓:和气生财。他自是不想惹是生非,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迟则生变! 但对于胡一平,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去。 在场看明白的,只有那中年男人一个,只是他依旧显得很是疑惑,目光从未离开过红衣少女。 情势对雪公子愈发不利了起来,众人一边倒地咒骂于他,一时间各路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令人叹为观止。毕竟,这些老江湖们,出言不逊的功夫,可能要比他们手上功夫还要厉害得多。被他们一骂,估计坟头草丈把许的死人,都能被骂得蹦起来。 众人四下里寻视着,叫喊道:“那无耻狗贼去哪了?不会是不敢见爷爷们了吧?!” “哼,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蝼蚁,估计是苦日子过得不耐烦了,不知用幻术从哪偷来的钱,来这里逍遥快活来了!” “这叫装爷们不成,装成婊子了!” 闻言,顿时满堂哄笑,屋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红衣少女见状,面色一红,一股愠怒之气冲涌上来,她想要辩驳,可是全身无力,心神俱疲,只得轻声说道:“仙儿娘娘……你……你可不能让他有事……” 闻言,仙儿娘娘无奈一笑,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么?你别动气,有姐姐在,那小子不会有事的……” “他……他在哪?”红衣少女虚弱地嗫嚅道。 仙儿娘娘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的好妹妹,你可就放心吧,他中了我的摄魂散,此刻正在后堂呢,没个三两时辰,他是无法动弹的……” 听她这么说,红衣少女顿时松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仙儿娘娘忧心忡忡地拂拢红衣少女的散乱头发,幽幽道:“你说你只是在利用他,可我倒看你是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受一点伤害……” 红衣少女面容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意,说道:“我就是在利用他……为的……就是满足我一己私欲,火佛舍利,我志在必得……” “嘴硬……”仙儿娘娘无奈叹了口气。 满堂哄闹间,从二楼的雅阁之中缓缓走出一个少女,她沉着眉眼纵览了堂中状况,在众人睽睽之下,如若无人般地走到仙儿娘娘身边。 仙儿娘娘抬起头,笑道:“水仙妹妹,你已经醒了?” 水仙姑娘默然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离不了仙儿娘娘,梦蝶姑娘就让我们姐妹先行照看吧……” 仙儿娘娘见她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深知水仙姑娘的秉性,她沉着冷静,遇事毫不慌张,看着是个柔若无骨的娇仙花儿,实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姑娘。 “好……其他姐妹们呢?”仙儿娘娘问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众矢之的雪公子 仙儿娘娘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那个未被她“摄魂散”摄魂厥神的人,正就是水仙姑娘。她先天体质阴寒,阴阳难以和谐,时常闹心悸盗汗的毛病,而这摄魂散,只对阴阳调和的人有作用,而对她是毫无作用。而这也是她显得柔弱不堪的原因。 她走到楼下,堂内的嘈杂声顿时消弭歇止,在众目睽睽之下,水仙姑娘径直来到仙儿娘娘的身边,仙儿娘娘见她已经转醒,古怪地笑道:“水仙妹妹,你倒是先醒过来了……” 水仙姑娘轻轻一福礼,低垂着眼眸瞥向红衣少女,不动声色地说道:“仙儿娘娘,这里离不开你,梦蝶姑娘就先交给我吧……” 仙儿娘娘眼睛只悄悄扫了一眼众宾客,随之朗然一笑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随后,她将身受内伤的红衣少女交给水仙姑娘,趁机在她耳边嘱托道:“把她交给带到雪公子那里,不要再到前面来了!” 水仙姑娘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只不过这笑是笑给在场的人看的,被她这么一笑,众宾客的鬼心思顿时又活了过来,正在她要带着梦蝶姬去往后堂的时候,有人上前阻拦道: “且慢!” 仙儿娘娘眼神一凛,随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怎么,公子可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什么问题,今晚就且散了吧。今日之憾,仙儿日后必有所补偿于各位。我这儿的姑娘负了伤,容她先行告退……” 又有人阻拦道:“仙儿娘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今晚有人行此诡计,实在是其心可诛。我看,在未消解大伙的疑惑之前,我们还是一个也不要离开这里为好,你说呢?” 他的话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仙儿娘娘怎么会听不出来?而另一层意思,不还是贪恋于梦蝶姬么?他们的心里暗藏的鬼心思,她自也是心知肚明。 仙儿娘娘微微一笑,悠悠道:“梦蝶妹妹被歹人所伤,迟缓不得,她需要及时治疗……” 这时候胡一平缩在人群里说道:“不妥不妥!那雪公子无疑是今晚之事的罪魁祸首,而他现在又不明所踪,万一他躲在哪里,等得就是趁我们不在,再害于梦蝶姑娘呢?” 他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在场心怀鬼胎的人无不称是。胡一平冷冷窃笑,心想:“雪公子我要除,梦蝶姬我也要纳入怀中,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仙儿娘娘暗暗生恨,可却还是得笑脸相迎,她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感激地说道:“胡公子考虑周全,仙儿在此多谢公子。只是,我群仙林也是不乏好手护院的,谅那宵小也不敢乱自妄为。” 她的话融三分情理,三分感激,而那剩下的,就是那一句“不乏好手”,以警示他们不要在此胡作非为。 在场的人微微一怔,见水仙姑娘搀扶着梦蝶姬去往后堂,心里痒痒之余,也在暗自掂量着后果。 群仙林虽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才不可不权衡利弊。这里往来好手富豪众多,早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关系网,而一个女人当家的地方,又是虎狼之地,若是没有两三个大靠山,又怎么能在虎豹豺狼中间混得风生水起? 考虑到这里,众强人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各自思索着,心思虽然活络,但有些利害关系也还是不得不考虑的。 在场的人虽然看似被震慑下去,但心怀鬼胎、蠢蠢欲动者依旧不在少数,他们望眼欲穿地瞪着梦蝶姬和水仙姑娘二女,好像两个勾魂鬼一般,把他们的魂魄也勾走了。 胡一平心中焦急,但也不敢现在就上前抢人,那时所有人的注意力会全部集中在他身上,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他细细权衡着利弊,畏于仙儿娘娘话中的锋芒,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脸上长着痦子的黑衣汉子,在另一边看着胡一平,他笑意绵绵,跟其他人不同,他并不在意那个梦蝶姬,好像她还不如杯中的酒好喝。 那江河帮的虬髯大汉和精瘦汉子二人正交头接耳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只是他二人眼露精芒,与其说是爱慕美艳的狂热,不如说是强人见财时的贪婪之色。 水仙姑娘也有些疑惑,她心想:“雪公子先前去后面寻找梦蝶姑娘,看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已经被仙儿娘娘给抓了个现行。不然她怎么会说‘你带梦蝶妹妹去找雪公子’?”她暗暗叹了口气,看向梦蝶姬,此刻的她没有面具遮拦,已经不再像往日那般颇具神秘感,此刻的梦蝶姬,就是一个受了伤的少女,她嘴唇连带下巴上糊满了血迹,更显得俏脸白皙如雪。那似娇似疾的神态,怎么都令人暗起怜悯,像是一朵小花一般禁不起风雨来拆。 水仙姑娘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梦蝶姬不知道是不是他所说的那个秦如梦秦姑娘,不过就此一见,只怕什么秦姑娘刘姑娘王姑娘都是自惭形秽的了……” 这时,梦蝶姬轻轻地咳嗽一阵,又咳出了几点血花,映衬在娇俏的脸上,犹如点点梅花一般招眼。 水仙姑娘说道:“梦蝶姑娘,你……你不要紧吧?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梦蝶姬摇了摇头,只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没事……这都是老毛病了。你带我去我的房间休息休息就好了,不要去找那个雪公子……” 带她去找雪公子乃是仙儿娘娘亲自嘱托于她,岂有不从之理?可又见梦蝶姬身弱无骨,声似蚊吟,显然是在强撑着一口气。水仙姑娘显得忧心忡忡,关切道:“梦蝶姑娘就先不要竭力提气说话了……” 可梦蝶姬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喃喃说道:“不要去找雪公子……我不想见他……” 水仙姑娘有些起疑,心想:“她莫不就是雪公子所说的那个秦姑娘?听她这语气,好像他们是认识的,只不过好像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阻隔着他们。” 水仙姑娘情不自禁问道:“为何?雪公子一直在念叨着一个故人,而为了那个故人,他才跑到这里寻人……” 梦蝶姬轻声一笑,说道:“任他是来找谁,反正我不想见他……” 正在水仙姑娘就要怀疑他们其实是旧相识之时,又听梦蝶姬冷笑一声,气呼呼地说道:“那种贪得无厌之流,强招十一个姐妹们侍奉,我可不要跟那种人有所瓜葛……” 于是水仙姑娘便认为,梦蝶姬之所以不想见雪公子,不是因为不想在这风尘之地见到故人,而是厌恶雪公子的所作所为。 可就在水仙姑娘想推门离开大堂的时候,槅门却首先从里面被拉开了。水仙姑娘被这猝不及防的拉门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颤,但定睛一看,却只见到门里站着一个身着白衣,脸戴面具的少年公子。 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吴雪。 此前,吴雪暗中了仙儿娘娘的“摄魂散”,而她用的剂量比较足,所以吴雪被封闭经脉穴道的时间比之外面那些人要长的多。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刚才有梦蝶姬施展的幻术为辅,二者之力相辅相成,功效比之单一的一方还要强劲一些。 而单凭吴雪单人之力是冲破不了那种束缚的,只是那突如其来的剧痛感一下子助他冲破了屏障,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往前堂跑去。 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脚下犹如有风相助,动如脱兔,如箭离弦,不多久就到了那扇门前,他能感觉到,他的一颗心悬在半空,那种不安又期待的感觉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当他一拉开门,笼罩在堂内辉煌的灯火之时,便见到了吓了一跳的水仙姑娘,还有她怀里的红衣少女。 他拉门的动作很大很急,堂内的众宾客正暗暗生恨之时,忽闻一阵响动,一同望去,顿时心花怒放,原来雪公子自己又送上门来了。而他们此前还正为继续留在这里找借口呢。 一见到雪公子,顿时一阵哗然,有人喜,有人恨,有人恶,而吴雪早已经被认为是对他们施展幻术,准备强取豪夺梦蝶姬的无耻之徒,今又见他,岂能不喜不怒? 水仙姑娘反应过来,惊喜道:“雪公子,你终于来了!” 吴雪有些疑惑,他茫然地应了一声道:“啊……我来了。” 他疑惑地看着她怀里的少女,那少女的脸正往水仙姑娘的怀里埋着,而又加之她鬓发散乱,遮住了半张脸,一时没分辨出来。 仙儿娘娘见吴雪过来了,顿时暗叫道一声:“这倒霉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吴雪看了看场中的情况,见所有人都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感到有些不解,问水仙姑娘道:“我去找秦姑娘的间隙,这里发生什么了?” 水仙姑娘苦笑道:“雪公子,你找到你的秦姑娘了么?” 吴雪摇了摇头,说道:“我着了仙儿娘娘的道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雪公子和秦姑娘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着了仙儿娘娘的道了!她假扮成梦蝶姬欺骗了我……” 说着,他好奇地瞥了两眼水仙姑娘怀里的红衣少女,却见她只顾着把脸往水仙姑娘怀里埋,对他并不理会。 吴雪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他传喘着粗气,此前他奔跑得太快了,快得连呼吸都没跟上他的身法脚步。他好奇又古怪地看着那个红衣少女,问道:“这位是……在我离去的这段时间,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水仙姑娘刚想说“这就是你在找的梦蝶姬”时,怀里的红衣少女忽然在她腰间痒痒肉上掐了一下,顿时把水仙姑娘掐得腰肢一挺,惊异地“哎呦”一声,蓦地脸上就红了。 吴雪被水仙姑娘的反应吓了一跳,心想:“怎么这里的人都这么古怪?水仙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那些宾客们又都看着我,难道我的鬼面具戴反了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吴雪暗生疑窦的时候,只听有人一嗓子喊到:“那狗贼厮!还想对二位姑娘行凶么?还不快滚开束手就擒?!” 吴雪被这震天响的嗓子吓了一跳,他猛地回过神,往那边看去,却见原本寻欢作乐的宾客们不寻欢作乐了,反倒是气势汹汹地向着吴雪扑来。 仙儿娘娘见状,暗中苦笑道:“这下糟了……要怪,就怪你倒霉吧,你好好地待在后面休息多好,非要来趟这浑水!” 吴雪还没搞清楚状况,他茫然地歪歪脑袋,挠了挠后脑勺,问道:“水仙姑娘,他们为何要对我如此热情?” 水仙姑娘一跺脚,哭笑不得道:“哎呀,你不是很聪明的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这是要把你千刀万剐!” 吴雪一怔,顿时就像拔腿跑路,可那伙人里面不乏好手,隔着大堂的五六丈距离,只眨眼功夫,就扑到了他们面前,对着吴雪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吴雪又惊又奇,来回躲闪着。他们武功虽然不错,但吴雪早已经贯通全身经脉,而且又习得《如梦令》全部功法,而他又别出心裁自己改编了几十种变招,此刻无论是身法、内功、外功都已是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他被一群人围攻,但凭借着腿脚功夫,一时半会儿也对他无可奈何。 他们来的迅疾,吴雪正是暗自疑惑不已,只能来回躲闪,并不与他们真正的动手。 有三人迎面挥来拳头,分别对着他的头、心口、腰攻去,而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和身侧又又不下五人一齐攻来,眼看吴雪要腹背受敌,水仙姑娘和那红衣少女俱是一惊呼:“雪公子/吴雪,快躲开!” 却见吴雪腰似引弓绷起,蓦地一跳起,身体一飞转,腿脚生风,只听“扑通扑通”几声,便甩倒一大片,接着他衣襟飞转间又安稳落了地。 水仙姑娘情不自禁地拍手笑道:“好一招‘连环腿’!” 红衣少女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她微微张了张嘴,正待此时,又有几人攻至吴雪身前,伸手分别向他的手腕、脖颈、后腰、腿弯处抓去。这一番下来,乃是最精明果断的擒拿手,若是被他们抓住,吴雪全身要处尽皆会被控制,无法动用内力。 见吴雪面临被擒的危机,红衣少女惊呼道:“吴雪,用《如梦令》第二十六篇,幽鲲卸神!” 闻言,吴雪立马明白过来,这《如梦令》第二十六篇所记载的,乃是一招极其厉害巧妙的脱身之法,正合眼下的危险局面。 只见他身子一扭,像是一个舞者般挪动着轻灵的脚步,灵影绰绰,犹如鬼魅降夜,而他们的合攻一下子落了空,而又在此时,那红衣少女又喊到:“巡鱼脱身迹,浣海无穷碧!还手!” 这一句,正是《如梦令》其中的一篇总结心得,而吴雪也反应过来,这一招是游鱼脱身之后的反击之法。于是他向着一人扑去,三招两式便打倒一人,他抓着那人与众人周旋,而那个倒霉鬼被一群人轮番攻击,顿时被打得鼻血长流,眼紫脸肿。 吴雪贯了一股内力,猛地将那人推出,人群密集,来不及躲闪,顿时被砸倒一片,哀嚎四起。 吴雪暗暗称奇,心想那人竟然也懂得《如梦令》的功法,可一想到这里,他立马反应过来,那功法除了自己,还有谁知道并指挥他呢?他猛地往那边看去,却见那红衣少女正心急如焚地看着他,吴雪仔细一瞧,顿时欣喜万分,叫道:“秦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可那红衣少女的神情却很是古怪,她歪歪脑袋,俏白的脸上满是疑惑讥诮之色,吴雪心中一沉,心想:“她这是什么鬼表情?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啊,一定是这样,我戴着面具,她没认出我来!而她又见我使的是如梦功法,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他真想立马飞奔过去一探究竟,可是另有十几个人攻了过来,场面混乱不堪,他根本抽不出手脚来,只能疲于应付。 听到屋内的动静,屋外侯着的下人帮手们立马向往里面冲,但被门口群仙林的看家护院给粗暴地拦下了,双方出言不逊,又都是江湖上的地痞流氓,顿时互相看不顺眼,动起了手来。 仙儿娘娘在一旁无奈地扶额,看着被砸烂的桌椅酒器,嘴角抽了抽,恨恨道:“你把我这里搅成了一锅粥,这笔账待会儿可是要好好算一算……” 于是在群仙林内内外外,都陷入了混乱之中,他们都是江湖人,且都是练过家子的,又都是各为其主、互相看不对眼,那就只能动手了。 仙儿娘娘脚步轻点,纵身而起,只见她衣带飘飘,犹如仙女下凡,踩着纷乱的人群的脑袋,跳到了后面,一闪身不见了。不多久,便见从后面冲过来二三十个手持棍棒的汉子,仙儿娘娘眯了眯眼,冷冷道:“去让他们冷静下来。” 可那带头的见一众好手围攻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为难道:“仙儿娘娘,这里面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们一时兴起,想练练拳脚,待他们尽兴了不就了事了么?没必要得罪他们吧?” 仙儿娘娘顿时勃然大怒,原本镇定自若的神情忽而变得狠厉起来,她脸上浮现一抹嗔怒的红晕,厉声呵斥道:“老娘让你们去给他们这群不识抬举的暴徒一点颜色看看,你跟我扯皮什么?!” 听一向涵养极好的仙儿娘娘爆了粗口,他们猛然一惊,于是立马撸起袖子不再有所顾忌地冲进了混战的人群,顿时抡起棍棒撩到五六个人。 吴雪心急如焚,他不想跟这些人莫名其妙地交手,可那些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不罢手。奈何他们的人多,起先占据上风的吴雪已经开始有些不支了。 而水仙姑娘和红衣少女被纷乱的人群堵在中间,进退维谷,这时候,水仙姑娘忽而脸上一红,惊叫一声,拉着红衣少女往后退去。原来,刚才有人趁乱摸了她屁股一把,她又羞又愤,一张俏脸像是红霞一般愠怒着。 这种发展正是胡一平所期待的,他趁着人群混乱,偷偷摸摸地溜到水仙姑娘和红衣少女跟前,一把拉起水仙姑娘的手腕,就想往外跑。 水仙姑娘猛然一惊,挣扎道:“你干什么?!” 胡一平正色道:“二位姑娘,这里危险,还请先跟我来避一避风头!” 水仙姑娘红着脸,羞愤道:“你快滚开,摸我屁股的,就是你吧?!” 胡一平一愣,心想:“这他娘的是谁的手,竟然比老子还要不老实?” 他粗暴地拉着水仙姑娘和红衣少女往外逃去,可就在此时,水仙姑娘猛地一顿,止住了脚步,反手对胡一平脸上就是响亮的一巴掌,五个暗红的手指印顿时印在了他的脸上。 红衣少女在一旁咯咯直笑,胡一平一时羞愤难当,冷哼了一声,厉声叫喊道:“快跟老子来,不要逼我动粗!” 红衣少女内中有疾,已经是气虚体软,怎么禁得起他这么拉扯折腾?眼见她就要摇摇晃晃倒下去,水仙姑娘赶紧扶住了她,对胡一平道:“你也看见了,梦蝶姑娘身上有伤,行得不快,你还要折腾她么?!” 胡一平一想,心中暗恨,只怪那个雪公子伤了梦蝶姬,可是眼下的情况紧急,自己怎么带着一个病恹恹的少女安然脱身呢?他有些恼恨,与其一个也带不走,不如带走一个能走路的。 于是他丢下梦蝶姬,一把揽过水仙姑娘的纤细腰肢,不顾她的挣扎就扛着她往外跑去。 这人群里,有不少是想借此浑水摸鱼的,自然也是奔向了二女,却见胡一平先于他们一步,顿时愤恨着上前阻拦。胡一平腿脚不知被谁踹了一脚,顿时跪了下去,水仙姑娘也倒在地上。 水仙姑娘心如死灰,心想:“我小心翼翼留存至今的清白,今日就要被歹人侮辱了么?” 就在此时,她眼前闪过一道红霞,却见正是红衣少女快速奔过来,一把拉起了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双生 胡一平心下一番盘算,觉得带着一个身负重伤的人跑不出去,还不如带着一个女人出去,至少也白费一番功夫。于是他立马丢下红衣少女,强拉过水仙姑娘的手腕,她惊疑地“哎哟”一声,身子骨轻飘飘地被胡一平拉了过去,他豪气干云地一揽过她的腰肢,不由分说地将她扛在肩头,就想往外开溜。 任是水仙姑娘如何挣扎,胡一平就是不撒手,他得意洋洋地心想:“老子今天虽然丢了一个梦蝶姬,但是却得了一个娇滴滴的水仙姑娘,这倒是也不算白来一趟!” 跟他有同样浑水摸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见胡一平得手了,心下懊恼,只见数个莽汉冲上前去,抡起膀子就对着他的腿弯、后腰攻去,胡一平此刻正沉迷于和水仙姑娘的“幸福生活”的幻想中,哪能料得到已经有人趁其不备,打他个出其不意? 于是他身中数招,登时腿弯一软,朝前飞扑了出去,水仙姑娘随之从他身上滚落,周围人见黑手得逞,不由分说地一同扑向了“落水狗”胡一平,他暴怒至极,猛一跳起,发了狂似的连番干倒几个人,自己也身中数创,过不多久便见他鼻青脸肿,唇上挂着鼻血跟同样发了狂的狂人酣斗着,嘴里还呜呜呀呀地怪叫着,直像那炸了毛的公狗们咬架一番,闹得是鸡飞狗跳,热火朝天。 水仙姑娘跌倒在地,顿时感觉摔得七荤八素,好似连魂儿也丢了一半,又加之众好手乱斗,各自为营,她想站起身来,却不知被谁踩踏了几脚,身子骨一软,便又倒了下去。 她心里焦急万分,心想:“自己这下怕是要被狂人们给踩死啦!”心里想着,后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上游走着,她脸上一红,挣扎一番却推脱不掉,顿时心如死灰,一行热泪溢了出来,心里一片空白,哀叹自己于此虎狼风尘,论是再小心翼翼,终也是保全不得,是以这番折辱丢了清白么?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眼中纷乱的世界忽而闪过一道明艳的红色闪光,一阵稀里哗啦、三招五式过后,只听周遭一连串的哀嚎声肆起,那道红色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红衣少女干脆利落地撂倒了一众狂人过后,一把抱起水仙姑娘,搂着她的腰肢纵身穿过繁杂的人群,几个起落,犹如红云出岫一般稳稳落在了尚未被波及的二楼。 水仙姑娘心口窝狂跳不止,她脸现红晕,怔怔地看着那个红衣少女,疑惑不已地问道:“你……你不是……你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么?怎么……” 红衣少女微微苦笑,眼睛看向下方的乱局,一眼就搜寻到了吴雪的位置,却见他先是游走在众人之间,虽被多人围攻,但依旧是游刃有余,不落下风。可不知怎么的,他的身法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出手的动作也随之迟缓了不少。 “水仙姑娘,你快去把其他姐妹们唤醒,赶紧去躲躲吧,不然待会儿他们冲上来,可真是如歹徒闯了无人空门!”红衣少女说道。 水仙姑娘怔怔地点点头,此番乱局突起,她已无了主心骨,自然是对她言听计从。她虽然对梦蝶姬突然的精神焕发很是疑惑,但情况紧急,也无暇去思索太多,便连连点头答应。 水仙姑娘去了屋里,见一众姐妹依旧酣睡着,不由得哭笑不得,嘴里念叨道:“你们可真是心大,此番危局,你们竟然仍沉睡不醒……” 她挨个唤醒了其他十个姑娘,她们睡眼惺忪地看着水仙姑娘,心里很是茫然。自己先前不是跟姐妹们打牌呢么?怎么突然睡着了? 待她们明白了情势,立马换了一副神色,想要跑出去,看一看雪公子和红衣少女如何大破敌人,但在水仙姑娘的劝阻下,众人从侧门溜了出去,算是脱离了混乱的中心。 红衣少女见她们安然离去,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看向落了下风的吴雪,脸上忽而浮现出一抹浅笑,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孩子在嘲笑倒了霉的吴雪,又像是一个坐了坏事的小丫头,脸红着满是歉意。 吴雪现在很是疑惑,此前他虽被多人围攻,但一身“如梦功法”已经练至大成境界,非但没有落于下风,反而以一人之力压御群敌。但不知怎么回事,就在他与人交手之时,忽而感到一阵心神恍惚,身体里的力量好像被人抽走了一半。他的拳脚动作陡然变得慢了几分,几番下来,身上已经被人来回打了几拳脚,他暗叫道:“怪了,怪事,可真是怪事!怎么身体突然像是脱了力似的,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 吴雪叫苦不迭,只得以一半的内力抵御众敌,他拼了命双掌齐推,只听一阵劲风呼啸,对面那几人见他此招来势凶猛,也不敢以一人之力抵抗,眼神交流下,于是众人纷纷运功,以五人内力强逼吴雪。 那五人内力合为一体,浑然天成,乍一见犹如猛龙过江,激起千层浪涛,声震如龙吟虎啸,正面硬撼吴雪的全力一击。 双方内力交接间,忽得惊起一片疾风,只见众人站立不稳,纷纷退散,酒桌被劲浪掀起,吱吱呀呀地呻吟着被震退开来,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圈。 那五人合力相抗,却只勉强硬接下吴雪全力一击,吴雪内力一振,一股劲力激荡开来,那五人终于坚持不住,被推了出去,败倒在地,只见他们捂着心口,脸色胀紫,噗嗤一声呛出一口血沫来。 吴雪双臂打了几个招式,收敛了内力,他一甩袖子,朗然笑道:“我道你们的武功内力这么熟悉,原来是得了少林功法的真传。你们出自少林,虽说是俗家弟子,但也讲究‘心神俱清,褪浊守贞’,这番虎狼之地,往后就不要来了。不然,我定要到少林高僧座前参你们一本!” 众人一听,心下猛然一震,心想这小子虽然年少,口气竟然如此狂妄?少林乃武林正宗,所谓打狗还须看主人,这个雪公子非但没有手下留情,还妄言要去少林参他们一本,如此狂妄无忌,他究竟是何来路?就不怕得罪于天下第一大派么? 那五人闻言,见自己被雪公子揭了老底,顿时脸上又是一红,相互搀扶着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群仙林。 其他有敌意的人见了雪公子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少林五个俗家弟子,心里也是在暗自嘀咕,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秘密地交头接耳几句,一脸诡谲之色。 虽然败退了少林五个俗家弟子,但吴雪此刻也已经体虚心悸,内息不稳。他疑惑不已,心里琢磨着自己为何会突然无缘无故就消耗了一半内力,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把它当做是自己如梦功法刚成,未修得如何控制内息,导致事倍功半的结果。 一旁,仙儿娘娘笑眯眯地看着雪公子一人力退数人,见他身姿矫健,内力浑厚,不由得笑道:“他果真修得了如梦派的全部功法,看来你没有对他有所保留啊……” 红衣少女在旁淡淡一笑,眼睛却未离开过那个白衣少年,她悠悠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底子不错,会成为我圣教一把利器,我何不对其施以小恩小惠,让他为我所用?” 仙儿娘娘咯咯娇笑道:“你总是这么说,我看不见得吧?” 红衣少女眼睛瞥向一边,躲避着仙儿娘娘拷问般的目光,淡淡道:“怎么不见得?” 仙儿娘娘摇了摇头,无奈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了,反正你从来都不想说实情。”接着,她话锋一转,“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五个人乃是少林门下,他们冒着破门中教条的风险来我这虎狼之地,定不是光花天酒地这么简单。” 红衣少女说道:“少林为了追查火佛舍利的下落,派出了四大天王下山,想必也是打听到了火佛舍利流落临江城的缘故。” 仙儿娘娘眯了眯眸子,说道:“看来这里很快就会热闹了……” 红衣少女笑道:“热闹点好,我就怕不热闹呢!无论如何,火佛舍利我必须得到……” 仙儿娘娘无比担忧地看了一眼红衣少女,轻叹道:“你的身体……” 红衣少女淡淡一笑,说道:“我暂且还能压制住寒毒,但必须早日寻得火佛舍利以破其害……” 仙儿娘娘娇笑道:“看来,你又要拿出雪公子当挡箭牌了!” 红衣少女噗呲一笑,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白衣少年,说道:“他既然是我如梦的人了,就该为我做点事……” 仙儿娘娘苦笑道:“这可苦了堂堂雪公子了。你用了他的内力压制寒毒,他可是毫不知情呢!” 红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轻松一笑,狡猾地说道:“他本就是个倒霉鬼,再倒霉一点又有何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藏剑 群仙林里陷于混乱已有一时,堂内堂外各路人马陷入了苦战之中,群仙林虽有精悍的看家护院把守,但外人都是些常年在江湖上混迹的老油子,无论是拳脚功夫还是狠劲,都远远不是扑通看守能与之匹敌的,起初可以凭借着一股狠劲抗敌,久而久之便落了下风,败下阵来。 眼看着就要杀进群仙林内,仙儿娘娘不由得扶额苦笑,她无奈摇了摇头,说道:“瞧你和你的雪公子给我群仙林惹了多大麻烦……” 红衣少女笑道:“事后我已经会好好补偿仙儿姐姐的。”她见于外面打斗的人冲了进来护主,不安道:“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而已,只伤及皮肉,未动筋骨。他们这帮强人持械而入,怕是要出人命来了……” 仙儿娘娘笑看着与众人酣斗的雪公子,语气古怪地说道:“怎么?担心他赤手空拳不是他们的对手么?” “什么嘛……”红衣少女赧然一笑,“我只是怕在姐姐的地盘闹出人命,不好收场罢了……” 仙儿娘娘点点头,说道:“这些人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任何一方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那仙儿姐姐还不出面制止?”红衣少女笑道。 仙儿娘娘挑了挑眉梢,看向一旁的红衣少女,调笑道:“我自是不能出面的,我若是出面,必然会被诸多势力牵扯,到时可就不会善罢甘休了。” 红衣少女说道:“……所以?” 仙儿娘娘笑道:“不是有雪公子在场么?那些人也就拿着武器罢了,看看他如何处置不好么?” 说完,她像是狡猾的狐狸一般,用折扇遮着红唇,咯咯娇笑了起来。 吴雪虽然以一人之力击退了少林五个俗家弟子,暂时震撼住了众人,但外面的人已经杀了进来,手中挥舞着长刀阔剑,纷纷护主。 见自家帮手来了,那伙人登时有了几分底气,心想:“雪公子虽然武功高超,但此刻他身法内力俱是减弱,不久就会败下阵来。”于是,他们指着吴雪叫嚷道:“就是那个白衣狗,把他给老子砍了!” 闻言,众恶犬纷纷攻将过来,吴雪一番打斗下来,早已经疲惫不堪,内息不稳,此刻又见几十口持刀剑的狂徒挥杀过来,顿时叫苦不迭,心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若是没有无缘无故损耗一半的内力,不说能打败他们,但自保也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下可麻烦了!” 见众武夫来势汹汹,吴雪不敢过多抵抗,只得游走在刀光剑影之间,强提着内力,轻功躲闪。 红衣少女见吴雪处于危险之中,顿时心里一抽紧,一个飞身落地,急不可耐地往后堂跃去。 仙儿娘娘“簌”地一收折扇,笑盈盈地看着她的背影,笑话道:“还说不担心他,这不是去为他取剑去了么?” 胡一平被人暗算,心下着恼,一股狠劲上头,接连打倒几个人,他武功自也是不错,此刻正与数人混战着,而不落下风。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原本俊秀玉质的脸被乱拳打得鼻青脸肿,唇上还挂着两道鼻血,显得极是狼狈。 而身为商人的胡三奇自是不会武功的,他除了敲拨算盘,浑身无二两劲,见机不妙,立马撇丢下斗得发狂的胡一平,回首叫道:“小弟,你先等着,待哥哥去叫人来!”话音未落,就拖着硕大的身躯麻溜跑路了,只见他以一种跟身形不符的速度和灵活突出重围,一个翻身跳出了窗户,再也不见踪影了。 群仙林外下着暴雨,如墨般黑沉沉的夜空上乌云滚滚,里面风云涌动,电闪雷鸣。群仙林里也似电闪雷鸣般激烈地打斗着,姑娘们早已经吓得躲到了后堂去了。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男人是条虫,一群醉酒的男人那就是一条龙了。他们酒意上头,下手没轻没重,也没了顾忌,看不合眼的,那自然也是要摩拳擦掌教训一番。 那个脸上长着痦子的黑衣汉子也被牵扯进去,他一把丢下酒杯,调运了一番内功,对着几个冲杀过来的人霍地挥出两掌,只听一阵骨头碎裂的闷响,那几人胸口顿时凹陷了下去,口喷出一注鲜血,败退着倒飞出去。那黑衣汉子冷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我的落霞五云功已经突破四层,你们这些鼠辈岂能是我的对手?”说着,他阴鸷沉闷的眼睛看向别处,胡一平正和他人乱斗一团。“你可得好好活着,老子要亲手会会你!” 另一边,江湖帮的二人也是出手极其强悍无匹,只见那虬髯大汉挥舞着一张酒桌,舞得虎虎生风,只一下子就掀翻一众人,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而那精瘦汉子出手却格外阴险狠毒,只见他双手来去似舞,尽拆来敌之筋骨,一阵“磕磕巴巴”的声响,已有数人不是脱臼就是断骨,哀嚎着躺在地上翻滚。 而震破梦蝶姬幻境的方面汉子,此刻却龟缩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在场的众人,他一双粗厚的厉眉斜入云鬓,一双丹凤眼前后盯着吴雪、胡一平、黑衣汉子、江河帮二人。他心里已有了一番定数,暗自喃喃道:“那脸戴面具的白衣小子一身魔教邪功,看出路也是个如梦魔教的好手。那俊俏小生武功虽然驳杂难辨,但隐隐有魔鬼教的影子,也不是个清白之人。那虬髯大汉和精瘦汉子一身野路子,看着像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江河帮之人……只是……”紧接着,他啧了一声,神情有些古怪,“那个脸上长着痦子的丑汉子,他的功法怎么有我派的风范?就连运功出手的路数都极其类似,莫非他是我派中人?可我怎么没见过他?” 只观数眼,那方面男人就已经将他们武功对的来路抖漏了出来,可他对此局视而不见,只是冷眼看着这几人的身手,暗自揣度着。 在群仙林更里面一点,吴雪连打带退,来回躲闪着霍霍而来的刀剑,只听空气中蓦地响起刀啸剑吟,寒光飒飒之间,朝着吴雪倾泻而去。吴雪此刻手无寸铁,又加之身如负石,无论是身法还是内功都已不似先前那般凛冽,无奈之下只能连连退却,可那十来个手持刀剑的汉子像是带着刺的刺猬,频频欺身上前,不给吴雪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频频游走于刀尖之上,自是惊险万分,吴雪心口狂跳,心想:“再这么拖下去,我定要气数耗尽,被他们乱刀围困至死!” 有人说:“一寸长,一寸强。”指代的正是兵器,吴雪手无寸铁,就算是想靠着身法快速上前,趁其不备强行缴他们的械,但依旧忌惮来回挥舞的众多刀剑。那十来个人有攻有守,攻防兼备,一方进攻一方回援,身法出手也丝毫不乱,吴雪几次想找机会上前夺剑,但是他们防范得水泄不漏,任是吴雪废了浑身解数,也想不到破阵的办法。 见吴雪身法渐渐满了下来,那十来个人组成的剑阵蓦地攻上前,连连逼退吴雪,招招凛厉,惊人心魄。 那方面男人冷眼看着被剑阵围困的吴雪,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喃喃自语道:“此乃我派‘青光绝杀阵’,凭着徒手功夫,任你再强也找不到破阵的办法。如梦魔教的余孽,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应对!” 只见那十来个人手中的刀剑挥舞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刀光剑影频频擦着吴雪的身体而过,出手干脆凌厉,险象环生。 就在吴雪疲于应对之时,只听有一女声喊道:“那小子,快接剑!” 吴雪闻声望去,只见刚才那红衣少女出现在不远处,朝着他丢过来一个物什,她一出手,只见一道黑光闪过,吴雪连退数步,一跃而起,接住了那黑色的物什。 他定睛一看,顿时心头一振,此刻在他手中的,正是由如梦圣教前教主秦霖赠予的陨铁所打造的其中一把黑剑,此黑剑有两把,一长一短。在吴雪手中的这把,乃是那柄稍长的长剑。吴雪一把接过黑剑,心里振奋之余,又暗暗想到:“当时这两把黑剑交由蝶梦保管,可她神秘消失在了黑夜里,怎么此刻出现在了这里?” 吴雪虽然惊疑万分,可眼下大敌当前,无暇顾及许多,接了黑剑便和那十来个人斗在一起。吴雪不谙剑法,只是凭借着攻防的利害来挥舞手中的剑,虽然杂乱无章,但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狼狈不堪。 那十来个人组成的“青光绝杀阵”里一阵剑光激荡,朝着吴雪攻来,吴雪连格带攻,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他黑剑横将着一挥,身子猛地一退,避过开来。 这下望去,只见那些人手中的刀剑经过一番打斗,不是卷了刃,就是被黑剑砍出一个个豁口,更有甚者,直接被斩成两半。 众人见了,无不惊疑骇然,他们盯着吴雪手中的黑剑,唯有那把剑,依旧泛着幽幽的光,安然无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破阵 那方面男人蹙着粗眉毛,脸上的神色无比刚毅镇定,他缩在人群外围,没有参与这场各怀鬼胎的争夺战。他眼睛来回看着在场的众宾客,其中吴雪、胡一平、黑衣汉子、江河帮二人他们的武功路数全部了然于心。 他看着跟剑阵相搏的吴雪,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心想:“这小魔种任凭他一身邪门功法再强,徒手也不是我派‘青光绝杀阵’的敌手。不出十招,他必败下阵来,束手待毙。” 吴雪被那剑阵围困,只见他周身青光飒飒,刀光剑影激荡不绝,每一出手便有一阵刚猛的剑吟刀啸乍起。吴雪叫苦不迭,只得来回闪避,心想:“我的内力莫名其妙损耗了半数有余,加之手无寸铁,他们的剑招愈奇愈快,再如此下去,我必将败于此地。” 他便打边退,只身法越来越慢,俨然快要败下阵来,就在吴雪频繁遇险之时,只听有人朗声喊到:“那小子,快接剑!” 吴雪循声望去,却见正是之前那个红衣少女,她神情凛然地跑出槅门,随手抛出一个黑色的物什,吴雪几个阔步后撤,纵身一跃,接过那黑色物什,只见那正是那把陨铁打造的黑剑,吴雪瞧见手中的黑剑,不由得失笑,眼睛看向那红衣少女,心里甚感奇怪。 可眼下大敌当前,他无暇分心,接过剑来,便是手臂一振,这时那十来个人组成的剑阵齐攻过来,吴雪之前从未修习过剑法,于用剑之理毫不通彻,只是凭借着从如梦功法里学到的武功路数泛用到剑招上,虽多有生疏之感,但已经接下了众人攻势。 一时间剑光激荡,黑剑流转如云,吴雪手持着黑剑游走在众人之间,来去不下十个回合,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撞击闷响,吴雪一抄手,将剑横着一挥开,一道黑光如孔雀开屏般激乍而起,登时一股劲气挥散开来,那剑阵中的众人顿时被震慑连退,那青光剑阵随之自破人散。 这一番打斗之后,众剑客手中的剑刀无不是卷了刃,上面布满一个个深陷的豁口,更有甚者,一柄剑直接被截为两段,威风大减,众人不无惊疑骇然。 吴雪将如梦功法运用到剑招上,竟然突现奇效,败了一众强敌,之前那攻防兼备的“青光绝杀剑阵”被不费吹灰之力地破除。望去,他手中的那把黑剑泛着深邃神秘的幽光,自是完好如初。 那方面男人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公子手中的黑剑,暗自琢磨:“此剑也甚是诡异,其锋若垂天乌云,攻如出水苍龙,自是初现便露三分寒芒,天下怎会有如此强悍的剑在?能与之匹敌的,只怕唯有已经失传的黄泉碧落双剑。” 那剑阵被雪公子只剑挑破,众剑客无不骇然,他们手中仰赖的宝剑宝刀已经全被那把黑剑重创,再无战斗能力。他们一时游移不定,只戒备之态盯防着吴雪。 吴雪垂着黑剑,沉声道:“诸位的青光绝杀剑阵甚是精妙,在下若不是有神兵异器在手,自是要折于其手。诸位乃是名门正派之士,为何也要学少林俗家弟子,来此风流之地?” 见被吴雪挑破了身份,那十来个剑客脸上不由得一红,惊疑不定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那方面男人眼中闪过一道光,他见雪公子之前一眼便看出了少林武功的底细,此番交手又是戳破了他们的来路,心里疑惑不已,心想:“这雪公子毫无疑问是那如梦魔教的余孽,只不过听他话语声尚显稚嫩,怎会有如此阅历,来识辨少林与我派之功法?” 吴雪自然是知晓的。他之前凭借家中关系,多次前往武林众的名门正派观其功法修炼,加之他记性奇佳,大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他也看来很多关于江湖各派的武功解析,自是如数家珍,见之便解。 他经过一番交手之后,心里也跟那方面男人一样困惑,心想:“怎么今晚这群仙林里会有这么多武林大派人士混迹于此?难道他们都是为那梦蝶姬而来?这可真是怪了,这两派俱是武林名门,尤其看重名声,怎么会打破戒律,来这虎狼之地?” 想着,吴雪看向一边那红衣少女,却见她素颜无瑕,嘴唇上染着血,一番比对之下更显妖媚。只是,她的眼睛和神情都无比纯稚,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般。 “那小子……接剑……”吴雪回想着刚才那红衣少女对他说的话,心里更觉三分古怪。 吴雪无心恋战,他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诸位,刚才是在下莽撞,无意冒犯贵派,你我本无仇怨,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就此收手吧。” 那些剑客面面相觑,犹豫不决。就在此时,那方面男人纵身一跃,便来到了吴雪面前四步开外,站在了那些剑客的面前。只听他朗然一笑,尽显傲然刚正之势,他定了定睛,看着吴雪,沉声说道:“少侠真是好身手,果真是少年出英雄,只是……” 他眯了眯眼,接着道:“你一身邪门歪道的功法,还是不要在此招摇,免得引火烧身!” 吴雪微微一怔,心想:“此人是何来路?闻其声尽显中气十足,自也是个内力深厚的好手。” 于是他便收剑朝那方面男人抱了抱拳,说道:“晚辈见过正一真人,多有失敬,多多包涵。” 那男人朗然一笑,说道:“你眼力很不错。不错,我正是正一中人,这些人与我同门,他们学艺不精,惹了笑话。” 吴雪暗自嘀咕:“此人很是面生,不知是正一门中哪位高人?” 于是他说道:“在下只是得一宝剑,才勉强接下贵派‘青光剑阵’,于武功路数俱不是正一敌手,碰巧而已。” 那方面男人双手背后,淡淡一笑,说道:“你的剑虽然是神兵利器,但若是本身武功不济,也不会克破此剑阵。” 见他未捅破自身功法出路,吴雪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毕竟如梦圣教一直被中原武林认作是邪魔外道,加之很久之前武林上下合力围攻如梦与魔鬼两教,这中间结下的梁子,可不是吴雪所能承担得起的,他不想多生事端,见那方面男人态度倒也谦和,不由得松了口气。 吴雪抱了抱拳,说道:“前辈,在下冒犯,先行告退。” 说着,他就走向那红衣少女,那红衣少女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嘴角带着纯稚无邪的笑容,她微微歪着脑袋,好奇又羞怯地看着吴雪,毕竟他此刻戴着面具,认不出来也是正常。在场中人不乏高门之徒,自己的武功又被人看破,自是不敢再久留,便想先带走秦如梦,再说后话。 吴雪看着那个红衣少女,竟然有一丝前所未有的紧张。他同样感到疑惑,这少女认得他的如梦功法,也曾情不自禁教他破招之法,可那副不相识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吴雪一隅已经停止了打斗,可群仙林其他地方仍旧在混战之中。胡一平脚边躺了一众人,不停地哀嚎打滚。他愈战愈勇,虽然挂了彩,以一人之力敌三四人也不在话下。那脸上长着痦子的黑衣汉子挥出数掌,劲风霍霍,重创数十人,他一边打一边靠近胡一平所在的位置。他眼中泛着寒芒,一如他出手一般凌冽。那江河帮的二人中虬髯大汉武功强悍无匹,手中的酒桌已经被他打断了一半,毙倒者不计其数。而那精瘦汉子出手极其阴毒狠厉,双爪频出,过处催骨拆筋,凶狠异常。 那虬髯大汉小声道:“我们这是在别人地盘,不要下死手,免得惹上麻烦!” 那精瘦汉子笑话两声,阴恻恻地说道:“我只是让他们伤筋动骨罢了,留了他们一条命。倒是你,不要砸死人了!” 虬髯大汉朗然一笑,说道:“这你放心,他们只是昏过去了。”接着,他话锋一转,“别忘了,我们的目标可不是这些人!” 他眼睛瞥向那边的红衣少女,在她不远处,便是那白衣雪公子还有一个方面男人。 那精瘦汉子冷笑道:“知道了。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这里面想浑水摸鱼的人,不在少数。” 吴雪长长细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紧张的感觉,红衣少女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茫然无措的微笑。每靠近她一步,吴雪就有种感觉,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似的,他体内的血液在沸腾着。 就在此时,那方面男人几个阔步,挡在了吴雪面前,吴雪微微一怔,疑惑着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那方面男人微微一笑,说道:“雪公子,这里乃是是非之地,还请雪公子快快离去吧,不要再多生事端。” 吴雪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说道:“这风尘之地,清修人士也该速速离去。我本就是个邪魔外道,来这里,自然是要找女人的,莫非正一派的前辈也想找女人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正陵真人 听完吴雪所说的话,那方面男人微微一怔,显得有些错愕,不过那种神情只一闪而过。他也不动怒,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派乃清修之地,我门中人也自是如此。我们来这里,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解决,还请雪公子不要多生事端,和气为重。” 说着,他眼睛微微瞥向红衣少女,当时红衣少女施展幻术之时,在场的唯有他一人知情,而他内力迸发,击破了红衣少女的幻境,此番下来,方面男人早已经认定,这个雪公子与这个红衣少女乃是同出魔教之门。 吴雪观其神色,大有古怪之意,心想:“他莫不是也是冲着秦如梦来的?他是正一门人,之前那些人是少林俗家弟子,这武林两大支柱同时出现在这群仙林,所为何事?他们不会是打着‘剿灭魔教余孽’的旗号来此捕抓秦如梦么?”此番想来,吴雪更觉众山压少林法宝火佛舍利正是被正一门的弟子所窃走,所以门中才派我下山帮助少林中人一同寻找火佛舍利,以正清白。”他顿了顿,接着道:“之所以来到这种地方,是因为前段时间有人给我们所住的客栈送了一份信。” 吴雪说道:“一封信?” 那方面男人默然点了点头,那粗厚的眉毛高高蹙起,接着道:“那封信是有人半夜射箭投来,信上只有一行字,上面写道:‘欲知火佛舍利下落,速来群仙林。’这样一句话。” 吴雪问道:“那真人可知是何人夜班投箭传信?” 那方面男人摇了摇头,喟叹道:“那人行事诡秘,且其箭力浑厚,箭杆一半没入木柱,我出门寻找,却未见到有何人影,那箭大概是在极其远的地方飞射过来。有此神力,其武功也必然高超过人。” 吴雪闻之了然,说道:“竟然有这种事……”他转而笑道:“可真人也看见了,这里只有一群娇滴滴的姑娘们,哪里有如此神力的武夫?” 那方面男人思忖片刻,眼里满是怀疑之色,他看了看红衣少女,心想:“她也只是学了两手幻术这种歪门邪道,未必就跟那火佛舍利有关系,我如此咄咄逼人,而这里又是各路消息来源交换之地,若是被人见了,未免会让人说我恃强凌弱,实也是不齿。” 想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意,说道:“雪公子说的是,在下洗辱心切,这才冒犯来此探寻,多有得罪,还多海涵。” 吴雪苦笑着回礼,说道:“真人不必多礼,我也只是个过路人,并不是这群仙林的当家。” 这时候,只见从外面跑来一人,那人身着墨蓝色道袍,急急忙忙来到方面男人跟前,神情很是慌忙,报道:“正陵师叔,少林四大天王已经到了城内。” 那方面男人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见一见他们,商讨一下追宝之事。” 言罢,那道人便先行告退。吴雪看着那方面男人,只见他方面阔耳,龙眉虎口,一双丹凤眼蕴含着刚正之色。心想:“正陵真人?不知他与张节陵张道长是何关系?” 于是吴雪问道:“真人可是姓张名正陵?” 那男人笑道:“正是在下。” 吴雪心里顿时一畅,说道:“不只真人可识得张节陵张道长?” 张正陵闻之一振,眼中忽而闪过一道喜色,一把抓住吴雪的双肩,吴雪只感觉像是虎爪按压在身,动弹不得。他面露喜色,说道:“你知道节陵师兄?” 见雪公子整个人都快被他给提了起来,张正陵顿时歉然地笑了笑,松开了一双铁手,说道:“在下鲁莽了,节陵师兄离开正一门已有数载,当日一别,至此再未相见,今闻其名,不免有些欣喜难当。” 张正陵松开了手,吴雪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心想:“这下是好,凭借着他们的关系,怎么也不会刁难于我。” 张正陵急切道:“雪公子可曾见过我那师兄?” 吴雪笑道:“实不相瞒,一个多月前我才与节陵真人分别,现不知他去了哪里。” 张正陵微微一怔,随之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说道:“师兄他离开正一门久矣……此番再听到故人之名,欢欣鼓舞,精神大振,只不想却也是空欢喜一场……” 说完,他神情古怪地上下打量一番吴雪,心想:“我那师兄行为古怪,生性豪放,只想不到竟与魔教中人为伍,实在是奇怪……” 吴雪知他心中疑虑,便笑道:“节陵真人曾授于我一招半式,今日见了正一门人,颇感欣慰,不是故人,犹是故人来。” 张正陵又是一怔,心中嘀咕:“节陵师兄不光与魔教中人为伍,竟还传授给他正一武功?”可他转念一想,只道是他脱离正一门,浪迹江湖,放浪形骸,照他的脾气也是正常。 于是张正陵目光炯炯地看着吴雪,沉声道:“既然节陵师兄授你武功,就必然认为你根正苗红,有副好根骨。你还年轻,可不要误入歧途啊……” 吴雪顿时了然,说道:“在下并不是如前辈所想的那般……” 张正陵笑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吴雪也是笑道:“正陵真人必是认为晚辈是魔教中人?” 张正陵眼中泛着光,反问道:“你不是么?” 吴雪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虽然修习了如梦功法,但并不是魔教中人。毕竟这江湖险恶,小可若是不学个一招半式,只怕会横尸荒野。只是,我求学心切,未加分辨,这才学了此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易男之难 吴雪滔滔不绝说了一阵,说什么自己无意与魔教为伍,说什么自己是孤家寡人,说什么自己是迫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听的张正陵连连点头,倒是一直在一旁乖巧地旁听的红衣少女翻着白眼瞥了瞥吴雪,嘴里嘀咕道:“你戴个面具就找不到北了?一阵胡七八扯,若是没有你所说的魔教,你只怕早已经被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给玩死了!” 只是她的声音很小,而吴雪和张正陵二人说得正欢,时而念及前人旧情,时而寒天暖地,气氛很是火热。听罢吴雪言述,张正陵刚正不阿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宽慰愉悦的笑意,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说道:“师傅说得果然不错,不能只凭‘一眼识人’,那免不了要闹误会。我还差得远啊,差一点就错把雪公子当成魔教宵小了。” 吴雪笑道:“是在下现眼了,竟然在正陵真人真容面前耍大刀,实在班门弄斧,惹人哂笑。” 一旁那红衣少女默默地看着互相寒暄的二人,此前他们还是正反殊途,此刻却如此亲密无间,俨若知己。她抱着双臂,在旁冷哼了一声,心道:“溜须拍马,恶心至极!” 张正陵长叹一口气,黯然道:“只是当下小道有些急事须处理,不能久留,不然必要与同袍把酒言欢,促膝长谈!” 吴雪笑着拘礼,说道:“正陵真人有要事在身,在下就不多叨扰了,改日再见,须不醉不归,一畅江湖之情。” “好!”张正陵随之朗然一笑,“你黑白分明,只是,你还年轻,可不要久与魔教中人为伍,免得被邪气晕染,祸及自身……” 听他语重心长的语气,吴雪连连点头,又各自寒暄一番,这才作罢。 待张正陵带其余正一门的弟子离去得远了,吴雪才长长出了口气,回过头看那红衣少女,却见她气呼呼的抱着胳膊,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吴雪苦笑道:“好了,这下,没有人再会打扰我们的谈话了。” 那红衣少女嗔怪道:“雪公子说话太正经、太正式,哪有江湖之情可谈?” 她是怪之前吴雪说了很多肉麻恶心的话,而另一方面的意思,无非就是怪怨他对人对己的态度太过分明,这不,怪罪他“无江湖之情”可谈。 吴雪怎么不知她的意思?他微微苦笑,说道:“可真是罕见,听你叫我‘雪公子’这种虚名……” 那红衣少女冷笑一声,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翘,浮现了一抹古怪的笑,讥诮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小子’啊……” 在次听到她叫自己“那小子”,吴雪不由得苦笑,甚至有些宽慰,说道:“在下正是那小子,你是什么时候分辨出是我的?” 红衣少女说道:“你很难认么?戴着面具都掩饰不了那股恶棍的气息。” 吴雪微微一错愕,显得很是惊讶,他一双凤眼在她脸上细细端详了一番,摇头轻叹道:“秦姑娘啊秦姑娘,你对我的成见可比海还辽阔,比峡谷还深……” 那红衣少女失笑了一声,一双杏目力里闪着清澈的波光,说道:“秦姑娘?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你错把我当成她的女人。怎么,你是来找你的秦姑娘的,不是来找我的喽?” 吴雪微微一怔,心想:“她可真是让我糊涂了。她怎么看都是蝶梦,而不是秦如梦,可这天下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于是吴雪以退为进,讶异道:“你是蝶梦?” 只不曾想那红衣少女俏白的脸上忽而一愠红,转身就走。吴雪心中一紧,只怪自己太笨太傻,于是立马上前阻拦道:“蝶梦姑娘,蝶梦姑娘,你且听我一言……” 蝶梦立马回过身来,吴雪追得紧,差一点没收住脚步撞上她,可她却纹丝未动,脸也不抬,只是一双眼睛满含嗔怪愠恼的看着他。吴雪离她很近,几乎快要碰到她的鼻子,连大气也不敢出,立马往后退了两步,说道:“这么长时间过了,你可还好?” 蝶梦冷笑一声,看向别处,冷冷淡淡地说道:“你看我是好也不好?” 吴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那日一别,没想到今日是在这里见面,不知在那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跟你说着说着就晕倒了?” 蝶梦冷冷瞥他一眼,说道:“你怕是头昏脑涨糊涂了吧?” “嗯?”吴雪困惑不已。 蝶梦却说道:“没什么……” 吴雪心中虽有千万问题须解,但此刻群仙林内外还在混乱之中,虽然势头已经比之先前减弱不少,但耳边依旧可闻打斗的吆喝声。 他叹了口气,说道:“蝶梦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此地。” 蝶梦幽幽一笑,黯然道:“雪公子,现在你是客人,我是供人嬉乐的玩物,一入这虎狼之地,卖身契一签,怎还有轻而易举就离去的道理?” 吴雪伸出去的手猛然一震,停了下来,此刻她的手腕近在咫尺,可他却不敢去抓了。 他心里一阵黯然,说道:“我去跟仙儿娘娘说,就说你本与我是一路,只是途中离散,不得已而为之。” 就在此时,忽听旁边一人说道:“哎呦,雪公子,你的口气可真是狂妄啊,真不像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少年人可说的话……” 一听到这既柔媚又清冷的语气,吴雪猛然一惊,循声望去,却见仙儿娘娘手持着折扇倒了他们跟前。 吴雪定了定心神,沉声说道:“仙儿娘娘,蝶梦姑娘……”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仙儿娘娘给打断了:“雪公子乃是年少公子,爱慕佳人红颜本是常情,可在她孤苦伶仃、流落临江城街头的时候,是我把她接了回来,本着让她活命的念头跟我签了卖身契。今个儿雪公子独身前来,就想凭三言两语就拐我悉心栽培的姑娘么?” 吴雪心中一沉,说道:“那我怎样才能带她走?” 仙儿娘娘随之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精巧玲珑的算盘,开始拨算了起来:“她来我这里也有些时间了,先是住宿费怎么着也有二百二十两。伙食费自是不用说了,在我这里无不是好酒好菜悉心招供着,这也得一百五十两。再加上春夏秋冬内内外外各式衣裳,全是最精美最时新的材料款式所制,这得有个五百七十两。这还不算完,还有各项消磨费,少说也有二百两银子,再加上卖身契上面定的身价三千两,雪公子,这账你算算看,我花了这么多钱栽培的姑娘,怎么就能教你这么轻而易举就拐走了呢?” 仙儿娘娘絮絮叨叨说完,吴雪只感觉好像是老和尚念经,令人头晕目眩,振聋发聩。 此刻他像是一块木头一样呆呆杵在那里,一旁蝶梦惊疑地看了一眼仙儿娘娘,没想到后者却狡黠一笑,冲她做了个眼色。 蝶梦悄声道:“我只是想难为难为他而已,你这太过了吧?!” 仙儿娘娘悠然一笑,看着茫然无措的吴雪,将声音提高说道:“钱都是小事而已,他若是肯为你花这些钱带你走,姐姐才能放心你不会为以后的生活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蝶梦嘀咕道:“可靠花钱买的安心,能真正让人安心么?” 这比感情的交易,价码已经远超了吴雪的想象,就算是吴家尚存,恐怕他父亲给他娶媳妇,也不会以这样一种方式。 沉默一阵,吴雪忽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随之笑了起来,笑得很古怪,就见他的肩膀也在随着他的笑而抖动着,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蝶梦无比担忧地看着吴雪,可是他带着坚硬冰冷的面具,又怎么能看清他的面目呢? 仙儿娘娘面带笑意,说道:“这笔账如何?还算公道吧?” 吴雪笑了笑,连连点头,嘴里喃喃自语道:“公道,公道极了……” 可说着,他忽而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蝶梦猛然一怔,随之黯然道:“没钱难到英雄汉,就算是他,也是拿不出那笔钱的,何须如此?” 仙儿娘娘冷笑一声,说道:“妹妹你可不要伤心,他气度如此之小,只听到要花钱,就吓得跑路了。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姐姐可不放心就这么把你给送走了。” 蝶梦笑道:“就算是姐姐想留我,我也还是要走的。现在正一门和少林寺的好手都已经下山追查火佛舍利的下落,我若是再不赶紧,只怕要心脉俱被寒毒封闭而死……还要连累了他……” 仙儿娘娘笑道:“我自知是留不住你的,你可不要怪姐姐,我帮你吓跑他,不是会给你足够的空间去夺得火佛舍利么?” 蝶梦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只怕这一下,我就再也不能以‘蝶梦’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了……” 仙儿娘娘叹了口气,说道:“人总是会变的,你怎么那么能保证,现在的他还是从前的那个他?你可不要因为年轻气盛就犯错误,把所有的错误结果都归结到‘青春’头上,更不该偷偷跟他签订那种生死相依的契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浑水摸鱼 对于仙儿娘娘语重心长的言辞,蝶梦回之一笑,说道:“可我不是背着他偷偷跟他定下的契约……” “什么?”仙儿娘娘有些惊疑,“不是偷偷摸摸?” 蝶梦点点头,眼睛看着吴雪离去的方向,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在蝶梦的身份上见不到的坚定,她笃定道:“那时可是我们一心一意的约定,他也知道,我们血脉相连,早已经分不开了。” 仙儿娘娘无奈道:“可他现在就是个一无所知的愣头青,只有一个人维系的约定,还算是约定么?” 蝶梦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喃喃自语道:“他不该想起过去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起……那样只会给他惹来杀身之祸……” 仙儿娘娘轻叹道:“我该说你什么好呢?矛盾?痴情?还是傻?你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为何还要如此照顾他?他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你需要像他母亲一样照顾他么?” 蝶梦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他怎么变化,就算是他变成了老头子,对我来说都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仙儿娘娘长长叹了口气,对于这样执着的蝶梦,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了,只是说道:“结果呢?你好心对他,他倒还是在外面拈花惹草……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叫‘泊火若生兰’的关外姑娘,他们不是情投意合么?这种负心汉,你何必再跟他纠缠不清?” 蝶梦微微一笑,说道:“兰儿妹妹人是极好的,正与他是绝佳搭配。只是……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的……无论如何都不行……” 仙儿娘娘无比担忧地看着蝶梦,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她虽着明艳的红衣,但无论是身子还是容颜,都已是尽显憔悴疲惫,哪里还似火一般的热情激昂? 蝶梦接着说道:“他对于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忘记了,可我没忘,我还记得就行了……他并不是对我薄情寡义,而是完全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而这记忆,是他万万不能想起来的,为此,我必须时时刻刻看着他,不能再让他回去了……” 听着她犹如呓语般的絮絮叨叨,仙儿娘娘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好妹妹,好了好了,姐姐不跟你较真了。你身体有隐疾,加上今个儿这么一闹,更是不堪。你还是早早休息吧,我会帮你注意火佛舍利的下落……” 蝶梦却未动步,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依旧望着那边,望眼欲穿。那边喧嚣依旧,打斗似乎还未停止。 仙儿娘娘暗暗叹了口气,狠狠地一跺脚,撸起袖子就要过去,说道:“这帮无良宵小,闹腾这么久还没过瘾,你先去后面休息吧,姐姐去教训他们一番就回来……” 就在她气势汹汹想要去阻止之时,却见在前面打斗的人群一下子冲将了进来,细细看去,只见这群狂人之中有几个老熟人:胡一平、黑衣汉子、江河帮二人。 见着如此阵仗,仙儿娘娘也是有些错愕,她疑惑地看看蝶梦,可是却见她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在嘴角微微浮现了一抹笑意。 “这是怎么回事?”仙儿娘娘喃喃自语道。 蝶梦笑道:“他没跑,这不,他不是来了么?” 只见在那群人之前,有一个灵动的白色身影来回闪退着,那人无疑便是之前“落荒而逃”的雪公子,不过此刻他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众愤怒的人群。 只听吴雪叫嚣道:“你们不是看我不顺眼么?老子就是要抢了所有女人,你们一个也得不到!”说完,他放肆大笑。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叫骂: “这犬日的,如此猖狂,真把我们当是软豆腐么?!” “小子,有种你别跑,吃上爷爷的一顿重拳!!!” “贼小子,装神弄鬼,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吴雪蹲在屏风上,像是一只猴子一般,仰着头,唧唧喳喳地怪叫着,惹人发笑。 可是在他们看来,这就不只是逗人开心那么简单了,在他们看来,这学猴子的举动,无疑是在把他们当猴耍,一众长时间在江湖上混得有头有脸的人,什么能受这般折辱? 正在吴雪狂啸期间,不知道是谁怒骂一声:“犬日奶奶的!”立马飞过来一只鞋,正正砸在吴雪脸上的面具上。 吴雪笑道:“扔鞋子算什么本事?小爷我就在这里,你们若是能沾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乖乖认输!” 众人一听,顿时暴怒万分,一阵如狼似虎般的狂喝,直扑向了吴雪。 吴雪应声而动,飞身跳下屏风,那些人来势迅猛,手中拿着刀剑棍棒就朝着吴雪头上招呼而去。 “小贼,看爷爷打狗棒伺候!” 吴雪朗然一笑,随之只见眼前黑光乍现,横扫开来,只那么一挥,那人手中的木棍顿时被削成两截。 “还有谁,都一起来吧!我知道你们都是心怀鬼胎,冲着梦蝶姬来的。只是不巧,对她我是志在必得,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在下就可要带走她回家过日子去了!”说完,吴雪又是一阵狂笑,一把黑剑竖在面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放你拐弯墙老佛爷的犬屁!!!” “老子今天非剁了你不可!!!” 说完,一众人攻上前来,磨刀霍霍向吴雪,吴雪也不与之缠斗,他且战且退,一把黑剑来回在面前挥斩着,只见堂中剑光激荡,所过之处,兵器尽折。 而吴雪狡猾地继续激怒着众人,不伤他们,也不与他们纠缠,他一边挥剑自卫,一边挪退着脚步,缓缓地朝着蝶梦和仙儿娘娘那里挪去。 仙儿娘娘可算是明白了吴雪心里的小诡计,“嗬”了一声,说道:“我当这小子已经跑路了,没想到是在琢磨着这样的鬼把戏!” 蝶梦娇笑道:“他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 仙儿娘娘苦笑道:“可他今天偏偏为你出了一次风头!” 吴雪想的正是一套“浑水摸鱼”的主意,先激怒众人之间,将他们引来,吴雪深知他们之前有很多人对他的所作所为颇有异议,而且他也发现了,其间不少人都跟他一样有“浑水摸鱼”的想法,于是他加以利用,借着他们惹出乱子,再从中取栗。好一套想当然的诡计。 仙儿娘娘挑了挑眉,喟叹道:“真想不到,看着像是个谦谦君子的少年,骨子里竟然是个流氓!” 蝶梦脸上一红,羞赧笑道:“他一直都是流氓,小时候就是……” 仙儿娘娘叹了口气,苦笑两声,恨恨说道:“他倒是敢!砸了我群仙林的招牌,又得罪这么多人,我看他个小蟊贼怎么收场!” 蝶梦笑道:“仙儿姐姐请放心,妹妹在这里叨扰许久,自然是不会要姐姐白白破费的。至于他怎么自处,那就看他本事有多大了。” 仙儿娘娘看向“勾引”着众人前来的雪公子,苦笑道:“你倒是会处处为他着想,生怕他吃了一点亏!” 蝶梦只狡黠地轻轻一笑,便默然不语。 吴雪心口狂跳,这是他自己第一次做出“挑衅”的行为,所以他很是胆战心惊,可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是冒着风险,有些事情也还是值得去做一做的。 胡一平混在中间,心里很是疑惑,心想:“这小子在使什么诡计?怎么与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可他一看到众人与吴雪打斗的过处,立马就明白了,“这小贼子!原来跟我打着一样的主意!”他冷哼一声:“你就算是有神兵在手又如何?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那脸上长着痦子的黑衣汉子手中拿着长刀,眼睛一直停留在胡一平的背影上,冷笑道:“你且暗自盘算了,又岂知有人想要你命?” 那江河帮的二人也在其间,虬髯大汉对那精瘦汉子道:“待会儿这里一乱,我们就直扑那梦蝶姬,这次定要把她带走!” “放心。”那精瘦汉子看着梦蝶姬,眯了眯眼睛,“她跑不掉的!我今天若是让一个女人从我手中溜走,以后还怎么在江河帮混?” 那虬髯大汉嘱咐道:“你可不要再意气用事,我们可不是来花天酒地的!” “放心,放心。”精瘦汉子只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我挺想会会那个雪公子,瞧瞧他剑术如何!” 虬髯大汉惊道:“我都说了,不要惹是生非!他手中那把黑剑诡异的紧,非普通兵器可比!” 精瘦汉子失望地叹了口气,狠狠说道:“‘他’也是鬼迷心窍了,为一个女人就把我们兄弟俩当狗使唤!” 虬髯大汉立马惊惶地在嘴巴前比起一根粗健的手指,“嘘……你小点声!” “姥姥的。”那精瘦汉子嘟囔道,“老子就是一身胆气,怎么跟你这种看似孔武有力,实则长着一颗女人胆子的小头猫做兄弟?” 几番交手,吴雪已经来到了蝶梦与仙儿娘娘的跟前,蝶梦笑眯眯地看着吴雪,仙儿娘娘也笑盈盈地看着他,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很诡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浑水摸鱼(其二) 胡一平、黑衣汉子、江河帮二人等暗自盘算着,顺着人流压向吴雪,吴雪虽只身一人,但其手中那把黑剑锋刃凌冽,众人一齐攻上,也悍不住那道道黑光倾泻,手中兵刃尽皆折断。众人见那黑剑之势所向披靡,也不敢欺身太近,只在外围逼攻,无有敢出头者。 吴雪边打边退,不多时就靠向了蝶梦和仙儿娘娘,而她们的去路也被各处奔来的狂人堵住,逃脱不得。 仙儿娘娘四下瞧了瞧,嘴角微微上翘,觑了一眼蝶梦,小胜嘀咕道:“瞧雪公子做的好事,这不就是想把我们也牵连进去么?” 没想到蝶梦却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道:“他一人斗一众强敌,无论是内功外功,都比之先前要强了许多。他终于不再像从前一样,遇到事情就只会躲在我袖子下了……” 仙儿娘娘顿时哭笑不得,无奈苦笑道:“我们该为自己想想吧?这小滑头打什么鬼主意,你还不知道吗?” 蝶梦点点头,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了,他想什么我都知道。”说话间,她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吴雪,那似水似火的眼波滢滢灼灼,随喜随忧,又怎么能逃过仙儿娘娘的法眼呢? 仙儿娘娘自知无论她说什么,这个小姑娘都不会动摇,于是便彻底放弃让她明白眼前情势的想法,心想:“这小丫头正值情痴之年,我无论再说什么,她都会置之不理的。”接着,她幽幽叹了口气,“若是那伙宵小对你不利,我帮你一把好了……” 眼见由心怀鬼胎的狂人们组成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吴雪和蝶梦、仙儿娘娘三人被围困中间,周围横刀相对,无有生路可退。 见状,胡一平心想:“你个混小子想什么,老真当小爷不知道?哼,你且猖狂得了一时,却猖狂不了一世!老子不光要强趁乱抢你女人,也要抢了你的犬命!” 见时机已到,胡一平忽而在人群里吆喝一嗓子:“他已经被我们包围,无路可退,眼下正是好时机!” 光说话还不行,没有振奋人心的效果,可他说的声情并茂,连带着手势动作,口沫飞溅之间,又像是野兽一般怒吼几声,这一下,众人也提了胆气,又见吴雪身处重围,于是纷纷唧唧喳喳吆喝着抄刀上前。 吴雪听到胡一平的声音,觉得很是熟悉,仔细一想,这个声音已经在先前发表过煽动言论。吴雪视线穿过众人,朝着胡一平望去,却见这人面容不大熟悉,心里更是困惑不解,自己没有与他交恶,为何他显得如此愤怒? 可他也无暇多想,只见随着胡一平的吆喝声众人的刀剑频至眼前,吴雪只觉得眼前刀光剑影,接二连三地闪着霍霍的寒光,吴雪凭借着灵巧的身法,自如穿梭在兵刃之间,一阵叮叮当当地器械交接攻防之后,却仍旧伤不得吴雪分毫。 众人心里甚急,有几个性子急躁易怒的汉子,已经按捺不住躁动的情绪,抄着刀剑就赶出一步,急不可耐地合力攻向吴雪。人最忌讳的无非是急躁,在江湖交手之时更是忌讳。心浮气躁急于求成,会放大自己的优势,同样也会放大自己的劣势和不足。在这样纷扰不休骸骨累累的江湖上,稍有不慎便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那几个汉子强攻而上,攻势虽然瞬间凌厉了几分,又加之数人围困吴雪一人,吴雪大有周转不支的势头,可再稍一会儿看去,只见吴雪非但没有落败,反而又重新占据了上风与主动。吴雪心想:“我正愁着他们不来进攻呢,如此多的人组成的剑阵合攻于我,不光会僵持不下,无论是攻防都进退自如。他们心浮气躁,正合我意。” 只见吴雪只身仗剑,一把黑色长剑流转于周身,他虽未催动内力驱剑,但也见剑气如虹,寒光激荡,几番交手下来,那几个汉子兵刃尽折,却还是凭着一股血气悍然强攻过来。吴雪不想伤人性命,只来回用剑脊在他们的手背、手腕、手肘各处敲打了一下,附着稍许内力。那几人本想再悍然攻过来,可被吴雪用内力一震,手上一酸胀,拿捏不住手中的剑,登时利器脱手。那几人骇然不已,心想:“雪公子若是不手下留情,我们几人岂不尽皆殒命?!” 吴雪也不恋战,得手即退,还顺带朝他们拘一拘礼,话还未说,便听那几个心直口快的汉子接连道: “雪公子,我们技不如人,是我们输了。” “雪公子手下留情,我们又怎可再得理不饶人?” “雪公子,是我们莽撞了,多有得罪了!” 说完,他们几人纷纷外腰抱拳,接着陡然一转身,头也不回地阔步走了出去。其他人见了,顿时面面相觑,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胡一平见此,只能暗自恼火,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他眼中腾起熊熊烈火,心想:“既然如此,那就得给你们点血色瞧瞧!” 说着,他从后面偷偷摸摸地踹出一脚,直接将前面那人给踢了出去。那人哎哎呦呦地朝前直扑,手中的刀来回挥闪着,不下数人被他砍中,登时血光四溅,虽伤得不重,但顿时激起了一片哗然。这块石头,他已经投向了平静的湖面,顿时涟漪阵阵四散。众人顿时一阵混乱,怒骂声、疼喝声不绝于耳。原本快要收敛的战意此刻又被无端激起了。 那人被踹了一脚,手中的刀伤了数人不说,依旧保持不住重心,直扑向吴雪,吴雪见此变故,猛地往前跑去,趁着他还未倒地,先是一挥剑,挑起了他手中的刀,接着扶住了那人。 就在吴雪以为可以有惊无险地避开此祸之时,只见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寒芒,那刀登时被劲力弹开,猛地朝旁边飞射而去,直插进了一个人的胸膛,那人惊疑地瞪着眼,连喘了几口气,便颓然倾倒。 那刀吴雪本想去接的,只不想有人暗中使诈,用暗器弹开刀刃,误杀了旁边一人。吴雪顿时惊得心口狂跳,朝人群里看去,只见众人无不是怒目圆睁,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胡一平也暗自窃喜,之前他踹那人过去,只是想再引起争端,不料雪公子却是先卸去了那人的刀,而那刀又被人弹开,误杀了一人。虽然他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却是在无意间帮了胡一平一把火。 胡一平借题发挥,怒喝道:“什么狗屁玩意?!装什么仁义礼智信的正人君子?我看是一个自命清高,实则是个卑鄙无耻、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众人见一人当场无辜殒命,只当是雪公子悍然行凶,置江湖道义于不顾,实在是罪大恶极!于是他们纷纷挥着刀剑,发了狂一般攻向吴雪,这次再无试探之意,完全是起了杀心。 吴雪骇然色变,如此变故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但他也明白,这自己必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不想收场。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原本只是想趁乱把蝶梦劫走,不想发生了这种杀人夺命的恶事。 面对这么多发狂强攻的人,吴雪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他一边竭力抵挡,一边阔步避退,心里暗暗叫苦道:“这下真是弄巧成拙了,自己殒命不碍紧,可蝶梦和仙儿娘娘却还在此处,把她们牵连进来,实在不该!” 仙儿娘娘眯了眯眼,对一旁的蝶梦小声道:“你刚才看见是谁在暗中出手的么?” 蝶梦紧蹙眉头,眼睛盯着人群中间的两人,说道:“是那江河帮的俩人。” 仙儿娘娘叹了口气,幽幽道:“江河帮么?近来他们势头正盛,只是不知道此下意欲何为?” 蝶梦说道:“仙儿姐姐,这里不可久留,你还是早早退去吧……” 仙儿娘娘笑道:“你呢?” 蝶梦恨恨说道:“我去揪出那两个背地搞鬼的宵小!” 仙儿娘娘无奈摇头,苦笑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那小子自己别出心裁惹得这么一出麻烦,而且从中作梗的又是江河帮的人,你不怕受牵连?” 蝶梦眉头紧蹙,如覆冰霜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冷艳的笑意,说道:“一个小小江河帮而已,我什么时候怕过?就算是正一门的老头子来了,我也不怕!现在他只身一人,且腹背受敌,虽然神兵在手,也只能顾及一面,那我就当他的另一面好了!”说着,不用吴雪自己去抢夺,她反而自己上前而去。 仙儿娘娘苦笑道:“你可真是死心眼儿!那江河帮虽都是些地痞流氓组成的帮派联盟,但其骨干无不是当世高手豪杰,你可真是陪他一起捅了马蜂窝了!” 众人冲杀过来,不光是冲着吴雪去的,更有甚者直扑蝶梦与仙儿娘娘,美其名曰:“护花使者”。 “仙儿娘娘,你快随我逃离此地,这里有这么个宵小在此猖狂,我怕刀剑无眼,上了娘娘!”那人说着,就想伸手往仙儿娘娘腰肢上揽。 仙儿娘娘淡淡一笑,摇身一转,衣裙微摆,便逃离开去,冷笑道:“小子,很你娘娘耍心眼,你还嫩了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双剑合璧 蝶梦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她抹着泪,低着头,消失在了吴雪面前。吴雪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将逝之物,她像一只从指缝间溜走的蝶,任凭他张手,却也触不可及。 那是两颗迥异的心之间的距离。你怎么去抓一只飞远了的蝶呢 一瞬间,悔恨、迷惘、混乱将他占据。怎么去抓住那些后来追悔莫及的事物呢吴雪心中一抽,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出去。 蝶梦情绪激动,有些失控,就像先前的他一样。不过是他失了神,伤害了她。 自己为什么会失神呢吴雪满心疑惑,可他无空细想,任由她这么跑出去太危险。虽然他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危险,但好像处处都危险。而危险又目不可视,怎么去提防呢 吴雪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身影远去了,消逝了,可他为什么这么悲伤呢他怎么也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占据着心头的高地,向他耀武扬威,告诉他,你已经失败了。 吴雪万分焦急,在人群中寻视着她的身影,那一点点的倩影,却如风一般轻飘飘,只在他身边打个转,就消失了。 他有时会不像他自己。有时是因为他走神,深陷那些情感漩涡里,无法自拔。而他又怎么会傻到对她出手呢只不过是寻常的交手,甚至只是玩耍罢了,何故下如此杀手 吴雪感到后怕,若不是他及时回过神,那把黑剑上,岂不是已经染了血蝶梦的血。 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杀心那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意识,变成了一具空壳,一个只会杀戮的空壳。他站在冰冷的水面,听着那一点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却掀起了万般波澜。 他忽然意识到,那看不见的险恶正逼向蝶梦。时间回到那晚,绑架蝶梦的那伙人还没有落网。他们究竟是谁又在给何人做事他们是为色,还是另有所图 她像一只无邪的蝶,在春天的花园里漫舞,周身却带着晦涩的阴影,却不知飞往何处。 那些绑架者,是不是百里父子所派,还是还有其他躲在阴影里的觊觎者吴雪来不及多想,他追着蝶梦,不知道跑了多远。 可到哪里去寻她呢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之中隐去了行迹,要从哪寻找吴雪站在街头,左右四顾,在这个十字路口。 从各处往来的行人络绎在十字路口,道路纷杂,车辆推开人群,像一条船劈开绵密的波浪缓慢前行。抱怨声、吆喝声、叫骂声、瘦马的嘶声、车轮卡在石头上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篇疯狂放肆的乐章。 他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她去哪了 吴雪顾不得多想,来到一处僻静处。说是僻静处,其实只是两栋房屋中间的小夹缝,里面肮脏不堪,堆着很多垃圾,阵阵酸臭味扑鼻而来。现在,又有何处是僻静之处 吴雪皱着眉头,脚尖点墙壁,左右三四个来回,上到了房顶。 他蹲在楼顶上,像脊兽一样,睥睨着下面的人潮车海。所有的事物都似乎遵循着无序性,混乱,肆意。而他,就是要在这种原始的混乱之中,排布出一条规律,就好像在算式之中用上一条定律公式就可以解开。 他想要的解是蝶梦。吴雪的眼睛盯着方圆的人群和车辆,她会不会就藏在其中,如若不然,她还会去哪呢 吴雪的眼睛很痛很胀,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再次寻找。 临江城的人骤然激增,都带着无比惶惑的情绪在街上逡巡着,他们在盘算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 维护秩序的官兵显得很是无措懒散,他们被挤在一边,有的甚至干脆放弃,跟着几人去喝酒去了。 一种无力窒息感从吴雪心里深处翻涌上来。只看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感到呼吸困难,头脑发热,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 他从心底呼唤着她,可是她不会听见。在这喧嚣的深海中。 他在连绵的房顶上奔走,换了很多方位,所有她可能走过的方位和街道。可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一个人呢 他无比失落地下了房,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跟着人群一起,像是海浪一般扑向沙滩,碎成了白沫。 吴雪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她去哪了。他现在被自责痛苦侵蚀。难道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可不然呢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江湖,他又要到哪里去寻她 也许她过后就会回来了,回到家中。他这样想着。他有些期待,希望一回到家,就见她像往常一样,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了。那种期望反而让他不敢回去了。 今天原本是众人欢聚的时候,可在这时偏偏闹出了不愉快。吴雪追悔莫及,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练剑呢自己又怎么会失控,拔剑相对 他被各种情绪占据着,浑浑噩噩走在街上,他觉得胸闷。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全部淡去了。他望向远处的天空,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挂在人群的头上。离得很近,却怎么也抓不到。 他不想回到家中发现没有她的踪迹,要让兴致勃勃的众人一同去寻找。就算是一同找寻,也无法找到她吧吴雪心里很乱。不知是不是胆怯,他没有回去,只是一个人彷徨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落荒而逃了。无力承担责任的胆小鬼。只会逃跑的懦夫。虚情假意的骗子。 他茫然走到河道边,那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排排垂柳包围的河道,忽然将此地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喧嚣,一个死寂。 吴雪来到河边,在堤岸边慢步走着。河上偶尔漂过几条小船,船夫站在船尾,用一根长杆,撑起一片绿波。 吴雪觉得好笑,若是逃跑的话,走水路比走陆路要快很多。只要出了城,到了江河里面,真的是日行千里了。 他呆呆地站在河道边,想象着船在大江之上的情景,那是一幅孤帆远影的画面。遥遥远去,游若浮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蜷缩在一片卷积的乌云后面,周遭的天空一片赤红。远天飞过一排鸽子,盘旋一阵,消失在了天空。 天空再次沉寂了下来。耳边依稀可闻外面街道上的嘈杂,还有河上吹来的凉风。 吴雪知道,在这样一个晦暗时刻,有很多人神秘失踪,又有很多人诞生了新身份。 她会不会也想那天边归回的鸟雀一般,终将消失在落寞的夕阳里呢 吴雪呆怔了很久,直到耳边的喧嚣将他吵醒,正待他想要回头之时,他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出之未防,吴雪一个踉跄,差点跌入河中。 “不长眼的,别挡道” 吴雪心里一阵气愤,回过头来,却见一群人急匆匆地往船上搬着东西。那是一个个大箱子。 吴雪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他们也是要赶紧跑的了。他忽然想到,这还只是风言风语传言而已就已经是人心惶惶,不战而逃。若是十六国真的打过来了,岂不是要举国齐迁 他那笑容很浅,只是在心怀不轨者看来,是怀着深深的恶意的。 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这是一种嘲讽的冷笑。明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笑,却让人在心中有了千万个理解。 他们顿时不怀好意地围将上来,充满威胁教训的意味。 吴雪依旧笑着,嘴角微撇,看来爱笑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有人就喜欢看人哭,见不得人笑。 一个家主模样的男人突然疾步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教人想起了脱笼的野狗。 吴雪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人足足比他高一头,块头很大,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座山。 吴雪笑道“你这是干嘛” 那人从鼻子里喷出热气,厉声道“叫你别挡道,听不见” 吴雪左右看了看,面带笑意,说道“这里是私人领地吗” 那人冷笑一声,看来他也是会笑的。 他忽然抬起手,冲着吴雪的脸上打去,而就在他挥手的一瞬间,一群人抓住了他的手脚,甚至还有一个从后面卡着吴雪的脖子,将他的脸抬起。 吴雪不能动弹,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也没有丝毫的情面可留。他的半张脸瞬间就肿了。 那人抽了他一把掌,似乎很解家耻家恨,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阴恻恻地斜觑着吴雪。 可他依旧在笑着,似乎不感觉疼,也不觉得脸面有辱。 那人瞬间暴怒,呼呲呼呲喘着粗气,无比愤怒,暴跳如雷,张口叫骂道“我让你再笑”说着就又是一巴掌甩出。 可这一巴掌却甩到了吴雪身后的那人,一声脆响,那人直接被甩翻在地。 吴雪已经站在了几步开外,笑吟吟地扭动着脖子。 其他几个控制着他的人,也已经倒地不起,身上各有一处中击,在地上打着滚,哀嚎连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双剑合璧(其二) 见吴雪与蝶梦之间媚态,在场者无不鄙弃,视之若恶。在场的人之中,除了之前正一门的张正陵张真人之外,无一人知晓吴雪与蝶梦功法的底细流派,只是他们对他二人深恶痛绝,这才把他们当做魔教一类者之流。 有人妄言道:“啐!这两个魔教小贼子,竟把我们视若无睹,忒得是猖狂,今个儿爷爷们就要一扫江湖上的妖魔鬼怪!” 有人态度稍微宽和一些,只针对雪公子开始攻击,毕竟女人与男人不同,至少在他们看来是大不相同的。要攻击也是攻击男人,毕竟这是起码的“绅士风度”。 “我看,定是这小子在这小姑娘耳边吹了什么邪风,这才让她鬼迷心窍,不然这样一个清隽纯灵的小姑娘,怎么会与如此恶流为伍?” 此番发言比较中肯,自然是引得众多人附和,一时间此种认知占领主流,一边倒地压向吴雪。 “这小子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自然不是什么善类!” “哈哈,估计是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干习惯了,都偷到青楼里面啦!” 说完,众豪强纷纷哄笑,气氛很是快乐活络。 蝶梦刚想要发作,却被吴雪不动声色地拦下了。他用手轻轻压了压蝶梦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 蝶梦脸上浮现一抹嗔怒的红晕,嘀咕道:“你就这么让他们污言秽语、信口雌黄么?” 吴雪笑了笑,说道:“任他们攻击去吧,若是他们能从我剑下走过几招,那才是本事,如若不然,我就当是他们不敢。” 他凑近蝶梦的耳边,轻轻说道:“毕竟人言这种事,虽然可畏,但现在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只是一阵风罢了,吹过也就吹过了。前两天发生了什么恶事,众人一时义愤填膺,恨不得将整个江湖都掀个底朝天,后两天一过,立马就抛到了脑后,接着下一热点话题开始各评高见,无休无止,各自娱乐,各自快活,各自麻痹,各自狂欢。” 蝶梦眼睛怔怔地盯着吴雪,听他说完,脸上的笑意愈发浓艳了起来,终是像那:“花苞含蕊四月天,春露渐浓始绽芳。” “呦嗬,多日不见,你这家伙不光武功长进了,态度也长进了,不像原来那么恶劣了。”蝶梦笑道。 吴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道:“你不要再跟他们多废言语,激怒他们。不然,我们只怕是走不了了。” 见吴雪和蝶梦二人当着众人的面暗自嘀咕着什么,三言两语之间还笑得那么欢快,立马便认为是他们在暗中笑话自己,登时群情激奋,二话不说就又攻了过来。 吴雪对蝶梦道:“你先后退,我想办法先把他们解决了!” 话音未落,那伙人就齐攻而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打斗声过后,吴雪凭借着手中黑剑的刃锋质坚,打翻了一众人,只见他们手中刀剑无不是豁口如啮,软若豆腐。 可就算如此,一人也难敌众手,吴雪起初与之缠斗还游刃有余,但几番攻防下来,也有些难以招架,形势愈发紧迫了起来。 蝶梦在旁心急如焚,心想:“我若是不出手,三四个回合过后,他必将败下阵来。可我若是出手,那我这么久的苦心经营岂不是全泡了汤?到时他会怎么看我呢?一个低劣的骗子?一个厚颜无耻的欺诈者?” 一番挣扎过后,蝶梦松了口气,恨恨地一跺脚,心想:“他若是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我总不能看着他被人围攻致死。” 想着,她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鎏金丝的红色香囊,两根手指在一面捏出一抹暗红色的灰沫,可就在此时,只听那边有人喊道:“都住手!” 众人猛然一惊,纷纷朝那边看去,只见仙儿娘娘从二楼缓缓走了下来,来到了蝶梦的身边,交给她一个包袱,神情悲戚地说道:“你惹了大麻烦,我群仙林自是不能再留你的了,你切安好,寻得一良人托付。” 蝶梦有些错愕,但随之她就明白了仙儿娘娘的用意,只见那包袱里还用黄布包裹着一个长长的物什。 蝶梦看见那黄布包裹的物什,立马会心一笑,随之泪眼汪汪地说道:“仙儿娘娘,梦蝶不肖,此番惹了大麻烦,自知是再无可留之理,就此别过,娘娘保重……”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心想:“这群仙林可真是机灵,一有麻烦,立马撇清关系,好不干脆!” 蝶梦小声跟仙儿娘娘道:“你为什么要制止我?只要一捻香灰就能解决的麻烦,为何要再多此一举?” 仙儿娘娘笑了笑,低声道:“你可不要为了一个男人就害了姐姐!你把他们全杀了不碍得紧,可他们死在了我群仙林,你可要姐姐怎么解释?” 说罢,蝶梦微微一笑,心下了然,说道:“姐姐放心,等此事了结,我自还会前来拜会,那时你我姐妹可要好好聊上一聊……” 仙儿娘娘苦笑道:“好,只是要切记姐姐先在好不容易找个落脚的地方,你可不能再给我惹来麻烦!”她笑着看了看吴雪,“还有,不要把这个小子带来,他今晚没少给我添乱,我不要他赔偿就算不错的了!” 蝶梦笑道:“姐姐放心,妹妹可不会让你亏本。事成之后,妹妹定将送来一份大礼,还请姐姐笑纳。” 仙儿娘娘摆摆手,苦笑道:“我可不敢笑纳,好了,你们去吧……” 说着,仙儿娘娘就变了脸色,她嘴角依旧挂着笑,只是这笑不知何时忽而变得阴寒起来,她对众人说道:“我与梦蝶姑娘姐妹一场,此时情分已尽,往后日子皆由你自己把握,从此你与群仙林再无瓜葛。” 众人一听,自是有人暗自高兴,他们之所以不敢太过造次,完全是因为碍于群仙林的情面,此番她们断绝关系,各安天命,那雪公子还不岂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梦蝶姬还不是手到擒来,想抢就抢? 吴雪见仙儿娘娘态度与之前线判若两人,心里也很是奇怪:“之前我想要带她走,仙儿娘娘给我提出的赎身金可是很高昂,此番她却将她拱手让人。她无非就是怕麻烦找来,惹火烧身罢了。” 仙儿娘娘道:“诸位,今晚之事就此作罢,我群仙林受损,须将修补清扫,各位就先请回吧。” 说完,群仙林里的看家护院就抄着棍棒前来送客。既然蝶梦与群仙林已经撇清了关系,那自然也是有人开心有人忧。 吴雪霍然收剑,冲着仙儿娘娘抱拳道:“多谢仙儿娘娘,如有机会,定当再来拜会!” 仙儿娘娘皱皱眉头,厌恶似得闭上眼睛,无力地摆摆手,恨恨道:“雪公子还请回吧,群仙林是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请公子另寻高就罢!” 吴雪哈哈笑了一阵,拉着蝶梦的手腕,说道:“看来我这尊大佛非但没有给人庇福荫吉,反而是成了烫手山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 说着,他们二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群仙林。待他二人走后,心里暗自盘算着的众人立马想要跟去,不曾想却被仙儿娘娘叫住。 “诸位,此事虽然因雪公子而起,但你们联合起来砸了我群仙林的招牌,这笔账不能不算吧?” 众人微微一怔,虽然不太情愿,但是眼下还另有所图,所以便冷哼一声将钱袋丢下,尽皆追赶雪公子与梦蝶姬去了。 仙儿娘娘眯着眼摇着扇子,提高声音对下人们说道:“各位老爷们赏光,你们还不快谢谢老爷赏赐?” 于是群仙林里的看家护院们纷纷叫嚷道:“多谢官老爷,多谢商老爷,多谢强人老爷!!!” 一嗓子吼完,只听群仙林里爆发出了一阵哄笑。那闹事不成的众豪强们见丢了面子,心里更是懊恼。于是他们把目标放在了吴雪和蝶梦身上。 毕竟夜还长,雨未止,一切都还没完。 待群仙林终于安静下来以后,仙儿娘娘吩咐下人将乱成一团糟的群仙林打扫干净,她站在那里指挥,内外皆是热火朝天。 她朝门外的雨幕看去,夜雨潇潇,风不尽然,仙儿娘娘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你们可不要怪我……我能留在此地也是拜老天所赐……” 可她见外面下着雨、刮着风,心立马又软了,愧疚道:“她身体不好,不能着凉,早知道,应该给他们一把伞的……” 这时候,群林十二仙就只剩下十一个了。其他姑娘们兴致依旧颇高,待众人离去后,来到前面向仙儿娘娘请安,瞧见她们嬉笑不止的芳华正茂,仙儿娘娘有些惘然,她们于此刻仍旧在一起,那明天会怎么样?也许十二仙会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下她一个逃难来此的老姑娘罢…… 她们说着之前的事情,说什么雪公子一剑挑群雄,说什么雪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好不有趣。 只水仙姑娘显得忧心忡忡,她暗暗叹了口气,心想:“道别明明只需说一次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雨幕临江 此刻夜已经深了,天上乌云滚墨,大雨滂沱,整个临江城笼罩在潇潇的雨幕里,北风呼啸,雨帘摇曳,天地尽皆色变。 一道急匆匆的踩水声在这条无人的街上响起。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脸戴面具的白衣少年跟一个红衣少女踏着雨水而来,行色匆匆不暂留。 近了,却见那白衣少年已经淋成了落汤鸡,那红衣少女道:“跑慢点,雨天湿滑,小心跌倒。”可蝶梦却突然从前面折回来,跳到他跟前,眼带笑意地说道:“你也跟我来跑一跑跳一跳,快点!”吴雪很是愕然,若是让他学小姑娘在大街上蹦蹦跳跳,那可别提多古怪了。可蝶梦却不依不饶地催促着,说道:“快来快来,你带个面具就想装高冷么?之前你每天就是忧心忡忡的,好像天要塌了一样,年纪轻轻就成了小老头子,真是无趣!”吴雪执拗不过她,硬是被她拉着一起在夏意浓浓的雨水里蹦跳着,二人越闹越欢,吴雪心里大有种感觉,自己这是在逗蝶梦开心,还是她想方设法让自己开心呢?至少有那么一刻,吴雪完全忘记了过去,没有血淋淋的记忆,没有落荒而逃的狼狈,没有流离失所的落魄,只有最纯粹最简单的快乐,如此而已。远处的雷声阵阵,像是鼓点一般配合着节奏,蝶梦像是一个兴致勃勃的舞者一般,轻点着舞步,在雨中摇曳生姿。手中甩着吴雪的白袍子,雨水轻轻打落在她的脸上,良久,她抬起头望着夜空,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道:“你们离开的这几个月,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遇到恶人,遇到坏事……”可她转而一笑,看向吴雪,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再见到你这家伙,虽然你不比其他恶棍坏蛋好多少,但起码也不算太坏……”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看向远处乌云密布的夜空,天空中有一道深不可见的隐匿微光。“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我都想不到,这江湖上是是非非无休无止……”蝶梦轻轻地一笑,说道:“那你可要好好跟我说说,别想着偷奸耍滑糊弄我!”吴雪心想她真的当做这世上尽是美好之事,但他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道:“好。”可就在这样一瞬间,吴雪脑袋里闪过一道闪电,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悬崖山庄里对已经死去的潘凤做的承诺。“帮我去找一个名叫秀秀的姑娘……”他临终前说道。只是他到死都没说出想要说的话。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见吴雪冥思苦想,蝶梦问道:“想起什么了?”吴雪轻叹道:“我想起了之前对一个死者做出的承诺。”蝶梦眨眨眼,好奇道:“那是什么样的承诺?”吴雪苦笑着说道:“他让我帮他去找一个叫秀秀的姑娘……”蝶梦撇撇嘴,说道:“一个叫秀秀的姑娘?你找她干吗?”吴雪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蝶梦噗嗤一笑,说道:“你也不知道?”吴雪默然点点头,说道:“因为还没等他还没说完,他就死了。”二人沉默一阵,吴雪见她神色愀然,笑道:“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蝶梦恨恨地说道:“我可不想再让你打我一巴掌!”吴雪微微一怔,随之明白了过来,自己曾经因为她好坏不分、不通人情冷暖而打过她一巴掌。而正是因为那一巴掌,让蝶梦认定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恨我么?”蝶梦恶狠狠地说道:“恨死你了,全都怪你!”听她有些无理取闹,吴雪苦笑道:“怎么能全都怪我呢?”蝶梦幽幽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呢?” 临江城的雨还在下,隔着这道潇潇雨帘,二人站在夜晚的屋檐下,只是两个被雨淋湿的影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剑彻暮雨 吴雪和蝶梦站在街边的屋檐下,此刻雨势渐小,形似牛毛扑簌簌落下,在积水的街面上溅污成莲。城中朦胧的灯火落在沾满水渍的石板路上,闪着隐匿的微光。远处乌云密布的夜空上雷声阵阵,隐隐的电光在云层之中翻滚,大有千军万马奔掣之势。 就在这种不太合乎常理的幽深静谧之中,微微传来一声轻叹,就像是一个将死者临终前最后一口叹息一般,声调拉得很长很缓,随即被细密的雨声侵蚀殆尽,成为了某个夏夜雨里的旧忆。 蝶梦背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空,说道:“你这家伙又叹什么气?像个老驴一样……” 她的声音就在吴雪身边响起,可吴雪却总感觉像是从遥远的梦境里传来,唯有依稀的回响供以初醒者迷惘。听了她略带嗔意的语气,吴雪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站在她身边,对着昏沉沉的夜空傻笑不止。 “你笑什么?!”蝶梦瞥了他一眼,恨恨道:“你不会是嫌我烦了吧?” 吴雪连连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因为这样……” “那你就是真的觉得我烦了?”蝶梦不依不饶地纠缠不休。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你确实有些烦人,不过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蝶梦气呼呼的脸上有些愠红,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趁其不备狠狠地在吴雪脚上踩了一下,然后转身便要离去。吴雪“哎呦”一声,但也只是雨点大,雷声小。根本不疼的。 吴雪急忙道:“你去哪啊?还下着雨呢……” 蝶梦头也不回地说道:“既然你嫌我烦了,那我就回群仙林好喽……” 吴雪苦笑着跟在她身后,却并未上前阻拦。他们走在街边的屋檐下,穿过一片片灯火,像是两个无家可归的幽灵一般惘然若失。 看着她的背影,吴雪愁苦万分的叹了口气,他现在有种回天乏术的感觉,比起跟高手们对决的危险,吴雪觉得这种情况才更加危险。 蝶梦慢悠悠地走在一起前面,鞋子踩在水面的声音很轻,她听到后面紧随其后的脚步声,顿时嗔怒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她猛然回过身,停在了吴雪身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吴雪摇头苦笑道:“今晚在群仙林的那伙人,无一善类,他们不达目的誓不会罢手的……你这下再折回去,岂不是白白送上门的羊羔?” 蝶梦笑了两声,说道:“这下你知道担心我了?” 吴雪淡淡道:“这不是担心,只是一个提醒,你我都只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失魂落魄的孤魂罢了,一个孤魂对另一个孤魂是帮助不了什么的。他们可能会相遇,但永远不会有所交集……你明白吧?” 蝶梦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虽然我是丢掉了一部分记忆,但我非蠢非傻,用不着你来提醒!”接着,她好像还不过瘾似的,接着说道:“还‘无一善类’,他们不是善类,你这家伙就是善类了么?” 吴雪躲避着她的扎人的眼光,看向街道的某一角落,可是无论将眼光放在哪里,都能感受到来自蝶梦的火热与寒冷。他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不算是好人,只是我也不想做坏人。你说的对,我与他们其实并不分别,都只是为了自己而掠夺的卑鄙者罢了。蝶梦姑娘如果想回群仙林,那我自当将你安然无恙地送还,从此别再有瓜葛了……” 蝶梦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那笑容却很失望很苦涩,不知何时,她的呼吸逐渐紧促,从嘴巴里微微吐着气。她的胸口随之起伏,她猛地转过身去,低着头轻声地啜泣着,可就算是借着雨水的喧嚣,那轻轻点点的声音还是被吴雪听见了。 那竭力压制的哭声,就像是这夜晚连绵的雨丝一般,一把名叫“愁绪”的剪刀怎么也剪不断。就像是欲言又止的秘密,明明已经到了嘴边,但就是无法说出口。 不知为何,吴雪现在忽然有种深陷泥潭的感觉,那黏密的淤泥淹没了他的胸口,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一时间,吴雪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五味杂陈”。他捂着胸口,紧蹙着眉头,一副青铜面具被雨淋湿,依旧张着獠牙,露出一丝嘲讽的狞笑,已经让他失去了原有的表情。忽而,他弯下了腰,他明明没有与人交手,却有种被人击中了胃部的胀痛感,顿时有一股气上不来,几乎快要把他憋死。 而蝶梦淋着雨,身上还披着吴雪的白袍子,间断的哭声依稀传来,她深深地抽了几口冷气,捂着肚子,雨淋湿了她的衣衫,更显得形容消瘦。忽而,她的内息紊乱了起来,就像是一群失控的野兽,肆意妄为。她接连吐着气,奇怪的是,明明是酷暑时节,从她嘴里却吐出了冬天才有的白雾。 吴雪心里惊骇万分,心想:“怎么回事?!这还没多久,怎么我又犯了这么毛病?难不成我身有绝症,要不然怎么会时不时的就体会此痛苦?” 他艰难地喘着气,将阻碍呼吸的面具摘下来,他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像是雨水激起了烟雾。他看向蝶梦,却见她背对着自己,低声地啜泣着,只是她竭力地压制着哭声,消瘦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吴雪眼睛已经模糊,他朝着蝶梦伸了伸手,可是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她就像是雾气一般飘忽不定。 他动了动嘴巴,挤出一句话:“蝶梦姑娘……你快快回群仙林吧……跟着我只会招来灾难……” 说完,吴雪就再也坚持不住,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他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就连天空都变得无比遥远。就在他闭上眼睛,感受到地面上水流动的弧迹的时候,他眼前出现了蝶梦焦急万分的脸庞。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听到吴雪说完这句话之后,从她背后传来的声音,她猛地回过身,顿时眼泪颗颗从眼眶里挣脱,她伏在吴雪胸膛上,低低地哭着。 她自言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能将实情告诉你,才让你我都受苦受累……” 蝶梦身体微微颤抖着,手指抚摸着吴雪的脸颊,接着,她将额头贴在吴雪的额头上,喃喃道:“我将我的内力传输给你,就算是你以后再也不想见我,我也绝无怨言……” 过了一会儿之后,吴雪的呼吸逐渐平缓,可蝶梦的脸色却愈发苍白,他们蜷缩在屋檐下,外面就是一道细密的雨帘,她搂着吴雪,心里暗暗生悔,只怪自己跟他怄气,却又无法跟他说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况最令人痛苦难忍。可是就在她暗自给他输送内力之时,吴雪的身体忽而变得炽热,而跟他身体情况截然相反的蝶梦却犹如置身于冰窟,她浑身冰凉,好似覆了一层霜。突然,蝶梦能感受到吴雪身体里的阻碍,阻碍着她继续输送内力。蝶梦有些困惑,心中暗想:“我与他的内力生死相连,怎么会遇到这种情况?” 可就在她暗自疑惑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自吴雪体内传来一股暖流,一下子就将她被冰霜覆盖的经脉包裹,立刻让她心乱如麻的心虚稳定了下来。蝶梦搂着吴雪,给他传输着内力,可奇怪的是,吴雪也在不知不觉间给她传输着内力,于是吴雪的体温缓缓下降,而蝶梦的体温在渐渐上升。 大概一刻钟之后,他们的体温就又恢复了正常。蝶梦很是奇怪,神情讶异地看着吴雪,心想:“他会不会已经知道是我了?” 她看着吴雪昏迷的神情,忽然她就又流下了眼泪,心想:“你与我离得如此之近,可是却不能相认,这种痛苦何时才能到尽头呢?曾经你对我说,我们要远远逃离那个牢笼,随便去哪里都好,可现在你我都成了‘失忆健忘’的孤魂,往日的那些约定还算数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吴雪忽而睁开了双眼,一把抓住了蝶梦的手,蝶梦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把抓住,猛地将头从他的怀里抬起。 她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抹了抹眼泪,欣喜道:“你醒啦!” 吴雪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动作轻柔地站了起来,蝶梦说道:“我……我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气的……” 吴雪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蝶梦见他神色凝重,狡猾地转了转眼眸,心想:“那伙贼人果真是不死心,已经将这里包围了……” 吴雪跟蝶梦贴在墙壁上,他拉着她的手,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说道:“那伙人贼人果真是不死心,他们已经将这里暗中包围了……” 原来,吴雪在意识初醒之时,忽而警觉到了周围的危险,他们就像是没有护栏保护的羊群,被黑夜中的匍匐的野狼觊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剑彻暮雨(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剑彻暮雨(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双剑合璧(其三) 吴雪一边要照顾蝶梦,一边要与众人为敌,虽然手中的长剑舞地幽风阵阵,但奈何敌众我寡,左右难支,渐渐落于下风。就在此时,一人瞅准时机,忽而高高跃起,举着长刀朝着吴雪和蝶梦二人砍来。吴雪虽然早有防备,奈何其他人纠缠得紧,令他抽不开身,于是他想暂且收手,往后退却避开此击。 与此同时,正当吴雪想要避开的时候,蝶梦忽而惊呼一声:“哎呦,有人砍来啦!”说着,惊惶地推了吴雪一把,吴雪未有防备,只当做是她条件反射般的自卫。他脱离了刀光的范围,接着那些人又攻来,他抽不开身,眼见着蝶梦正对着那一道弯月般的刀光,心里懊悔不已。 吴雪惊呼道:“蝶梦小心!” 可他们并不给吴雪喘息的机会,趁此分心连环攻上,吴雪愤恨万分,贯彻一股内力,附着在剑身上,忽而一振,那些人顿时感觉虎口生疼,手中的刀剑在手中震荡着,一个拿捏不稳,顿时脱手而出。 接着吴雪朝着蝶梦飞掠过去,却只见蝶梦身子一转,红衣裙摆旋转翻飞,顿时好似有万点白花纷飞,只见她周身闪过一道光芒,接住了那人的刀。 蝶梦抓着那黄布包裹的物什,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姑娘般缩着脑袋,双手抓着那黄布包裹的物什,赫然挡下了那人的突袭一击。吴雪飞身而起,一招“飞燕衔泥”将那人踢翻在地,连番滚出几个骨碌,这才停了下来,他双手撑着地,神情痛苦地呕了一声,顿时大吐出一口鲜血。 吴雪跑到蝶梦身边,惊惶失措地看着她,问道:“你没受伤吧?!” 蝶梦缓缓抬起脸,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小鹿,浑身瑟瑟发抖,可怜不已。她泪眼汪汪地模样只让人心生怜悯,忽而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了吴雪的怀里,哽咽道:“这群人还说什么正派之士,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忒也是不要脸!” 吴雪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是我的不是……” 蝶梦从他怀里抬起脸,恨恨地冲着众人喊道:“你们也真是厚颜无耻,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连一个女人都不如!我一介弱女子,也知道什么是仁义,什么是和气为贵,你们都这么老大男人了,这点道理还不懂么?!呸,魔教中人想要保护我,而正义之士却想着要害我,我看你们还不如一个魔教余孽!” 蝶梦哭的声嘶力竭,楚楚可怜,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只是她手里的黄布登时脱落,那里面的东西露出了真容。只见那是一把与吴雪手中的剑无异的一把黑剑,只是这把黑剑比之稍短,正合女子使用。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一方面是因为蝶梦所说的话,一方面是因为又出现了一把古怪的黑剑,他们一时又羞愧又惊骇,生怕欺负女子的污名盖到了自己的脸门面上,又怕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波折,毕竟他们可是知道那把剑的威力,他们看看自己的手,轻者半臂酸麻,重者虎口震裂,鲜血盈盈。 众人一时犹豫不决,他们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必要跟雪公子死斗,毕竟他们并无太大仇怨,就算是有一个美娇娘诱惑,也犯不着拚命。而那个被蝶梦误杀的人还躺在地上,雨水已经将血迹全部冲刷,他浑身浸泡在这条街道上的积水里,无比凄凉。 吴雪和蝶梦一人一剑,蝶梦又无比楚楚可怜地哭诉一番,更令人不忍再下手。 而那个原先一刀砍向蝶梦的,后来被吴雪一脚踹飞的豪客,此刻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神情既痛苦又愤恨,脸皮奇怪地扭曲成一团,手捂着胸口,原来刚才那一下,吴雪奋起一脚直接将他的肋骨踢断几根。 只听他恶狠狠地叫道:“你休想!你们这两个贼男乱女,祸乱江湖,现在天下歪风邪气横行,还不是你们这种狗男女使然?!” 众人闻声一怔,纷纷看向那人,那人受伤颇重,加之因气恼而乱了心绪,顿时又是吐出了一口血。他拄着刀,颤巍巍地朝这边走来,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蝶梦还想说什么,可吴雪却对她摇了摇头。蝶梦神情不快,蹙眉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这种人只允许自己害人坑人污蔑于人,不允许别人对他有一点不好,否则就是忤逆于他。这种自私自利之人说出的仁义道德,真是令人作呕发指!” 吴雪只淡淡叹了口气,拍了拍蝶梦的后脑勺,在她耳边说道:“风往哪吹,雨就往哪吹,当一种习气已经成为主流的时候,就算是错的,那也是对的。如果你违背其道,就是与千万人为敌。一个人骂你,你可以顶得住。若是全天下的人都骂你,每天都要饱受鄙夷的眼光折磨,你还怎么光明正大的活下去呢?” 蝶梦咯咯娇笑了一阵,说道:“呦嗬嗬,想不到,三日不见,当真令我刮目相看了!” 吴雪苦笑道:“所以,你若是与别人不一样,就算是你不是个心怀不轨的坏人,那也是坏人。所以,我总是逃避,恨不得跑的远远的。” 蝶梦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那你这次为什么不逃了?” 吴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喃喃道:“我逃得掉么……” 蝶梦恨恨地踩他一脚,冷笑道:“我当是雪公子也做了一会英雄,没想到心里早已经盘算着怎么逃命了!”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逃命自然是要逃的,不过,我也偶尔想做一回英雄……” 受伤的那人已经来到了近前,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不顾身体的疼痛与撕扯,叫骂道:“魔教余孽,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与你们死拼到底,一匡天下歪风邪气,扬我正道威风!” 话音未落,只听一旁的胡一平附和道:“好!!!”他上前扶住那人,义正言辞地说道:“说得好!别人只把!我们当傻子!我却道!他们看不穿!正是因为!有仁兄此等好汉!江湖才!不堕青云之志!才能!让正气!浩然于!人!世间!” 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胡一平神情傲然,脖子上绷着青筋,喊完最后几个字,几乎快没有气了。于是旁边来了两个人上前搀扶,可胡一平摆摆手,傲气凌神地拒绝了,他扶住受伤那人,而那人早已经热泪盈眶,像是看着恩人一般看着胡一平。 他感激涕零地说道:“恩公!我总算是!遇到一!个知心!的可以同!行的志!同道合!的天下!归一的!知!己了。” 说完他一口气上不来,几乎快要憋死,他喉咙里卡着一块血痰,仰起头嘴巴里“哦哦喝喝”地发出奇怪的声音,胡一平和众人只当是他情绪激动所致,所以拍着他的肩膀,叫道:“好兄弟!我们今天就要杀了这两个小贼,一扫天下之妖氛!” 那个脸上长着痦子的黑衣汉子在一旁默默看着,只见他的斗笠在抖动,他的脚也在抖动,原来是他的身体也在抖动着。实际上,他其实在笑着,很艰难地憋着笑,也快要将自己憋死了。 他揉了揉眼,看向胡一平和其他义愤填膺的豪客们,无奈摇了摇头,心里咕叨:“原来人真的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我一直以为我不要脸!原来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跟他们比起来!我只是个小弟弟!胡一平啊胡一平!这一点我承认你远胜于我!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众人吆喝一阵,就差点将嗓子给吼破,这条街道上幸亏都是店铺,也都早早打了烊,不然一定会被这声震天宇的浩然正气给吓死,不死也得被吓疯了! 吼完,众人就重新奋起了斗志,再次将刀剑与怒气对准吴雪和蝶梦。只是蝶梦神情讶异地看着他们,惊叹道:“雪公子,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吴雪神情也很古怪,说道:“他们……呃……大概是在开誓师大会吧……” 蝶梦笑道:“怎么感觉像是要跟人拼命似的?” 吴雪看了看地上误杀的人,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就是要跟我们拚命啊……” “那你想好对策了么?”蝶梦眨眨清澈透亮的眼眸,期待着吴雪的回应。 可吴雪只无奈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不把他们全打倒,他们是不会放我们走的了……” 蝶梦笑道:“可你有信心全部把他们打败么?” 吴雪紧紧握着手中的黑色长剑,实话实说道:“没有把握……” 蝶梦也握着另一把黑剑,像是一个小孩子看着自己的玩具一般,笑道:“要不我来帮你,你看我刚才也挡住了那人一招,要不是你踢他一脚,我早已经将他给打翻在地了!” 吴雪苦笑道:“这锋利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儿,这东西是行凶害人的利器,你还是不要伤到自己为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双剑合璧(其四) 妙夜郎君趁此抓住了吴雪的手,吴雪身子往后一顿,左手的手套从他手中滑落。 那只手真如鲶鱼一般滑溜,吴雪往后一用力,蓦的挣脱了妙夜郎君的控制,腾出了左手。 吴雪借此一瞬,挥掌向其面门打去。妙夜郎君冷哼道“雕虫小技”说着,就抓住了吴雪的左手。 妙夜郎君抓着吴雪两只手腕,捏得他满面痛苦。可他动用着内力来抵抗他的巨力,就算是如此,也是如螳臂当车。内力极速消耗,不多久,吴雪就气喘吁吁了。 吴雪心想这样跟他比拼内力,自己迟早也被耗死,且不可恋战,他现在不是要和他分出个胜负,而是在拖延时间。 心下想着,调息聚集内力从双手震出。可是他那股内力遇到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有如一只小白兔遇到猎鹰一般,变得畏畏缩缩了。 吴雪心中叫苦,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此时,妙夜郎君一阵古怪的惊疑,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抓着吴雪左手的右手。 妙夜郎君的手似乎被那只紫玉般的手染了色,那紫黑色迅速蔓延到他手上。妙夜郎君一怔,立马内力一震,欲将吴雪弹开。 可不曾想,自己发出的内力被他那只左手吞噬,他继而加力,还是徒劳无功。那只左手犹如一个可怕的黑洞,饕餮着他的内力 这只手有古怪 妙夜郎君已经失去了定力,他看向吴雪的那只左手,惊愕道“你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吴雪自己也已经失去了对那只手的掌控。他想收回手,但那只手紧紧吸着妙夜郎君的手,不断蚕食着他的内力,宛若一只饥饿的怪物。 吴雪咬着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那只手犹如附骨之疽,论他是怎么也甩不开。 妙夜郎君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的内力正在极速流失这倒是怎么回事 他阴狠地看向吴雪那只手。那只手颜色古怪,而且格外诡异。 这样被吞噬下去,自己定是要内力耗尽而死 于是他右手一收,直接打向吴雪面门。 吴雪一惊,他的内力极速膨胀着,他感觉浑身犹如被火烤一般,冒着热气。这么下去,妙夜郎君不死,自己也要被撑死了 于是他反将那股内力弹出,妙夜郎君的攻势还未到,就面色一变,被那股喷薄的内力震飞出去 他顿时面色一紫,连带起一串血迹。 吴雪顿时如释重负,他几乎快要被那股内力压死了。他也很是惊异,想不到这包打听给人印象其貌不扬甚至很是猥琐,武功确实如此深厚 吴雪明白了人不可貌相,就如同你不知道胡同街坊里的老大爷是不是曾经的武林高手。 妙夜郎君难以置信的支起身,他嘴角带着血。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吴雪再看妙夜郎君面色,顿时呆住了。只见原本饱满的肉体此刻变成了皮包骨,两个眼窝深陷,嘴巴怪异地大张着。 妙夜郎君张开嘴想说什么,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吴雪胆战心惊,浑身颤抖。虽然他保了一命,但此刻他从未这么害怕过一个人,这个是他自己。 他看着妙夜郎君的惨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妙夜郎君躺在地上,只竭力抬起头看向吴雪,那深陷的眼窝看起来像是骷髅一般,满是可怖怨毒之色。 吴雪无法动弹,那只手吸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此刻犹如饱腹的野兽一般闪着暗紫色的光。 他很想甩开那只手,恐惧和恶心盘踞在他心头,几欲让他作呕。 妙夜郎君只怨毒地“盯”着吴雪,上下颚动力动。 那张干枯的脸已经没了血肉,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了。但吴雪就这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怨毒阴狠。被一具骷髅盯着总不教人舒服。 吴雪浑身发冷,他淋着雨,但雨的寒凉对于他内心来说,这雨落在他身上都比他的心温暖。 他震惊地看着妙夜郎君,他已经是一具骷髅了。 妙夜郎君似乎有想说的话,可这事情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已经无法再说了。 他无力地放下头,几乎是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得一声,就是他发出的最后一丝声响。那一声,也将他的魂魄带走了,融入了雨夜里。 吴雪到现在还很是错愕。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张节陵曾经对他说过,这只手未发现什么异常,可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一股黑洞般的吸引力 吴雪不由得暗骂张节陵这老道士是个大忽悠,也太不靠谱 吴雪感觉自己像是个恶魔。他开始怀疑起自身的存在,一种极度虚幻的感觉涌上心头,就算是打败了强敌也没有使他开心。相反,他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那只手,因为上了张节陵的紫云结以后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到底给我上的是什么药吴雪心里满是疑惑。 他呆怔地站在雨中。 雨声哗哗,落在屋檐、树叶上,云后隐约雷鸣,整个世界好似在谱一支协奏曲。石龛里灯火幽幽,在潮湿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就好像是快要消失的离魂残魄。 张节陵、游天星、石业兰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看着雨中的吴雪。 他们面面相觑,心想怎么不见妙夜郎君 可他们也看到了吴雪脚前的人。他们却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那是一具骷髅。 三人走到吴雪跟前,石业兰叫了吴雪一声,吴雪却浑身一颤,似乎被吓了一跳。 吴雪从自我排抑的思维漩涡中惊醒,他茫然地看向他们三人。 张节陵左瞧瞧右看看,问道“怎么不见妙夜郎君的人影” 吴雪没有回答他。他看起来有些呆滞。 游天星蹙眉看向地上的尸体,说道“他已经死了。” 张节陵打个哈哈,笑道“死了死哪了” 石业兰道“你脚边的就是。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夜行衣。” 张节陵一怔,看向脚边那具骷髅,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他惊愕地看向吴雪,难道是这小子把他给给“吸干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有雨声。 良久,吴雪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我已经落败。可这只手”他有些失魂落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众人一同看向他那只手,那只手狡黠地闪着光,很快就黯淡了。 张节陵惊疑道“你这手把妙夜郎君给干掉了” 说着,他想摸吴雪的手,吴雪像是受了惊吓,浑身一颤,立马缩回手。 吴雪道“别碰妙夜郎君就是抓住了我这只手,忽然被吸尽内力而死” 众人皆是一愣,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一只手怎么可能把一个人吸干他又没有练什么邪术 石业兰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黑色长手套,递给吴雪,说道“没事就好。” 游天星也笑道“你打败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应该开心才是。” 吴雪微微一笑,只是这笑看起来太苦涩。他长长叹了口气,戴上了手套。 张节陵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那只手的症状应该就是用了紫云结的缘故,可为什么会吸食人的内力呢他也检查过吴雪的身体,并无什么异像,这是怎么一回事 游天星双手枕在脑后,笑道“不过,此次事件也算是完美解决了。” 想到这里,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依旧有些疑惑,但主谋已死,而他此前见事情败露,将其党羽尽数屠戮,看来也没有其他相关人员了。他们只要待到报官,将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这时,吴雪突然开口道“此事还没完结。” 张节陵已经闻到了酒香,被他这一打断,好不遗憾。他说道“还没结束” 吴雪苦笑道“惠悲大师嘱托我们要把普罗经找到。” 张节陵一拍脑袋,道“老道只顾着想喝酒了,把老友人的事都忘了。” 众人这下也忽然想起,此次一系列事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 比如普罗经的下落,比如惠悲大师假死之谜,比如那与传闻中不相符的妙夜郎君杀人手法,比如蝶梦与此次事件的关系 虽然主谋已死,但这些谜底还压在他们心头,不得解释。 吴雪心里有个猜测,他立马跑向了大雄宝殿。 张节陵叫道“欸,还走不走了” 游天星笑道“他恐怕发现什么了吧” 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徒儿武功不行,就是脑袋好使” 张节陵笑道“他可不光是你的徒弟,也是我们的徒弟,你可别把功劳都往你一人头上揽” 三人哈哈大笑。 他们跟着吴雪走进大雄宝殿。 化生门三兄弟的尸身还在那里,张节陵找了块白布将他们盖上了。 他们好奇地看着吴雪,只见他左瞧瞧右看看,绕着大佛跑了几圈。 张节陵笑道“他还不够累,还要跑圈子。” 这时又见吴雪向着大佛行了个合十礼,然后爬上了大佛身。 他爬到了佛像手臂处,眼睛搜寻着,突然,他转而一笑,喊道“找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横竖双刀二侠 吴雪说完,一旁的蝶梦偷偷吐了吐舌头,心想:“你这家伙,时而有骨气,时而却又心慈手软!今天你若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明天他们就还会缠着你,非要逼死你不可!” 吴雪也有些困惑,心想:“自己是不是装得太过了?若不是蝶梦姑娘误打误撞帮了我一把,我岂不是已经被他们给逼死了?” 想着,他看向蝶梦,而蝶梦也正扭脸看向他,二人眼光一对视,吴雪更加觉得奇怪,他有种感觉,这个姑娘清澈的眼睛可以看透他的内心。而蝶梦也是这么想的,“这家伙不会对我有所察觉了吧?我下次可不能再做容易暴露身份的事了……” 众豪强实在找不到再战斗下去的理由,于是纷纷逃窜,撇下刚才还是武林正道的同伴,独自落荒而逃。那些受伤的人叫苦连天,唾骂道: “犬日的狗贼!你们就这样丢下我们自己逃了?!” “亲娘姥爷的犬希匹,这就是正派人士干的鸟事?竟然置自家兄弟于不顾,还有没有王法?!” “娘被犬日的狗屁子,你狗腿子跑不出三步必断!” 可那些落荒而逃的人就好似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接着跑,可就在这时他们忽而朝前扑倒,只见他们的腿真的被截断了,顿时鲜血淋漓,场面惨不忍睹,不可描述,免得被禁。 那人顿时一惊,随之开怀大笑,心想:“莫不是老天有眼,真就让我说准了么?” 那伙四下里逃窜的豪强被截断了双腿,顿时哀嚎四起,痛苦万分,抱着断肢痛苦地翻滚着。 胡一平见此,猛地一惊,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场面,他的腿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流血不止的人,心想:“这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这小子又暗施诡计?” 吴雪也是骇然色变,他根本没看清那些人是怎么被截断双腿的,更别说看清是何人行凶的了。蝶梦紧蹙着双眉,嘴角露出一丝冷淡的笑意,忽而她紧紧抱住了吴雪的胳膊,恐慌不已地喃喃自语道:“雪容……你……你快看那边!” 吴雪顺着她所指向的方向看去,只见从阴影里走出两个人,一人身姿又高又宽,另一人却显得极其干瘦,他们皆带着斗笠,雨水顺着帽檐划下。那个精瘦的汉子正用手指抚摸着手中的刀,那只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刀。上面还淋着血,但很快就被雨水洗刷殆尽。 那两人正是江河帮的二人。之前他们一直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众人的情况,打了个出其不意。 那虬髯大汉在斗笠下面抬起脸,抱怨道:“我让你干脆利落一点,你干吗要让他们多受苦?” 对于他们截断双腿的惨状,那虬髯大汉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了,他扭开眼睛,像是怕见到垃圾一般啐了一口。 只听那精瘦汉子冷冷地笑了起来,声音好似磨铁,刺人耳孔,他放肆笑了一阵,又接连挥出几刀,只见刀光所过之处,频频带起一道血光,那几人顿时没了挣扎的动作。 “你?!”虬髯大汉惊愕道。 精瘦汉子冷笑道:“这不正符合你的心意么?我不让他们痛苦了,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精瘦汉子阴恻恻地说道。 那虬髯大汉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总是给我惹麻烦,可我们初来乍到,不能惹麻烦……” 精瘦汉子冷笑道:“所以,我把他们全杀了,全杀了,不就没有麻烦了么?” 吴雪、蝶梦、胡一平、黑衣汉子见从阴影里走出的两人,无不骇然失色。又听他们胡言乱语一阵,更觉他们冷酷嗜血,阴狠毒辣。他们的出刀很快,也很凌厉,顷刻间便杀了十人。 待那二人走出阴影,借着微弱的灯火瞅去,吴雪顿时一怔,失声道:“这不是江河帮的那两人么?他们不是应该已经死在英璃城了么?!” 那精瘦汉子闻得此言,一双阴冷如剃刀般的眼睛刮向吴雪,冷声道:“我当雪公子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被宋义给杀掉了……” 一旁的虬髯大汉苦着脸,长长叹了口气,抱怨道:“你为什么老是说死不死的?实在是太不吉利!” 那精瘦汉子仰头大笑,阴恻恻地说道:“每个人的死期都是一个黄道吉日,死了就没有痛苦了,难道不算是好日子么?” 虬髯大汉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摇摇头,他手中的刀架在肩膀上,他的衣襟上还染着血迹,已经跟衣服濡染在了一块。 听到他们的言语,在场的几人无不骇然,心想:“这两人究竟是何来路?怎么像是唱双簧一般一捧一和?” 胡一平的双腿打颤,可是他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颓然倒下去。他心念飞转,笑道:“二位老大哥,你们可是雪公子的朋友?” 还未等精瘦汉子搭话,那虬髯大汉抢先道:“我们只是见过一面罢了,算不上是朋友!” 闻言,胡一平顿时松了口气,此前他见二人出刀凌厉狠毒,顷刻间便杀了十人,心里以为他们是吴雪的朋友,特此前来助阵。 那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黑衣汉子饶有趣味地笑了笑,说道:“二位可是近来声名鹊起的江河帮的人?” 精瘦汉子嗄声笑了一阵,说道:“你倒是好眼力。不错,我们就是江河帮的人,你是何人?” 虬髯大汉和精瘦汉子走到近前,他冲着众人抱了抱拳,声音浑厚有力地说道:“在下名叫庞中贤,这位是我的结拜兄弟,名叫邓苦艾。” 他们二人一说出名字,胡一平顿时心如死灰,心里哀叹连连:“我的亲娘老天爷,究竟是什么风,把他们两个煞星给吹来了?!” 那黑衣汉子手指抬了抬斗笠,眼睛激射出一道精光,悠然一笑,说道:“我当是谁有这么凌厉的刀法,原来是江河帮的‘横竖双刀’二位大侠!” 虬髯大汉名叫庞中贤,看起来很有礼,他谦和地朝着众人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道:“正是我们两个……” 精瘦汉子名叫邓苦艾,一脸阴鸷的神情不近人情,他嘴角还带着冷淡的笑意,瞥了瞥胡一平,又看看黑衣汉子,又瞧了瞧吴雪和蝶梦,开口道:“诸位,我们相识一场,不该自报家门么?” 胡一平见他们没有敌意,顿时松了口气,连连笑道:“在下胡一平,无名小辈一个,自是比不了二位大侠盛名!” 虬髯大汉听闻“胡一平”这个名字,忽而怪异地“咦”了一声,问道:“胡三奇是你什么人?” 胡一平闻言大喜,立马回道:“他乃是在下的亲哥哥,二位大侠可认识家兄么?” 精瘦汉子笑了笑,淡淡道:“怎么不知道?他是个练武的废胚子,做生意倒是有一套,我们临江分舵的账目,就是胡三奇来做账的……” 胡一平一听,顿时喜难自禁,立马跑上前去,抱拳道:“我竟然不知道家兄还与江河帮有这层关系,实在是在下眼拙!” 虬髯大汉朗然一笑,说道:“你哥哥很不错,做账是一把好手,我也曾听他说过你这么个弟弟,听说你早已经献身魔鬼教?” 胡一平一听到“魔鬼教”三个字,顿时浑身一哆嗦,他转了转眼睛,诡笑着心想:“还好他们都死了,不然我可解释不清了!” “正是,在下曾经在魔鬼教鬼刀堂当副堂主!”胡一平谄媚地笑道。 吴雪听了,顿时豁然开朗,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心想:“怪不得你屡次想要害我,原来是鬼刀堂堂主王泰的副手!” 蝶梦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庞中贤和邓苦艾,神情很是冷淡。她一见到这二人就立马认了出来,心想:“这两人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他们是被分配到江河帮的英璃分舵,怎么跑到临江城了?” 吴雪暗自嘀咕,心想:“横竖双刀二侠?他们的名字耳生的很,原来我与父亲去江河帮总舵给吴清昫贺寿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两人……” 胡一平跟横竖双刀二侠热切的寒暄了一番,精瘦汉子看向那脸上长着痦子的黑衣汉子,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比我长得还丑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黑衣汉子只淡淡一笑,冲他们懒散地抱了抱拳,轻描淡写道:“在下名叫木不仁。” 那精瘦汉子冷笑一声,阴恻恻地说道:“木不仁?希望你看待死亡也不会麻木不仁。”说着,他就哈哈怪笑了起来,声音尤其刺耳。 虬髯大汉看向吴雪,又看看蝶梦,最终却将目光落在了吴雪的脸上,神情显得有些错愕,他想了半天,终于认出了吴雪,于是笑呵呵地说道:“雪公子,怪不得这么面熟,原来我们在英璃城见过一面!” 吴雪心里一抽紧,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时只打了个照面,不知道二位的名字,原来二位就是江河帮的横竖双刀二位大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横竖双刀二侠(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横竖双刀二侠(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横竖双刀二侠(其四) 妙夜郎君趁此抓住了吴雪的手,吴雪身子往后一顿,左手的手套从他手中滑落。 那只手真如鲶鱼一般滑溜,吴雪往后一用力,蓦的挣脱了妙夜郎君的控制,腾出了左手。 吴雪借此一瞬,挥掌向其面门打去。妙夜郎君冷哼道“雕虫小技”说着,就抓住了吴雪的左手。 妙夜郎君抓着吴雪两只手腕,捏得他满面痛苦。可他动用着内力来抵抗他的巨力,就算是如此,也是如螳臂当车。内力极速消耗,不多久,吴雪就气喘吁吁了。 吴雪心想这样跟他比拼内力,自己迟早也被耗死,且不可恋战,他现在不是要和他分出个胜负,而是在拖延时间。 心下想着,调息聚集内力从双手震出。可是他那股内力遇到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有如一只小白兔遇到猎鹰一般,变得畏畏缩缩了。 吴雪心中叫苦,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此时,妙夜郎君一阵古怪的惊疑,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抓着吴雪左手的右手。 妙夜郎君的手似乎被那只紫玉般的手染了色,那紫黑色迅速蔓延到他手上。妙夜郎君一怔,立马内力一震,欲将吴雪弹开。 可不曾想,自己发出的内力被他那只左手吞噬,他继而加力,还是徒劳无功。那只左手犹如一个可怕的黑洞,饕餮着他的内力 这只手有古怪 妙夜郎君已经失去了定力,他看向吴雪的那只左手,惊愕道“你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吴雪自己也已经失去了对那只手的掌控。他想收回手,但那只手紧紧吸着妙夜郎君的手,不断蚕食着他的内力,宛若一只饥饿的怪物。 吴雪咬着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那只手犹如附骨之疽,论他是怎么也甩不开。 妙夜郎君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的内力正在极速流失这倒是怎么回事 他阴狠地看向吴雪那只手。那只手颜色古怪,而且格外诡异。 这样被吞噬下去,自己定是要内力耗尽而死 于是他右手一收,直接打向吴雪面门。 吴雪一惊,他的内力极速膨胀着,他感觉浑身犹如被火烤一般,冒着热气。这么下去,妙夜郎君不死,自己也要被撑死了 于是他反将那股内力弹出,妙夜郎君的攻势还未到,就面色一变,被那股喷薄的内力震飞出去 他顿时面色一紫,连带起一串血迹。 吴雪顿时如释重负,他几乎快要被那股内力压死了。他也很是惊异,想不到这包打听给人印象其貌不扬甚至很是猥琐,武功确实如此深厚 吴雪明白了人不可貌相,就如同你不知道胡同街坊里的老大爷是不是曾经的武林高手。 妙夜郎君难以置信的支起身,他嘴角带着血。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吴雪再看妙夜郎君面色,顿时呆住了。只见原本饱满的肉体此刻变成了皮包骨,两个眼窝深陷,嘴巴怪异地大张着。 妙夜郎君张开嘴想说什么,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吴雪胆战心惊,浑身颤抖。虽然他保了一命,但此刻他从未这么害怕过一个人,这个是他自己。 他看着妙夜郎君的惨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妙夜郎君躺在地上,只竭力抬起头看向吴雪,那深陷的眼窝看起来像是骷髅一般,满是可怖怨毒之色。 吴雪无法动弹,那只手吸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此刻犹如饱腹的野兽一般闪着暗紫色的光。 他很想甩开那只手,恐惧和恶心盘踞在他心头,几欲让他作呕。 妙夜郎君只怨毒地“盯”着吴雪,上下颚动力动。 那张干枯的脸已经没了血肉,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了。但吴雪就这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怨毒阴狠。被一具骷髅盯着总不教人舒服。 吴雪浑身发冷,他淋着雨,但雨的寒凉对于他内心来说,这雨落在他身上都比他的心温暖。 他震惊地看着妙夜郎君,他已经是一具骷髅了。 妙夜郎君似乎有想说的话,可这事情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已经无法再说了。 他无力地放下头,几乎是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得一声,就是他发出的最后一丝声响。那一声,也将他的魂魄带走了,融入了雨夜里。 吴雪到现在还很是错愕。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张节陵曾经对他说过,这只手未发现什么异常,可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一股黑洞般的吸引力 吴雪不由得暗骂张节陵这老道士是个大忽悠,也太不靠谱 吴雪感觉自己像是个恶魔。他开始怀疑起自身的存在,一种极度虚幻的感觉涌上心头,就算是打败了强敌也没有使他开心。相反,他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那只手,因为上了张节陵的紫云结以后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到底给我上的是什么药吴雪心里满是疑惑。 他呆怔地站在雨中。 雨声哗哗,落在屋檐、树叶上,云后隐约雷鸣,整个世界好似在谱一支协奏曲。石龛里灯火幽幽,在潮湿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就好像是快要消失的离魂残魄。 张节陵、游天星、石业兰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看着雨中的吴雪。 他们面面相觑,心想怎么不见妙夜郎君 可他们也看到了吴雪脚前的人。他们却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那是一具骷髅。 三人走到吴雪跟前,石业兰叫了吴雪一声,吴雪却浑身一颤,似乎被吓了一跳。 吴雪从自我排抑的思维漩涡中惊醒,他茫然地看向他们三人。 张节陵左瞧瞧右看看,问道“怎么不见妙夜郎君的人影” 吴雪没有回答他。他看起来有些呆滞。 游天星蹙眉看向地上的尸体,说道“他已经死了。” 张节陵打个哈哈,笑道“死了死哪了” 石业兰道“你脚边的就是。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夜行衣。” 张节陵一怔,看向脚边那具骷髅,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他惊愕地看向吴雪,难道是这小子把他给给“吸干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有雨声。 良久,吴雪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我已经落败。可这只手”他有些失魂落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众人一同看向他那只手,那只手狡黠地闪着光,很快就黯淡了。 张节陵惊疑道“你这手把妙夜郎君给干掉了” 说着,他想摸吴雪的手,吴雪像是受了惊吓,浑身一颤,立马缩回手。 吴雪道“别碰妙夜郎君就是抓住了我这只手,忽然被吸尽内力而死” 众人皆是一愣,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一只手怎么可能把一个人吸干他又没有练什么邪术 石业兰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黑色长手套,递给吴雪,说道“没事就好。” 游天星也笑道“你打败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应该开心才是。” 吴雪微微一笑,只是这笑看起来太苦涩。他长长叹了口气,戴上了手套。 张节陵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那只手的症状应该就是用了紫云结的缘故,可为什么会吸食人的内力呢他也检查过吴雪的身体,并无什么异像,这是怎么一回事 游天星双手枕在脑后,笑道“不过,此次事件也算是完美解决了。” 想到这里,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依旧有些疑惑,但主谋已死,而他此前见事情败露,将其党羽尽数屠戮,看来也没有其他相关人员了。他们只要待到报官,将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这时,吴雪突然开口道“此事还没完结。” 张节陵已经闻到了酒香,被他这一打断,好不遗憾。他说道“还没结束” 吴雪苦笑道“惠悲大师嘱托我们要把普罗经找到。” 张节陵一拍脑袋,道“老道只顾着想喝酒了,把老友人的事都忘了。” 众人这下也忽然想起,此次一系列事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 比如普罗经的下落,比如惠悲大师假死之谜,比如那与传闻中不相符的妙夜郎君杀人手法,比如蝶梦与此次事件的关系 虽然主谋已死,但这些谜底还压在他们心头,不得解释。 吴雪心里有个猜测,他立马跑向了大雄宝殿。 张节陵叫道“欸,还走不走了” 游天星笑道“他恐怕发现什么了吧” 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徒儿武功不行,就是脑袋好使” 张节陵笑道“他可不光是你的徒弟,也是我们的徒弟,你可别把功劳都往你一人头上揽” 三人哈哈大笑。 他们跟着吴雪走进大雄宝殿。 化生门三兄弟的尸身还在那里,张节陵找了块白布将他们盖上了。 他们好奇地看着吴雪,只见他左瞧瞧右看看,绕着大佛跑了几圈。 张节陵笑道“他还不够累,还要跑圈子。” 这时又见吴雪向着大佛行了个合十礼,然后爬上了大佛身。 他爬到了佛像手臂处,眼睛搜寻着,突然,他转而一笑,喊道“找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虽然很无聊,但还是三千吧 听闻此言,前者不由得略带讥诮地笑了一声,说道:“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能有什么可用之处?”后者只是淡淡回答道:“大有可为。只是……看起来他不太好控制,算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此事就此作罢,该回去应对上头的压力了……”前者嘟囔了一声,抱怨说道:“真是麻烦……我还没玩够呢,就要回去面对那些无聊的老古董,还有阁主那冰山一样的脸……咦呦,一想到他那张脸,我就膈应……”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后者这时候忽而睁大了双眼,直视着山洞内的情况,喃喃低语道:“不……他给傀儡改造过……这下有意思了……”前者冷笑道:“‘有意思’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变得没有意思了……”后者突然问前者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丙级傀儡‘幽冥鬼狮’,它的躯壳有多硬?”这是后者第一次问一个小辈的意见,顿时让他有些惊疑有很诧异,失笑道:“咦,怎么,也有前辈不知道的事?”后者看着山洞内,吴曦从“幽冥鬼狮”傀儡的身体里太起半身,接着说道:“快说,别废话。”前者“嘁”了一声,说道:“这虽然是个丙级傀儡,但也算是算是攻防兼备了。只是它的防守作用大于进攻作用,你也看到了,这个傀儡体型硕大,但是进攻武器只有口中的暗器和那一对铁翼。而在它身体内有很大的空间用来藏身……”后者轻轻笑了一声,了然道:“怪不得……这下有好戏看了……来吧,吴曦,让我看看你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吴雪一边咳嗽,一边走进惊喜无比的吴叶,她眼中放光,说道:“太好了,你没事……”吴雪苦笑两声,说道:“还好我提前有所提防,不然真有可能被这大范围的暗器给射成马蜂窝了……” 到了这里,吴曦的二十多个傀儡已经尽毁,地上散满了木头碎片和扭曲的断肢,只是它们的眼睛,依旧像是梦魇一般,冷视着吴雪。现在,唯独剩下的傀儡只有那个“少年”,还有就是吴曦和吴月藏身的那个傀儡了。 吴雪看向吴曦,沉声道:“现在,你就只有这两个傀儡了……”吴曦冷眼看着吴雪,冷笑一声,幽幽道:“很好,你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你是第一个把我逼到这份上的人……” 吴雪蹙了蹙眉,说道:“小叔叔?我此刻还能叫你小叔叔吗?”吴曦只是淡淡一笑,悠然道:“你想叫我什么都无所谓了……小叔叔?吴曦?怎么都无所谓……”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不知道小叔叔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吴曦闻言冷笑了一声,悠然道:“意义?没有什么意义……人们只不过是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然后静静等着死亡罢了……你若是非要说起意义的话……那大概就是所谓乐趣吧……”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寒。这个小叔叔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小叔叔了。从前的那个小叔叔,又怎么会做出劫掠人口,做成傀儡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呢?吴曦冷眼看着满地的狼藉,说道:“它们只不过是一些迷途的羔羊……是羔羊,就只有待宰的份。迷途者啊,你是不是其中一只呢?”他冷漠的眼睛直视着吴雪,后者握紧了拳头,那把“青叶”,此刻已经没有使用的必要了,它已经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他将剑收回剑鞘,递给了吴叶,而吴叶却对他此举动颇为诧异。战斗还没结束,敌人还未倒下,战士又怎么能先丢掉他的剑呢? 吴曦冷笑道:“你倒是很有信心……已经不需要青叶剑了吗?”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吴曦,这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吴曦,他的小叔叔。“我的剑……不对自己的家人出鞘。”吴雪笃定地说道。吴曦微微有些错愕,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就连眼神也似乎柔和了许多。只有一瞬间,只有那么一瞬间,吴雪觉得他还是那个小叔叔,他一直没变过,只是他的心被重重枷锁束缚,再也没有见到过光明。 吴曦垂下头,断断续续地冷笑了起来,笑声低沉。他像是脱了力一般,缓缓抬起身,喃喃道:“家人吗……”随即凛然道:“我已经失去了!”吴雪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婶母和瑞儿,若是知道向来善良的小叔叔变成这样,他们一定也不会觉得开心的。逝者已矣,不是该让他们安息吗?以傀儡的方式,让他们永存人间……那也太过自私了。傀儡终究只是傀儡,无心无热,感受不到痛苦和寒冷,只是一个顶着活人面貌的无心空壳罢了,用这样毫无灵魂的躯壳,来束缚住他们,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吧?对一个已经离开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思念他们……没有什么比记忆这种东西更让人失望,也没有什么比记忆这种东西更让人怀念的了……” 吴曦一直静静地听着,一直听着这个小侄子的话。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瞥了瞥那个经历了激烈战斗而残破的“妻”与“子”两具傀儡,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柔和的光芒。 而后来吴雪才明白,吴曦从来都没有忘记对死者的思念,也没有忘记一个人的基本准则。他始终没忘记,并牢牢记在心里。他微笑着看向那两具傀儡的面容,心里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是还没说出口。 他幽幽叹了口气,收回了眼光,沉声道:“你明白了很多东西……”吴雪却笑道:“这些东西,可是坐在高阁里学不到的,唯有经历了一些事情,才能突然明白的。”吴曦笑了笑,说道:“啊,这的确有你的风范……可是啊……” 他眼神忽然变得冰冷起来,刚才那一丝温柔和热情,陡然间又从他眼睛里消失不见了。他大喝道:“一个人残破的心,永远也无法愈合。一个犯了罪的暴徒,永远也无法洗清罪孽!所以啊……” 吴曦低垂着脑袋,缓缓抬起手,随着他的动作,地上那些残破的傀儡又再次动了起来,在它们的肚子里,时不时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吴雪戒备地退后两步,盯着吴曦,诧异道:“你……?!”吴曦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光芒,变得晦暗,那一刻,就好像是灵魂从他身躯里逃走一般。“这些傀儡里面,不止装了暗器……还有大量的火药……”吴曦冷冷道。 吴叶闻之色变,之前她一直在运用内力疏通经脉,但是她还未到那种运用内力炉火纯青的地步,未能排解得掉体内的毒。只是突然间,她的手脚又重新恢复了知觉,她适应了一下,遂缓缓站起了身,对吴雪说道:“快……快走!这些火药若是爆炸,整个山洞都会被毁!” 吴雪有些诧异地看着吴曦,只见吴曦身下的傀儡忽而打开了,吴月从里面颓然滚落。吴曦说道:“我要毁了这里的一切……吴月,就在这里。你快将她带走吧……” 那时候,吴雪不明白吴曦自导自演了这出戏究竟是为何。他是在为自己的罪行而忏悔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所有的一切都让吴雪摸不着头脑。他看着吴月,此刻她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但是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发出轻轻的喘息声。吴雪搂着吴月的肩膀,眼睛看着那边的吴曦,说道:“小叔叔……你……”吴曦只是淡淡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他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确实比以前坚强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若是未来的那些风风雨雨你都能走过,那一定会让我很为之感到鼓舞……” 吴雪听着他的话,充满了悲哀、凄凉的意味,而吴雪也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还要活下去。这里,就是他和妻、子的殉葬场。吴雪的颤动了,往昔的一幕幕又重新在眼前浮现。吴曦驮着他举高高,吴曦背着他路过千家万户,吴曦温柔地对他说笑,吴曦对年少孤僻的吴雪的教诲……他曾经说,到人群中去,没有人是注定弧度一生的,也没有什么哀痛是不会忘却的。可是他现在,已经放下了一切,可以心无遗憾地去陪伴他们了。 “雪儿,你不是说过,想要看一场绚烂的烟火吗?这是我最后,为你实现的心愿了。”吴曦露出了微笑,并且毫不留情地把吴雪三人推出了山洞,而就在此时,山洞里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裂声,那一个个傀儡肚子里的火药全部引爆。一股火焰升起,一股劲浪席卷而来,吴雪抱着吴月,和吴叶一块被冲击波掀翻,一头扎进了山洞外面的水潭里。深潭之上,满是五颜六色,无比绚烂的烟火,直冲云霄,为死寂又清冷的夜空带来了一丝温暖。 而到现在,吴雪也还是记得,在推出他们之前,吴曦满脸笑意地对他说的一句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雨幕临江(其二) 吴雪瞅准庞中贤和邓苦艾兀自斗嘴的时机,一把拉上蝶梦,轻功掠上临街的房檐,二人沉默后的第一句话。 良久,吴雪和蝶梦同时开口了,就在他们说起一个“你”字的代词时,没有预兆地、巧合地重合了。 吴雪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你想说什么?” 蝶梦冷哼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悠然道:“你这家伙,干吗要跟我一样的话……” 吴雪不自然地抹了抹眼角,笑着说道:“我又成了‘你这家伙’了?” “不然呢?”蝶梦说道,“你这采花大盗,谁知道你有没有安好心……” “呃……”吴雪一时哑然,他忽地感觉到,这才是她正常的状态,就跟之前一模一样,她的态度极其恶劣,对人从来不用敬语,从来都是“你这家伙”,“那家伙”,“喂”,“哎”之类的,她也从来不叫他名字,就好像要刻意避开说他的名字的机会似的。 吴雪苦笑道:“好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蝶梦神秘一笑,反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吴雪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为难的神色,蝶梦见了,撇了撇嘴,说道:“你说吧,我又不会吃了你。”吴雪颇为为难,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把想要说的话给忘了,只是问道:“刚才……”蝶梦的手抱着双臂道:“嗯,‘刚才’,怎么了?”吴雪苦笑道:“可真是奇怪,不知怎么回事,我这段时间老是没有预兆地晕倒……”蝶梦嘴角微微勾起,说道:“没有预兆?”吴雪说道:“说起没有预兆,其实也有一点预兆,这段时间,我不光经常莫名其妙晕倒,还会莫名其妙地浑身疼痛,从内到外,无一处不是痛苦万分。”蝶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思片刻,却也只是干脆地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你刚才又晕倒了……” 吴雪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看向屋檐高高翘起的边角,他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就跟其他很多事情一样,也许没有意义,但你还是会做,也许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候,也许是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百无聊赖。蝶梦也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们二人躲在屋檐下,也许在等着什么,也许是在等雨停,也许是在等着天明。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雪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这么体弱多病了?不应该……” 蝶梦凑近他笑道:“你觉得呢?” 吴雪迷惑地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经常莫名其妙地晕倒,也莫名其妙地感觉不舒服……此前还没有这种状况,就是最近忽然变多了……” 这时候,吴雪眼中忽地亮了一下,问蝶梦道:“对了,刚才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蝶梦的脸忽而一热,她悄悄扭开了脸,小声道:“没什么……” 吴雪迷茫地看着屋檐下的风铃,它被雨水打湿,声音也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 “我好像记得……嗯……好像有人跟我说话……声音很近,几乎就是在耳边,是你么?”吴雪问道。 蝶梦断然道:“不是。” 吴雪笑了笑,说道:“这可就真是奇怪了……那个人会是谁呢?”他看向蝶梦问道:“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蝶梦照事情说道:“没有,你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是吗……” 吴雪心里有些惘然若失的感觉,他已经彻底被一道看不见的迷雾困住了,他找不到那个在雾中跟他说话的人,更看不起她的容颜。 这时候,蝶梦说道:“这雨一时半会估计也停不下来……你看,那边有间小酒馆还未打烊,我们去坐坐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酒馆里的消息 蝶梦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她抹着泪,低着头,消失在了吴雪面前。吴雪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将逝之物,她像一只从指缝间溜走的蝶,任凭他张手,却也触不可及。 那是两颗迥异的心之间的距离。你怎么去抓一只飞远了的蝶呢 一瞬间,悔恨、迷惘、混乱将他占据。怎么去抓住那些后来追悔莫及的事物呢吴雪心中一抽,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出去。 蝶梦情绪激动,有些失控,就像先前的他一样。不过是他失了神,伤害了她。 自己为什么会失神呢吴雪满心疑惑,可他无空细想,任由她这么跑出去太危险。虽然他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危险,但好像处处都危险。而危险又目不可视,怎么去提防呢 吴雪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身影远去了,消逝了,可他为什么这么悲伤呢他怎么也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占据着心头的高地,向他耀武扬威,告诉他,你已经失败了。 吴雪万分焦急,在人群中寻视着她的身影,那一点点的倩影,却如风一般轻飘飘,只在他身边打个转,就消失了。 他有时会不像他自己。有时是因为他走神,深陷那些情感漩涡里,无法自拔。而他又怎么会傻到对她出手呢只不过是寻常的交手,甚至只是玩耍罢了,何故下如此杀手 吴雪感到后怕,若不是他及时回过神,那把黑剑上,岂不是已经染了血蝶梦的血。 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杀心那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意识,变成了一具空壳,一个只会杀戮的空壳。他站在冰冷的水面,听着那一点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却掀起了万般波澜。 他忽然意识到,那看不见的险恶正逼向蝶梦。时间回到那晚,绑架蝶梦的那伙人还没有落网。他们究竟是谁又在给何人做事他们是为色,还是另有所图 她像一只无邪的蝶,在春天的花园里漫舞,周身却带着晦涩的阴影,却不知飞往何处。 那些绑架者,是不是百里父子所派,还是还有其他躲在阴影里的觊觎者吴雪来不及多想,他追着蝶梦,不知道跑了多远。 可到哪里去寻她呢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之中隐去了行迹,要从哪寻找吴雪站在街头,左右四顾,在这个十字路口。 从各处往来的行人络绎在十字路口,道路纷杂,车辆推开人群,像一条船劈开绵密的波浪缓慢前行。抱怨声、吆喝声、叫骂声、瘦马的嘶声、车轮卡在石头上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篇疯狂放肆的乐章。 他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她去哪了 吴雪顾不得多想,来到一处僻静处。说是僻静处,其实只是两栋房屋中间的小夹缝,里面肮脏不堪,堆着很多垃圾,阵阵酸臭味扑鼻而来。现在,又有何处是僻静之处 吴雪皱着眉头,脚尖点墙壁,左右三四个来回,上到了房顶。 他蹲在楼顶上,像脊兽一样,睥睨着下面的人潮车海。所有的事物都似乎遵循着无序性,混乱,肆意。而他,就是要在这种原始的混乱之中,排布出一条规律,就好像在算式之中用上一条定律公式就可以解开。 他想要的解是蝶梦。吴雪的眼睛盯着方圆的人群和车辆,她会不会就藏在其中,如若不然,她还会去哪呢 吴雪的眼睛很痛很胀,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再次寻找。 临江城的人骤然激增,都带着无比惶惑的情绪在街上逡巡着,他们在盘算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 维护秩序的官兵显得很是无措懒散,他们被挤在一边,有的甚至干脆放弃,跟着几人去喝酒去了。 一种无力窒息感从吴雪心里深处翻涌上来。只看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感到呼吸困难,头脑发热,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 他从心底呼唤着她,可是她不会听见。在这喧嚣的深海中。 他在连绵的房顶上奔走,换了很多方位,所有她可能走过的方位和街道。可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一个人呢 他无比失落地下了房,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跟着人群一起,像是海浪一般扑向沙滩,碎成了白沫。 吴雪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她去哪了。他现在被自责痛苦侵蚀。难道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可不然呢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江湖,他又要到哪里去寻她 也许她过后就会回来了,回到家中。他这样想着。他有些期待,希望一回到家,就见她像往常一样,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了。那种期望反而让他不敢回去了。 今天原本是众人欢聚的时候,可在这时偏偏闹出了不愉快。吴雪追悔莫及,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练剑呢自己又怎么会失控,拔剑相对 他被各种情绪占据着,浑浑噩噩走在街上,他觉得胸闷。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全部淡去了。他望向远处的天空,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挂在人群的头上。离得很近,却怎么也抓不到。 他不想回到家中发现没有她的踪迹,要让兴致勃勃的众人一同去寻找。就算是一同找寻,也无法找到她吧吴雪心里很乱。不知是不是胆怯,他没有回去,只是一个人彷徨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落荒而逃了。无力承担责任的胆小鬼。只会逃跑的懦夫。虚情假意的骗子。 他茫然走到河道边,那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排排垂柳包围的河道,忽然将此地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喧嚣,一个死寂。 吴雪来到河边,在堤岸边慢步走着。河上偶尔漂过几条小船,船夫站在船尾,用一根长杆,撑起一片绿波。 吴雪觉得好笑,若是逃跑的话,走水路比走陆路要快很多。只要出了城,到了江河里面,真的是日行千里了。 他呆呆地站在河道边,想象着船在大江之上的情景,那是一幅孤帆远影的画面。遥遥远去,游若浮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蜷缩在一片卷积的乌云后面,周遭的天空一片赤红。远天飞过一排鸽子,盘旋一阵,消失在了天空。 天空再次沉寂了下来。耳边依稀可闻外面街道上的嘈杂,还有河上吹来的凉风。 吴雪知道,在这样一个晦暗时刻,有很多人神秘失踪,又有很多人诞生了新身份。 她会不会也想那天边归回的鸟雀一般,终将消失在落寞的夕阳里呢 吴雪呆怔了很久,直到耳边的喧嚣将他吵醒,正待他想要回头之时,他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出之未防,吴雪一个踉跄,差点跌入河中。 “不长眼的,别挡道” 吴雪心里一阵气愤,回过头来,却见一群人急匆匆地往船上搬着东西。那是一个个大箱子。 吴雪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他们也是要赶紧跑的了。他忽然想到,这还只是风言风语传言而已就已经是人心惶惶,不战而逃。若是十六国真的打过来了,岂不是要举国齐迁 他那笑容很浅,只是在心怀不轨者看来,是怀着深深的恶意的。 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这是一种嘲讽的冷笑。明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笑,却让人在心中有了千万个理解。 他们顿时不怀好意地围将上来,充满威胁教训的意味。 吴雪依旧笑着,嘴角微撇,看来爱笑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有人就喜欢看人哭,见不得人笑。 一个家主模样的男人突然疾步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教人想起了脱笼的野狗。 吴雪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人足足比他高一头,块头很大,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座山。 吴雪笑道“你这是干嘛” 那人从鼻子里喷出热气,厉声道“叫你别挡道,听不见” 吴雪左右看了看,面带笑意,说道“这里是私人领地吗” 那人冷笑一声,看来他也是会笑的。 他忽然抬起手,冲着吴雪的脸上打去,而就在他挥手的一瞬间,一群人抓住了他的手脚,甚至还有一个从后面卡着吴雪的脖子,将他的脸抬起。 吴雪不能动弹,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也没有丝毫的情面可留。他的半张脸瞬间就肿了。 那人抽了他一把掌,似乎很解家耻家恨,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阴恻恻地斜觑着吴雪。 可他依旧在笑着,似乎不感觉疼,也不觉得脸面有辱。 那人瞬间暴怒,呼呲呼呲喘着粗气,无比愤怒,暴跳如雷,张口叫骂道“我让你再笑”说着就又是一巴掌甩出。 可这一巴掌却甩到了吴雪身后的那人,一声脆响,那人直接被甩翻在地。 吴雪已经站在了几步开外,笑吟吟地扭动着脖子。 其他几个控制着他的人,也已经倒地不起,身上各有一处中击,在地上打着滚,哀嚎连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酒馆里的消息(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酒馆里的消息(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玉拳郎之女 兰儿带着蝶梦走到吴雪张节陵跟前,只奇诡一笑,说道“我们找了你们半天,没想到是在这里打架来了。” 吴雪浑身是伤,眼角还有嘴角都有些淤紫。他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兰儿笑道“嗬,我们可是找了你们半天,你不领情吗?” 吴雪连连辩解。 兰儿他们起初并没有太过担忧,想到他们可能只是有事出去了。只是这天色渐晚,也没见他们的身影,这下有些焦急担忧了。他们初来乍到,还搞不清这里的情况,加上又有盯梢的黑衣人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所以他们商量一致决定,分头去找一找这俩人。 蝶梦坚持要跟着兰儿一同前往,兰儿无奈,心想也只能如此,总不能把她独留在家,反倒不安全。 兰儿和蝶梦向城南寻去,走街串巷,把所有吴雪他们可能出没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因为蝶梦走了太多路,脚有些疼,所以她们就在山脚下的一间小茶馆里歇脚,再做打算。 就在她们以为要无功而返的时候,突然身边来了个只中年男人。那男人猥猥琐琐,满脸堆笑,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他向兰儿和蝶梦搭讪,说了半天什么要请二位姑娘吃饭喝一杯,还在无意间将自己的内财给露了出来。 兰儿不屑,蝶梦懵懂,她们急于找寻吴雪和张节陵,找寻已久,已经对吴雪和这个老道士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憋了一肚子火,又见这男人纠缠不休,当下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 蝶梦斜睨着那个男人说道“兰儿姐姐,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那个家伙还有那个老贼道吧,不要耽误时间。” 如果是别人打他,他恐怕会立马暴怒反击一手,可这一巴掌实在太过风情,谁让是个小可人打的呢?那就不叫打了,叫暧昧,叫调情。 只见他站起身,不以为怒,反而发笑。兰儿和蝶梦见这个人实在疯得不行,转头就准备走,却又被他拦下。 兰儿道“你还想被抽巴掌吗?!” 那人拍了拍胸脯,笑道“二位姑娘可是要找人?” 蝶梦眨了眨眼,那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只教人心痒痒,她说道“当然是要找人了,不然我们干吗要跑这么远?” 那人讪笑道“嘿嘿,这你们可就找对人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包打听?没有我找不到的人,也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只要,只要……嘿嘿……”说着,他微微伸出手,堆着笑,摩挲着三根手指。 看来,他刚才是想要给她们花钱,但本性难改,现在又想问她们要钱了。 兰儿轻蔑地冷哼一声“没有。蝶梦我们走!” 那人只悠悠笑道“你们要找的可是一个少年人一个老道士?” 闻言,兰儿也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蝶梦反而先问道“你见过他们?” 包打听只神秘一笑,默不作声,意思已经很明显。 兰儿直接给了他一块碎银,包打听顿时来了精神。这个小姑娘出手实在阔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他赶忙接过银子,看了看成色,这才安心地揣进怀里。 兰儿嘴角上扬,眉头一皱,说道“怎样,现在肯说了吗?” 包打听连连点头,说道“说,说,怎么不说?”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水,这才悠悠道“下午我见过那一位公子爷,还有那个老道士。外人看不出来,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可是练家伙的。” 兰儿微微蹙眉,摆摆手,道“别废话,说重点。” 包打听讪笑,接着说道“他们当时要进这个云响寺,但是不巧,百里家要在此举办法会,所以整个寺庙就不再对外开放,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外干看着。” 蝶梦好奇道“这百里家是什么来路,居然能将这么大一个寺庙给包下来?” 云响寺盘踞在山间,从山脚至山道“要不要……” 吴雪在她耳边说道“不用。道长也在场,他不能把她怎么样。” 这时只听百里穆说道“我想了你很久了,很久了……每天都想,快要发疯了,没有你,我不能活!” 此刻他浑身颤抖,嘴唇发白,他吸了口凉气,睁大了眼睛,她是真的,是真的存在的,此刻就在他面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玉拳郎之女(其二) 对于玉拳郎的独女,吴雪虽然只见过两面,但这两面足以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要不然他怎么会说“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她”这种话呢?于是当蝶梦喋喋不休地纠缠他说一说玉拳郎之女玉舞焉的事时,吴雪只打着哈哈,绝口不提这段往事。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吴雪找借口道。 蝶梦嘟囔着嘴,只怪吴雪偷奸耍滑太过“不是东西”,吴雪手心里却在暗暗发汗,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惊人消息。 那边那几人依旧在说着,闻者听闻了那人的经过,问道:“那也不还有五六个人跟你一起逃出来了么?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到这里?” 那人长长叹了口气,苦着脸,幽幽说道:“别提了,那玉拳郎之女实在是恶鬼托生的,从天都追着我们,一直穷追不舍追到这里,一路上那几个兄弟也全被她给干掉了……” 闻言,那几人顿时跳了起来,惊恐万分地瞪着那人,指着他骂道: “你这小儿无赖,你被官兵追杀,就来见我们?这不是要害死我们么?” “你这泼皮赖头!那玉拳郎之女再不济也是朝廷的人,必然带着官兵来此,你可把兄弟们害惨啦!!!” “完了,完了!说不定那虎娘已经到了城外,将我们围在城内了……这可怎么办啊……” 也有人比较胆大,说道:“哼,一群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玉拳郎之女又怎样?不还是个女人么?她就是道:“她……她就是……我说的那个……那个玉拳郎的女儿……” “什么?!” 闻言,众人顿时大吃一惊,待明白过来,对那人叫道:“你个贼子,尽然合着朝廷的人算计我们!” “狗贼!怪不得你还没死,原来是被收买了!!!” 那人只虚弱地张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倒是那女子替他解了围,她招了招手,外面顿时冲进来不下十个锦衣长刀的内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可没有投靠朝廷背叛你们。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我稍微利用一下他,就能将一窝老鼠全端了,岂不是两全其美么?”那女子冷笑道,“我劝你们老实一点,不然……哼哼,他是知道的,你们那些鼠兄狗弟可是死得很惨!” “你这贼妇!” “真当老子是老鼠了?哼,自打走了这条路,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成王败寇,大丈夫何不放手一搏?!” 他说的慷慨激昂,顿时激起了其他人的同理心,引起了共情,顿时从包袱里抽出了刀,跟内卫们对峙了起来。 “他们也不过十几人,在我们手上可是有不下于百十条人命的,你们这些在朝廷里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怎么能跟我们比?!” 那女子朗然一笑,冷哼哼地,沉声道:“你们倒还算有点骨气,可远比不上什么英雄好汉!” “呸,贼娘们,有种来把爷爷的衣服扒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哈哈哈!” 听他说了段荤话,其他几人也都笑了起来,也许对他们来说,对付女人最好的手段,就是耍流氓。可是耍流氓不光违背夏国律法,也只就对普通人家的姑娘们有点威慑作用,对这个姑娘却是一点用也没有。那几人放肆狂笑着,毕竟占一占这样一个娇娥娘的便宜,也还是很便宜的了。 还没等他们笑完,只听一声刀剑出鞘的惊响,酒馆内寒光一闪,只见那说荤话人的上衣顿时被斩成两截,从身上无力地滑了下去。 那几人顿时收敛了笑意,惊愕地看着那人的胸膛,他的胸膛没有任何的伤口,伤的只有他的衣服而已。 蝶梦在旁笑道:“好俊的刀法!” 吴雪只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好似一个酒醉的醉汉,头也抬不起来了。 “正是太巧了,大概她就是玉舞焉玉姑娘了!”蝶梦眼睛里泛着光。 吴雪只“呜呜……啊啊……嗯嗯……”地嘟囔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而那几个人和吴雪一样,也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们惊骇于此女的刀法,这切衣服的事,一个不小心就将人开肠破肚了,可她偏偏拿捏地很好,拿捏得分毫不差,只将他贴身衣服给切了,却未伤他分毫。 到现在众人才看清那姑娘手里的长刀,她冷哼一声,将刀重新插回身旁那内卫的刀鞘里,说道:“不是刚才还很有种的么?怎么现在就畏畏缩缩的,跟个小老鼠一样了?嗬,还英雄好汉,别玷污英雄汉的名声,你们也的那样可怕……” “你没机会见的……”吴雪哭丧着脸说道,“她若是让你见到了她发火,那几乎就可以说明,你没有机会了……” “好一个‘天道已死,吾辈当起’!”那女子冷笑道,她眉头皱了皱,像是在压制着某种快要爆发的情绪一般,“看来你们是不会死心了……” “哼,你个贼娘们,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你杀了我们,依旧是不得人心,所谓人心,也就是你们的口号噱头罢了,哪里把下等平民当人看?当初你们所说的难道就当屁放了么?”一人愤愤道。 那女子挑了挑眉头,此前她一直在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话,此刻她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笑容陡然不见了,转而被深寒取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玉舞焉 蝶梦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她抹着泪,低着头,消失在了吴雪面前。吴雪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将逝之物,她像一只从指缝间溜走的蝶,任凭他张手,却也触不可及。 那是两颗迥异的心之间的距离。你怎么去抓一只飞远了的蝶呢 一瞬间,悔恨、迷惘、混乱将他占据。怎么去抓住那些后来追悔莫及的事物呢吴雪心中一抽,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出去。 蝶梦情绪激动,有些失控,就像先前的他一样。不过是他失了神,伤害了她。 自己为什么会失神呢吴雪满心疑惑,可他无空细想,任由她这么跑出去太危险。虽然他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危险,但好像处处都危险。而危险又目不可视,怎么去提防呢 吴雪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身影远去了,消逝了,可他为什么这么悲伤呢他怎么也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占据着心头的高地,向他耀武扬威,告诉他,你已经失败了。 吴雪万分焦急,在人群中寻视着她的身影,那一点点的倩影,却如风一般轻飘飘,只在他身边打个转,就消失了。 他有时会不像他自己。有时是因为他走神,深陷那些情感漩涡里,无法自拔。而他又怎么会傻到对她出手呢只不过是寻常的交手,甚至只是玩耍罢了,何故下如此杀手 吴雪感到后怕,若不是他及时回过神,那把黑剑上,岂不是已经染了血蝶梦的血。 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杀心那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意识,变成了一具空壳,一个只会杀戮的空壳。他站在冰冷的水面,听着那一点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却掀起了万般波澜。 他忽然意识到,那看不见的险恶正逼向蝶梦。时间回到那晚,绑架蝶梦的那伙人还没有落网。他们究竟是谁又在给何人做事他们是为色,还是另有所图 她像一只无邪的蝶,在春天的花园里漫舞,周身却带着晦涩的阴影,却不知飞往何处。 那些绑架者,是不是百里父子所派,还是还有其他躲在阴影里的觊觎者吴雪来不及多想,他追着蝶梦,不知道跑了多远。 可到哪里去寻她呢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之中隐去了行迹,要从哪寻找吴雪站在街头,左右四顾,在这个十字路口。 从各处往来的行人络绎在十字路口,道路纷杂,车辆推开人群,像一条船劈开绵密的波浪缓慢前行。抱怨声、吆喝声、叫骂声、瘦马的嘶声、车轮卡在石头上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篇疯狂放肆的乐章。 他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她去哪了 吴雪顾不得多想,来到一处僻静处。说是僻静处,其实只是两栋房屋中间的小夹缝,里面肮脏不堪,堆着很多垃圾,阵阵酸臭味扑鼻而来。现在,又有何处是僻静之处 吴雪皱着眉头,脚尖点墙壁,左右三四个来回,上到了房顶。 他蹲在楼顶上,像脊兽一样,睥睨着下面的人潮车海。所有的事物都似乎遵循着无序性,混乱,肆意。而他,就是要在这种原始的混乱之中,排布出一条规律,就好像在算式之中用上一条定律公式就可以解开。 他想要的解是蝶梦。吴雪的眼睛盯着方圆的人群和车辆,她会不会就藏在其中,如若不然,她还会去哪呢 吴雪的眼睛很痛很胀,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再次寻找。 临江城的人骤然激增,都带着无比惶惑的情绪在街上逡巡着,他们在盘算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 维护秩序的官兵显得很是无措懒散,他们被挤在一边,有的甚至干脆放弃,跟着几人去喝酒去了。 一种无力窒息感从吴雪心里深处翻涌上来。只看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感到呼吸困难,头脑发热,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 他从心底呼唤着她,可是她不会听见。在这喧嚣的深海中。 他在连绵的房顶上奔走,换了很多方位,所有她可能走过的方位和街道。可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一个人呢 他无比失落地下了房,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跟着人群一起,像是海浪一般扑向沙滩,碎成了白沫。 吴雪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她去哪了。他现在被自责痛苦侵蚀。难道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可不然呢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江湖,他又要到哪里去寻她 也许她过后就会回来了,回到家中。他这样想着。他有些期待,希望一回到家,就见她像往常一样,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了。那种期望反而让他不敢回去了。 今天原本是众人欢聚的时候,可在这时偏偏闹出了不愉快。吴雪追悔莫及,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练剑呢自己又怎么会失控,拔剑相对 他被各种情绪占据着,浑浑噩噩走在街上,他觉得胸闷。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全部淡去了。他望向远处的天空,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挂在人群的头上。离得很近,却怎么也抓不到。 他不想回到家中发现没有她的踪迹,要让兴致勃勃的众人一同去寻找。就算是一同找寻,也无法找到她吧吴雪心里很乱。不知是不是胆怯,他没有回去,只是一个人彷徨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落荒而逃了。无力承担责任的胆小鬼。只会逃跑的懦夫。虚情假意的骗子。 他茫然走到河道边,那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排排垂柳包围的河道,忽然将此地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喧嚣,一个死寂。 吴雪来到河边,在堤岸边慢步走着。河上偶尔漂过几条小船,船夫站在船尾,用一根长杆,撑起一片绿波。 吴雪觉得好笑,若是逃跑的话,走水路比走陆路要快很多。只要出了城,到了江河里面,真的是日行千里了。 他呆呆地站在河道边,想象着船在大江之上的情景,那是一幅孤帆远影的画面。遥遥远去,游若浮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蜷缩在一片卷积的乌云后面,周遭的天空一片赤红。远天飞过一排鸽子,盘旋一阵,消失在了天空。 天空再次沉寂了下来。耳边依稀可闻外面街道上的嘈杂,还有河上吹来的凉风。 吴雪知道,在这样一个晦暗时刻,有很多人神秘失踪,又有很多人诞生了新身份。 她会不会也想那天边归回的鸟雀一般,终将消失在落寞的夕阳里呢 吴雪呆怔了很久,直到耳边的喧嚣将他吵醒,正待他想要回头之时,他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出之未防,吴雪一个踉跄,差点跌入河中。 “不长眼的,别挡道” 吴雪心里一阵气愤,回过头来,却见一群人急匆匆地往船上搬着东西。那是一个个大箱子。 吴雪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他们也是要赶紧跑的了。他忽然想到,这还只是风言风语传言而已就已经是人心惶惶,不战而逃。若是十六国真的打过来了,岂不是要举国齐迁 他那笑容很浅,只是在心怀不轨者看来,是怀着深深的恶意的。 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这是一种嘲讽的冷笑。明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笑,却让人在心中有了千万个理解。 他们顿时不怀好意地围将上来,充满威胁教训的意味。 吴雪依旧笑着,嘴角微撇,看来爱笑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有人就喜欢看人哭,见不得人笑。 一个家主模样的男人突然疾步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教人想起了脱笼的野狗。 吴雪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人足足比他高一头,块头很大,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座山。 吴雪笑道“你这是干嘛” 那人从鼻子里喷出热气,厉声道“叫你别挡道,听不见” 吴雪左右看了看,面带笑意,说道“这里是私人领地吗” 那人冷笑一声,看来他也是会笑的。 他忽然抬起手,冲着吴雪的脸上打去,而就在他挥手的一瞬间,一群人抓住了他的手脚,甚至还有一个从后面卡着吴雪的脖子,将他的脸抬起。 吴雪不能动弹,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也没有丝毫的情面可留。他的半张脸瞬间就肿了。 那人抽了他一把掌,似乎很解家耻家恨,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阴恻恻地斜觑着吴雪。 可他依旧在笑着,似乎不感觉疼,也不觉得脸面有辱。 那人瞬间暴怒,呼呲呼呲喘着粗气,无比愤怒,暴跳如雷,张口叫骂道“我让你再笑”说着就又是一巴掌甩出。 可这一巴掌却甩到了吴雪身后的那人,一声脆响,那人直接被甩翻在地。 吴雪已经站在了几步开外,笑吟吟地扭动着脖子。 其他几个控制着他的人,也已经倒地不起,身上各有一处中击,在地上打着滚,哀嚎连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玉舞焉(其二) 看着那个正温和包容地笑着的玉舞焉,吴雪惊得合不拢嘴,只觉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之前这个姑娘被人称作“玉老虎”,而现在哪里还有那老虎的凶悍模样,那种豁达和宽广的胸怀足以令吴雪叹为观止。 吴雪第一次抬起头来看玉舞焉,他手中为了掩饰尴尬而端着茶杯,只是他摸索了半天,才摸到茶杯碟,随之怔怔地喝了口早已凉透了茶,蝶梦见他这种呆怔的模样,不由得偷偷地笑了笑,接着她给吴雪倒了杯热茶,说道:“喂,你这家伙怎么了?是觉得她太漂亮,看得入迷了么?” 吴雪接过茶杯,苦笑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她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蝶梦撇撇嘴,小声道:“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嘛……这种话说得,就好像是某种情感小说的惯用套路一样……” 吴雪摆摆手,苦笑道:“她大概没有认出我来,这样就好,她现在继承了玉拳郎的名号,就已经是在为朝廷正统做事了,我们不该有所交集了,她做她的朝廷命官,我当我的江湖浪子,这不是很好么?” 蝶梦啐了一口,冷眼相对道:“你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你若是不心虚,何必为了一个不想干的人说这么多话?” 吴雪猛得一怔,随之他也只能苦笑以对,因为他始终被蝶梦认作是天底下最大的流氓,因为这个流氓喜欢跟人谈感情,而且总是说的义正言辞,其实指不定背后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屁事。他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也只是见过两面罢了,熟人都算不上,我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嘛?” 蝶梦却笑了,笑得很放心很甜蜜,她点点头,说道:“你可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哦,你若是……若是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我必将……必将……” 吴雪也笑了,问道:“你将怎样?” 蝶梦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凑近了吴雪,娇笑着小声说道:“我就杀了你!” 吴雪顿时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往上冒,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苦笑道:“就算是我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可为什么是你要来杀我呢?” 蝶梦甜甜地笑道:“不知道,我就是有一种感觉,我们两人,最后只能活一个……” 吴雪讪笑道:“这种可怕的事,还是不要再提了,什么死不死的……我们不都还活的好好的么?” 蝶梦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微努起嘴,神情间有种无比失落的感觉,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无比悲观地心想:“如果我们真的非要死一个的话,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而这些,吴雪是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的,此刻十七岁的吴雪,心里只有两件事:一是兰儿妹妹怎么样了,二是在想着兰儿妹妹有没有再想着他。 蝶梦偷偷看了吴雪一阵,见他沉思间神情荡漾,好似“春情入笺书不成”的甜蜜又苦涩的模样,顿时只觉得心慌意乱,随之心底一阵寒凉入骨,她抱着肩膀趴在桌子上,神情也有些迷惘悲苦。 吴雪忽而打了个寒颤,吸溜一声,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怎么最近老是感觉脊背发凉呢……大夏天的……真是奇了个怪了……” 跟吴雪态度截然相反的,唯有那刚正不阿的搅江龙,对于玉舞焉的招安抚顺之法,是完全置之不理,对于同伴们背后插刀的行为,也很是鄙夷。他傲然挺立,朗然狂笑,铿锵有力道:“老子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你们若想投靠朝廷当狗,那我何必再拦你们?老子杀身成仁,自有一缕忠魂留予人间!” 这时候,蝶梦忽而一扫之前的颓靡之态,抬起身,笑着拍手道:“好!” 这一下,顿时把众人的目光招惹了过来,督京卫听见有人为反贼叫好,顿时举刀围了过来,将吴雪和蝶梦团团围住,大声呵斥道:“你个小姑娘,为何要给乱贼叫好?难道你们是一伙的么?!” 蝶梦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立马跳起来,跑到了吴雪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瑟瑟发抖,在寒气逼人的刀下怯生生地说道:“雪公子,他们可真是大坏蛋,你可不要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吴雪顿时心里叫苦:“我的小祖宗,你可是把大麻烦招来啦!跟什么人作对不好,非要跟朝廷的人作对,这一下,我们只怕要被当做是跟他们一伙的反贼了!” 搅江龙昂然大笑,说道:“好个小姑娘,也被我一身正气折服,你们看到了没?这就是朝廷鹰犬的嘴脸,一旦吐露点心声,就要被折杀殆尽,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玉舞焉笑眯眯地打量着蝶梦,随之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极其古怪的笑,她也不着恼,只是说道:“好了好了,她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我们此行是来抓反贼的,不是来戕害无辜的,你们把刀收了!” 听到命令,那几个督京卫恶狠狠地收起手中的长刀,可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督京卫护卫瞅见了吴雪放在桌子里面的长剑,那把剑正靠在墙壁上,上面还有些雨水的痕迹。 “不好,这里有大蟊贼!”那人吼了一嗓子,只听几声寒声飒飒的长刀出鞘的声响,顿时众人又把刀给抽了出来,又重新将群刀对向了吴雪和蝶梦,蝶梦吓得“哎呀”一声,立马扑进了吴雪的怀里,这下再也不敢抬头了。她紧紧闭着眼睛,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只要闭上眼睛,害怕的东西就不见了。 吴雪硬着腰杆坐在那里,像是一个生无可恋的老父亲一般,看着这一个让人没脾气的姑娘,他苦笑了两声,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诸位督京卫,玉拳郎大人,我与妹妹只是路过此处,行走江湖,难免有歹人作祟,带把刀剑也好防身,诸位大人不必担忧。我与这些反贼并不相识。” 这时候,那伙反贼里忽而有人耍了个鬼机灵,指着吴雪朗声道:“就是这个人,就是他!他就是雪公子,雪公子就是我们的幕后首领!”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顿时明白了,也加入了讨伐吴雪的口沫横飞之中,此刻他们尽可能将“大反贼”的名头,丢到吴雪身上,有大鱼罩着,他们这些杂鱼还怎么入得了朝廷的法眼? 而之前他们听到蝶梦叫过吴雪为“雪公子”,于是也纷纷说道: “你们别猖狂!我们的首领雪公子在此,他剑法天下第一,你们就算是督京卫刀客又怎样?他三招两式就能把你们打个落花流水!” “呸,朝廷鹰犬,雪公子在此,你们休得放肆!他……他可是……可是当皇上的人,你们胆敢伤他么?!” 吴雪听到这里,顿时心中一咯噔,冷汗直流,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就算我不是反贼,也脱不了干系了!” 闻言,那几个督京卫顿时大怒,冷笑道:“雪公子?我看你们是痴心妄想,还当皇上,当条狗就不错了!” “直接杀了,提着这颗大人头回京,皇上一高兴,我们兄弟就是封官晋爵!” 那几个反贼见冒头指向了吴雪,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嘿嘿,还好兄弟们机灵,找了个带头的替死鬼,不然我们可就得杀头了!” 吴雪从额头上流下了冷汗,他脑子嗡嗡作响,好似被棍棒打了一下,他浑身发冷,心里思绪万千,但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拍了拍蝶梦,她从他怀里抬起脸看着吴雪,眼泪汪汪的样子很是楚楚可怜,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诸位听我一言……我只是路过,并不是他们的什么头领……” 督京卫众人冷笑道: “还想蒙混过关?之前我们追你们追得好紧啊,都让你们逃了,这下一网打尽,嘿嘿,没准圣上一高兴,我也能封赏一回!” “别跟贼子废话,直接砍了,省的夜长梦多!” 众人七嘴八舌,吴雪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一双阴沉的眼睛瞥向里靠在墙边的黑剑,心想:“若是在劫难逃,我自当也不会束手就擒,只是牵连了蝶梦……” 于是他在蝶梦耳边轻声道:“待会儿我一出剑,你就逃吧……我会帮你的牵制住他们……逃得远远的,不要再这么单纯得像个傻瓜一样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好人了……” 吴雪此刻万念俱灰,也感到无比孤独,这一刻,吴雪想起了在他刚刚逃到英璃城时,酒馆里遇到截杀的杀手,孙伯牵制住众敌,吴雪独自逃跑的雪夜…… 那些人究竟是谁呢?究竟是何方势力非要他死不可? 现在的吴雪已经无暇去想这些问题了,他现在只有一把剑可以作伴,哪怕是黄泉路,也可坦荡闯一闯…… 蝶梦痛哭不止,她泪眼汪汪地凝视着吴雪,说道:“你跟他们说,你不是什么反贼!我们不是什么反贼!” 吴雪苦笑一声,心想:“我也终有一天,也要舍生忘死,力保他人的一天了么?” 孙伯,你还好么?吴雪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说不出话,他的心在发烫,唯有那把黑剑,才能让他平息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大反派,雪公子? 吴雪紧紧握着拳头,他在紧张,他在流冷汗,他从未像此刻这么绝望过,因为身为曾经经常跟朝廷打交道的吴家的小公子,吴雪很明白,朝廷对一个反贼来说,就是最庞大的噩梦,只要被打上反贼的名号,就算你不是反贼,那也是反贼了。夏国建国至今,有多少人是因为威逼利诱、强压酷刑的压迫与摧残而走上反贼这条不归路的呢?只怕是数不胜数了。 他此刻像是一块木头一样,身体紧绷着,像是一把劲拉的弓弩,只是他还缺少一把离弦之箭。冷汗顺着吴雪的额头扑扑而下,滴落在蝶梦的脸上,她哭得很伤心,吴雪看着她悲恸欲绝的可怜模样,只觉得于心不忍。他将手落在蝶梦的背上,他忽而感觉,原来她的身体竟然如此单薄,薄地不堪盈盈一握。他长长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轻声道:“蝶梦姑娘……此劫……怕是逃不过去了……我不反也得反了……反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束手待毙,那必是个死!” 蝶梦忽而从她怀里抬起头,只见她玉颜沾露,好不是一副楚楚可怜相,吴雪心中一恸,眼泪也差一点冲涌到男儿的眼眶上。悲观已经无法来准确描述他的情感,他已经绝望不已,万念俱灰。 只听蝶梦哭腔道:“不……你不能……你若是真的顺着那伙反贼的意,岂不是中了他们的计了?!” 听她哽咽的声音,吴雪竟然忽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他自己也已经替她流过万千离别泪了。 吴雪摇摇头,轻声道:“你不明白朝廷的手段……我们若是顺从了……我大不了就是被拷打致死,你呢?你身子如此薄弱,能受得了那酷刑么?如果杀了你还算是好的解脱,假如他们这群仗势欺人的鹰犬将你打入军中狼圈虎肆,你可怎么办呢……做那任人欺凌的女子么?” 蝶梦一听,顿时浑身一颤,皓齿咬着殷红的嘴唇,直把嘴唇咬破,抹了血的嘴唇愈发红艳起来,红得此言,吴雪只觉得他的眼睛胀痛地跳动着。她痛苦万分地流着泪,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只听她说道:“蝶梦……蝶梦的名字是雪公子取得……虽然很难听……但是我很喜欢……你冠予蝶梦以名,蝶梦报之以命,无论你去哪,都不要抛下我……无论你要去哪,我都想跟你去……就算是死,也跟你一块……” 吴雪心中一咯噔,顿时感觉胃开始紧缩,一种无比抽痛的感觉困锁全身,让他呼吸不畅。他该怎么说呢?他想不到任何话语来回应蝶梦的祈求。 蝶梦惨然一笑,像是快要湮灭的刹那烟火一般,贴近吴雪的耳朵,悄声说道:“如果我们注定是死……就先请雪公子杀了蝶梦吧!” 吴雪浑身一颤,从脊背上窜起一股刺骨的凉意,他惊愕地看着蝶梦,良久忽而朗然一笑,笑声弥漫整个小酒馆,究竟是狂妄,还是悲戚?吴雪自己也难以分辨了,他只知道,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听到吴雪狂放的笑声,那伙督京卫们忽而火气翻腾,霍地呵斥道:“江湖小败类,你果真是承认了么?!还不束手就擒,也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吴雪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耳边全是蜜蜂飞鸣般的刺耳声响,一直冲到他的脑袋里,将他的剩余仅存的思绪和理智全部压榨殆尽。 他忽而冷笑一声,如此显得轻浮挑衅的态度一下子将那伙督京卫惹火了,他们常年值守在天都,守在皇帝陛下的左右,虽无多大官职,但挣得就是一个贴身侍卫的名声,他们每人的双手上,哪一个不是染着无数人的鲜血?上至国家重臣,下至黎民百姓,看得顺眼的,看不顺眼的,阻碍其道路的,阿谀奉承的,哪一个不是凭借着“特权”来大肆杀戮,飞扬跋扈?于是乎,督京卫又被老百姓称作“富人家的恶犬”,其劣迹实在可见一斑。 如此风光气派的督京卫哥儿们,怎么可能忍受一个江湖小反贼的戏辱?登时抽刀相向,那明晃晃的方口长刀直对着吴雪和蝶梦,而吴雪却好似一个万念俱灰的落魄者一般,只是用手轻轻地安抚着蝶梦的后背,吴雪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可是他能感觉到,他沉睡已久的左手开始瘙痒,痒入骨髓,他的血液开始沸腾,像是洪水一般冲涌向他的心脏,唯有静静靠在墙边的黑剑才能平息他的火。而那把剑好似也着了魔一般,隐隐发着鬼魅的光泽,像是一个魔鬼在召唤一个迷途者的灵魂。 对于此种变故,那几个真正的反贼们自然是喜闻乐见,他们暗自窃笑着,心想:“兄弟们常年在这乌烟瘴气的狗江湖上没白混,虽然身无长物,好歹脑袋是开了光,一点小伎俩,就将大罪名丢到了不想干的人身上,实在是妙极。” 而那个身着暗红色便服的女子,冠以玉拳郎爵位的玉舞焉,却没有做出什么表态,她此刻正带着笑意,饶有趣味地看着吴雪和蝶梦,一双眼睛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环视着,好似要将他们内心里的无声共鸣都挖掘出来。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有好似一个看客一般,看着一出莫名其妙的感情戏。她也许会觉得奇怪,吴雪也许也会觉得奇怪,而唯有蝶梦不觉得奇怪,有些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酝酿很多年了,只是当事人自己也未必发觉。 玉舞焉并没有制止手下的人不要敌对吴雪和蝶梦二人,她安静地看着,连一句话也不说,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朝廷敕封公爵该有的态度。她笑眯眯地看着吴雪,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睛里。 这时候,那几个反贼似乎来了劲,在旁叫嚷道:“官爷们,我们造反也是迫于无奈,都是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组织的,我们也只是遵照命令执行罢了,就是这个叫雪公子的,他才是大反派,我们哥儿们都只是小喽啰,你们可不能让他跑了!” 众人吆喝一阵,那几个督京卫缓缓地逼近吴雪和蝶梦,而吴雪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一般,依旧在安抚着蝶梦,他能感受到她身上微弱的体温,她的手也很凉,就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一直刺入吴雪浑身的经脉,他就像是一把张弓欲出的弓箭一般。 玉舞焉这时候突然开口了,她笑着对那几个反贼道:“呦,你们当初揭竿而起的时候,可是注重一个‘义’字,怎么现在连自家兄弟也苦苦相逼了?” 她的语气略带揶揄,可在那几个人听起来就很讥诮刺耳了,只见他们脸不红,心不跳地陪笑道:“姑娘小爵爷,人总是会犯错误的,我们这不也是受妖人妖言迷惑了么?好好的日子为什么不去过,而要去当反贼呢?还不是这些无所事事的江湖小流氓唆使?你们不是常说么,举检有功,小爵爷能不能轻罚小的们,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再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轻信这些逆贼的妖言了!” 玉舞焉咯咯娇笑一阵,认可地点了点头,冲着吴雪挑了挑眉,悠然道:“那边的雪公子可听到么?你手下的人都这么有觉悟,你这个小领导,也不会如此不开窍吧?” 没想到吴雪只冷冰冰地说道:“关于反贼的事,在下无可奉告。因为在下就不知道有什么狼心狗肺的反贼跟朝廷作对,那些抛爹弃娘、丢妻弃子的渣滓,我怎么可能会与他们为伍呢?这不是要在下白受污名冤屈么?” 听到吴雪出言讥讽,那几个反贼顿时变了脸色。只听其中有人冷笑道:“我这人怎样不知道,倒是雪公子你,你这玩意儿可真是畜生不如!”他越说越义愤填膺,以至于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正义之士了,只见他冲着玉舞焉抱拳道:“小爵爷,此贼实在可恶!小的们在他手下做事,实在是苦不堪言!就这个人模狗样的小白脸,仗着自己是个小领导,就欺辱下属妻女,实在是恶贯满盈,罪大恶极之徒!” 另有人恨恨道:“小爵爷,你大人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我们几个人都是迫于无奈才为他做事的,不然……不然……” 他极其可怜地抹了抹眼泪,轻轻地啜泣着,以至于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爵爷也看不下去了,玉舞焉蹙眉问道:“不然怎样?” 那人哭得极是可怜,只听他断断续续地哽咽道:“不然……不然这狗贼就要杀掉我们的妻女!” “就是啊!”另有其人道,“这直娘贼的玩意儿,戏辱了她们还不够,还得将她们斩尽杀绝,实在是可恶!!!就算是天崩地裂,都难数他的罪恶!!!” 他们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玉舞焉无奈地偏过耳朵,免得他们话语的冲击把她耳膜给震坏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雪公子与黑剑 “哦?”玉舞焉紧蹙着眉头,似乎也被雪公子的罪恶所震撼,“他果真如你们所说那般,无恶不作,罪大恶极?” 那几个反贼立马充起了好人,纷纷附和道:“是啊,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如有欺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娘娘小爵爷,您大人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此贼确实如此可恶,我们也只是被逼无奈,若是我们不从,他就要杀我们妻女啊!!!” “啊啊啊,大人,小的今个儿是见到明主了,你大人身居高位,自然能看出好坏,此杀千刀的狗贼害苦了我们,可怜我那未满十五岁的女儿了!!!” “爵爷大人!!!小的们如若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妻女任人辱!!!” 玉舞焉眉头不自觉颤了颤,她冷不丁地冷哼了一声,一双阴鸷的眼睛瞥向了吴雪,沉声道:“雪公子,对于这些指责,难道你就不出言辩驳一下么?” “辩驳?”吴雪冷笑一声,他滑溜着眼睛,瞥向玉舞焉,那如刀般冷冽的眼神令玉舞焉也为之一震,他的声音很沉很冷,就像是一个老气横秋的老翁,狞笑道:“被数把刀抵着咽喉,我辩驳还有用么?” 他的声音变了腔调,很冷很阴,在那几个反贼听来,雪公子的声音跟那宫中的公公们差不多。他们窃笑着,冷眼旁观着吴雪,只感觉自己今个儿实在是太聪明了,老婆女儿算什么?老婆跑了还能娶,女儿死了还能生,怕什么?有恃无恐啊! 玉舞焉向来脾气火爆,实在是一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可就在此刻,她见到吴雪那阴冷的、充满杀意的眼神,忽而害怕了。可她毕竟是玉拳郎之女,一国公爵,怎么真正惧怕一个小反贼?就算是他有两把刷子,那也只是在争一口气,跟他们这些大人物们卖个狠,其实心里怕的要死,好歹面子是挂住了。放狠话嘛,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都会不自觉说上那么两句。 玉舞焉紧蹙着眉头,冷笑道:“既然雪公子不愿跟小官寒暄一番,那么我们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来人,把他们全部带走,押送入临江城大牢,慢慢拷问一番,势必要掰开他们的狗嘴,将他们的幕后主子给挖出来!” 闻言,那几个反贼顿时慌了,连连告饶道:“大人,我们句句属实,您不信我们吗?!” 玉舞焉瞥了瞥他们,勾起嘴角,淡淡道:“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你们不必担心,回去嘛……嗯……那个……就是那个,怎么说呢……难以开口啊……” 看玉舞焉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几个人立马明白了,纷纷道谢道:“小爵爷,小的们明白,您老从天都大老远跑来,小的们自当当家做主,孝敬您老一番,不能让你们白白来一趟!” 玉舞焉笑眯眯地点点头,悠然自得地说道:“嗯……你们很有前途嘛……可要擦亮眼睛,不要再跟这种祸害一同为非作歹了!” 那几人顿时点头哈腰,好言好语伺候着,真比见了亲娘亲爹还亲。 这时候,只听吴雪忽而笑了起来,他笑得极其放肆,态度也极其恶劣!整个小酒馆里都被狂荡的笑声盈满,一直飘到了临街上。幸好现在天色尚早,街上还没有人,不然走过路过的人不得吓掉半条魂么? 玉舞焉撇撇嘴,露出了一个极其奇怪的神情,那表情就好像是介于两种表情之间,很是复杂,难以描摹,笔者不是不想描述,只是玉姑娘的表情鄙下也没见过,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描述,只好打个马虎眼。 吴雪笑罢,傲然冷眼道:“我当你们这些狗贼有点自知之明,没想到也是贪得无厌之流!” “什么?!” 那伙督京卫顿时火冒三丈,眼里喷射出暴怒的烈火,好似没听明白这个小子的话。 “你个小蟊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们作对,怕不是觉得命太长了吧?” “老子这就成全你!看看是你的猴嘴快,还是老子的刀快!!!” 说着,只见堂中刀光一闪,一个督京卫已然出手,那抽刀、出鞘、起势、攻出一气呵成,乃是极上层的手法,没他个十年八年练不成如此流畅自如的刀法! 只见那寒光正对着吴雪的脖子上砍去,眼见着吴雪就要人头落地,可就在下一秒,吴雪忽而就不在座位上了。只见吴雪倏忽之间腾起,脚尖一挑墙边的黑剑,那黑剑登时入手,他一手执剑,一手搂着蝶梦的腰肢,在空中一个干脆利落的转身,那督京卫的一刀忽而砍了个空,一刀将凳子劈成了两截。 与此同时,又见堂中黑光闪过,势若惊鸿,罡似天雷,吴雪毫无保留地将所能提起的全部内力贯彻在黑剑上,猛地一击,顿时满堂如若群魔乱舞,虎啸龙吟。他眉目冷叱,好似神魔一般冷酷无情,直将那黑剑挥向那督京卫的脖子处! 一切都才顷刻之间,那督京卫一招失手,他出手虽然很快,但是内力用得太过彻底,刀落下去,一时来不及回手招架,眼见就要被吴雪一剑斩落之时,只见旁边忽而过来数把长刀,一方挡住吴雪的进攻,一方借着吴雪进攻来不及回防的机会,直接攻向吴雪,势要打他个趁其不备,出其不意。 吴雪剑已出手,这一剑贯彻了他全部的内力,回手已无可能,此刻他腹背受敌,定当要折戟于此。蝶梦被他搂在怀里,就在此时,她忽而顺势抄起她那把黑剑,随着吴雪的动作,将剑一挥摆开,只见一道黑光犹如屏障一般展开,一下子就将从背后攻来的长刀挡下。吴雪无了后顾之忧,那剑更加肆无忌惮地挥出,只听小酒馆里忽而发出一声剧烈的金属碰撞声,那几人的长刀登时被那黑剑给斩成两截,可吴雪这一剑实在是势大力沉,尽折长刀后犹未收住,依旧向着那几个督京卫的咽喉而去。 他们已经没了周转的时间,眼见便要血溅当场,这时候只见一道暗红色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督京卫们的身后,一把拉过那两个离吴雪的剑最近的人,这一切不过眨眼之间,吴雪的剑便落了空,吴雪借着惯性,搂着蝶梦翻了个身,落到了几步外。 只见他们一人一剑,傲然挺立于堂中,吴雪嘴角带着一抹诡笑,一双眼睛看着玉舞焉,如果刚才不是她突然出手解救,那么至少会有两个督京卫命丧剑下。 玉舞焉也在冷眼瞪着吴雪,她嘴角因为气愤而微微弯曲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吴雪,好像吴雪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的头号大敌。 而那几个长刀被断的督京卫,他们的境况也不胜堪忧,只见他们的手依旧在颤抖着,虎口处鲜血淋漓。断刀已经从他们手中脱离,掉在了地上,他们被吴雪这一剑所慑,手被一股强悍狂躁的内力所伤,半条手臂顿时麻了,就连那迸裂的虎口,也感受不到疼痛。 他们惊诧万分地看着吴雪,那股冷冽的杀意并非黑剑所致,而是源自于人本身。他们顿时感觉巨石压顶,令人窒息。 蝶梦惊魂未定地长出一口气,随之她瞪向玉舞焉,而玉舞焉没有发觉蝶梦质问般的目光,而是正和吴雪做眼神上的搏杀。 而那几个反贼,顿时惊掉了下巴,他们只当吴雪年少可欺,而且蝶梦又是一个质稚骨嫩的小女孩,万万没想到出手竟然如此老练狠辣。他们的双腿在打颤,眼见吴雪一招便断了五六个人手里的长刀,顿时骇然失色,心里又开始盘算起来,只怪自己没了眼,把宝压错了人,若是雪公子把督京卫们全部打败,那他们岂不是成了脱了毛的鸡,任人宰割么? 蝶梦心中暗暗愤恨,她没想到玉舞焉竟然会任由手下为非作歹,而不加约束,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心想:“玉姐姐怎么回事,虽然她脾气爆,但也不是这么昏聩贪腐的人,难道人真的是会变的么?我与她也有些时日不见了,她成了公爵以后,难道连秉性也变成了那副丑恶的样子了么?” 就在吴雪跟玉舞焉冷眼对视之时,余下几个督京卫仍旧想出手,正待他们挥刀相对之时,只听玉舞焉冷喝了一声道:“都住手!” 这一声顿时慑住了那几人,他们犹豫不决地停下身,犹疑地看向玉舞焉,很是疑惑自家的头子怎么就松了口? 只听玉舞焉冷声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还要再出手么?这一次若是落了下风,我可不会再出手救你们!” 那几个督京卫顿时一怔,恨恨地看向吴雪,可是玉拳郎开口了,他们也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纷纷无奈地将刀收回刀鞘里。他们的面子第一次折辱,很是难堪,可是他们也看见了吴雪刚才的狠劲,如果没有玉舞焉出手,只怕他们中间已经殒命了几个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何为公爵 玉舞焉的声音很冷很沉,她暗暗叹了口气,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吴雪的脸,好似要看看在他这张脸后面的人。吴雪毫不畏惧地回瞪着,手上一把黑剑就像是神魔之物一般,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而那几个督京卫跟吴雪一番交手下来,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而就在他们在面子和危险之间权衡的时候,玉舞焉开口了,虽然语气很沉,不留情面,但是主子开口,他们自然也得顺着台阶下了,便纷纷收刀,依旧是恶狠狠地瞪着吴雪。 蝶梦依偎着吴雪,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来回在督京卫、反贼、玉舞焉之间流转,一副薄怒微嗔的神情。她心里有些愤恨,也有些疑惑,心想:“这伙贼人本就是贼,品行卑劣也就算了,可为什么玉姐姐也变成这样了?难道人都是会变得么?我与玉姐姐倒也有些时日未见了,难道她受封公爵之位以后,就成了那副奸邪无道、贪腐暴戾之人么?”平常人也许会觉得心冷,可是她毕竟还是蝶梦,她觉得一定是另有蹊跷,不然只几个月不见,她怎么会变成这令人厌恶的官派嘴脸?她依旧相信玉舞焉,哪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依旧相信,就像她始终相信吴雪一样。骨子里对一个人的信任,是不会因为一些突兀的表象而被迷惑的。 良久,吴雪这才开口道:“玉拳郎,对吧?”他静静地看着玉舞焉,一双眼睛里不再像先前那样被怒火充斥,转而变得沉静了很多。“反贼这种事,其事干重大,很有可能会牵扯很多人进去,而你是我大夏的一国之公,自然也是了解其中的利害的。这种极其容易牵连无辜人众的事,为什么仅凭三言两语,就妄下定夺,不该深思熟虑么?” 他的语气很无奈,就像是一个正在抱怨的蒙冤受屈者一样。可玉舞焉却好似根本不买账,她冷不丁地嗤笑一声,悠然道:“雪公子,你消息很灵通啊,我半个月前才突然被敕封为公爵,身处在这山遥路远的地方,雪公子竟然知道本公之事,我该不该高兴?高兴天下民众对于一个女人封受公爵之事如此宽容?” 吴雪轻笑着从嘴里吐出一口气,也不看她,只是说道:“初代五位公爵乃是为我大夏国开疆拓土、驱蛮逐夷的高功之重臣,百姓苦于前朝残酷的统治,我堂堂中原出了五个定国破虏的大公,百姓们自然是喜闻乐见。身在何位,自当所为何事。玉姑娘身为公爵,自当不辱前人之盛名,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而不是轻信谗言,戕害有识之士。凡是能为天下苍生黎民着想的,何必分男分女?如果一人他有此番觉悟,身为公爵的是男子汉何妨?是女儿郎又何妨?”吴雪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目光炯炯地看着玉舞焉,静静地看着她。 对于吴雪突然转变的态度,玉舞焉蓦地将眼睛瞥向左上方,冷笑道:“本姑娘……本……本公该如何当公爵,还需要你一个平头老百姓教育么?”她忽而愤恨地一跺脚,恨恨道:“要不玉拳郎的公爵之位让给你来坐?!” 吴雪无奈苦笑两声,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道:“玉姑娘虽然脾气坏了点,但是依旧是能分辨是非黑白、是非曲直的,小民不过一个游子,自然是不敢于玉拳郎评头论足。”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至于刚才……在下确实是冲撞了公爵大人,折辱了大人之尊,还望公爵大人多多海涵……” 玉舞焉听了吴雪说她“脾气坏”,忽而一愣,随之恨恨地蹙着眉头,紧咬着银牙,只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吴雪了。 而反观蝶梦,她听着二人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话,只觉得好笑,尤其是听到“玉姑娘脾气坏”的时候,差点笑得咬到了舌头。她好笑地心想:“雪容这坏小子,也是知道玉姐姐的脾气的,你却还非要挑明,她不发火跑过来痛扁你一顿,已经算是好的啦!而玉姐姐坐上了公爵之位以后,定当是压力万重,那道道无形的枷锁,大概就是让她脾气大变的缘故吧……公爵不好做啊……” 吴雪见双方态度都缓和了许多,便找了一个台阶下了,他冲着玉舞焉抱了抱拳,行了一个豪爽的江湖之礼,悠然道:“玉拳郎为国为民,祛害谋利,想抓逆乱天下的反贼是本分。只是在下与蝶梦姑娘不过是流浪江湖的散客罢了,我们没那个念想要去造反,只想与世无争过自己的日子,这点还请玉拳郎多多谅解。” 吴雪一双眼睛忽而扫过那边那几个惶惑不安的反贼,那几个人顿时吓得一缩脑袋,无不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吴雪冷笑一声,对玉舞焉道:“至于那边那几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那逃来此处密会的反贼了,我与舍妹夜行至此,偶然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如果爵爷不放心,可以带回去细细审问,我与舍妹这便先行告辞了,望爵爷以国为重,以民为重,摒弃私心杂念,立我夏国之威严。” 说完,吴雪便拿起蝶梦的包袱,拉着蝶梦便要走出小酒馆,蝶梦边走边向后看了玉舞焉一眼,冲她笑了笑。玉舞焉顿时伸手制止道:“哎——”她刚想叫住吴雪和蝶梦,可是他们已经走出了小酒馆,径直沿着街道远去了。 她的手依旧保持着挽留的姿势,眼神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失望与落寞,良久她才回过神,幽幽叹了口气。她心中虽有私人念想,可是她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公了,不能再像原来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她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上面那一双双冥顽不化的眼睛盯着,就怕她不露出一点马脚,好让言官上奏朝廷弹劾于她。她有些倔强地握紧了拳头,恨恨地咬着嘴唇,眼睛里有一丝不甘,可随后便被毅然和遗憾取代。 小酒馆里重新恢复了平静,众人都在看着玉舞焉,等待着她的指示。那几个反贼沽溜沽溜转着贼眼,心里盘算着这下该如何是好,正当有人对玉舞焉说道不该放走“大反贼雪公子”之时,只见玉舞焉恶狠狠地回瞪了那人一眼,便再也不敢开口了,那句不要放虎归山的话在嗓子里“咕叽”一声又咽了下去。 玉舞焉微微颔首,眼睛里闪着滢滢的微光,良久,她微微叹了口气,随之仰起头,傲然一笑,说道:“这几个人倒是狡猾得紧,狡猾不要紧,就看他们的皮子紧不紧。”于是她命令手下道:“把他们的全部押解到临江城大牢里面去,好生招待着,若是我没有得到其他逃窜逆贼的消息,为你们是问!” “爵爷放心,属下遵命!” 可是另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督京卫转了转眼睛,走进玉舞焉,谄媚地低声说道:“爵爷……这样不好吧……” 玉舞焉抱着双臂,挑了挑眉,反问道:“哦?这有什么不妥么?孙仰贞?” 那名叫孙仰贞的督京卫说道:“爵爷啊……上面的命令是让爵爷抓住了主要几个在天都附近活动的反贼,现在爵爷已经完成了使命,是不是该早早回京,上报朝廷?” 玉舞焉瞥了一眼孙仰贞,冷冷地笑道:“你有心了。不过……我已经捉摸到了那伙贼人幕后首领的消息,从他们身上也定能问出点什么,这样一举剿灭反贼的好机会,我怎么会放跑它?” 可那孙仰贞依旧不依不饶,只见他漠然一笑,凑近玉舞焉细声道:“小玉姑娘……你可不要忘了,是谁让你登上公爵之位的,你想违背那位大人的意思么?” 玉舞焉朗然一笑,冷冰冰道:“这难道轮得到你来操心么?” 见她面色忽而变得阴冷,那孙仰贞顿时跪下叩首,连连悲呼:“爵爷,小的只是一个跑腿的,哪能犯得着得罪爵爷您呐?!” 玉舞焉冷淡地瞥了那人一眼,便悠然道:“那人若是派你来监视我,那可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可以回信给他,让他放心,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思,但也不会违背我自己的意思,这点你就如实相告罢!” 孙仰贞连连磕头,说道:“小的明白了,小的明白了……” 玉舞焉暗暗叹了口气,眼睛里闪过游移不定的情绪,但很快便消散于无形之中了。 “你们早已远走江湖……而我还在那冰冷无情的地方,身处围城……” 督京卫押解着那几个反贼,一路送到临江城大牢,玉舞焉交代他们,不要让当地的府官插手这件事,吩咐完毕以后,她在去往府衙押解反贼的路上,不自觉地回望了一眼,可是现在天色依旧尚早,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菜贩子怏怏不振地行于路上,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夏日清晨 待吴雪和蝶梦走出酒馆之际,天色已经逐渐放明,远空的云层经过一晚上雷雨的洗刷,变得格外澄净,像是鱼泡一般漂浮在蔚蓝的天空之海上。 雨后的清晨,微风徐徐,略含夏天的灼热气息。河岸边的垂柳焕然一新,浓绿色的细叶和淡青色的浓密枝条随着晨风正轻轻摇曳着。 吴雪和蝶梦沿着河岸行走,这条古老的运河横贯东西,行穿二十六府,过天下四五道,自英璃城起,以天都外城而终,贯穿夏国,实乃天下第一奇功。他们快步地走在河道边,朦胧的柳树荫里忽闪而过一个白色、一个红色的年轻身影。也许很多很多年前,也有类似于他们的少年人打此而过,看见蜿蜒绵亘的古运河道,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吴雪肩上背着包袱,左手提着两把黑剑,右手牵着蝶梦的手,快步流星地走在一起前面,蝶梦在后面一脸怏怏不快,说道:“走这么快干吗?是不是害怕玉姑娘追来?” 想起玉舞焉,吴雪依旧有些觉得恍惚。他没有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己还能再见到她。曾经吴雪对她畏之如虎,所以给她取了个外号“玉老虎”,而这个外号,也不知怎么就传开了,以至于到了现在,天都的人见到玉拳郎之女玉舞焉,还会在背后叫她此外号。 吴雪依旧觉得胆战心惊,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对记忆里的玉舞焉依旧带有深深的畏惧感。而今天突然再次见到她,而她已经不是当年那脾气暴躁,性格耿直开朗的玉舞焉了,也难免觉得有些怅惘。 他朝后面看了看,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有些担心是多余的,如果玉舞焉真的想要至他于死地,就不会跟他说那么多了。想到这里,吴雪有些奇怪,心里想:“她长相还跟过去差不多,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为什么性格变得如此古怪了?一入侯门深似海,她继承了玉叔叔的爵位,恐怕也很辛苦吧……只是,她有没有认出我来呢?应该不会吧……她忘性很大,跟她闹过别扭的不计其数,我也只是她看不惯的人的其中一个。那为什么……”吴雪总有一种感觉,玉舞焉其实认出他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因,没有挑明。 蝶梦一步三回头,看着来路,可是迟迟不见玉舞焉的身影,终也是放弃了念头,心想:“她果真与先前不一样了,现在她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玉舞焉了,现在她身为朝廷册封女公爵,自然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想到这里,蝶梦未免有些落寞,一时间思绪万千,想入非非。 二人都沉下了心,默默地走在河岸边,之前情急之下吴雪牵着蝶梦的手夺门而逃,心里惶惑不已,此刻也忘记了自己还轻轻拉着蝶梦的手,二人轻拉着手,沿着河岸一直走着,他们皆是默不作声,各自思考着问题,却没有什么突兀的地方,就好像他们早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时空里习以为常了。 良久,吴雪先从过往的记忆片段里面苏醒过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对蝶梦轻声说道:“折腾了一夜,天都快亮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蝶梦随即被唤醒,她冲吴雪露出了一个宛若山花烂漫的笑意,说道:“回哪里?蝶梦可是无家可归啦……” 吴雪苦笑道:“原来在我们未分别之前,不是一同住在那个院子里面么?现在房子还未到期,还可暂住几个月,你可还有印象?” “怎么没有?”蝶梦笑道,“我可还清清楚楚地记着呢,那时候你跟张道长和小游子还有兰儿妹妹的父亲,石大侠一块练功,我跟兰儿姐姐闲来无聊,就在阳台上看着你们比划,来评比一番呢!” 吴雪笑着听她的话,可随后便有些迷惘了,一想到兰儿,吴雪就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他黯然神伤,只是淡淡的笑道:“嗯,就是那里。你倒没把这段时间给忘掉……” 蝶梦心里暗自嘀咕:“记性不好的人始终是你,忘掉的人也还是你……我怎么可能忘呢?我可是记得过去全部的一切呐!”只是,话到了口中,便不得已地改了道,“嘿嘿……我虽然忘掉了过去很多事情,但却还记得近期发生的事,你这家伙做过什么坏事,我可都还记得呢!” 吴雪讪笑道:“记得就好,只是把那些关于我的‘坏事’,全部忘掉吧……” 蝶梦凑近他俏皮一笑,说道:“我可忘不掉,你这家伙之前对我的态度有多么恶劣,我可都还记得呢!我可也不能忘,死都不忘记!” 吴雪不由得苦笑连连,心想:“这小丫头只记得别人的坏,从不记得别人的好,实在是一个十足的小坏蛋……” 蝶梦心里却在嘀咕:“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你才是那个不识好人心的吧?可这也不能怪你……” 他们二人彼此腹诽着彼此,随后眼神不自觉地交汇了一下,他们只那么轻轻一瞥,便佯装不知情地笑了笑,随即又将脸扭了过去。 蝶梦的眼眸恰似这夏日河道里波澜不惊的碧波一般,光芒随波潋滟,顾盼俱也生姿。她微微颔首,藏着一抹笑,红唇微微上翘,好似想到了什么好事,怎么都忘不掉。 她抬头看向吴雪,只见他正苦着脸瞥向她,蝶梦傻乎乎地嘿嘿一笑,喃喃道:“这段时间,你都去干什么了?” 吴雪故作神秘道:“你想知道么?” “想!”蝶梦毫不犹豫地说道。 吴雪笑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我自己都觉得目不暇接,回去好好睡一觉,我再跟你说吧……”他狡黠一笑,看向蝶梦,接着道:“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在我离开后这段时间的经过……我总感觉我的这段时间的记忆有些空白,需要一些关键的、有用的线索来补全……” 蝶梦重重地点着头,说道:“那可要说好了,你我都不许有所隐瞒,谁隐瞒谁就是那属乌龟王八蛋的!”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我没什么事情可隐瞒的……” 可蝶梦转念一想,自己有些事情是万万不能告诉吴雪的,那这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蝶梦黑着脸,只觉得自己自从成为了蝶梦以后,人也变得跟蝶梦一样傻里傻气的了。可她随即想到了安慰自己的办法,心道:“我不是成为了蝶梦么?现在我就是蝶梦,跟过去那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呢?”想到此处,她也便笑着释怀了。 吴雪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道:“这一夜可真是充实……先是去群仙林寻秦姑娘不得,倒是偶然寻得了蝶梦姑娘。后来又碰到了横竖双刀二侠,天亮前有碰到了一伙逆乱天下的反贼,结果还遇到了一个天都来的老故人……真是有趣……有趣……” 他无奈地笑了笑,好似回味一般的沉思着。可是蝶梦却气呼呼地鼓起来俏脸,吴雪见她忽而变成了这副模样,顿时往后一缩,慌神道:“你……你这又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的是,蝶梦听到吴雪去群仙林是去寻找秦如梦的时候,表情忽然变得沉寂了,原来,她是吃了一个名叫秦如梦的醋。吴雪向来不知道蝶梦的醋性这么大,当然也不知道,蝶梦吃起醋来,连自己的醋都吃。 蝶梦甩开吴雪的手,恨恨地快步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道:“那你去找那个名叫秦如梦的姑娘去吧,我可不是你所说的什么情如梦,爱如梦的!” 吴雪一怔,顿时明白过来,他释怀一笑,心里的怀疑又消减了几分。他笑着追上去,说道:“蝶梦姑娘,是我的不是,虽然你跟我所认识的秦姑娘长相神似,但性子却是截然相反。你就是你,可不是她……” 蝶梦气呼呼地瞥了吴雪一眼,冷笑道:“你是找不到秦姑娘,就想要蝶梦姑娘代替吧?” 吴雪一愣,无奈道:“人怎么能有代替一说?是她就是她,不是就永远都不是,没有谁可以取代一个人……” 蝶梦说道:“总是爱说漂亮话的坏家伙,其实是个内心龌龊的采花大盗!你的兰儿妹妹就被你抛到脑后了么?” 吴雪一怔,随之感觉一阵晃神,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毫不掩饰地对蝶梦说道:“我始终没有忘记她,我们只是暂时分别罢了。在你我分别的夜晚之后,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令人费解的事情,这些我回去会和你说的。你是觉得我对不起兰儿对不对?这点你放心吧,我从来没有忘记她,也不会因为她不在身边就见异思迁。她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那些伴侣一不在身边便想着寻个乐子的,我看倒也算不上什么真感情,顶多是小孩子的玩闹罢了……” 吴雪说的很认真,蝶梦听的也很认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吴雪这么说,她既感觉开心,又觉得失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某种朦胧的预感 吴雪和蝶梦停留在河岸边,雨后的天空甚是洁净蔚蓝,在远山的背后,天空开始发白,白的刺眼,预兆着也许将会是炎热的一天。一夜如帘雨,路面还残有未干的水渍,倒映着一白一红的身影。 清晨很是寂静,吴雪可以依稀听见远处的喧嚣,很快便会向夏风一般沿着街道河流蔓延开来,便也是一个寻常又炎热的夏天白昼。不知是谁先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沉寂河岸边的微凉。 晨间的微风穿过古运河道,碧波荡漾,蓬船暂歇。蝶梦目光滢滢如水,听了吴雪的话以后,不知为何,她既开心又失落,就好像她是在为他的秉性而开心,又正为此而难过失落。蝶梦有些迟疑,心里似有一道无法突破的屏障,阻拦着她无法如实开口。 她偷偷瞥向吴雪,只见他正凝视着远去的碧波,目光失神,嘴角还带着一抹笑,见此,蝶梦顿时感觉心里打开了一个口,让她心底的秘密呼之欲出。她心口扑通扑通急促了一阵,随之就又理所当然地平缓了下去。 “难道就让他为不可能的事情……付出这么多么?”蝶梦心里游移不定,“可如果我告诉他,那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前功尽弃了么?”接着,她忽而失落地轻叹一声,联于自己,更惹着恼,“我何尝不与他一样?也许都是在做一件不可能的事吧……” 于是蝶梦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无比寻常,礼貌式的微笑,浅浅淡淡,看不出什么刻意的情感来,她就这么笑对着吴雪,一切的距离都恰到好处,不远不近,既暖又冷,疏离于亲密并存。 吴雪有些莫名其妙,正当他想问一问蝶梦为何突然笑得这么奇怪之时,蝶梦倒抢先一步,开口道:“那个……嗯……你这……” “嗯?”吴雪好奇地看着蝶梦,“想说什么就说吧,能为你解答的问题,我尽量为你解答……” 蝶梦白俏俏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她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好似为一个极其为难的问题而暗自懊恼,却又不吐不快。她就这么挣扎一会儿,吴雪一直在安静地等待,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若是藏着秘密不想说的时候,你再怎么问也没有用。 没想到蝶梦犹豫挣扎半天,只是对着吴雪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发起了进攻,她极其不满吴雪对她说话的奇怪腔调,就好像一个老师傅一般,在为一个关系不怎么亲密的弟子排忧解难一样,令她心生浮嗔略怒,可是她实在找不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语气来描述一句话,一段自白。“这算什么呢?”蝶梦暗想,“只是本着自己才知道的借口留在他身边,就算是外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与之蜜携提履了么?” 想到这儿,她又不免黯然伤神,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吴雪一愣,随之苦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兰儿妹妹,他就不知不觉紧绷了起来,从而忘记了旁人在身边存在的事实。 “抱歉抱歉……”吴雪讪笑两声,“我在想问题,不知不觉就严肃了起来……你刚才想说什么?” 蝶梦忽而噗嗤一笑,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便径直朝前走去了,吴雪很是疑惑,追问道:“喂,什么嘛,神秘兮兮的,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想说什么不会有人知道的……” 蝶梦忽而停下脚步,扭过身,吴雪追得太紧,差一点撞到她,他止住急促的脚步,不知为什么,吴雪心里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牵扯着他的神经,让他不知不觉就想追随上去。 蝶梦又恢复了以往那种纯粹,她脸上浮现一抹纯稚的笑意,红着脸细声问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雪笑了笑,说道:“能让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就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蝶梦犹豫片刻,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问道:“那个……呃……你觉得……” “我觉得……”吴雪跟着她的语句重复着,迫不及待地预知下文。 不知道为什么,吴雪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他憋着一口气,眼睛怔怔地看着欲言又止的蝶梦,生怕她又语出惊人。而他同意有种感觉,一种他非常不想面对的感觉。 蝶梦思忖片刻,吴雪随着她的犹豫和纠结而慌神,他忽然有些不想知道蝶梦想要说什么了,他吞了吞唾沫,心提到了嗓子眼。过了一会儿,蝶梦突然开口道:“嗯嗯……雨后的天空……可真是清澈悠远啊……” 吴雪等了半天,没想到蝶梦酝酿了很久,却只说出这么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事关天气,事关风物,事关日常,没有什么艰难晦涩的表达,只是简简单单的感慨,一种感慨罢了。 蝶梦一对杏目里略微忽闪着潋滟如波的微光,她站在河岸边,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天空,就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与他人无关,只是一句小小的感慨。接着,她忽而扭过脸,朝着吴雪微微笑了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雪微微一怔,看向临江城外,那连绵起伏的山脉,同样喃喃自语道:“是啊……白得晃眼……这大概就是夏天雨后才有的景象吧,其他季节的雨后总是一副靡蕤的颓态……” 蝶梦笑着点点头,说道:“好了,我说完了,走吧!” 于是她便脚步轻快地沿着河岸远去了,一蹦一跳地,伸着手臂,好像是跳格子的小姑娘一般。吴雪看着她轻快无拘的背影,忽而从嘴里吐出一口气,眼带笑意地跟了上去。 待吴雪走到近前,蝶梦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就好像事不关己般地轻声说道:“喂……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吴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蝶梦是在跟他说话,蝶梦边走边若无其事地看了吴雪一眼,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是吴雪想不到怎么回答,对于一个人是“怎么样”的评价,一般都不好开口,而吴雪向来讨厌去评价一个人,因为他总是有这样一种观念:仅凭着一点生活上的小事来评判一个人,根本就有失欠妥。尽管有人说:小事见人品,但是吴雪向来不习惯从单方面去评价一个人,一件事。但是他另有一个习惯,就是他所认为的“小事”范畴,跟平常人的理解不一样,所以他从幼时开始,便觉得奇怪,对自己感到奇怪。比如说吧,吴雪还记得这样一见小事,他忘记了这件事发生在哪一年哪一天,只记得那时天色昏暗,好似是在一个并不太晴朗的一天傍晚,父亲吴清晗带着吴雪乘船去往一个吴雪所未知的地方,那时远处烟波浩渺,他和父亲撑着一叶扁舟,缓缓地沿着无穷无尽的河流远去,不知道为什么,吴雪看着这样一副画面,心里总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感。而他从小便喜欢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对于父亲吴清晗携带的一个紫金玉葫芦很是爱不释手,时时拿在手里把玩,恐之失去。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当吴雪拿着那个葫芦的时候,虽然那精美小巧的葫芦仍旧在手上,可是他好像已经感觉到它离去的时候。后来,吴雪终于明白,你越是在乎的东西,无论你多么小心翼翼,它终究还是会不可挽回地失去,一别成永远。 那时的吴雪看着这样一个小葫芦,心里便有一种极其悲哀的想法,它也许会在某个他意想不到的时刻,彻底成为过去的记忆。 他不知道那个精美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当船行过一个芦苇荡的时候,他的父亲温和地对少时吴雪说道:“好了,这个葫芦要去寻找属于它的天地了……” 于是,吴清晗拿起葫芦,站在蓬船的船头,无比怅惘地将其抛向大江,当那个葫芦顺着江流逐渐远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吴雪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带走了,看着那逐渐消失在浩渺江波里的紫金玉葫芦,吴雪忽而痛哭了起来。 他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地痛哭了起来,令他自己都为之深奇。而吴清晗始终愁眉不展地站在船头,跟吴雪一起看着那葫芦的远去,并且对痛哭流涕的吴雪说了一段话:“不必担心,那个葫芦顺着江流,抓鱼虾去了……等它回来,便是满载而归……” 而吴雪只是哭着,为了不知名的原因哭着,好像在那一天开始,就已经隐隐预兆着,所有的事物便已经开始了它分崩离析的一天,就像这条记忆里的大江,它奔腾不息,无休无止,无视人的悲喜怒哀,只是这么消逝着。 后来,每当吴雪想到这么一个小片段的时候,每每想起父亲那时安慰他所说的话,总是会情不自禁笑出声,只觉得一个父亲笨拙地安慰小孩子所找的理由都那么笨拙可笑。 既然已是分别,被江流带去,又怎么还会有久别重逢的一天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心世界 吴雪常常有惘然若失的感觉,他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他始终想不起来,每当他想要透过记忆的狭隘去探寻往日的奥秘之时,总会深感迷茫,他不知不觉就沉浸在了往日那片挥散不开的迷雾之中,只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虚幻,就好像他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始终都不会醒来的大梦。现在的他觉得,过往的一切都好似暗含深意,像是一颗颗幽空暗星一般,它就在那里等待着人们探寻秘密,忽明忽暗,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准确的答案。吴雪是惘然久矣,他就像是那个紫金玉葫芦一样,顺着江流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际,成为了大千世界一个不可捉摸的沙砾。 对于那种记忆那种神秘又诡异的朦胧感,吴雪不知不觉诞生了这样一种感觉,他一边寻找,可却还一边失去。丢失的东西他始终没有找回来,始终让心里惴惴不安的未知却也永远没有尽头。他站在一个雨中的十字路口,四处张望着,等待着一个确定的答案,可是就连他自己也随着灰蒙蒙的雨消失在了湿漉漉的路口。 吴雪总是浮想联翩,无法将心神定格在一处,他始终不明白,至今未明白,那种他所苦苦追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有时候,吴雪突然感觉到某种振奋人心的力量在向他靠近。有时候,吴雪也会突然感觉某种东西在随着时间流逝殆尽。所以他时常迷惘,而他从来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始终在寻找,也在失去。他想像孩子一般纯净,用一双干净的眼睛去看待世界。他想像一只云上的大雁,看看南国的芦苇荡。他想成为任何一件美妙又神秘莫测的事物,行自己所不能行,为自己所不能为。可是他还没有找到一个让心安放的归所。 现在他终于明白,往日的那些隐匿的印象,都是夜晚星海里的鬼魅,在向着他眨眼睛,也向人间散发着未知的奥妙。他想按照自己的本心来行事,可却常常身不由己。一种无形的枷锁束缚在他的脖颈上,吴雪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存在,但是他明白,那无色无味、无知无触的存在,就是笼罩在这万事万物头上的规律,一种万事万物兴衰变更存亡轮替都必由的无法逃脱的规律。 为此,他常常觉得振奋一场,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让他的心都灼热滚烫。有时候,他又常常颓靡不振,只感觉浑身惫懒,就连思绪都已经成了不可解的死结,让他觉得浑身冰凉,万念俱灰。 他时常徘徊在两种极端的情感里,极度悲伤,或者极度振奋。吴雪早已经身心俱疲,可是他始终想找到那个他一直苦苦追寻的根源,那个所有事物都最终归为大同的规律,究竟是什么? “天啊,我也只是一个一日三餐来果腹,夏热缩食冬寒捣衣的普通人,为什么要让我如此困苦不堪?为什么不能让我的脑袋里的喧嚣安静下来?为什么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到了现在还是会苦苦折磨着我?”吴雪有时候会无比悲观的想象着,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也还是那样的一个少年郎,那时他逃避一切,只想找一个庇护所。 现在,他也还是十七岁,多么美妙又神气的字眼,但是他不会始终保持着美妙的年纪,他终将告别过去,直到二十七岁,三十七岁,一直到他离别世界的那一天,他都会为之深深悸动,但又不知晓,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我为什么会有种温暖的感觉?” 吴雪常常试问自己,可是他也还是如同丢入江河的葫芦,永远成为了一个未结的迷题。 此刻,那种感觉又重新将他笼罩包裹,像是夏日清晨和煦又温暖的微风,拂过他早已经荒草丛生的心田,让他又重新焕发了轮替的生机和继续追寻下去的念头。 一切都很好。抛下那些恶心的、卑微的、固执的、无趣的糟粕吧。吴雪看着缓缓东去的流水,如是说。 “喂……你这家伙,我说,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蝶梦在旁气哼哼地唤醒了吴雪的幻想。 吴雪像是大梦初醒的酣睡者一般,迷茫地问道:“什么?” “你又发呆了……”蝶梦说道。 “啊……是吗……” “当你发呆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蝶梦轻声问道。 吴雪微微一笑,佯装愕然道:“你不知道么?” 蝶梦微微一怔,神情间有些隐晦的慌张,可是吴雪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呢……我真是喜欢说废话啊……” 蝶梦心里是什么滋味呢?怪怨吴雪不知她的心?还是怪自己有口难言的悲哀?她眼睛里微微闪动着光,那是她毫不遮掩的窗口。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大傻瓜!”蝶梦心里已经把吴雪这家伙恨恨地骂了个遍。 这时候,吴雪像是一个爱做恶作剧的小孩子一般笑道:“你问我,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么?是吧?” 蝶梦嘟囔道:“你是不是反应有些迟钝啊……哪有让人把这么……这么难以开口的话反复重提的?” 吴雪歉然一笑,看着悠远不绝的流水,从上游漂来了暗红色的花瓣,在它的末端,是浅淡的白色。 “你嘛……嗯……”吴雪看向蝶梦思忖,不怀好意似的思忖着。 蝶梦顿时说道:“你这恶棍,可不要胡思乱想!” “哪有……”吴雪笑道,最终想到了一个不太让人喜欢的描述。 “快说,你已经想到了吧?就不能告诉我?”蝶梦追问道。 吴雪苦笑道:“你给我感觉……感觉有点……缺……缺心眼……” 蝶梦傻乎乎地眨巴眨巴眼,神情有些迷茫,可随之忽而被嗔怒所代替。她红了两朵怒颜,恨恨地踩了吴雪的脚。 吴雪毫无防备,被她踩个正着,顿时痛得“哎呦”一声,只见蝶梦头也不回地甩手走了。他追了上去,连说了一番好话,她这才平复了情绪。 “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蝶梦恶狠狠地瞥了吴雪一眼。 吴雪苦笑道:“我实在……实在想不到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你了……” 蝶梦顿时又怒了,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极其古怪,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可理喻?所以才会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我?”她恨恨一跺脚,愤愤自语道:“还‘形容’,我不就站在你跟前么?又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吴雪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可是他真的想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语来描述眼前这个红衣少女,她神秘地来,中间又神秘兮兮地消失,这回又神秘地出现在他身边,让吴雪摸不着头脑。于是他说了由衷的感觉,有时候,你无法准确的去形容一件事物,只能用“感觉”这种朦胧又迷糊的字眼来糊弄自己。 “我感觉……你好像一场梦……”吴雪迷迷瞪瞪地说道。 蝶梦先是一怔,随即娇娇地笑了起来,神情又恢复了此前那种纯稚无虑的模样。 “真是个笨蛋……哪有这么形容一个女孩子的?” 吴雪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无奈说道:“可……可我始终找不到什么准确的描述来描述你……” 蝶梦没有在继续纠结下去,而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俏皮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悠然道:“那你就先慢慢想吧,等到有一天,也许你会想到我在你心里是怎样一个人……”她比起手指,笑眼如若绯色桃花,“梦嘛……你这么形容我,我倒是很喜欢……” 说着,她就先行一步,转过柳树蒙荫的路口,火红的身影忽闪在丝丝缕缕的枝条后面,恰似那如梦似幻,亦真亦假。 吴雪笑了笑,此刻他的身心也感觉轻松了很多,他快步跟了上去。 蝶梦在前面边走边喃喃自语,“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真好啊……”蝶梦回眸笑着说,“所有你幻想的,在梦里都能成真。只是不知道,梦里那些美好的,在这世上会不会是真的?” 蝶梦无比狡黠地看向吴雪,嘴里喃喃道:“如梦,如梦,人生不过大梦一场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水之章 蝶梦说完,便笑了一声,悠然转身朝着纷密的柳林出走去了。吴雪望着她倏而远去的纤柔身影,不由得微微笑了两声,迷梦蒙着眼,对着纤风微拂的杨柳道:“人生只是大梦一场吗……”他挥了挥衣袖,被在身后,洒然一笑道:“只是不知道这场梦,被戳破以后,会不会让人深感怅惘呢?”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蝶梦的脚步很是轻快,像是一只无拘无束的蝴蝶,充满了梦幻的韵味。经过一夜风波,她好像不但没有受屡次惊险的影响而颓疲,反而愈发精神奕奕了起来。她俨然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小孩子,一场永无止境的长梦,她可以幻化chéngrén间任何一种美丽的意象。吴雪在她身后踱步跟随着,看着她轻快灵动的火红背影,心里揣度道:“秦如梦也好,蝶梦也好,她们究竟有什么区别呢?我当时给她起名字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她长得跟秦如梦极其相似,才会叫她蝶梦?梦里究竟谁是客?是蝴蝶梦我,还是我在梦蝴蝶?”吴雪暗自思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蜂拥而至。 走在前面的蝶梦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好似在等吴雪似的。只见她神情略带犹豫,一双杏目向上挑着,是为一个极其狡黠的神情,嘴角微微一勾,暗自念叨:“哼……秦如梦也好,蝶梦也好,对你来说不都是一场梦么?你究竟是喜欢秦如梦多一点,还是喜欢蝶梦多一点呢?”她忽而轻叹一声,“也许……只有一个永远不可能随你而去的人,才是你心中的重中之重吧……” 而她不知道的是,走在后面的吴雪像是受了某种提醒似的,心里的念头忽而一转,想到:“她会不会正在心里念叨着我?我怎么感觉浑身凉嗖嗖的?说来奇怪,每次我在心里念叨她的时候,总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正在瞪着我,搞得我怪害怕的……” 蝶梦心里也正暗自发恨,撅起嘴露出个坏坏的表情,心想:“你怕我时时注意你的心?可你心始终都在我这里,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别以为你能奔踏得多欢,你若是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大不了我一剑把你杀了,我也跟你一块死好了……” 吴雪忽而浑身发凉,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气从脚底上窜,一直到达了他的脑门,他摸索摸索胳膊,心里突然生一阵疑惑:“怎么回事?最近老是感觉浑身发凉无力?难道是夏盛易着凉,我一夜奔波未眠,惹了热病不成?”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蝶梦忽而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说道:“喂,那个家伙,虽是盛夏,可也要小心着凉。河边湿寒,我们过了前面那个道口,便沿着坡道上去主干道吧……” 吴雪正有此意,他只觉得蝶梦每次提的建议都恰好逢时,大有“寥寥清台数片花,一语道破梦中人”之感。于是他了然一笑,说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慢悠悠地沿着堤岸边的长青石铺就的阶梯走着,这是蝶梦轻轻嘀咕了一声:“喂……那个家伙……” 一听到“那个家伙”,吴雪本能地反应过来,应道:“那个家伙怎样?” 蝶梦轻声道:“我……我有点饿了……” 被她这么一说,吴雪也感觉有些饥饿感。昨晚他只在那阴暗小巷子里的神秘老头那里吃了点饭食,这一夜下来,也已是饥肠辘辘、浑身疲软,可是他转念想到,自己的钱全部给了那个身藏暗巷的女人,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 就在吴雪百般为难之时,蝶梦忽而从前面丢给他一个红色荷包,吴雪接过来一看,只道是她的贴身之物,上面依旧带着她温热的体温。 蝶梦说道:“这里面还有五六两银子呢,就当做是我劳烦你的跑腿费了。” 吴雪苦笑道:“只是吃个早点,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吧?” 蝶梦笑道:“吃了这顿,你难道就不想下顿了么?” 吴雪也是洒然一笑,说道:“只是这是你的钱,我受之有愧……” 蝶梦在前懒洋洋道:“只是这点钱罢了,在群仙林里,我一天便能赚到比这多百十倍的钱……只是,你突然闯进来把我劫走了,这笔钱算是被扣在仙儿娘娘那里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两声,顿时感觉这个钱“有点烫手”。 这时候,只听蝶梦又絮絮说道:“虽然在群仙林里锦衣玉食、金箸琼浆,过得像是一个神仙,但是每天都须要苦练琴、棋、书、画、歌、舞,样样不差,倒也不如跟你们东奔西走来得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蝶梦只是这么说,没有说让他最担忧的一点,竟然让他有些轻松。 蝶梦微微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那样一个地方,可真是不是人待的……” “这话怎么说?”吴雪有些疑惑。 蝶梦冷笑道:“虽然生活上是样样不差,皆为上品,就算是练练陶冶情操的也无可厚非。可是啊,那些客人都跟雪公子一样呢,毛手毛脚的,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在人家身上打转,恨不得连人家洗澡水都喝了,只借着一身酒劲,就敢行非礼之事,你说,他们胆子大是不大?” 吴雪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心中一咯噔,顿时那如敷雪的脸上犹如渗血,他干巴巴地咳了两声,苦笑道:“这……这可真是苦了蝶梦姑娘了……那种虎狼群肆的风流之地……姑娘辛苦了……” 蝶梦突然自台阶上居高临下凑近了吴雪,弯着腰瞪着眼直愣愣看着吴雪,坏坏地笑道:“怎么了?你这家伙怎么突然跟我划清了界限似的,改口直接叫我姑娘了?” 吴雪讪笑着躲避蝶梦咄咄逼人的气势,嗫嚅道:“……哪有?怎么可能?是你想太多了……” 蝶梦悠然一笑,佯装悲苦地喟叹一声,涩声道:“也是啊……那种不是人待的地方,自是三教九流、鬼魅魍魉样样俱全,春花虽烂漫,哪堪惹摧折?” 吴雪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他蹙着眉头,沉沉说道:“好了好了,快走吧,如果赶得巧,可吃上新鲜的早点……” 蝶梦眯着眼睛,溢出无比狡黠的光芒,她忽而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像雪公子这样惜好名声的……自然是不会和那风尘女子为伍,免得跌了脸面……” 这实在是一个很令人为难的问题。吴雪想不到怎么回答,估计也没有人能想到一个最完美的回答。蝶梦的话,就如同刺鲠在喉,顿时闭塞了吴雪所有能说的话。 二人静静对视良久,蝶梦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也让人厌之不得,却又求之不得。良久,吴雪开口道:“走吧。” 这也真是一个非常好的糊弄人的方法。吴雪只想避开这个问题不谈,可是蝶梦却上纲上线了,在他跟前喋喋不休地说着。而吴雪只是羞红着脸,一边糊弄着蝶梦的追问,一边逃避似的扭过脸来。 这时候,蝶梦忽而一跺脚,无比气恨地说道:“我算是看透你了,我只是这么一说,你就这样对我,算了,如果你厌弃我,觉得我在你身边是辱没了你的名声,那我马上就走!” 吴雪一怔,苦笑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 这下轮到蝶梦为难了,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想跟他作对,明明之前还暗暗发誓不再给他惹麻烦,可她心里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于是,她坚持不懈,纠缠不休。 “就是这么说,我怕……我怕……”蝶梦低着头喃喃自语道。她的脸因为激烈的情绪而红扑扑的,虽只那么涩声低喃几句,眼泪便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吴雪笑道:“你怕我怪罪你,一入风尘,便误终生?” 蝶梦点了点头。 吴雪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说道:“原本这个问题不该与我说,可你既然纠结于此,那我就这么说吧,你本性不坏,只是误入那里,定也会寻得良人。” “你这是敷衍……”蝶梦喃喃道。 吴雪静静看着蝶梦,见她如此为难纠结之色,心里便又软了几分,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别担心了,你只是有些累了,回去吧……” 这时候,蝶梦冷冷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呢?我还有什么理由待在你身边呢?说到底,我只是一个丢失了记忆的傻瓜罢了,我知道你怎么看我,一定是认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定觉得我是个风流放荡的女人,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吧?” 吴雪错愕地看着蝶梦,终也是只苦笑了一声,他淡淡道:“蝶梦,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为什么要问我呢?” 蝶梦微微一怔,忽而她的心头狠狠地悸动了一下,接着眼眶一酸,眼泪就止不住掉了下来。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知道你只是在试探我,就算是我不懂读心术,也该知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淼之章 吴雪接着微微一笑,笑得无比柔和温软,像是一道穿堂而过的暖风一般,拂过了蝶梦的心田,绕着他们二人悠闲地转了个圈。 可蝶梦却止不住眼泪,她身子微微颤动,之像那“雨后清风拂玉梨,半点春情半点明”。 吴雪苦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有些担忧,但是完全没必要。你故意这么说,无非就是想看看男人对这种事作何看法,但我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并不是想敷衍你。这种问题……本就有些……无事生非……” 蝶梦哭腔道:“你是觉得我无事生非钻牛角尖是么?” 吴雪哭丧着脸,心想:“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最近明显想跟人唱反调,为什么她时时纠缠不清,她究竟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 蝶梦恨恨地看着吴雪,脸上挂着如若珠串的眼泪,心想:“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难道是因为寒毒的原因?还是说,我根本就不合适蝶梦这个角色?”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把眼泪擦一擦,我们该走了。”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管我?你可不要说是处于江湖道义,我根本就不信什么狗屁道义!”蝶梦恨恨道。 吴雪笑着说道:“你不是丢失了记忆么?” “嗯……” 吴雪悠然一笑,说道:“那正好巧,我也丢失了记忆。也不知怎么了,这年头习惯性失忆的人这么多,恰好我们都是其中一员。我们就像是两块浮萍一般无缘无故地相遇在了漆黑的海洋里,最终是分是合,谁也说不定。你且稍微放宽心,就当做我是一个贪得无厌的采花大盗吧,我想留你在我身边,免得你老是胡思乱想。” 蝶梦破涕为笑,说道:“嗬,这回我可没说你是采花大盗,是你自己承认了哦……” 吴雪心里风起云涌:“是啊,我贪得无厌,其实我就是贪婪。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败家犬,一个连亲人朋友都没有的流浪汉,你说这天底下如此广阔,怎么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我只是一个害怕孤独的流浪汉,我想把认识的人都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能明白么?我只是害怕孤独罢了……我从十六岁开始跟孙伯离开吴家西逃,一直逃到了英璃城,其间歹人的追杀无休无止,可笑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非要我死不可。到了英璃城当夜,孙伯就死了,被一群恶人杀死了。我开始逃跑,莫名其妙来到了一条船上,那就是我与兰儿相识的经过。没什么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什么所谓一见钟情,那些所谓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翻江倒海的感觉,这些通通没有。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根本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兰儿的父亲,大月国人氏,因为得罪了其国当权派,盗了夏皇所敕大月国国王的属国玉玺,带着兰儿一同逃到了夏国避难,已三年有余。因为一连串的谋杀案,我们三人被牵扯进去,见到了宋义,没想到他是个人面兽心的人,看着行的善事,其实背地里两面三刀,实是个狡诈恶徒。也正因为如此,我结实了张节陵张道长,他原是中原正一派的名宿,不知所为什么原因脱离了正一派,独自浪迹天涯。也就是那次,我同样认识了游天星游大哥,他是个长着两撇好看的小胡子的人,轻功和暗器的功夫尤其高超,他也正是东海青鳞派的弟子,他好像因为某些原因,在逃避,一直浪迹在中原大地。我知道你一定想提秦如梦秦姑娘,我与她真的没什么,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如梦圣教的圣地里,我一直不知道魔教竟然死灰复燃了。我误入了她的幻境,为此还被禁了四章,实在是有苦难言。她可真是个极其奇怪的女人,我与她明明是初见,可她却好像早已经认识我似的。有时候我都快要被她搞糊涂了,我到底是一个浪迹江湖的悲惨侠客,还是一个狗血言情小说的男主角,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小说?我也不知道,谁又能知道呢?就像是同样狗屁的人生,实在是狗屁。什么稀奇古怪,道理难通的故事情结都往一个名叫吴雪的倒霉蛋头上加,你说,这样一个无能的造物主到底想让我们干什么?他究竟像通过这样杂乱无章的叙述和语错连篇的文字表达什么?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吧?谁又能解释得清呢?我们究竟为何上路,又是为何相聚?又是为何走到一起,后来有为什么不告而别?后来在我们去往临江城的小船上,又发生了关于夜叉传说的狗屁**,实在是狗屁。结果我见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黑衣人,那人故作神秘,武功倒是高超,就连张道长和游大哥二人联手都难敌其手。不过他说了一大串奇怪的话,就走了。就好像是所有小说里深藏不露的高人一般,说完话之后,潇洒走一回,搞得人莫名其妙。就是那次,我见到了你,说实话,第一眼见到你,我真的以为你就是秦如梦,可是你不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和她不一样,她是魔教教主,而你只是一个丢失了记忆,被人当成赌博的礼品来交易的可怜人。这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的可怜虫罢了,一个连家事都不愿意过问的败家子罢了,若是当时我没有对家里的事那么漠然视之,那我岂不能发现到底是何方神圣毁我吴家,杀我门人?我也可以与家人一同死在那场大火里。吴家的大火,哦,那场大火,原来还有人记得。那场大火他没解释吧?没有。还没到时候,请耐心等待,也许有那么一天,因为生活和凡夫俗子就像是粗鄙的白开水一样迫不及待,他也许会解释的,就像之前那样,在间章里面强行加入烟波浩渺的记忆片段,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狗屁玩意在想什么,就是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小说?我究竟为什么要说这些,这个叫吴雪的笨蛋究竟在想什么,谁知道?我不知道。你问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废话?我告诉你,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将此章填满,明白为什么叫作‘淼之章’了吧?那个人的别有用心只不过在利用我们,这样枯燥无味的世界让我发疯。这样不通情理,只想着抱怨的狗屁虚构世界令我痛苦万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到处是卑鄙龌龊阴险下流肮脏虚伪之徒,却毫不知悔改,以为是有人站在某个高地上,俯瞰着众生,没有!没有!这一章只不过是吴雪在发牢骚罢了,没有什么意义。也不要对号入座,我知道,我说这么多都是在放屁,因为这个世界永远不知悔改,我到底有什么权利让世界悔改?我只不过是一个败家犬,一个一文不值的流浪汉,我还在想着某个远方,那里不是乌托邦,也不是什么童话世界,天啊,这些都是什么鬼,这些奇怪的词汇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想想,我说到哪里了?哦,对的,这不是什么乌托邦,不要想当然的以为事事就该如意顺心,没有的,不会的,我要打碎一切醉梦者的好梦,别做梦了,不可能的,你必须面对冷酷无情的现实,别再幻想什么不现实的东西,哪怕是一种特例的小说形式,都不该如此。所有的生活都是狗屁!你只有自己去抓住它,才不会被别人肆意戏弄!你只有自己去做自己的主人,才不会被人牵着狗链子走。我的老天爷啊哈哈,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有谁能知道?人为什么会发疯?就像是一条狗一样,发了疯地到处咬人?你看到了,你听到了,你明白了,你也该睡醒了,有人,一定是有的,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去麻痹人的神经和意志,腐化了。对的,那些腐化的,所有败坏的,都像是花朵一般,没入泥土。可是花能再开,人烂了,也就只能滋养泥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在试问我自己,你究竟在想什么?明明都是极好,你也说了,都很好,但是为什么你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呢?你究竟在寻找什么?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梦想?一句话,还是其他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章终于快结束了,往后一切照旧。老天爷。我到底在寻找什么东西呢?那是什么抽象的东西?谁能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定会有的,就像是一篇胡言乱语的文章,它可以被轻而易举写下来,但是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深刻的意义……” 吴雪没有说话,但是已经在心里说了整整一章,毫无疑问,这章也是要水的了,也许,就像是这样,你不能保证每一天都过得完美,但起码要保证你还在度过每一天,哪怕它并不是多么美好醉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回归正题 我时常在想,什么样的小说才算是一本好的小说呢?它只是单纯的去叙述一件随处可见的故事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隐晦的,处于某种原因不可能直白地开口的,才能算是一本真正的好的小说?毫无疑问,这本小说是一本失败的作品,没有人可以否认,而就跟吴雪所感慨的一样:“本文作者只是一个闲来无事的,文笔稚嫩的,看过几本小人书的半吊子写手。”这样的作家自然是写不出什么旷世奇作。当然,如果本着想要写出一本传世巨著的初愿的朋友们,只能说你走错道儿了。当你每天都要对着电脑屏幕写出几千字甚至夸张的几万字的时候,这本作品就注定是一个顺合世道的小说了。当然,在现在这种娱乐性要大于文学性的世代,注定很难再催生出那些令人目眩的,流光溢彩的伟大小说了。而为了市场这个大环境的需求,这样的小说是必须的,就像是在任何一个时代,总有人要唱红脸,也需要有人要唱白脸一样,这个社会永远都不是单一的,它涵盖各个方面,各个领域,但如果能在本着娱乐性的基础上,再增添那么一点点修养和品德的话,那我想就连吴雪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不好好继续表演下去了。 当然,更会有人说:“你这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为何要插手其中呢?这没有什么好处,甚至还会饱受非议,何苦如此呢?” 我想说,当然,这句话同样有些自负在里面,我想现在所有的有识之士都多多少少发现了,当下的社会环境风气与我们茁壮成长的经济实力好像呈现出了奇怪的反比例的关系。如果说,一个国度,一个伟大的人民缔造的国度,如果只有经济实力而没有伟大的精神力量的话,那么这个国度,这个名族都是走不远的。我们需要精神力量,这种东西并非是例如诸多神秘信仰一般诡秘,而是那明眼可见的,人人都可以感触到的东西。自然会有人说,提到道德和品质的人,无不是些迂腐封建的残虐。这么想,自然也是无可厚非,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别人也不该去插手。 但正是由于所有人都固执的本着“唯我独尊”、“唯利是图”的刻薄观念去为人处世,继而导致我们的世界还会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无情。可以预料,所有人都会为惨剧发表两句感慨,但是过后也就是过后了,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喝了一杯水一样,负面情绪在所见者和阴暗者的心里滋长,而那些心里还有所坚持的人,都成了可怜的牺牲品。他们毫无疑问是被害者。 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此间悲剧还算少么?不少。每一件惨剧都发人警醒深思,可思考在现在看来就像是小学生背课文一样,充满了应付和敷衍的笼统形式。一本书,拿过来谁都可以会读,至于能从中读出什么东西,因人而异。朋友们,这些话不会有人看到,所以我独自一人和一个名叫吴雪的落魄者一起回味闲思。黑格尔最妙的一句话,无非是“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当初觉得他实在狡诈,但在这江湖上走一走看一看之后,再比对一下当前发生的悲惨**,你就会发现,人们除了在想办法满足身体需要之外,别无他求。这么说自然是非常悲观的了。但这种情况从来只是少数。有人说,现在的恶人似乎比以前多了很多,实则不然。原来有很多,现在也有很多,只是原来不容易为人所发觉。这一点无非要感谢网络,什么令人作呕的事情,现在每天都能看到个不少于三四条。人类堕落?这是什么狂徒所说的话?人类从来都没有堕落,但是也没有多么光明磊落。以上这些也不过是毫无根据,只是凭借着个人的感知而去诉说罢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要有一样的看法,如果一件事,无论好事坏事,所有人都只有一种看法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这个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当然也是深不见底的。至于它究竟会有多光明,或者有多黑暗,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抉择。你也会明白,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敌对那些乌烟瘴气,所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装聋作哑。而万一一个不小心,你就会被装聋装傻的人给逼到走投无路。 我这么说,也不是想要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对待我们所面临的问题,如果一个人已经无法思考的话,那么问题也是不会解决的。如果是细心的人,也许可以发觉,所有的问题都不只单单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背后,是一连串的复杂问题。所以,有勇气直面那些为祸人间,散发臭气的人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猛士。 其实说了这么一大堆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和专业性可言的废话,也不是为了卖弄什么学识。因为这段凌乱、词不达意的废话,就算是没有学识的人也可以轻松将它表达出来,而能让每一个读者都明白。所以,请不要急着发怒,或者对作者有什么看法,作者不是圣人,也不想成为一个圣人,我只想活得像一个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但是也能明辨是非的普通人。你与我皆该如此。 重新回到上面的问题,我们的身边依旧有很多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我们这些后辈们该去解决的,或者说是该去直面的。既然有问题,那自然也有很多解决问题的答案。但是这些答案并不统一,也没有固定的作答格式。所有人都长着差不多的脸,而且这种脸还被统一地认为是一种标准的话,那未免也太无聊了一点。 如果你想说,这些问题可要去怎么解决呢?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全都是瞎扯淡的,一个疯子的话有什么可信度而言?我找不到解决问题的答案,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一个非常好的解决办法,并为此暗自苦恼发疯。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你本持着一颗不谋恶的心,那么就算是这个世界问题再大,也大不了哪去。就像是蝶梦所说:“如果你害怕遇人不淑,那就要提升自己的修养,而不是唯唯诺诺,半推半就地跟人暧昧相处。”其实我这个局外人还想补充一点,那就是在与人相处的时候,保持一双慧眼吧。有些人有没有问题,就算是他隐藏得再好,也还是会有蛛丝马迹露出。一个人只有两样东西不会骗人,一个是人品,另一个就是落魄。 那是蝶梦对吴雪所说的话,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迷茫的始终都只有吴雪一人尔。但是就算是一个人不迷茫,也会变得迷茫,因为感情会让人变得迷茫。 如果你抱怨,怎么这世界找不到那种好男人了,其实也不必要担心。因为他们一直都在,就像是蝶梦一样,这样一个迷人的人物原型,就是作者在生活里所见的。她尽管已经不复青春韶华了,但是她依旧单纯,单纯而不傻。这样的姑娘我想,不光是吴雪,其他人也会心动。 事实上,本小说里记录的人物,大部分都是笔者流浪江湖时所见所识的人物,不过是经过必要的艺术处理的。他们或男或女,无一不是有趣的人。 不要抱怨,不要让自己变傻。如果你明知那是遇人不淑还要硬着头皮闯一闯,那我只能说,请教一教小说里的倒霉蛋吴雪,您是如何练得一招绝妙的铁头功的? 剥开问题来看,所有的问题都离不开两个字:玉望。有人说,无欲社会是很可怕的,确实如此。就像是那些人老生常谈的一样,玉望可以催人奋进,但是过度过盛的玉望,就会让一个人迷失方向,变成玉望的走狗。 其实只要一个人稍微发散一下自身的力量,或者说是现在流行的而且每个人也该坚持的正能量,我们社会里的乌烟瘴气会消减很多。他烂任他烂,你何必要跟着一块烂,而不是引以为戒? 就是像蝶梦现实原型那般,这世界不是没好人了,更不是遇不到好人了。他们可都没功夫管那些乌烟瘴气的玩意儿,他们只是在做他们自己,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么美好,他们大概在以身示范着。他们就像是蚌壳里的珠子一般,不是发不了光,只是他们将自己与污浊的泥沙隔绝开来,这也不是什么美好的真空环境,而是等着含沙吐珠的那一天罢了。 只是,这些人都犹如夜晚来临时的萤火虫一般,散发着微光,你若是不细心去瞧,恐怕都不会发觉,哦,原来他们一直都存在,就在那风景优美、绿树成荫的河滩边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次真的回归正题 请忽略前面那一章疯言疯语。 是的,你没有看错,如果不是这个人正在自言自语,那么便是他快要疯了罢。那些都是屁话,毫无根据,没有什么科学依据,更没有什么文笔可言。那只是一个疯子在自言自语罢了。因为他很喜欢走神,而从来不会好好的讲一个故事。 自然,这也不是一个好的故事。 这其实就是一个名叫吴雪的人的江湖流水账,而不是什么快意恩仇、浪迹天涯的侠骨柔情的武侠小说。或者可以说,这根本不算是小说,只是记录吴雪生平的一本杂书罢了,它可以什么都包含,也可以什么都不包含,完全看笔者心情,如果他不发疯,大部分时间都还是会好好的讲此故事讲完,尽管没人想看,也还是会记录完全。至于究竟能写成什么样,我根本无能为力。它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它正是一棵迎风疯长的枝丫一般,蔓延出了无数条分散开的错杂的、交互的旁枝。奇怪的是,这棵树似乎没有主干,它就像是一朵浮云一般,轻飘飘的,随时都可以被大风吹散,从而无处寻踪。 无根树。 它所有的枝丫全部连结在一起。 不靠一条清晰的脉络来梳理,像是大风一样肆意妄为。 它们漂浮在空中。 永远不会落到地面。 写诗很容易,只要多打几个回车键就行了。心狠的,也可以将标点符号直接取消,但是我想多算几个字。 哦,美妙的字符。 还有比写诗看诗更愉快的事吗?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白纸上胡乱画出一大堆线条。 我决定给上面这几段,归上一个好玩的名字,诗。诗名嘛,就叫做《无根树》吧。 好了,我想吴雪应该等不及了,虽然他现在也遇到了麻烦,遇到了蝶梦这样一个女孩子,谁都会觉得为难的。她会时常无理取闹,而且提的问题还是那么的无聊多余,很有充字数的嫌疑,但是对吴雪这种死脑筋来说,无论是什么问题,他都想刨根究底,找到一个答案出来。 看着蝶梦的脸因为愠怒而嗔红,吴雪心里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不由得抽紧了。他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就像是蝶梦因为哭泣而上气不接下气一样。 蝶梦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吴雪。吴雪站在她下面的几个阶梯的落差之处,抬起头怔怔看着蝶梦在晨光里的泪花,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在她额前轻轻摇曳着。她眼眶红红的,眼睛里满是集满的泪水。那一副样子很是楚楚可怜。 她的心口不由得感觉到疼痛,而吴雪也蹙紧眉头,一只手捂着肚子,像是两个将要对决的侠客一般,他们的眼光已经来回交手无数个回合了。 “喂……你说话啊……你就这么让我眼泪白流么?”蝶梦委屈巴巴地说道。 可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吴雪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口的疼痛也随之消解了。 蝶梦也没忍住笑了起来,大有觉得自己被捉弄的感觉,她气呼呼地瞥了吴雪一眼,可她那笑声却闻不得悲了。 二人笑了一阵,吴雪抬起眼看向蝶梦,而蝶梦也不知不觉看向了他,只听他们二人同时开口道:“你……” 对于这种巧妙的巧合,吴雪和蝶梦二人都报以会心的微笑。 吴雪笑道:“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蝶梦丝毫不相让,抬起下巴道。 吴雪苦笑道:“你……你先把眼泪擦擦……” 蝶梦白了他一眼,抱怨道:“谁知道我会哭呢?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没有准备手绢纸巾……” 正当吴雪准备抄一抄口袋,看看有没有手绢之时,蝶梦忽而俯下身子,一把抓过吴雪白袍的袖子,往脸上擦了擦眼泪。 吴雪微微一错愕,诧异地看着笑嘻嘻的蝶梦,只听她说道:“你这白袍子可像手绢了……借我用用……” 她见到吴雪目瞪口呆的神情,冷哼了一声,娇嗔道:“怎么,看你神色,一脸不情愿似的……” 吴雪苦笑道:“没事……没事……衣服淋了雨,回去也该洗洗了……” 他这身衣服,还是群仙林里的仙儿娘娘所赠,吴雪换下了原先那一身精炼的武夫短打,着此衣袍,倒也依稀有往日吴家小公子的风范。吴雪也挺喜欢这身衣服的,但是他极其讨厌穿白衣服,因为很容易便会弄脏,而他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向来喜洁的吴雪,被蝶梦这么用他衣服擦眼泪和鼻涕,别提心里多难受了,顿时感觉浑身束缚了无形的枷锁,动弹不得。 蝶梦哭完了以后,忽而感觉好多了似的,抿着嘴唇,微微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 “好了,我没问题了,如果有问题的话,那就哭一场好了。如果哭一场不解气的话,那就再哭一场好了。”蝶梦笑盈盈地说道,说完便潇洒地一甩袖子,那暗红色的衣裙随之摇摆出一个极其优美的弧度,上面的白花像是飞雪一般,漫天而起。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吴雪苦笑着看着蝶梦的背影,只听她在前说道:“喂,那个家伙,你不走吗?你不走我走了,我饿了,去吃早点喽……” 吴雪看着她潇洒利落的身影,苦笑着道:“喂,你不纠结刚才的问题了?不是还为此哭鼻子么?” 蝶梦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晃了晃脑袋,显得极是精灵古怪,说道:“你要是不说,我都要忘了,你为什么要提?想看我哭鼻子是不是?” 吴雪跟了上去,苦笑道:“在下绝无此意,还请姑娘见谅……” “哼哼……”蝶梦冷笑道,“你这家伙可真是坏得可以,哪还有人想看女孩子哭鼻子的?你看我哭,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暗暗窃喜?” 吴雪无奈苦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蝶梦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因为你是个坏蛋!”说着,她脸色一沉,扭身便快步离去了。 吴雪一怔,无奈摇了摇头,心里想道:“究竟是谁坏?你屡次闹脾气,我看你才是坏得可以!” 可不曾想,他刚刚腹诽完毕,还未从自我思绪里走出来,只听蝶梦在前面说道:“我知道你在心里嘀咕我,还说自己不是坏蛋?” 吴雪苦笑道:“你……倒是会猜人心思……” 蝶梦冷笑道:“你的心思很难猜么?好人的心思不一定很好猜,但是坏蛋的坏心思便是昭然若揭!何况还是像你这种坏到极致的大坏蛋!” 这下吴雪紧紧把嘴闭上了,就连心里的嘴也闭上了。 二人上了坡道,来到了临江城热闹的主干道,此刻晨起的人们已经渐渐多了起来,临街的商铺都开始陆续开张,卖菜的小贩正在往菜市场里赶,路过的妈妈阿姨还有会做饭的大叔们,瞧见菜很新鲜,便赶不急,在街上讨价还价了起来。 远处的晨曦抖落细碎的昏光,轻轻落在这样一条街道上,于是来往过去的行人们身上也披了一层暖光。 一切都很好。 吴雪跟在蝶梦身后,而她正兴致勃勃地找寻一家不错的早点铺子,她的鼻子很好,隔着老远便嗅到了一家小饭馆里的汤包香味。 蝶梦愉快地轻轻一跳,回过头对吴雪笑着催促道:“快点,快点,我都闻到包子的香味了!” 吴雪挠了挠后脑勺,奇道:“我怎么没有闻到?” 蝶梦撇撇嘴,说道:“真是的,连吃饭都不积极!” 吴雪笑道:“不如说是你饿了,我还不怎么饿,所以嗅觉还未变得灵敏。” 蝶梦眨眨眼,眼睛里闪着清澈的光芒,宛若晨曦明媚。 “废话真多,我刚才可是给了你钱了的,我又饿又累,可不想再耽误时间,你去买一点,我们回去再吃吧?” 吴雪拿人手短,无法,便去那小饭馆里买了两笼包子,另问蝶梦:“你喝不喝点汤什么之类的?” 蝶梦摆摆手,说道:“不喝不喝,这么热的天,还喝汤,怕是要热死!” 吴雪买了包子以后,蝶梦便急匆匆地取出一个来,一口咬了下去,却被刚出笼的热气给烫了一下,只见她呼呼地哈着热气,才将那一口给吃下去。 吴雪苦笑道:“慢点……我买的足够多,够你吃的……” 蝶梦笑道:“够我吃的?够不够你吃的啊?” 吴雪笑道:“够了,只怕是连午饭也有了……” 二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蝶梦一边吃包子,一边跟吴雪闲谈着,极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丝毫未见一夜波折之后的颓态。倒是吴雪,一直在旁边打哈欠,一副怏怏不振的样子。蝶梦偷偷瞥了他一眼,脸上浮现了一抹古怪的笑意,心里念叨:“也多亏了这家伙……不然,我恐怕早已经寒毒噬心了……哪还能跟他一起,像这样走在街上?” 过了一会儿,吴雪好似发现了蝶梦的目光,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而蝶梦却一边咬着包子,一边抬起眼正古怪地看着他。 好了,这章大概就到这里了,继续写下去也未尝不可,只是这里窗外的烟火声响有些聒噪,迫使我重新回到寻常年时的人间。愿快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小心思 吴雪无意间发觉了蝶梦偷偷觑向他的眼神,不知怎么的,他看见蝶梦那种小心翼翼又略带羞怯的动作与神情,就觉得好笑。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问道:“怎么了吗?是不是包子不好吃,还是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蝶梦却并未急着回复,只是眨着一双清澈明朗的眼睛,微微撇着脸,看了看夏日清晨城中的街景,两片红唇吧唧吧唧地咀嚼着包子馅儿,就好似挑逗引诱一般,还时不时地瞄两眼吴雪,终于是把他给“撩拨”得耐不住了。 吴雪眉头跳了跳,苦笑道:“你吃饭能不能声音小一点……”他捏了捏眉头,满含笑意地看着蝶梦。 蝶梦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收敛嘴巴吃东西的声响,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末了,还抹了抹嘴角的油脂,好似回味无穷地喃喃自语道:“嗯啊,这包子可真是不错啊……” 瞧见她这幅样子,吴雪并没有被引诱,而他的肚子很诚实,立马咕噜咕噜地回应了蝶梦,这阵声响在二人之间的安静气氛里响起,极是突兀可笑。 吴雪的脸顿时红了,谁让他之前心里还在嘀咕:“我不饿……我不饿……”其实他真的有些饿,只是那种暗藏心底的焦虑感始终让他安静不下来,他的身心正在做一场无声的搏斗。 放眼望去,这条街依旧是每一条街道清晨时的情景,店铺渐次开张,行人显得有些匆忙,一种惶惶惑惑的情绪积压在这条街的每一处。这是吴雪向来的感觉。他始终有种感觉,那种感觉始终牵制着他,就好像他是一条鱼,而这个江湖却处处是美味的钩子。 所以他时常感觉紧张压迫。而他经常被这种未雨绸缪的惆怅排挤地寝食难安,就连深夜也会莫名其妙地惊醒,每次都是一身冷汗。 火,一场大火。在他的记忆里,唯有那场大火依旧鲜明,充斥着冷酷肃杀的气息,并时时提醒他,周围的一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祥和。 吴雪也时常感觉迷惑,这一切究竟是他的多虑,还是说本就如此? 所以他感觉不真实,当他和蝶梦走在清晨临江城的街道上时,这种感觉还在不断放大。或者说,在他身旁的这个女孩子,就是最不真实的存在。他常常在想,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世界上,真的存在么?还是说,她本就是这世界抛给他的一个诱饵,一个假象?让他情不自禁地放松,并最终为之丧命? 他对蝶梦始终在心里留了一道囚笼般的栅栏,他封闭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名叫吴雪的囚徒。 所以当他见到一个与浮世气氛极度不符合的蝶梦,让他深感疑惑,并忧虑不断。 而蝶梦却依旧对他笑着。她终于停下了嘴巴的咀嚼动作,一双眼睛疑惑又好奇地瞧着吴雪,话未开口,便已经酝酿了千言万语。 不知怎么的,一面对这样的眼神,吴雪便愈发感觉自己的落魄。他只是个游魂,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一个被迷惑与猜忌控制的怪物。 那一瞬间,吴雪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那是他长久以来堆砌的城堡,那不是什么惊喜的礼物,更不是为某位公主修建的家园,那是他自己围困自己的牢房。他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正在朝着毁灭的道路上潜行,他是个没有白天的人,阳光让他眩晕迷茫,他在躲避太阳,躲避一切暴露在空气里的光芒。而他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所谓自我封闭的说法多么可笑,那只是他自己自怨自艾的理由罢了。 就像是他为了对抗这个神秘莫测的世界所在内心里堆砌的城堡,原本以为坚不可摧,后来才发现,那原来只是豆腐渣工程,就如同那杯子碎裂的声响,他那座孤独、坚固的城堡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他在找理由逃避,他在找理由放弃一切,哪怕只是情不自禁会心一笑,什么时候都成了自我保护的借口。 所以他的脸很红,不光是因为饿肚的窘迫,更是因为自己的不堪一击。 蝶梦为此报之一笑,瞧见她肆无忌惮的笑容,吴雪愈发觉得自己的落魄与纠结。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对于吴雪心中的那个堡垒,她向来心知肚明,不光知道它的存在,并且还曾经游览参观过。如果一定需要一个评价的话,那么依蝶梦的秉性,她一定会说:“你这个城堡堆砌的很不错啊,只是感觉有些冷冰冰的,不适合住人,只适合当旅游景点……” 二人静默了半晌,蝶梦将油纸包裹的包子送到了吴雪面前,笑道:“哝,你买的包子,只给我一个人吃么?” 吴雪犹豫一会儿,蝶梦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复,只是他看起来极其纠结,最终,他还是拿出一个。 蝶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样才像话嘛……再匆忙,可也要记得吃点早饭呦……” 一路上,蝶梦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小曲儿,伴随着她哝哝的歌声,阳光也终于走出了山脊,明艳的光芒彻底照亮了临江城,街上随之热闹了起来,你能明显感觉到,有时候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球形舞台,同一个时间,每个人都在经历着不一样的故事情节,有喜有悲,或激昂或低沉。 吴雪眯起眼,眼光顺着这条街道,一览无余地望向远处的群山,他有一种晕眩的感觉,夏天的阳光让他目眩,一切都令人心生惊喜。 如此见景,吴雪的脑海里忽而闪过一道闪电,随之一个模糊的画面在他眼前浮现。 那时夏天,一个连绵的群山之中,远近皆是青黛翠幕,一座幽密的山庄坐落其中,从山上飘下来的清风笼罩着这座山庄,人影飘忽,情节零碎,就像是一个刚醒的人,突然曝露在夏日灼热刺眼的光线里,头晕目眩又迷茫不已。 就在吴雪沉浸在这碎片式的夏日阳光的间隙之时,蝶梦在旁打断了他兀自下降的思绪。 “你在想什么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夏季一天 吴雪感觉头晕目眩,一种巨大的情感漩涡像是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线一样倾泻向他。 同样炎热的夏季…… 檐下风铃清脆的声响…… 后方山间清爽的凉风…… 某个声音在耳边的私语…… 也许是因为阳光的缘故,吴雪的眼睛有些胀痛,几乎快要流下眼泪来。他深吸一口气,灼热中略带着一丝丝甘甜的气味。 他像是已经置身在这个山庄里面,像是一个旁观者,又像是一个羁旅盼归的游子,呆呆地看着记忆里的情景,而他忘了,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成为了一段记忆。 那么,这是一段怎么样的记忆呢?为什么让人见之生情,触之生怜?就像是一个精美的礼物,一朵脆弱的小花,让人生怕将其摧毁。 吴雪只是见着这样一副画面,就已经热泪盈眶,可是他没有眼泪,有眼泪的是一个叫做“雪容”的人的,他只是一个过客,不小心触及了一段已经失去的回忆。而有时候,就是这样短瞬之间的回忆,在你经过一个地方,见到一段故事、一些人的时候,你脑子里沉睡已久的记忆忽而苏醒了,恰如雨后的春草一般,已经铺满了荒原。 吴雪轻轻吸了吸鼻子,因为他的眼泪快要从鼻子里流出来了。 就在他在这一段突如其来的画面之中沉溺的时候,蝶梦却突然将其唤醒,她用手肘碰了碰吴雪的胳膊,轻轻地笑了一阵,就像是吴雪脑海里那熟悉的风铃声一样。 “你这家伙,不会因为我给你一个包子就感激涕零了吧?”蝶梦笑眼如若桃花盛开,两靥绯红,如果留心一点的话,你会发现她的眼睛里,也有着波纹一般的微光。只是吴雪正在掩饰自己突然流泪的狼狈,而没有去注意看。 吴雪被她唤醒以后,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一个落魄儿,一个正在临江城和一个同样失去记忆的女孩子结伴而行的流浪者。阳光明媚,有些刺眼。气温逐渐升高,照耀在身上热热的,让人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而蝶梦正背对着街道上方的阳光,笑盈盈地看着他,她的笑容同样如那明媚的阳光一样,令人目眩。吴雪突然回过神来,赶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尴尬地笑了笑。 蝶梦略带戏谑地凑近他,笑道:“你这家伙,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我给了你一个包子,就对我感激涕零了?” 吴雪吸了吸鼻子,脸上红红的,不断躲避着蝶梦的眼光,尴尬地笑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蝶梦又靠近了一步。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苦笑道:“夏天的阳光太过刺眼了……” 蝶梦佯装不快地哼了一声,哝哝说道:“什么嘛……人家还以为是你这家伙感激我,才会流泪呢……好不容易让我开心一回,原来是阳光太过耀眼了啊……” 吴雪连连摆手,辩解道:“在下是很感激……很感激姑娘的……” 蝶梦忽而娇哼了一声,在阳光里扬起脸,阳光落在她纤长的脖子和圆圆的下巴上,泛着一层奇异的光泽,就像是在冬日里望着远处的雪原一般。 “你这家伙最近老走神,是不是想到什么事情了?”蝶梦轻声问道。 吴雪稍稍恢复了情绪,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最近脑袋里老是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蝶梦回过脸,幽幽问道:“奇怪的画面?那不是你的过往的记忆么?” 吴雪茫然摇了摇头,喃喃道:“那是我的记忆么……我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每次在看到那样一副场景的时候,总是……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 吴雪点了点头,接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笑道:“我有时候并不确定,我是不是和你一样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那些画面究竟是我触景生情的错觉,还是真的在我脑袋里存在过?不过可以确定是……”他无奈笑了笑,“如果那真的是我从前存在过的记忆,那么这个将我记忆消磨的家伙,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家伙……” 听了他的话,蝶梦忽而咯咯娇笑了起来,说道:“嗯……一个厉害的家伙,那个家伙也许就叫做‘时光’吧……” 吴雪笑道:“恐怕也只有时间才能让一个人变成傻子吧……” 蝶梦又靠近了他一步,几乎是俯下身子,抬起脸望着他,她与现在的吴雪差不多一般高,眯起眼笑道:“可惜你本身就是个大傻瓜……” 吴雪哈哈一笑,避开她的目光,摸了摸鼻子,说道:“是……是嘛……” 不知为何,他极其害怕她这种略带拷问,又满含温柔的眼神。他不自觉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吴雪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今天阳光太过刺眼,太过灼热,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也热了起来。 吴雪稍稍退后了一步,蝶梦却紧跟着上前一步,依旧是微微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眼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让他极其不自然地红了脸。 “你为什么要躲我?”蝶梦笑道,“我难道比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还可怕么?” “不是……”吴雪避开她的眼光,轻轻笑了两声,“今天这么热,靠的太近,就会让人觉得更热……” 蝶梦认可似的点了点头,随之走开两步,笑道:“现在还热吗?” 吴雪摸了摸鼻子,手掌遮挡着红扑扑的脸庞,苦笑道:“好多了……” 蝶梦眨眨眼,笑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休息了?” 被她这么一说,吴雪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在街道上漫游了半天,其间好几次经过岔路,可以更快地回家,但是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直愣愣地朝前走,将已经走过的街道,看到的街景再重复一遍。 吴雪愈发觉得有些尴尬,他干巴巴笑了两声,心想:“怎么回事?这条路并不算远啊……可为何我们会走了这么长时间?” 亦如归家的路,总是觉得漫长。望新年快乐,诸病退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未经历的事 话不多说,言归正传。 吴雪和蝶梦兜兜转转在临江城转悠了半天,吃了早点,又发了一会儿小脾气,二人这才回到家中。 庭院依旧的那个庭院,门户也还是那个门户,院子里的大槐树依旧葱郁,那盘枝错杂的枝干层层叠叠的交叠在一起,地面上浮光跃金,如梦如幻。风儿一过,只闻得满庭院里枝叶沙沙作响,及是显得寂静。 这里是一片住宅区,并不是多么高端的地区,虽都是单门别院,可千家万户搜罗起来,也未必找得到几家所谓商贾官宦之家。而吴雪之前和他们租住的这所院落,看着就破旧旧的,而唯一的好处就是,租价便宜,这也是他们这趟旅途中以他们一伙人的家底所能够租住的最为不错的住所了。 当时吴雪就觉得奇怪,这样一个单门独户,虽说多么大气有档次,可也算是这片很不错的了,而他们也安心地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直到蝶梦独自一人消失在临江城神秘的黑夜里,吴雪踏上漫漫旅途之时,这里都还充满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而绝非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的,好像你只离开一会儿,这间房子就已经在记忆的一隅蒙了尘。 吴雪上次回来不久,也就是在当天晚上,他就巧合地发现了一具三十岁上下男性的死尸,也就是当晚,他又遇到一系列怪事,直到他又再次巧合地遇到了独自一人在城中游荡的秦如梦,一切的**便又开始推动,而且正朝着吴雪始料不及的方向发展。 根据吴雪的推测,那晚所看到的闹鬼景象,实际上只是另一个人之前在这里遇到的事,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件事又在吴雪身上复述了一遍,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而吴雪根据当时的情况判断,那个借住在他这里的人,在生活习惯上还比较“别致”,因为吴雪睡觉从来不会把衣服脱光。 后来吴雪把“巧遇”的秦如梦带至家中,恰好发现了她有类似的习惯,所以便猜测,那晚,某一天晚上,秦如梦却是在他们都离去以后,曾经独自来到过这里,并且还在这里借住了一晚,而就是那一晚,发生了“闹鬼”**。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至今为止还依旧令吴雪觉得心惊胆战。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秦如梦在与他们自英璃城分别以来,这段时间内她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呢?而且令吴雪起疑的是,在他遇见秦如梦之后,却发觉她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康健,正与之相反,她说话有些有气无力,一改往日那种精气神十足的活泼爽朗姿态。吴雪当时以为她只是在闹别扭,后来只觉得越想越奇怪。 可是,这一大堆线索,究竟哪一条才是可以通往迷宫出口的那一条关键信息呢? 而每当吴雪问起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秦如梦却总是含糊其辞地推阻过去,口实着实是进,一点消息都不给吴雪透露,而吴雪也心知肚明,自己对秦如梦这样的人,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她若是自己不想说,那你就怎么也不会知道她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所以每当吴雪面对蝶梦的时候,这个与秦如梦长着一张极其相似的脸,他总会觉得惘然,他怀疑,可是他根本找不到蝶梦和秦如梦除了长得像以外,还有哪一点相似之处。 此刻,他们重新回到了此间庭院子里,依旧是与先前别无二致的景象,可是对于蝶梦来说,这里却是个别已久矣的地方。 她嘴角微微上扬,站在门口,和吴雪一起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景色,房子依旧是那个房子,院子也还是那个破落院子,只是你能看到被吴雪刨除的荒草堆还有被锄头挖过的地面,基本上是一片狼藉。 他们并未说话,实际上,吴雪再次看到这个庭院的时候,心口堵着的那口压迫感,依旧在向他张牙舞爪,未曾有过收敛,反而愈加强烈了起来。他偷偷看向蝶梦,好似在期盼着她见到此情此景时的表情一般。 而蝶梦只是笑着,什么话都没说。良久,她笑着看向一旁沉默的吴雪,那神情犹如浅淡的白花,不加任何多余的情感,让吴雪无法判断。他迷惑不已,回视着蝶梦。 那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奇妙,他们就像是两个羁旅在外的眷侣,终于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那种心情已经在他们不言不语之中酝酿。 只见蝶梦从鼻子里笑出了声,她对吴雪说道:“这地是你刨的?” 吴雪点点头,笑道:“我们离开这里已经很久未归了,当我一回来的时候,这里就像是一个常年不沾人间烟火气荒村院落,怪瘆人的……所以,我就把荒草全都给刨了……” 蝶梦咯咯娇笑一阵,揶揄道:“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你是要刨地种点瓜果什么的呢……” 吴雪眯起眼,略带笑意地看了看这个院落,幽幽说道:“这房子的租期也快到了,我们也只是过客而已,不能在此久居……” 不知为何,当他说起他早已经心知肚明的结局时,心里也还是会有些不好受。 从前,这里还有兰儿、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同住,虽然显得稍稍有些拥挤,但是却很是自在逍遥,那也是吴雪离家以来,少有的快乐时光,只是现在这一切只能留有他们追忆罢了。 吴雪的神情有些恍然,而他每一个微妙的表情都落入蝶梦的眼,她能感受到在吴雪心里的晦暗和期盼,还有那难以抹平的失落感。 现在,只有他们相依为伴了。令人既开心又无奈。 蝶梦见吴雪眉头轻锁,那一丝浅如烟黛的哀愁从他眼睛和嘴角流露出,在她眼中一览无余。而她也情不自禁被他所影响,也变得有些惘然若失起来。 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词汇。 蝶梦悄悄吐出一口愁肠气,在吴雪背后拍了一下,说道:“你就不打算给我介绍介绍,这里有哪些变样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过渡之章 被蝶梦冷不丁地拍了一下,吴雪顿时一个激灵,随之从奇怪的思绪里抽出身,他长长叹了口气,朝蝶梦笑了笑,说道:“那当然了,你离开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与他们也已经分别很长时间了,自是要与你说说……” 蝶梦撇撇嘴,娇嗔道:“你明明还笑着,话却说的这么悲……”她古怪地笑对吴雪,问道:“你是不是触景生情,又想起了兰儿姐姐了?” 吴雪微微苦笑道:“也许我真的有些触景生情……你知道吗,一个人最害怕的不是失去,而是失而复得之后,你才发现,原来一切早都已经变了样……” 蝶梦微微歪着脑袋,嘴角依旧带着一抹笑,只是她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幽幽说道:“你是担心,你的兰儿妹妹与你久别重逢之后,还会不会如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么?” 吴雪却狡猾地打起了马虎眼,笑着反击道:“你这家伙,为什么要老是提兰儿?” 蝶梦轻笑了一声,将裙摆一甩,背过身去,哝哝细语道:“这还用我猜吗?全部都写在你脸上了……” 吴雪顿时哑然。一个人尽管可以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但若是能把表情也变得脸是心非,那才是最难的。 蝶梦忽而轻轻一挥衣袖,笑眯眯地轻快地朝里走去,她变脸就像是临江城的天气一般,令人捉摸不定。 只听她说道:“走吧,别呆呆站在门口了,搞得好像是来做客一般……”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里想:“在你面前,我倒像是变成了客人……” 恰巧,蝶梦忽而回过头,笑道:“那位客人,你不想随奴家一枕芳宿么?” 吴雪听她胆大无忌的轻佻话,顿时羞红了脸,只觉得脚如灌铅,动一步都难动了。 蝶梦见吴雪面红耳赤,不由得觉得好笑,她悠然道:“你可别当真,我只是觉得累了,想早早歇息……” 吴雪苦笑了两声,正色道:“你从哪学来的风流话?不嫌害臊!” 蝶梦却不以为忤,反而握起手指扶在嘴唇上,咯咯娇笑了两声,说道:“你从哪里把我带出来的,你忘了?” 吴雪一怔,心想:“环境看来真的很重要,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待久了,也难免受其风气影响……” 蝶梦这时笑道:“你别在那暗自腹诽了,我只是说着玩的,人家可是要找一个真心实意对我好的如意郎君,否则,我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一个只是贪恋青春美色之徒?” 吴雪苦笑道:“这话可真不像是你会说的……” 蝶梦双手轻轻背在身后,笑道:“你觉得不像我的还多着呢,只是你与我相处未就,不知道罢了。”接着,她坏坏地笑着,说道:“当然,你这样的家伙就别想了,你尽可以放宽心,本姑娘可是不会喜欢你的,你这种到处寻花问柳的风流浪子,只怕也只有兰儿姐姐那种如此包容之人,才会让你去跟其他女子这么亲密了……” 吴雪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两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是爱的话,也不会为这种事情而包容,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让去对方担心。” 蝶梦丹唇微启,轻笑道:“你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情场老手……” 吴雪干巴巴地苦笑两声,无奈地说道:“我只是说了心里的想法,爱从来都是占有和掠夺,何来分享一说?能分享的只有快乐和花街柳巷里的风尘事。” 蝶梦点点头,说道:“所以说,你与兰儿姐姐的关系,并非是爱喽?” 从另一个女人口中闻得兰儿她的名字,更让吴雪增添愁绪。他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感情这种事,谁又说的清楚呢?都是她在包容我吧……我又何尝为她分担过一些忧愁呢?” 吴雪忽然发现,自己和兰儿之间,从来都是兰儿关心他多一些,而自己每当关心她的时候,她总是佯装着没事的样子,不想让他担心。 蝶梦微微颔首,心想:“哼,你们再好又有什么用?”可是,她一见到吴雪略带期盼,又透露着隐隐悲色的神情,心里便也软了,“我究竟该为你们祈福,还是应该早早让你知晓一切?可我若是这么做了,那就是在置你于险境……”她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也许……只有我才是那个独自等待的人吧……” 随即,蝶梦笑道:“好了好了,瞧你一副丧气样!不就是分别一些时日么?又不是见不到了,你何必一副生无可恋的鬼模样?” 吴雪也笑了笑,说道:“你说的对,也许是我多虑了……他们……都会没事的吧……” 只是,此经一别,相逢已是遥遥无期。天涯路远,山海广袤,他们这些浮萍,又会何时再相见呢?念此,只教人又添几许离别愁思罢了。 二人自顾无言,一走进客堂,便见到了那一口奇怪的棺材。 蝶梦见了那玩意儿,先是一怔,随之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跳了一步,正被吴雪接住。 她神情恐慌地闭着眼,抓着吴雪的衣襟,瑟瑟道:“这……这哪来的一口大棺材啊?!” 吴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上次我一回来,这里就多了这么个东西……” 蝶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颤悠悠地说道:“你……你这家伙……这是你的恶趣味么?!” 吴雪苦笑道:“你可别胡说,这种不吉利的东西,谁会把它放在堂中?” 蝶梦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一口气跑到了楼上,吴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棺材,随之暗暗叹了口气。 他跟了上楼,却只见蝶梦跑回了她的房间,已经将门紧紧关上了。 吴雪在门口喊道:“喂,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来的,你别害怕。” 就连吴雪自己,都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心理有问题的病态者,在门口哄骗着一个单纯小丫头。 他暗暗叹了口气,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门一下子开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过渡之章(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过渡之章(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蝶梦? 吴雪和蝶梦并排躺在槐树下,上午的阳光极是明媚,纤纤光线穿透密密麻麻的槐树枝叶,在微风里轻轻摇曳,满地光影斑驳,犹如梦幻之境。 有时候,吴雪会感觉到,时光很慢很慢,慢得就像是懒懒的风,暖暖的。而有时候,时光就会变得冷酷无情,逼迫着人们不得不承认,青春年华确实是在自己身边流逝,就在自己不知不觉之间,都已经过了很多年头。当你在回想起一件曾经令你记忆犹新的事,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总是令人迷惘费解,原来脸上真的已经被时间刻下了烙痕,鬓边发丝也被风雪染白。 一切都犹似一场梦,梦里面人们可以做着他们自己想做的梦,尽管有时候那些梦境不那么美好,但也会让人久久回味。 梦都是脆弱不堪的,那些在阳光下升腾的气泡,还未飘到远方便已经破碎了,也许你曾经憧憬,也许你曾经满怀希望,但是冷冰冰的现实总是一次次的打消你的积极性,不得不做出妥协与退让。 可能会有这样一件事,也许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人们就会突然发觉,哦,原来那些时光早已经远去了,你曾经敬仰的目标也已经倒下了,人间失去了一座丰碑。 于是梦该醒了。也许会觉得很不甘心,但是也请不要灰心,想开点吧,很多事情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如意,就是很多事情,无论你怎么靠近,也还是无法触及,因为它们也在以一种超出时光的速度远去。 吴雪揉了揉发胀的眼睛,不再看叶隙间刺眼的阳光。阳光轻轻落在他和蝶梦的身上,燥热的风只让人昏昏欲睡,吴雪长长打了个哈欠,洗过热水澡之后让他的身体倍感轻盈,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思绪随着光影一起游走。 “喂,你这家伙,可不要自己先睡着了啊,你还没有给我讲讲你们离去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呢……”蝶梦在旁边支起身子,嗔怪地抱怨着吴雪。 吴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水睡眼惺忪地看向远处的天空,喃喃道:“我们离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么……” “你这家伙,不要老是重复我所说的话啊……”蝶梦嘟囔着嘴说道。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抱歉啊……我说到哪了?” 蝶梦嗔怪了一声,说道:“你还没说呢……” “这样啊……”吴雪轻轻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闪回了一遍,此刻依旧记忆犹新。他想到了那天慌乱的临江城,想起了那晚与蝶梦分别时的情景,想到了在悬崖山庄里发生的一系列凶杀案,想到了翎歌,想到了和游天星一起在魔鬼教地府里的情景,也想到了最后那场大水突降的震撼之景…… 原来,短短两个月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往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呢?他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心里这样想着,也许还会有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吧…… 他感到无比疲倦,一夜的奔波忙乱已经让吴雪的思维降到了最深处,陷入了安眠的梦乡。微风轻抚着他的脸颊,让他分辨不清,那究竟是记忆里模糊身影的素手在远处向他招手,还是只是一阵风而已。热风将吴雪的思绪安抚,缓缓带向了远方…… 蝶梦期待的笑已久挂在脸上,她笑盈盈地在旁边看着吴雪,小声道:“喂,你这家伙,睡着了吗?” 过了一会儿,吴雪依旧没有回应于她,他轻微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回响,远处的蝉鸣,近处的鸟啼,都让人觉得浑身慵懒。一切都太安静了,安静的会让人情不自禁放下戒备,缓缓堕入睡眠的深渊…… 直到蝶梦确认吴雪真的睡着了,这才缓缓收敛了笑容,轻声道:“原来真的睡着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即那原本单纯清澈的眼神变了色彩,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媚眼如丝地看着吴雪,纤纤玉指撩了撩吴雪额前的碎发,看着吴雪睡熟的模样,她不由得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略带戏弄的笑,喃喃道:“你这家伙,可是让我废了好大一番力气,你成长的越来越快,已经远远超出了姐姐的预料了呢……” “蝶梦”歪斜着身子慵懒地倚靠在藤椅上,用手掌支着下巴,此刻她依旧是蝶梦,依旧穿着那看起来很有春天气息的青色衣裙,只是她的眼神变了,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让吴雪既好奇又忌惮无比的人。 她坏坏地笑着,一双眼睛微微弯曲成诱人的弧度,含着无以言表的柔媚笑意,如果吴雪见到了这样一种笑,必然会吃惊万分。以他的脾气,一定会自我怀疑:“我难道真的看走眼了吗?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人转眼间就变改了举止、神态、言辞?” 可是他现在已经熟睡了,睡得无比祥和,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像是婴童一般蜷缩在藤椅里,身边就是热烈又迷人的夏日风情。 蝶梦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饶有趣味地静静看着睡梦中的吴雪,她原本纯稚清澈的杏目忽而变得狭长,一顾一盼无不是宛若夏日般的火热,好一双凤眼。 “你真的是太疲惫了……”蝶梦用手指轻轻撩拨着吴雪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它们收拢到耳后,不知怎么的,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知了在树上不合时宜地鸣叫着,盛夏的气息被热风送来,她的笑也愈发具有夏天的感觉。“你这个小家伙,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而后她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奇怪,便说道:“尽管我们只一个月‘不见’,但感觉好像是过了几个秋天一般漫长……这段时间多亏你了,没有你的照顾,我恐怕早已经被寒毒尽噬心魄,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多亏了有你这个‘移动内力贮存器’在,只不过要多多让你劳累了……” 说到这里,蝶梦忽而噗嗤一笑,坏坏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喃喃自语道:“你这只鼻子也不怎么样嘛……老是看你摸来摸去的,可别摸掉皮了……要是摸成塌鼻梁,可就不好看了……” 蝶梦独自戏弄了吴雪一阵,可吴雪依旧睡得很沉,他实在是太过疲惫,以至于陷入了最深层次的深度睡眠,从而不知世事了。 “你经历了什么事情,姐姐可是全都知道,可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毕竟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你亲口告诉我才好……”蝶梦媚眼如丝地端详着熟睡已久的吴雪,一双眼里满溢的欢喜已经是无可言表,只看一眼便觉得夏意浓浓。 正当蝶梦正甜蜜地看着吴雪之时,忽而却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一双精明的眸子划向不远处的房屋屋顶上,她唇角带着柔媚的笑意,只听她淡淡道:“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叙叙旧情,为何要躲在屋顶上面,太阳不烤吗?” 话音刚落,只听对面的屋脊后面发出一阵咯咯的娇笑声,接着便见一道流影在灼眼的光线下闪过,再一见便来到了蝶梦与吴雪的跟前。 蝶梦眯了眯狭长的双眼,迎着光看向那个来者,在阳光的包裹下,那道黑黑的身影尽显婀娜,一只手架在蛮蛮纤纤的腰间,等眼睛适应了迎面强烈的太阳光,便会发现,来者穿着一身寻常女子穿着的夏日衣裙,那一条天蓝色的裙子很合她的身姿,愈发凸显她绰约多姿的身形。 来者正轻轻地笑着,一双眼睛好奇又古怪地在吴雪和蝶梦二者之间来回流转着,良久,她才笑了一声道:“看不出来嘛,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她朝着他们走进两步,来到了槐树荫下,正是:“灼风微醺七月天,无妆无矫总是情。”如此这般的女子,便是吴雪和蝶梦之前在酒馆里偶遇的玉舞焉了。 “我们一直都这么好啊,你难道忘了吗?”蝶梦咯咯娇笑道。 玉舞焉笑道:“好久不见啊,你们可倒好,远远逃开,早早的去江湖上潇洒去了,却留我自己受累……” 蝶梦笑道:“姐姐快请坐,妹妹这里简陋,无以招待,还请喝些解暑茶吧。” 玉舞焉却没有坐下来,而是踱着步子来到了吴雪跟前,凑近他的睡颜,忽而噗嗤一笑,说道:“这家伙还是这么傻乎乎的嘛……没像你说的有所长进。” 她指了指吴雪,只见他此刻正张大了嘴,一道口水挂在了脸上,四仰八叉的样子很是显得呆傻可掬。 蝶梦看了看吴雪,轻声道:“这家伙最近累得可以,就不要打扰他啦……” 玉舞焉神情古怪地觑了觑蝶梦,憋着一口笑,说道:“哟,妹妹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 蝶梦微微歪着脑袋,面带笑意,轻声说道:“我一直都很会关心人啊,不然怎么会招来姐姐,不让姐姐白白在太阳地下晒太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玉爵爷驾到 听了蝶梦极其巧妙的话,玉舞焉不由得撇撇嘴,带着一抹笑,说道:“你这坏丫头,现在连对姐姐都要说上三两生分俗气的客套话了么?” 蝶梦捂着嘴娇娇地笑着,说道:“姐姐能来看看小妹,小妹就已经很是感激了。您现在是大名鼎鼎的夏国公爵,也是史无前例的女爵爷,您大人身边琐事繁杂不休,能腾出空来走一走,叙一叙姐妹情,小妹可是欢喜得很呐!” 只见玉舞焉的眉头跳了跳,一手掐着腰,微微斜着身子,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蝶梦,说道:“你这洒丫头,这一张小嘴可是不饶人,说的是姐妹情,可从头到尾无不是对姐姐的怪怨。你是怪我此前在酒馆里,对这小子出手是么?” 闻言,蝶梦却显得很是吃惊,她张了张嘴巴,正色道:“姐姐何出此言?那小子自己惹是生非,天底下自是有公理在,哪需要小妹为此打抱不平?” 玉舞焉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有些古怪,她瞥了一眼正熟睡的吴雪,坏坏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姐姐也就跟你挑明了说吧,本公此次前来,可不光是跟妹妹叙叙旧那么简单……” 见她语气神色皆是不善,蝶梦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一下子从藤椅里坐立起身,一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吴雪的手上,沉声说道:“你想要干吗?!” 便见玉舞焉蓦地抽身上前,一把抓向吴雪,蝶梦哪里注意到这一下?只不料她居然会突然袭击,心里登时惊得一咯噔,反手便向玉舞焉抓向吴雪的手抓去。 可不料玉舞焉此乃虚招,她的本意并不是睡梦中的吴雪,而是他身旁的蝶梦! 只见她就在快要被蝶梦抓住手腕的时候,忽而腕间一转,犹如一朵手生玉莲华,反伸出双指,迅速地在蝶梦手腕见一弹,蝶梦顿时感觉手腕酸麻胀痛,右手动作一迟缓,便立马出左手支援,可不曾想玉舞焉却是神秘一笑,只一只手在蝶梦还未出手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她的手腕,任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开来。 蝶梦惊慌不已,顷刻之间自己便已经双手难支,一只手正酸麻胀痛,另一只手被玉舞焉死死攥着,怎么也脱不开手。她恨恨地抬起脸,说道:“玉姐姐,你不是要来探望妹妹么,怎么对妹妹如此粗暴?” 玉舞焉咯咯直笑,俯下身凑近娇嗔不已的蝶梦,此刻她的脸因为恚怨而变得红红的,正气呼呼地瞪着玉舞焉的眸子。玉舞焉坏坏地对着蝶梦的眼睛一吹气,蝶梦便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就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忽而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整个人被玉舞焉提了起来,背对着她,忽而她只感觉腰间一紧,顿时忍不住娇笑了起来。 玉舞焉坏坏地笑着,从后面掐着蝶梦腰间的痒痒肉,直挠得蝶梦花枝乱颤身子娇颤不已,她泪眼花花嘤咛一声,说道:“好姐姐……哈哈……别捉弄妹妹了啊……” 玉舞焉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恶狠狠地笑道:“你这坏丫头,哼哼,让你牙尖嘴利,还跟不跟姐姐玩心眼了?” 蝶梦咯咯直笑,身子来回躲闪着,可是却被玉舞焉紧紧搂着,哪里动弹得了?于是她连连告饶,哀求道:“好姐姐好姐姐……妹妹知错了!” 玉舞焉“哼哼”一笑,说道:“态度如此不诚恳,我不原谅你!” 玉舞焉在十根修长的手指上凝聚了一股弱弱的内力,以内力去挠蝶梦的痒痒肉,后者便愈发觉得奇痒难耐。蝶梦被她挠得心神俱癫,泪眼汪汪地哀求不止,可是玉舞焉就是不停下来,那十根手指好似有魔力一般。 蝶梦心想:“玉姐姐还是这么坏,若是被她这么捉弄下去,非得把雪容吵醒了不可……” 她眼睛狡黠地转了转,紧接着便低声急呼道:“好姐姐,好姐姐,雪容他醒了,正看着我们呢,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闻言,玉舞焉忽而脸上一红,立马松开了束缚着蝶梦的手,蝶梦立马一个抽身而出。玉舞焉情不自禁地望向吴雪之处,只见他一条腿耷拉在藤椅的扶手上,像是一只大螃蟹一般吐着泡泡,哪里有苏醒的迹象? 玉舞焉顿时明白过来,脸上愠红无比,娇嗔道:“好啊,你又使诈!” 可她话音未落,便被蝶梦抓住了双手,将她推到藤椅里,蝶梦翻身骑到她身上,坏坏道:“玉姐姐,你口口声声说妹妹坏,我看你才是坏得很呐!许久不见,却比以往还要磨人!” 玉舞焉别过脸,略带几分羞涩,喃喃道:“你这坏丫头,想干什么?!” 蝶梦俯下身子,坏笑道:“我要让姐姐跟捉弄妹妹一样,饱受折磨!” 玉舞焉笑道:“我哪像你?除了一点歪门邪道的幻术之法,无论内力还是体术都是差得可以,姐姐我内力护体,妹妹能把我怎么样?” 她傲然地仰起脸,嘴角带着傲然的笑,看得蝶梦直生闷气,心想:“比内力和体术我自然是比不过你,而且我的幻术药引都被雨淋湿了,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蝶梦想着便狡黠地笑了笑,坏坏地看向被她骑在身下的玉舞焉,见她正坏笑着凝视着自己,玉舞焉的脸便红得愈甚,嗫嚅道:“你……你个坏家伙……还说他是坏蛋……我看你才是坏得可以!” 蝶梦笑盈盈地凑近玉舞焉,在她耳边说道:“若是比坏,妹妹可是比不上姐姐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 玉舞焉红着脸笑道:“妹妹知道了什么?” 蝶梦在她耳边吹气道:“妹妹可是知道姐姐肚子里的小心思,我全部都知道哦……” 二女切身齐躺在藤椅里,蝶梦忽而一条胳膊搂住了玉舞焉,哼哼一笑,悠悠说道:“你想让我告诉他吗?” 玉舞焉装作糊涂,将眼睛看向别处了,喃喃道:“告诉谁?” 蝶梦笑道:“嗬,姐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休想骗过妹妹我,除了他,可是只有姐姐陪我一起长大的啊……我们早已经异体同心了哦……” 玉舞焉不再看向蝶梦,娇嗔道:“你说那家伙坏,我看你才是坏得可以!一肚子坏心思……什么异体同心……这种话也只有你这疯丫头敢说出口……” 蝶梦嘻嘻一笑,忽而将脑袋俯在了玉舞焉的胸前,像是一个小女孩似的,她斜搂着玉舞焉,轻声道:“我们……我们好久不见了嘛……妹妹可是对姐姐日思夜想,愁不成眠呐……” “真这么想姐姐?”玉舞焉笑道,“我看你是和这家伙双宿双飞,早已经忘乎所以了吧,哪还会有功夫来想姐姐?” 蝶梦支起脸,甜甜地笑道:“瞧姐姐说的,你若是能到妹妹心里来,你就知道妹妹思念姐姐思念得有多苦了……” 玉舞焉伸出纤纤素指,蓦地在蝶梦的鼻子上弹了一下,笑道:“瞧你这小甜嘴,只消三两句甜言蜜语,姐姐就被你撩拨得心潮起伏,你若男儿身,指不定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呢!” 蝶梦捂着鼻子,咯咯娇笑着,接着她转而咬了咬玉舞焉的耳朵,甜腻腻地说道:“姐姐……” 玉舞焉嗔怪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从前她们姐妹幼时同宿一塌,每当蝶梦说俏皮话之时,总免不了被玉舞焉的素指一弹鼻子。而每当蝶梦有了什么坏点子的时候,总会凑近玉舞焉,轻轻含住她圆润的耳垂,跟她说悄悄的切耳密语。 所以,当蝶梦再次像幼时那般,与她行如此亲昵的举动之时,玉舞焉立马便起了警觉,觉得她又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坏点子了。 蝶梦笑嘿嘿地说道:“难道梦儿没有鬼点子,就不能跟姐姐说说悄悄话么?” 玉舞焉笑道:“你这小坏蛋!你不用开口,姐姐就知道你想说什么鬼话!” 说着,她便又要抬起手指在蝶梦鼻子弹一弹了。 蝶梦笑着躲避,说道:“姐姐可会错意啦,妹妹可不是你所想的那般……” 玉舞焉微微一怔,笑道:“那妹妹是怎么想的呢?” 蝶梦唇角微微勾起,柔媚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怀疑,说道:“姐姐你有没有发现啊……你与这家伙有一个共同之处……” 玉舞焉瞥了瞥旁边傻睡的吴雪,茫然地问道:“我能与这小东西有什么共同之处?” 蝶梦噗嗤一笑,坏坏地点点头,柔声说道:“你与他都有一个习惯,习惯用手指弹人鼻子……” 言罢,玉舞焉忽地一怔,一双如若桃花般的妙目里闪过一丝犹疑,转而便不见了,可是却没有逃过蝶梦的眼。 “有……有吗……”玉舞焉避开蝶梦目光灼灼的眼神,不自然地说道。 蝶梦笑道:“有!这家伙真当我是个年幼无知的小姑娘了,喜欢用手指弹我的鼻子……虽然有点疼,但是也不甚很坏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玉爵爷驾到(其二) 蝶梦笑盈盈地说完,玉舞焉便佯装生气地抬起了手指,准备在蝶梦鼻子前弹一下,可后者却笑着躲开了,玉舞焉说道:“他也有这种习惯么?我怎么没有发现?” 蝶梦笑盈盈道:“玉姐姐自然是没有发现了,你与他分别已经有数年,他变了样子,你还能认出他来,就已经算是给他面子啦!” 玉舞焉原本想要弹蝶梦鼻子的手指转而轻轻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蝶梦捂着鼻子笑嘻嘻的,像是一个童稚未泯的小孩子般憨态可掬。 “我认不出他来,还认不出妹妹你来么?”玉舞焉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 蝶梦笑着摸了摸鼻子,说道:“玉姐姐,还好妹妹我眼神好,要不然可真的发现不了,原本两个仇家,居然还有一点相似之处?” 玉舞焉听了蝶梦如是说,眼睛瞥向边上呼呼大睡的吴雪,就算是她们二人嬉闹不止,嘤咛阵阵,也未见得苏醒。她冷笑一声,说道:“我与这小东西向来不对付,小时候油头粉面,跟在吴伯伯身后到处耀武扬威。就算是这么多年不见了,也还是这样令人生厌,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厌恶的气息……” 闻言,蝶梦吃吃地娇笑不止,她捂着肚子说道:“这家伙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么?我记得他很是讨厌跟吴伯伯到处出席各项活动,就算是跟了,也多半是不情愿的。你没有注意么?我们原来在江河帮帮主过寿请宴上,他中途几次三番想要早早离席,若不是吴伯伯要用家传的‘凤求凰’功法抽他,恐怕他早就跑远了吧?哪还能与你我姐妹二人有了那之后的经历呢?” 说完,蝶梦冲着玉舞焉狡黠地眨眨眼,那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几个开阖便撩拨得玉舞焉气恼不止,她红了脸,啐骂了一声,小声道:“那件事就不要再提啦,反正都是小孩子们所说的话而已,都当成是过家家的玩笑罢了,妹妹你还提它干吗?” 蝶梦笑着点点头,凑近玉舞焉,神秘兮兮地说道:“妹妹可没说是那之后的哪一件事,你为什么就想起来了?难道说,你从来都没有忘,还一直记在心里么?” 二女对视一阵,只见蝶梦眼神愈发热切,而反观玉舞焉,却落了下风,气势上被压了一头,红着脸躲避着她拷问般的目光。 玉舞焉喃喃道:“我怎么可能还记得嘛……” 蝶梦笑盈盈地伸出手,便要伸向玉舞焉的胳肢窝,玉舞焉赶忙收紧手臂,娇嗔道:“你干什么?!” 蝶梦哼哼一笑,说道:“他不知道你的弱点,妹妹我可是知道的哦……” 玉舞焉笑道:“我能有什么弱点?这小家伙若是能在我手上走过十个回合,他就算是真的如当年所说那般,本姑娘也认了!” 蝶梦笑道:“若是以寻常的武功来与玉姐姐一决高下,那这家伙自然远不是姐姐的对手,就算是妹妹也不行……可是嘛……嘿嘿,妹妹可是记得呢……” 见蝶梦的神情古怪,玉舞焉极其戒备地往后缩了缩,笑吟吟道:“我的好妹妹,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朝廷内外,有几个是姐姐的对手?” 蝶梦噗嗤一笑,一把搂过玉舞焉的腰肢,忍不住将脸在她胸口蹭了蹭,笑说道:“我的好姐姐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他们之所以败与你手,一方面是因为姐姐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不舍的下手你。另一方面,就完全是因为姐姐家的威风凛凛的开朝公爵称号,而且现在姐姐袭承了玉叔叔的爵位,乃是我夏国开国第一位女爵爷,人们害怕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与你较真?” 她细细地听着蝶梦的肺腑之言,不由得点了点头,随即恨恨道:“我说大内侍卫们怎么近年来弱了这么多,原来都给本胡娘藏着掖着呢!”玉舞焉努起淡绯色的小嘴,摩拳擦掌道:“哼,那群废坯子,本姑娘回天都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才是!让他们还敢欺瞒与我!” 蝶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玉姐姐,你这样怒气冲冲回去,就算是对他们拳打脚踢,他们也不敢回一句嘴,你何必伤了他们的忠心呢?” 玉舞焉笑道:“姐姐只是开玩笑的罢了,怎么可能真打他们呢?那群下人虽然笨手笨脚的,但有些时候还挺可爱的嘛……” 蝶梦笑嘻嘻地将俏脸俯在玉舞焉的胸前,喃喃细语道:“姐姐虽然脾气暴躁了些,可有时候……” “有时候怎样?”玉舞焉笑着搂着蝶梦的肩膀,满怀期待地问道。 蝶梦噗嗤一笑,说道:“有时候啊,玉姐姐生起气的时候,比不生气的时候还要可人怜爱一点呢……” 玉舞焉蓦地脸上一红,极其不自然地左右四顾,半晌,这才干巴巴笑了两声,嗫嚅道:“什么……什么嘛……什么可爱不可爱的……我现在身负重任,不能辱没了家父亲的名声,更不可能让朝廷蒙羞……现在我夏国各地群匪肆起,臭鱼烂虾蠢蠢欲动,哼,妄想颠覆正统,本公可情愿让人觉得我冷酷无情,也不能让外人认为我是个女人,就必定是个软弱无能、心慈手软不分黑白,只是靠着感情用事的人!” 蝶梦眼睛从未离开过玉舞焉毅然决然的容颜,她笑道:“姐姐可真的比原来强多了呢……” “我原来就那么不堪么?”玉舞焉苦笑道。 蝶梦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毅然决然地说道:“原来的玉姐姐,可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发火的暴脾气,现在的玉姐姐可要比原来可爱多了……” 听她这一褒一贬,玉舞焉也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悲,她佯装微嗔薄怒地想要再伸出一根纤指,可蝶梦却抢先一步一把搂住了玉舞焉,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跟她撒起娇来,如此一来,就算是玉舞焉再脾气不好,看她这般柔顺温驯的娇俏模样,也舍不得发火了,而是笑着拢了拢蝶梦的头发,苦笑道:“你这坏丫头,真是坏死了!以后要是哪家公子看上了你,可是要倒大霉啦!他必然会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蝶梦却抬起头,笑嘻嘻说道:“姐姐就这么想妹妹早早嫁人么?妹妹若是嫁人了,可还怎么陪伴姐姐呢?有时候想一想,还真是不舍得姐姐啊……” 玉舞焉古怪地一笑,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瞥向了吴雪,而随着她的眼神,蝶梦也顺着看了过去,却见吴雪正长大了嘴,哈啦次垂至三尺,鼻子里呼噜呼噜地发出一阵阵怪异的腔调,四仰八叉的模样像极了螃蟹,直惹得人发笑。 玉舞焉坏笑道:“你嘴上说舍不得姐姐,可心里不全是某人么?” 蝶梦脸上顿时燥红如霞,羞怯怯地扭过头,嗔怪道:“哎啊,我……我怎么可能嫁给他呢?他从来都只是把我当……当姐姐看的……” 玉舞焉讶异道:“诶?我可还没说是谁,你怎么就自己承认了?” 二女对视一阵,蝶梦蓦地忽而嘤咛一声,脸羞红地将脸埋在玉舞焉怀里,怪怨道:“哎呀,玉姐姐从来都是让着小妹我的,怎么现在还对我先前说的话穷追不舍?” 玉舞焉笑道:“你们二人幼时便同聚屋檐下,更是两小无猜嫌,那时你可没说姐姐比那人还要重要哦……每次见你们无不是红腻如豆泥,清甜若蜜瓜,恨不得两人长在一块呢!” “哎呀!”蝶梦忽而娇呼一声,脸红似血,她从来未有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过,尽管玉舞焉所说的是事实,但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怎么都会让她无地自容,她极其扭捏地娇嗔道:“啊呀,你可真是……可真是……” 玉舞焉冲她笑了笑,说道:“我可真是什么?” 蝶梦恨恨道:“都是过去的事啦,姐姐不要再提了……” 玉舞焉娇笑道:“我就要提,你这坏丫头,从来就只会捉弄姐姐,这下该轮到姐姐我好好捉弄你一回了吧?” 蝶梦气呼呼地说道:“好呀,既然如此,妹妹可要好好说说,姐姐你的丑事呢!” 玉舞焉立马起身,伸手便寻着蝶梦的腰间而去,蝶梦忽而跳起身,笑盈盈地说道:“玉姐姐,你可还记得,那一年你我还有那家伙,在青鸢山庄里的那一件事了?” 玉舞焉起身,只见她蓝裙微摆,一下子到了蝶梦跟前,但是蝶梦却灵活地一扭腰肢,灵巧地避开了她。 “你休要再说!姐姐可要生气了!” 蝶梦噗嗤一笑,说道:“坏姐姐,你抖漏了妹妹的事,我也非得说你一件才好!嗯嗯……我可是还记得,当时我跟家父去庄外办事,你跟那家伙玩过家家,好羞羞人,你演父亲,我演母亲,好一个郎情妾意!” 她刚一说完,便忽而惊异地娇呼一声,避开了恼羞成怒的玉舞焉,只见玉舞焉面若桃花,一双柳叶眉紧紧蹙着,嘴边还挂着坏坏的笑,恨恨说道:“好啊,好啊……你这坏丫头……姐姐今天非得让你好好受点皮肉之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瓜甜不甜? 蝶梦刚一说完,玉舞焉便立马飞扑过去,蝶梦娇呼一声连连躲避,看玉舞焉面若桃花目若虎,无不是如吴雪所说的那般,像是只“玉老虎”一样。蝶梦为此捧腹发笑,笑得花枝乱颤,这下倒是更惹恼了玉舞焉。 只见她咬着银牙,恨恨地笑道:“好啊好啊……你这小坏丫头……姐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看来是非要把姐姐的丑事全部捅出来了……” 蝶梦笑红了脸,娇俏俏的模样只让人不由得为之侧目,可是现在唯有怒气冲冲的玉舞焉,吴雪在她们二人吵吵闹闹之下依旧睡得很香,还不忘在梦中摸一摸他钟爱的鼻子。 蝶梦扬起脸,笑着思忖道:“对啦,还有一件事……姐姐你还记得么?小时候的你可是很霸道的呢!那些男孩子都被你欺负的哭鼻子,唯有这个小子被欺负了一声不吭,你还说他是闷葫芦。姐姐还记得那次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吗?” 说完,蝶梦想了想,便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玉舞焉冲上前去,便要去掐蝶梦的腰,说道:“你个坏蛋,这种事就别说了!” 蝶梦知道不可与玉舞焉硬碰硬,若是比拚内力和拳掌功夫,自己可万万不是她的对手,非得须以巧致胜。于是她便连退两步,边退边笑说道:“那家伙小时候真的挺闷的,也没怎么见他哭过,就算是玉姐姐你欺负他,他也从来都是一言不发,只是瞪着眼看你呢!” 听她继续往下说着,玉舞焉顿时恼羞成怒,她握起拳头连连跺脚,恨恨地道:“我叫你别说了!好,你若是再说,那我也把你和那家伙的丑事说一说,比比谁的事更丑?” 蝶梦却咯咯直笑说道:“原来我与他相处的时间,还没有姐姐你跟他相处的时间久呢,妹妹我道:“原来如此,那妹妹你躲我,是喜欢我呢,还是真的害怕我呢?” 蝶梦笑道:“梦儿自然是喜欢姐姐的喽……” 玉舞焉笑着招了招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妹妹何不快来,躲姐姐这么远干什么?” 她笑得很柔媚温顺,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会让人不知不觉想要接近,可是蝶梦却不敢靠近半步,因为从小到大跟她接触的蝶梦深知,玉舞焉玉老虎看着脸色阴沉的时候,才是正常的时候。若是哪天见她笑眯眯地接人待物,那麻溜跑就行了,唯有笑着的玉舞焉,才是最可怕的。 于是蝶梦笑道:“我不过去,没有好处我不过去!” 玉舞焉抿嘴一笑,说道:“哟,瞧妹妹说的,姐姐特来看你,怎么可能空手而来呢?” 蝶梦笑道:“金银珠宝、山珍海味什么的,妹妹可不喜欢。姐姐是夏国女公爵了,可不要学朝堂里的那一套,死气沉沉的,我不喜欢。” 玉舞焉笑道:“那哪能啊?姐姐还不知道妹妹你喜欢什么吗?” 蝶梦眨眨眼,说道:“你带了什么给我?” 玉舞焉“咳”一声,对外面说道:“外面的,你们都进来吧!” 说完,便见几个穿着天都官差特有的夏装的人走了进来,毫无疑问,那便是之前跟吴雪有过交手的督京卫了。蝶梦疑惑地眨眨眼,只见他们每人手里都提着两个布袋子,里面被撑得圆圆滚滚的。 蝶梦嘴巴抽了抽,不由得说道:“姐姐,你从哪提来了这么多人头?我可不喜欢这么血腥的东西……” 闻言,玉舞焉咯咯直笑,说道:“傻丫头,什么人头?你是在江湖上见惯了打打杀杀吧?这是西瓜!” 蝶梦懵懂地点点头,接着忽而开心地跳起,扑到玉舞焉怀里,脸在她胸前亲昵地蹭了蹭,喜道:“还是姐姐最懂妹妹我,知道我喜欢西瓜!” 玉舞焉笑道:“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别人不知道的,我可是都知道。” 蝶梦忽而抬起脸,笑道:“这瓜保不保甜?是实心瓤,还是砂糖瓤?是没熟透的白瓜子,还是熟透了的黑瓜子?” 玉舞焉无奈的笑道:“放心吧!这些西瓜可都是姐姐精挑细选出来的,保证口感上佳!” 那四个督京卫提着瓜,放到了屋子里,便出来站成一排,朝玉舞焉抱拳拘礼道:“爵爷,你要的瓜……我们已经买好了……” 玉舞焉正色地点点头,说道:“嗯,你们做的很好……” 然后便见她踱着步子,轻轻走到一人跟前,那督京卫顿时将腰弯得更甚,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玉舞焉在那毒督京卫身边轻声问道:“我问你,你们买的西瓜,保不保甜?瓜子是黑是白?瓜瓤是实心还是砂糖心的?” 那督京卫被太阳晒得大汗淋漓,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情,回道:“大人放心,这瓜保证好吃!若是不好吃,我们这就回去把那卖瓜的砍了!” 蝶梦不由得咧咧嘴,脸上的笑容很是奇怪。 玉舞焉训斥道:“你们是朝中护卫,怎么能干这种与匪无异的事?!” 听她语气严厉,那几人纷纷告饶,连连称是。 玉舞焉问道:“卖瓜给钱了吗?” “给了!”那几人齐声道。 “很好,你们这就去跟临江城府衙的人一块,定要审问出来其他反贼首领的下落,一有消息,就立马来告诉我,不得延误!”玉舞焉言辞俱厉道。 那几人应允,但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那……那大人你……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玉舞焉抱起双臂冷冷道。 一人苦着脸道:“大人……小的们毕竟是在人家临江城的地盘上,这里的大大小小事都不归我们管……万一那知府不通情怎么办,小的们怕审问受阻啊……” 玉舞焉冷笑道:“这个你们倒不用担心,那老头子虽然是个两面派,但还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他若是敢违抗命令,那就是与反贼沆瀣一气,谅他也不敢!” 她接着说道:“至于其他事么……等有消息了,再来告诉我。没有消息,就不要来打扰我。他们二人疑似通敌,本公还须细细审问,你们先去吧。” 说完,那四个督京卫便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满脸的热汗,拘礼退去。 待他们走后,玉舞焉才发现蝶梦正古怪地笑看着她,她摸了摸脸,疑惑地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蝶梦摇了摇头,说道:“玉姐姐现在还真有点公爵的威严了啊……就连督京卫这些个桀骜不驯的人,都唯玉姐姐俯首帖耳……” “妹妹可休要笑话姐姐了。”玉舞焉无奈苦笑道,“你真当姐姐是个傻瓜么?他们对我俯首帖耳,并不是因为他们怕我,而是怕上面的人……” 蝶梦坏笑道:“我现在倒是有些怕玉姐姐了……” 玉舞焉疑惑道:“这是为何?你这怪丫头一时一个变化,谁都会被你折腾得精疲力尽的!” 蝶梦吐了吐舌头,笑道:“玉姐姐说我们……我们有通敌嫌疑?” 玉舞焉一怔,忽而噗嗤一笑,一把拉起蝶梦的手,将她拉至树荫下,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弹,笑道:“你这丫头,心眼还是那么多。我那也是无奈之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姐妹 蝶梦笑道:“无奈之举?姐姐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可否与妹妹说说,没准我还能为你解决一点麻烦呢……” 玉舞焉拉着蝶梦来到藤椅边,一起与她坐下,柔声笑道:“你想啊,我现在身为朝廷命官,特来捉拿在天都附近活动的反贼……” 蝶梦点点头,说道:“对了,我正想问问姐姐呢,之前听你说是在天都周围清剿反贼,怎么跑到临江城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玉舞焉长长叹了口气,身子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接着轻躺在藤椅里,眼睛看着头上闪闪发光的槐树枝叶,幽幽说道:“正如你所说,我原本只是负责清剿天都周围的反贼……只是……妹妹你也知道的,一个女人被封为公爵,所要面对的阻力有多大……那些酸生腐儒自不用说了,就连从前跟我家关系交好的其他四家五卫郎,都出面反对……就算是没有开口的,也是阳奉阴违、阴阳怪气的,姐姐的压力很大啊……” 玉舞焉一扫之前强势坚强的姿态,突然像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千金一般,身子骨虚娇无力地躺在那里,愁容满面。 蝶梦见了,笑盈盈地躺在她身边,二女紧紧靠着,她的头枕在玉舞焉的胳膊上,柔声道:“我知道啦……妹妹不该再提这件事,惹得姐姐忧愁……” 玉舞焉笑嘻嘻一把搂过他,亲昵地说道:“什么该不该的?有你在,和我说说话,姐姐倒是开心得很呢,又怎么会怪你?” 二女对视一眼,便会心而笑。有时候,她们都开始怀疑,她们的情义还是否像幼时那样亲密无间,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知对方的心意。可她们现在却有一种感觉,虽然她们已经不似当年,可是有些东西,却永远不会变。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只要一见面,曾经的那种感觉就又回来了,自然而然地将她们聚合到一起。 蝶梦用手指卷着玉舞焉的长发,喃喃细语道:“我可真没有想到……我们久别重逢,竟然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种身份……” 玉舞焉也难得的不像原来那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幽幽说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们……” 说着说着,玉舞焉的眼眶便有些红了,在她眼角积蓄的眼泪,克制着没有落下。蝶梦扬起脸看着沉湎于悲伤之中的玉舞焉,无声地伸出手指,在她玉面如雪的脸上抹了抹,将其眼泪抹去。 玉舞焉故作坚强地笑道:“嗬,瞧瞧我,你我姐妹再见,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怎么老是谈一些伤感的话?好了好了,不说了,说些其他的吧……” 蝶梦笑嘻嘻道:“好吧,那我想问问姐姐,当时在酒馆里,为什么要说我和那家伙有通敌嫌疑?我当时还以为姐姐没有认出我们来呢……” 玉舞焉佯嗔蹙眉,捏了捏蝶梦的鼻子,苦笑道:“你这坏丫头,还说自己没有心眼?你怪姐姐了是么?” 蝶梦摇了摇头,说道:“妹妹可没有怪姐姐,我想你必定是有难言之隐。再说了……”她坏坏一笑,接着道:“你们人虽然比我们多,但真要动起手来,可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哦……你也看到了,只那家伙一个人,就差不多将那些督京卫解决了!” 玉舞焉怪异地“咦”了一声,怪怪地笑道:“妹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难道你想看那小子羞辱姐姐么?” 蝶梦捂着下巴噗嗤一笑,说道:“怎么会呢?妹妹可是最心疼姐姐的了,我可是时时盯着呢,不会让他伤你的!” 玉舞焉笑道:“你这小丫头,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小心盯着,是怕他伤了我,还是怕我伤了他?那小子武功不怎么样,只那把黑剑倒还是挺不错的,只一招就斩断了督京卫的佩刀,怕是他狠一点,就连我也拦不住他吧?” 蝶梦笑道:“怎么会呢?以姐姐的功夫,难道连他也摆不平么?” 玉舞焉苦笑道:“你这坏丫头,姐姐我可是看见了,虽然那小子有一把绝世神兵,但是剑术毫无章法可言,虽然他凭借着一股狠劲断了督京卫的刀,但若是再战斗几个回合,他必然会落败。没有你偷偷帮助他,他怎么可能会凭着一股力就断掉数把坚刀?” 蝶梦笑嘻嘻地说道:“原来姐姐都发现了……” 玉舞焉见蝶梦天真无害的模样,忍不住要去挠她痒痒,蝶梦娇呼着扭身躲避,二女嬉闹一阵,只见皆是那云鬓散乱,面露潮红,娇气连连。 二女娴静下来,对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亦如从前模样。玉舞焉抹着蝶梦的散乱在她身上的头发,幽幽地说道:“你心里一定怪姐姐……但是我……但是我一见到你们,就……就忍不住想要与你们相会。所以才出此下策……那些人都盯着我呢,他们就在等着我犯错误,好弹劾于我……” 蝶梦眼睛里闪着光,她好久都没像现在这么开心了,眉目含情间,柔声说道:“我不怪你的……妹妹见到姐姐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真没有想到,我们分别的突然,相逢的也很突然……人生总是令人那么猝不及防……” “真不怪我?”玉舞焉笑道。 蝶梦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真不怪你……” 二女相视一笑,皆是乐不可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说,就已经很是开心了。原来,在这天涯海角,能遇到一个故知,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 玉舞焉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旁边的吴雪,“这个家伙”已经被遗忘了,而他自己也正沉醉于深沉的睡梦这种,不时做一些怪异的动作,比如说抬手、挠痒、张嘴、蹬腿之类的。 玉舞焉撇撇嘴角,说道:“这家伙昨晚干什么了,怎么睡得这么死?” 说着,她古怪地看向蝶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累不累 二女嬉闹一阵,皆是有些累了,便齐肩而窝,贴耳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地还会露出一丝微笑。 良久,玉舞焉侧脸看向边上熟睡的吴雪,好奇道:“这家伙昨晚干什么了,怎么睡得这么死?我们闹了半天,他一点动作都没有……” 说着,玉舞焉神情极其古怪地看着蝶梦,蝶梦茫然地跟她对视着,见她嘴角的笑逐渐诡异了起来,顿时明白了什么,脸上一红,娇嗔道:“哎呀,姐姐想到哪里去了?” 玉舞焉凑近她,目光好似拷问一般地说道:“哦?现在想想也真是奇怪,你们一大清早去那里干什么?而且你们二人的气息都有些虚浮,那小子只不过是在强打着精神罢了,而你就更严重了,你看似热烈活泼,其实体内气血亏虚严重,似真元已破……你的气色很差……” 蝶梦脸红扑扑的,将眼睛扭开,躲避着玉舞焉的目光,可她这般扭捏的模样,反倒让玉舞焉更加怀疑。 玉舞焉来回在二人自己观察一阵,忽而冷哼一声,极其鄙夷地瞥着吴雪,说道:“你跟姐姐说实话,那家伙……是不是对你……?!” 蝶梦立马辩解道:“没有!”她连连摆手,说道:“哎呀,不是像姐姐想的那样啦!” 玉舞焉笑道:“那是哪样?” 蝶梦有些为难犹豫,玉舞焉叹了口气,幽幽道:“梦儿妹妹,你信不过姐姐么?” 蝶梦往她怀里一靠,搂着她的脖子亲昵道:“怎么会呢……我……我们没有像姐姐……想的那样……只是,只是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玉舞焉恨恨地在蝶梦的鼻头上弹了一下,蝶梦顿时捂着鼻子“哎呦”一声娇呼,泪眼汪汪的,委屈巴巴地看着玉舞焉。 “你吞吞吐吐的,若是你不想说,姐姐也就不为难你了……”玉舞焉轻声道。 蝶梦抹了抹眼泪,可是依旧泪流不止,楚楚可怜地看着玉舞焉,不知怎么的,被她这么看着,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了。 玉舞焉心肠一软,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怪姐姐……你长大了,不该每件事都告诉我的……” 蝶梦摇了摇头,在她耳边说道:“姐姐不要这样……我对于你们,从来都不会有所保留……那家伙是,姐姐也是……我恨不得想把每件事都告诉你,就生怕你不想听,听得烦呢……” 玉舞焉怔怔地看着蝶梦,嘴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不由自主地伸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花,动情道:“傻丫头,姐姐怎么会觉得烦呢?你就算是跟我说一天废话,我也是不嫌烦的!” 蝶梦幽幽道:“若是我说上三天三夜呢?” 玉舞焉噗嗤一笑,说道:“那我就听上三天三夜好了!” 蝶梦顿时破涕为笑,可是眼泪却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怎么也无法止休,玉舞焉极其心疼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一边柔声安慰着她。 蝶梦一下子扑到玉舞焉怀里,玉舞焉拍着她的后背,不断安抚着她,蝶梦却忽而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玉舞焉微微一怔,随即立马明白了过来,嗔怪道:“你这古灵精怪的小坏丫头!还想戏弄姐姐!” 蝶梦见玉舞焉有些羞恼,立马搂着她的脖子,腻腻地贴着她,柔声道:“是我的错,姐姐不要生气,只是……只是妹妹听姐姐这么说,就感觉很开心……” 玉舞焉笑骂道:“我看,你是有了那家伙,就忘了姐姐吧?”说着,她就长长叹了口气,便要起身离去,“看来是姐姐冒昧了……我怎么这么笨呢?非要掺和进去,坏了你们的好事……” 蝶梦一把拉过玉舞焉的手,将她狠狠往后一拉,玉舞焉猝不及防,只娇呼一声,便被蝶梦拉了下来,蝶梦翻身骑在她身上,笑道:“姐姐要去哪?妹妹可不想让你走!” 玉舞焉也不看她,面露不悦,冷冷淡淡道:“你和这小子双宿双飞,我还来破坏你们的好事干吗?我也不是不张眼色的人……” 蝶梦微微一怔,咬了咬下唇,面露悲色,凄凄道:“姐姐……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么?” 玉舞焉躺在那里,冷笑一声,神情里满是轻蔑,沉声道:“你对我也不很重要,反正你也没看重过我,但他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吧?我何必再自找没趣?” 蝶梦听她这么说,颓颓地低下了脑袋,只见顷刻间发丝倾泻如瀑,可唯有两滴清泪落在了玉舞焉的脸上,玉舞焉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脸被浓密的发丝遮盖,可是却能感受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玉舞焉原本只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没想到心里忽然感觉有些憋屈,一口气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可这些话,本不是她的本意。 她见蝶梦如此,顿时觉得愧疚心疼不已,忍不住伸出手摸向蝶梦的脸,她轻轻撩开蝶梦的头发,可看到的却是一张戏谑诡笑的脸。她明白,自己这次又上当了。 蝶梦捧腹大笑,说道:“姐姐可真是不会演戏,因为你的眼神和身子已经出卖了你!” 玉舞焉气极反笑,说道:“你当别人都是你这种小戏精?变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不怕把自己给弄傻了!” 蝶梦却未反驳,而是轻轻俯下了身子,将脸贴在玉舞焉的心口,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声,幽幽道:“也许……我早已经疯了,痴了,傻了吧……” 玉舞焉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真是服了你了……你从小就疯疯癫癫的,满是鬼点子,你这样……不觉得累么?” 蝶梦惨然一笑,轻声道:“怎么会不累呢……也许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吧……什么都能成为习惯,不对吗?爱一个人可以,荣华富贵可以,就连痛苦也可以,人不就都是这样吗……也许在当时,他会觉得有一丝的抗逆念头,但一旦融入了洪流之中,很快就会将自己的意志消磨殆尽,成为行尸走肉。这些,都是我最害怕的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托某人之福 蝶梦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蜷缩着身子俯在玉舞焉的胸口,随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稍一会儿,玉舞焉的呼吸忽而平缓了下来,她眼睛怔怔地看着蝶梦,随之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你真的长大了呢……” 蝶梦抬起脸,笑嘻嘻道:“难道姐姐还一直把梦儿当小姑娘么?” 玉舞焉上下打量了一番蝶梦,此时再见到的她已经不像是从前那么稚嫩娇弱,她长高了,变漂亮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黑黑瘦瘦的了。玉舞焉现在还记得,喜欢给人起外号的幼年吴雪,曾经还给蝶梦了一个令她气恼万分的绰号“小黑窝窝头”,当初觉得可鄙,现在想来真是令人忍俊不禁。是啊,曾经那个弱不禁风的黑瘦丫头,现在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令人侧目。尽管她此刻眼眶红红的,还有些泪痕,可依旧遮掩不了那一股异于幼时的气息。青春。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已经隐隐吐露出了丝丝花香。 玉舞焉用手指轻轻拭去蝶梦眼角的泪水,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捏,蝶梦嘴里发出呜呜呀呀的怪腔,玉舞焉噗嗤一笑,说道:“姐姐怎么可能还会把你当成小姑娘呢?妹妹比从前……可是成长了很多,也变了很多,姐姐再也不会把你当成小孩子看待了……” 蝶梦笑盈盈道:“我跟姐姐也只不过有几个月……大概半年没见吧?怎么好像半辈子都没见一样?梦儿还有好多话想跟姐姐说……” 玉舞焉笑着戳她的笑靥,说道:“你小嘴就是甜,跟原来比……”她神情间略微闪过一丝惘然,“你,你比原来开朗了很多呢……也可爱了很多……” 蝶梦歪着脑袋,嘴角微微上翘,笑道:“难道梦儿原来就不开朗,不可爱了么?” 玉舞焉闻言忽而憋红了脸,在蝶梦怏怏不快的眼神之下忽而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蝶梦娇嗔道:“什么嘛,还不是在捉弄我……” “傻姑娘……”玉舞焉无奈苦笑着越来越头,“你原来那样……能算是开朗,能算是可爱么?” 蝶梦微微一怔,虽然她自己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跟从前不同了,那是很久以前,她还是一个沉闷、无趣、满心绝望情绪的小女孩……她极度自卑,而她自卑的来源不是因为别人嘲笑她长得又黑又瘦,而是她对于自我的怀疑。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忽而敞开了封闭已久的心扉,眼前的世界忽而变得开阔了起来,曾经乌云密布的天空,被湛蓝天空和朵朵白云取代? 蝶梦细细回想着过去,也许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那些小事很可能会被很多人抛弃遗忘,但是她始终没有忘,始终没有丢下,并牢牢铭记于心。于是她开始成长,开始改变,开始满怀希望地等待…… 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有些经历真的妙不可言,在人生中,能遇到一些人真是太好了…… 于是,蝶梦坐起身,遥望向天空,微微笑道:“确实如此呢……”她嘴角的笑愈发浓烈,变得甜蜜憧憬,她有意无意地看向一旁,只见吴雪依旧昏睡着,四仰八叉流口水的模样别提多搞笑,可是蝶梦的笑依旧很轻柔,像是五月和煦的暖风。 玉舞焉笑着观摩着蝶梦的神情,眼睛也是不由得瞟了瞟吴雪,随之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啊,大概是某个幸运的家伙触动了我妹妹的心吧……” 蝶梦也是轻轻一笑,那神情无比美妙,无比温暖,她冲玉舞焉笑着,喃喃自语道:“大概……是有这么个家伙,早已经跑到我心里了吧……” “所以说,那个家伙,还真是个幸运儿啊……竟然能让我妹妹心动,要知道,可是有多少个比他强多了的人,都没能走进梦儿妹妹心里半步呢……”玉舞焉笑吟吟道。 蝶梦摇了摇头,柔声说道:“要说起幸运的话……也许我,才是幸运的那个人吧?”蝶梦眉目微垂,幽幽道:“尽管那人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他为别人做过的事,哪怕是一件小到他自己都可以忽略的小事,都会被人铭记……” 玉舞焉笑道:“你幸运也好,是他幸运也好,反正你们都挺幸运的,在关键时刻总能为对方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也许,幸运这种事,本就是两人相互的作用吧……” 蝶梦忽而开朗一笑,只那轻轻一笑便胜过春风夏雨,玉舞焉也不免看得有些痴了。 “所以……我现在为他所做的一切,换做是他也同样会做的,心甘情愿的事情……姐姐你问我累不累,虽然带着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浪迹江湖确实很累,但这些事情都是值得的……”蝶梦笑道,表情满怀憧憬与希望,“毕竟……他向来是个自作聪明,实则脑袋不太灵光的家伙啊……” 玉舞焉忽而一笑,悠然道:“若是没有妹妹你,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暗自帮助那家伙,只怕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家伙,早已经死翘翘了吧?” 蝶梦狡黠一笑,竖起一根手指,笑嘻嘻地说道:“姐姐不也说了么?幸运这种事情,是两人相互扶持的结果。若是没有他的话,也许我也早已经完蛋了,嗯……”蝶梦思忖片刻,灿烂一笑,“没准现在姐姐要是来看妹妹,就不是在这个夏日炎炎的临江城了,而是在一个尼姑庵,或者某个不知名的小道观里了!” 玉舞焉噗嗤一笑,用手指在蝶梦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说道:“你这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小丫头!你难道还想当尼姑么?你舍得削掉这一头的秀发么?若是你当个小道姑的话,没准还另有一番韵味……” 蝶梦嘟嘟嘴,小声道:“姐姐也是知道的……我从前……从来是以最悲观的态度来面对一切的……只觉得看所有事物都异常可鄙,都觉得厌烦,恨不得远远离开尘世才好……” 玉舞焉抚摸着蝶梦的脸颊,柔声轻笑道:“所以说……现在的你,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呢……我虽然向来不喜那家伙的作风,但好歹那家伙把我这个钟爱的妹妹,给从悬崖上拽下来了呢……” 蝶梦却无比狡黠地眯起眼睛,那原本清澈明朗的眸子蓦地再次变成了那种狭长妩媚的眼眸,她反抓起玉舞焉的双腕,将她强硬地按在了藤椅里,不顾她的挣扎和抗议,魅笑道:“姐姐说的是心里话么?” 玉舞焉有些错愕,惊疑道:“你这坏丫头,又想干吗?!” 蝶梦悠然一笑,说道:“别人不一定知道,但是妹妹我还是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玉舞焉有些不解。 蝶梦哼哼一笑,嘴唇凑近玉舞焉的耳边,轻轻说道:“我可是知道,姐姐的你弱点呢……” 话音未落,蝶梦忽而将玉舞焉的腰肢被给压住,玉舞焉被蝶梦的双腿夹着腰肢,动弹不得,慌张失措道:“你!你又要干什么?!” 蝶梦坏坏一笑,忽而伸直了腿,将脚延伸到她的脚边,忽而将她的鞋子给勾掉,玉舞焉一怔,随即脸上一红,轻斥道:“好啊,你这个坏家伙,你比那家伙还要坏!” 蝶梦面带诡异的笑意,忽而起身跳下,玉舞焉赶忙将双脚回收,可是蝶梦却提前一步落位,一把抓住了她的两只脚,然后将一股软绵绵的内力传到尖俏俏指尖,去挠她脚心。蝶梦所说的玉舞焉的弱点,指的就是她的腋下和脚心,她们是童年的青梅竹马,一些生活上的习惯自然了然于心,就连这些小孩了常做的嬉闹事,也是没有落下。蝶梦自然明白,玉舞焉最大的弱点就是怕痒,对于挠脚心实在是没有抵抗力,而蝶梦将一股轻柔如毛絮的内力传到指尖,玉舞焉顿时感觉飘飘欲仙、奇痒难忍,整个身体都不由得胡乱扭动了起来。 玉舞焉像是一个溺水者一般,胡乱地摆着手,蹬着脚,可是蝶梦抓得死死的,丝毫不松手,她娇呼道:“好妹妹好妹妹,你快快……快快停下!” 蝶梦坏笑道:“好啊,那我问姐姐,你是怎么看待他的呢?快说!” 玉舞焉只感觉脚心里的痒感,跑到了她的双腿上,一直钻入她的心里,一时间她娇呼连连,笑语生憨。 “什么怎么看待他的?”玉舞焉吃吃笑个不停。 蝶梦坏坏地冷哼一声,加紧了手指挠脚心的动作,悠然道:“我说的他,当然是指姐姐口中说的,心里想的他了!” 玉舞焉说道:“妹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蝶梦笑道:“还嘴硬!” 玉舞焉只感觉好似灵魂出窍,整个人都在云端漂浮,她娇笑个不止,连连告饶,嘴里应道:“我说,我说!妹妹你快停下!” 蝶梦忽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见玉舞焉脸色潮红,气喘吁吁地坐起身,看了一眼蝶梦,忽而飞身而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心里的想法 玉舞焉对于挠脚心这种事,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蝶梦深知这点,便以这种方式去“拷问”她。 “好妹妹,快快停下,我……我受不了了!”玉舞焉眼角溢出两滴清泪,娇笑不止,身颤如癫。 蝶梦恶狠狠地坏笑道:“说不说?你是怎么看待他的?嗯?!” 玉舞焉又怎会不知蝶梦所说的他究竟是谁?只是她还在装傻,说道:“妹妹胡言乱语什么?什么他不他的?你说的是谁啊?” 蝶梦魅笑道:“看来姐姐还是不打算说实话,那就休要怪妹妹无情了!” 说着,她便再次将一股内力凝聚到指尖,那双手好似有魔力一般,直让玉舞焉觉得神魂颠倒、五蕴失色。 玉舞焉脸上浮现两抹潮红,两行清泪划落脸颊,她身颤如癫,止不住娇呼连连,告饶道:“好妹妹,好妹妹,我说我说,你快快休手!哈哈哈……!” 蝶梦嘴角微微上扬,见玉舞焉已经快要魔怔癫狂,适时地松开了手,随之仰身往后急退三步。玉舞焉立马起身飞扑过来,只见此刻她簪落钗横,满头青丝如舞如烟,脸上好似有两朵清透的彤云,只听她她恶狠狠叫道:“你这坏丫头,今天你死定了!” 眨眼间,她便飞速来到了蝶梦的身前,伸出两只手抓向蝶梦的腰肢,蝶梦观之色变,娇呼一声立马扭腰躲开,而玉舞焉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她依旧穷追不舍,身法变幻莫测,无论蝶梦躲到哪,都会被她快速追上,眼见着蝶梦便要被她抓着,忽而脚下一点,身子犹如燕子一般极速向后掠去,这一下虽然避开了玉舞焉的追击,可是她为细瞧身后的情况,一下子绊倒,身子后仰倒在了正在睡梦中的吴雪身边。 蝶梦猛然一惊,见吴雪只是皱皱眉头,嘴里发出两声奇怪的呜咽,丝毫没有将要苏醒的迹象,便松了口气。就在此时,玉舞焉已经追了过来,只听她娇呼一声:“小丫头,快快束手就擒,姐姐还能用轻点力气,不然非教你受一受姐姐的屈辱!” 蝶梦转了转眼睛,心想:“得离这家伙远一点,不然非把他吵醒不可……” 此番想着,便抽身向后一退,可是玉舞焉冲劲过猛,没收住力气,只见她像是一道流星一般,直直飞向了吴雪睡梦的藤椅。 蝶梦一惊,心念飞转:“糟了!若是被玉姐姐打中这一拳,那家伙每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于是她立马挪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玉舞焉的手腕,将她身子往旁边一带,偏离了吴雪所在的方向。可这下,她自己反而暴露在了玉舞焉的攻击之中,玉舞焉眼睛眯了眯,一抹坏笑浮现在脸,顺着蝶梦拉拽她的动作飞扑向她,蝶梦为此措手不及,正当她想逃跑之时,玉舞焉已经来到了她背后,忽而伸出两只魔手,一把将想逃跑的蝶梦给从后面掐住了两腰,蝶梦顿时浑身一颤,感觉魂儿都已经飘了出去。 玉舞焉坏笑道:“哈哈,这下被我给抓住了吧?!有你好受的!!!” 她将内力凝聚在掌心,掐着蝶梦的两腰,蝶梦顿时像是失去了翅膀的小鸟一般,只能任人宰割了。她身子好似有一道电流穿过,顿时让她浑身颤抖,直站立不稳,身子不由得蜷缩了起来。 二女倒扑在地上,玉舞焉从后面掐着蝶梦的腰肢,而蝶梦在前面不断地挣扎着,越挣扎越觉得奇痒难耐,就连意识都开始轻飘飘了起来,犹如漂浮在云端。 “啊啊……”蝶梦笑出了泪,娇声嘤咛道:“好姐姐……好姐姐,快……快松手,我……哈哈……我……” 玉舞焉像是一只小恶魔一般,恶狠狠地笑着,说道:“让你捉弄姐姐,让你捉弄姐姐,让你也享受一番!” 二女扭捏一番,蝶梦已是呼吸急促如缕,头发散乱的挣扎着,面色判若桃花,连连告饶道:“好了……好了,我们扯平了……姐姐就饶了我吧……求求好姐姐了!” 玉舞焉兴致已过,见蝶梦已经是娇喘吁吁,便笑道:“服了吗?” “服了,服了,妹妹唯姐姐是从,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蝶梦的腰肢极其敏感,被玉舞焉掐着,就好似被人抓住了命门一般。 毫无疑问,这场较量,蝶梦已经落败了。 玉舞焉笑道:“你还敢不敢捉弄姐姐了?” 蝶梦连连告饶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哈哈哈……姐姐饶了我吧!” 玉舞焉冷哼一声,便松开了手,身子向后一退。蝶梦没有再追击,只见她侧躺在地上,钗横鬓乱,面色潮红,胸口急促起伏着,她媚眼如丝地瞥了一眼玉舞焉,呢喃道:“真是的……你也好歹让我一回啊……每次都非得让妹妹这么丢脸……” 这句话,她也同样跟吴雪说过,他很吃这一套,可是玉舞焉跟蝶梦同为女人,自然不会因此而怜香惜玉。 玉舞焉噗嗤一笑,说道:“你每次都是耍阴谋诡计,这次,你休想再骗过姐姐我!” 二女嬉闹一阵,只听满园娇嗔昵呼之声,真是那“佳郎见了脸儿羞,春色乍泄尤嫌浅。” 而她们此番喧闹,终于是把昏睡不醒的吴雪给唤醒了。 吴雪实在太过疲惫,他最近一直感到有一种奇怪的疲惫感。他曾自问:“我怎么回事,怎么这段时间老是感到这么疲惫?难道这就是常言说得,一岁年龄一岁人么?可我才十七岁啊……怎么感觉好像身上还背着一个人一样?” 他深陷于一片无底的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触,只是单纯的睡眠,他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宁,这么舒服过了。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耳边依稀响起笑声,忽远忽近,一会儿像是远山人语,一会儿像是雷声近耳,搞得他有些捉摸不透。 吴雪迷惘地在睡梦里思忖着:“这一定是一个梦……” 可是这个梦为什么看不见任何生动的画面,只能听见耳边依稀的嬉闹声?那是两个女子的笑声,时而嗔怪,时而娇喃,惹人心儿乱。 在黑暗中,吴雪忽而感觉到,自己的身前有一股巨大的压迫力朝着自己袭来,奇怪的是,那股力量只到了他跟前便转了个弯,朝着另一边去了。为此,他又再次听见了一阵怪异高昂的喧闹之声。 夏天的热风吹进庭院,那棵大槐树满树枝叶沙沙作响,透过叶隙的光线落在吴雪脸上,轻轻摇曳着,伴着嬉闹的声音,吴雪只感觉眼前的世界忽而变亮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头上的枝叶,吴雪茫然地抬起脑袋,朝那边一看,先是有些迷茫,随之忽而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之色。 同样的,蝶梦和玉舞焉也一齐看向吴雪,三目相对,在一时尴尬的静默之后,吴雪干巴巴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蝶梦和玉舞焉见吴雪没有预兆的突然苏醒了,顿时窘不可言,她们自知有些失态,便立马起身将衣服整理一番,再将头发拢起。 玉舞焉见到吴雪那惊愕到扭曲的面孔,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红着脸,眉头紧蹙,嗔怪道:“你这家伙看什么看?没见过么?!” 吴雪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玉舞焉随手丢过来一样物什,他只觉眼前一黑,随之一股香风袭来,吴雪被那东西砸了个正着。 他捡起那个东西,茫然地看了看,再看一看蝶梦和玉舞焉,又确认似的看了看手中的东西,顿时羞红了脸。 蝶梦没想到吴雪会突然醒来,而且刚才玉舞焉丢出的东西,正是蝶梦的鞋子,她这轻轻一丢,好似也把蝶梦的心给丢了过去。 只见她面色燥红,低着头只不作一言。玉舞焉在旁怪笑道:“呦,你这家伙醒了啊?什么时候醒的,不会一直在那里偷偷看我们出丑吧?” 吴雪依旧茫然地看着蝶梦,只是他想不到,玉舞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此刻的她,身上依旧带着嬉闹的痕迹,她穿的是一件蓝衫裙子,未穿着今早见到的那一身干练的暗红色官服。 玉舞焉揶揄道:“怎么了?你这家伙是睡傻了,还是觉得梦儿姑娘的鞋子很好看呢?” 吴雪苦笑道:“你们……在干什么?打架么?” 他见二女均为穿鞋,赤着脚在地上站着,身上还有些尘土,又见她们面目慌张、衣衫不整,只觉得诡异万分。 蝶梦低着头小声嘟囔一句:“玉姐姐一定要为我保密,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 说着,她便快步走到吴雪跟前,将鞋子夺了过来,急匆匆穿在脚上,低声嗔怪道:“你这臭流氓,采花大盗,瞧你这一双贼眼睛!” 玉舞焉笑盈盈道:“好看吗?他一定是被梦儿姑娘的美色给震撼到了,才会露出这副痴傻模样……” 吴雪看看蝶梦,又看看玉舞焉,像是说梦话一般,情不自禁地说道:“玉老虎怎么在这儿?” 于是,那天下午,吴雪的脸上又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非视之物 吴雪醒来,见到二女花容失色,尽皆魅娇旖靡之态,不由得微微错愕,接着他雪白的脸上浮现了两抹异样的绯红色,他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二女,最终把视线落在了玉舞焉潮红的脸上,万般疑惑地说道:“你们在干什么?玉老虎怎么会在这里?” 吴雪依旧有些迷迷瞪瞪的,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但是并不安心,他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困扰着他,而当他睁开眼见到此场景,疑惑便更甚了。可是他的迷惑与眩晕感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巴掌就将他给彻底唤醒了。 那是一记响彻整个庭院的耳光,让吴雪一下子就清醒了,并体会到了最残酷的现实。 玉老虎,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真真实实的存在,并非梦境里来自童年的幻觉。 玉舞焉气呼呼地整理衣服,并将头发重新理一遍,随之又恢复到了她身着官服时的冰凉威压态势。 吴雪躲避着玉舞焉愤恨的目光,而蝶梦在一旁窃笑着,可她终究是心疼吴雪的,快步走到他身边,凑近他的脸,只见在他雪白的左脸上,赫然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她像是关切心疼地问道:“这一巴掌打得可真是扎实……” 吴雪痛苦地捂着脸,龇牙咧嘴吸溜着空气,小声问蝶梦道:“这玉老虎怎么会在这里?嘶……可真疼啊……” 就在吴雪小声嘀咕的时候,眼前的视界忽而变暗了,吴雪顿时一个哆嗦,瑟瑟发抖地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个满脸堆笑的玉舞焉正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并亲切地问候道:“别来无恙啊,吴家小老鼠……哦不,现在你可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你是人们口中的雪公子了……我是不是也该叫你,雪、公、子?” 迫于玉舞焉自身携带随处的巨大压迫力,吴雪往后缩了缩,暼开眼,苦笑着说道:“不敢不敢……怎么好让堂堂的公爵大人屈尊称呼小民为公子?” 玉舞焉怪笑着看了蝶梦一眼,在跟蝶梦较量的时候,她学到了蝶梦最拿手的绝活,那就是“变脸”。 只见玉舞焉轻轻靠近吴雪,满脸密切温柔的笑容,略带歉意地说道:“小雪儿……这些全都怪姐姐……谁让你……让你说人家是……是那什么……” 吴雪听她如此奇怪的腔调,还有那如同魔鬼一般的面孔,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看着面前那放大的面孔,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苦笑道:“别别别……这些全都怪我,怪我……玉姑娘从来都是温软如猫咪,很……很……”后面的话,或者说一个词形容词,吴雪很是纠结,自己究竟该不该说出来呢?终于,他还是说了自己违心的话。“很……很可爱的……” 蝶梦轻笑道:“姐姐你演得太过了,表情也有些僵硬,看来姐姐真的学不会温柔啊……” 玉舞焉微微凑近蝶梦,小声笑道:“温柔这种东西,难道还需要学么?虚情假意的温柔,学来也只会伤害到他人,倒不如严厉一些……” 蝶梦笑道:“姐姐可真是真性情啊……” 玉舞焉笑眯眯地将脸转向吴雪,像是一个拷问的恶魔一般笑道:“你觉得呢?雪公子?你是不是也觉得姐姐我是个温柔的人?” 吴雪看着玉舞焉假笑的面孔,怎么也和“温柔”二字不沾边,只是他迫于她的压力,只能抽了抽嘴角,笑道:“那当然了……哈哈……玉姐姐向来都是……都是温柔体贴的……像是皮毛柔软的猫咪一般……” 玉舞焉将揪着吴雪领口的手松开了,轻松快意地对蝶梦笑道:“你看吧,他都这么认为……嘿嘿……” 就在此时,吴雪补充了他没来得及说的话:“玉姐姐是猫咪,只不过比寻常的猫咪要大一些……是一只大老虎!大老虎也是猫咪!” 闻言,玉舞焉面目一阴沉,一把抓向吴雪,可是却做好了预防,一下子跳起,落在了三步开外。却见玉舞焉一把抓了个空,抓到了藤椅的扶手上,只听一声动人心魄的“咔嚓”声,那木质扶手直被她给捏碎了,成了根根碎裂的尖锐木刺。 吴雪面色如土,骇然地吞了口唾沫,心想:“许久不见,玉舞焉的力气又变大了,只怕寻常的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 就在此时,在一旁观战的蝶梦突然开口笑道:“玉姐姐,这家伙在心里说你是一只玉老虎、怪力女呢!” 吴雪一怔,心想:“这丫头怎么回事?为什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罢了罢了,她只是个会猜人心思的小丫头而已……” 可是这一句话却惹怒了玉舞焉,只听她叫了一声:“吴雪!好久没抽你了,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接着只听吴雪一声惨痛的哀嚎,又是一阵鸡飞蛋打,吴雪被玉舞焉逼到了墙角,在她庞大的阴影里瑟瑟发抖,他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在他记忆里仅存的关于玉舞焉的印象,无非全是跟此刻场景差不多的景象。 只是跟以往的吴雪不同的是,他比以前聪明了很多,原来的吴雪是个硬骨头,其他的孩童被玉舞焉胖揍了一顿,必定会哭着回家找妈妈,而唯有吴雪一言不发,只被玉舞焉逼到角落,也是丝毫不松软,态度极其恶劣,言语极其强硬。那时,他会咬着嘴唇,只像是一只小老虎一般恶狠狠地回瞪着玉舞焉,结果就是又被她教训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有求过绕。 此刻,吴雪确实跟以往不同了。他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很多,也许是记忆丢失的缘故,也许是经历了坎坷,他变得圆滑了很多,也讨喜了很多,尽管这些都是曾经的吴雪最为鄙弃的东西。 玉舞焉看着再次被她逼到墙角的吴雪,眼前的情景一下子和记忆里的场景奇妙的重合了,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一下子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夏天,那时的吴雪比现在还小很多,个头也还很矮小,皮肤很白,玉舞焉一直很看不惯这个脸比女孩子脸还要白的男孩子,所以屡次寻找吴雪的麻烦,可是他也跟其他男孩子不同,只有他历经了玉舞焉的胖揍之后,不会哭。 “小白脸,哼,这天底下怎么还会有比女孩子脸还要白的男孩子?”那时的小玉舞焉总是爱这么说。 而她还记得,吴雪面对她的这句话,不是不说话,就是反唇相讥道:“是你太黑了!玉老虎!” 结果不出意外,吴雪又被她打了一顿。 可现在眼前的吴雪,脸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白天了,但也还是很白,玉舞焉又好像找到了攻击他的理由,可是跟以往不同的是,此刻的吴雪身上,没了那股令人生厌的戾气,那双凤眼里的光芒也变得清澈了,充满了对她的敬畏与本身的恐惧。她忽而找不到再找他麻烦的理由了。 吴雪内心的恐惧是真实的,尽管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那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感,依旧让他浑身发抖,时时提醒着他:“这个女孩子,跟其他女孩子不同,别的女孩子想要美美的,而这个女孩子想要人命。” 吴雪连连告饶,强撑着一丝笑,说道:“玉姑娘……哦不,现在是玉爵爷了,是在下唐突了,还望玉爵爷宽宏大量,恕在下之罪……” 玉舞焉微微一怔,她疑惑地看了看蝶梦,又看了看吴雪,心里极其古怪地揣测道:“他果然变了啊……这对他来说,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 可她看见蝶梦在向她偷偷做着眼色,便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小雪儿,你我虽然关系不好,但好歹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两小本该无猜嫌,虽然我被封为世袭公爵,但你我何必将距离拉得这么远?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一般?” 吴雪微微一怔,他有些错愕地长大了嘴,腹诽道:“你我只不过见了寥寥几面而已,何来青梅竹马一说?而且……她的语气怎么好像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我根本跟她不熟识啊……” 在吴雪现在的记忆里,关于玉舞焉的记忆唯有两个极其不愉快的记忆,其他的……完全没有印象。 蝶梦在一旁静静看着吴雪,见他神情间有些疑惑费解,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只喃喃自语道:“原谅我……你必须忘了从前的一切……成为吴雪。” 于是,吴雪便笑了笑,对玉舞焉说道:“既然玉姑娘来了,那便是客人,快快请坐,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玉舞焉只淡淡地看着吴雪,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她终于只是叹了口气,随即笑道:“好啊,你这里很不错嘛,身为客人,可是带来随礼来的哦……” 于是三人便以主客之道,寒暄着笑着来到大槐树下,吴雪笑问道:“随礼?” 玉舞焉笑道:“是啊,我可是带了你们最喜欢的西瓜来哦……” 吴雪一怔,心里愈发觉得古怪了起来,心想:“她为什么说‘你们最喜欢的西瓜’?我虽然挺喜欢吃西瓜的,但完全是因为季节的原因,而且西瓜本身就比较寒凉,吃多了对肠胃不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你喜欢西瓜么? 吴雪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蝶梦,可蝶梦却不经意地躲开了,于是吴雪只能暗自苦笑,心想:“是我睡迷糊了?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在里面?连蝶梦也这么奇怪,她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怎么感觉她们好像是认识的……或许只有我才是那个最迷茫的那个?” 蝶梦看向那棵大槐树。大槐树啊,枝叶繁茂,郁郁葱葱,随风而摇曳,落叶翻飞间,飘向了何处?它们终究无法落地生根吧? 她暗暗叹了口气,幽幽自语道:“抱歉抱歉……我欠你的,一定会全部偿还你……谁让你,对我如此重要呢?” 玉舞焉提议道:“既然是夏天,怎么能没有冰冰凉凉的冰镇西瓜呢?” 于是吴雪搬来了一个小竹案,又再找来了一个小板凳,他进屋挑选玉舞焉带来的西瓜,只见那颗颗饱满的大西瓜足足有五六颗,静静地躺在屋堂中的地上。 吴雪不由得笑道:“你买了这么多啊,要是吃不掉坏了,挺可惜的。我们可吃不了这么多……” 玉舞焉拍拍胸脯,笑道:“放心吧,不会吃不掉的!” 吴雪疑惑地看向玉舞焉,只听她又补充道:“最近我就在这里借住了,这些西瓜,就当成是报酬吧……” 闻言,吴雪只感觉犹如晴天霹雳,他无比惊愕地惊疑道:“什么?你要在这里借住?!” 玉舞焉冷笑一声,觑了觑吴雪,说道:“呦,怎么?小雪儿不愿意姐姐住在这里?还是说……”她坏笑着看向蝶梦,“你们说怕我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蝶梦顿时脸红了,吴雪看了蝶梦一眼,接着连连摆手,辩解道:“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并非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玉舞焉笑道:“哦吼……是嘛……” 她的目光来回在吴雪和蝶梦之间扫视着,接着她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二人怎么回事?原来不是挺要好的么?果真天涯一别,再见就已成了路人么?” 蝶梦有些轻松,也有些失落,但是她明白,这些都是她必须承担的结果,就算是他把她当成了朋友也好,就算是当成了路人也好,她也没有任何怨言,因为这一切,都只是她心里那个宏大计划的小小一角。为此,她必须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为的,就是那个最终的目标。那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使命,也许,从她和吴雪见面开始,一切就已经变得出乎意料了。 吴雪笑着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抱起一颗西瓜,拍了拍,笑道:“这西瓜不错嘛……走吧,放到井里泡一泡。” 他走到井边,用提线打水桶放下西瓜,在井下那冰凉的水里泡着。而蝶梦和玉舞焉则坐在大槐树下,二女好似都有着各自的心思。 风静悄悄的,枝叶沙沙作响,在这样一个天气炎热的夏天,没有什么是比吃一颗冰凉凉的西瓜更快乐的事了。 良久,玉舞焉从纠结里挣脱出来,悄声问道:“他……果真记不起来了么?” 蝶梦只静默地点点头,小声道:“这一切都是必须的……为了他的安全,他必须忘记一切,甚至连性格也要改变,不然……他是不会从那些大人物手下,活到现在的……这些都是活命的代价啊……” 玉舞焉眉眼忽而变得柔和了起来,笑说道:“这些可都是你的功劳啊……这么久了,真是辛苦你了……” 蝶梦摇了摇头,随即一扫脸上的犹豫之色,转而笑道:“好了,这些陈年旧事,姐姐就不要再提了,小心他要听到了……” 玉舞焉笑道:“好,既然妹妹心系于他,那姐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你要注意安全,这小子,现在可是一块烫手山芋,有多少人想要夺得他,就有对少人想要害他,你……” 蝶梦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我也不能总是被他保护吧?现在,终于轮到我保护他了……” 玉舞焉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还依旧是那样呢……从来不占人情,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要立马还他一点……” 蝶梦咯咯娇笑道:“姐姐此言差矣,妹妹可不是姐姐想的那种人,相反,我是个极度自私的人,恨不得想要把我喜欢的东西,全部都拉拢到我这里来,让他只属于我……” 玉舞焉双臂抱着后脑勺,舒舒服服地靠在藤椅里,悠然笑道:“也许,这就是爱吧?” 蝶梦好笑道:“爱?” 玉舞焉笑道:“你向来很聪明,怎么现在就变笨了?爱如果不是占有,那还有什么意义?爱可是比这世上最坚实的枷锁还要束缚人的东西。” 蝶梦咯咯娇笑道:“我该说姐姐是个情感大师呢,还是说姐姐是个刑狱拷问的女魔头呢?” 玉舞焉笑着伸出手指,便又想要在蝶梦鼻尖弹一下,却被她笑着躲开了,正在这时,吴雪朝她们那边看了一眼,见到玉舞焉的那个“指头弹鼻尖”的动作,顿时感觉眼熟。这个动作,向来是他喜欢做的。 “她怎么会有跟我类似的习惯?”吴雪疑惑又加深了几分,“难道是我最近太敏感了么?怎么感觉一切都那么古怪?” 他晃了晃脑袋,苦笑道:“大概是还没睡醒吧……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突发**,我大概是太过疲惫了吧……” 蝶梦躺在藤椅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轻声呢喃道:“好久都没这么清闲了……有时候还真是挺让人怀念的……那时候,我真想回到当初,再好好的经历几遍……” 玉舞焉也是不由得露出了会心一笑,喃喃道:“是啊……也许,有些人就只有童年,才会那么悠闲片刻吧……没有什么烦心事缠身,没有复杂多余的情感纠葛……” 蝶梦笑着闭上眼睛,柔声道:“也许,以后也还会有机会的,就像是此刻,我们都想起了曾经,不是么?一个人尽管往后余生过得再苦,只要还有一点从前的欢愉留存于心,不就是一件很令人振奋的事么?” 玉舞焉笑着支起脸颊,看向蝶梦,悠悠道:“你也变了很多呢,若是原来的你,若是有一天没有人陪,都可是要发飙的!” 蝶梦笑嘻嘻道:“我有姐姐说的这么不堪么?” 玉舞焉苦笑道:“你说呢?我可没少吃苦,你这小丫头,小时候嫉性极强,只要见姐姐跟其他人说话,哪怕只是笑了笑,也会生气不理我呢!” 蝶梦顿时红了脸,连连摆手道:“哎呀哎呀,这些丑事,就不要再提了呀!” 二女嬉笑一阵,蝶梦忽而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些秘密,暂时还得对他保密……姐姐一定不能告诉他,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玉舞焉满脸忧虑地看着蝶梦,说道:“难道你就想瞒他一辈子么?让他一辈子像是一个傻瓜一般在江湖上游荡,像是个无业游民一般落魄……”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尽管他一直都是个傻瓜……” 蝶梦咯咯直笑,说道:“大傻瓜就大傻瓜吧……”她目光闪动,好似有万般柔情含隐其间,喃喃细语道:“就算是大傻瓜,也只让他做我的大傻瓜……” 玉舞焉苦笑道:“妹妹你……你还是这么……这么死心眼呢……该怎么说你,是说你坚持,还是说你傻?” 蝶梦悠然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一个人,若是心中连一点基本的坚持都没有,那他岂不是会变成一个随波逐流的人?见黑是黑,见白不白?” 若是没记错的话,蝶梦所说的这句话,也是吴雪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并不是矫情,也别对号入座,这只是一个人,他自己该有的基本态度罢了。 这天下,若是每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那你还该怎么去分辨你的爱人? 玉舞焉有些怔怔地看着蝶梦,良久噗嗤一笑,轻声说道:“你还真是越来越像他了呢……” 蝶梦笑道:“是么?有时候,我的变化连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呢……这些,也许就是他的功劳吧,若是没有他,我可能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小小姐吧……” 二女闲聊一阵,在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该对吴雪隐瞒的,现在还是要继续隐瞒。 正如玉舞焉所疑惑的一样:“难道一辈子都不准备告诉他了么?” 对此,蝶梦的回答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现在告诉他,那无异于是将他推向了火堆,对他没好处。以后吧,时间还长,等下一次吧,总有机会的……” 蝶梦这么说。 良久,吴雪抱着西瓜来了。此前他一直躲在井亭下纳凉,等待着西瓜被井水浸泡变凉。他偷偷看向蝶梦和玉舞焉,只见她们二人说着悄悄话,时不时还笑一笑,就好像是经年累月积累下的友谊一般。 他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还是不要去打探太多为好……至于玉老虎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嗯嗯嗯……只要她不再那么蛮横无理就好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西瓜好了 “西瓜好啦!” “嗯嗯……这西瓜还挺甜嘛……”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新鲜西瓜,你看,瓜秧还青嫩着呢!” 蝶梦笑话道:“这西瓜是你手下那些督京卫挑选的吧?” 玉舞焉笑嘻嘻地将黑色的西瓜籽吐出,笑道:“不要这么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啦……我让他们去买瓜,那就跟我自己去买瓜一样,只能说明这些手下也有手脚利索的时候,不像以往那么笨手笨脚的,这些可都是我管教有方哦!” 吴雪在旁腹诽一句:“那是自然,任是再强大的人,也会被你管教得服服帖帖的……谁让你是玉老虎呢?” 而蝶梦好似看出了吴雪的心思,坏坏一笑,悠然道:“那家伙,别偷偷躲到拐角,你过来,你觉得玉姐姐的本事如何呢?” 玉舞焉哼哼一笑,手捧着吃了一半的西瓜,斜睨着吴雪,笑道:“喂,你这家伙,真是的,吃个西瓜也躲这么远,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说完,玉舞焉和蝶梦皆是不由得相视一笑,而吴雪内心里还藏着从前跟此前的阴影,他完全明白,面若冰霜的玉舞焉看似可怕,实则不可怕,而只有笑着的玉舞焉,才是最可怕的时候。她笑得愈灿烂,危险指数就越高,在她不笑的时候,反而会让吴雪不由自主觉得安心。这就是吴雪对这个女孩固执己见的片面看法。 在他的记忆里,关于这个名叫玉舞焉的女孩的记忆,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段记忆,而且那些记忆并不太美好,吴雪只记得关于玉舞焉的坏了。那些她曾经捉弄他的经过,那些她曾经胖揍过吴雪的记忆,那些她将吴雪身为男孩子的尊严践踏的场景,这些,吴雪都还记在脑海里,再次见到玉舞焉的时候,沉睡已久的记忆蓦地苏醒了,向他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时时提醒他,这个女孩子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温柔和善,实际上,在现在的吴雪看来,玉舞焉就是一个会微笑的老虎,露出爪牙的老虎不可怕,可怕的始终是学会了驯服的老虎。 所以当玉舞焉如此柔和地笑对着吴雪的时候,反而令吴雪觉得不自然了起来,源自记忆里的恐惧又开始滋长,他不由得又将脚步挪远了几步,挤出了一丝极其苦涩的笑,说道:“哈哈,我知道你不会吃了我,所以说,你还是吃你的西瓜吧……这西瓜确实挺甜的……这选瓜一点,你确实选的不错……” 玉舞焉闻言,不由得嘟囔一声:“你这白痴……我倒以为你变了,那骨子里的傻气,依旧没有变……” 听了玉舞焉的小声嘀咕,蝶梦不由得咯咯一笑,对玉舞焉说道:“姐姐你也该早了解这家伙了,他这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他现在跟以往确实有些不太一样了,但那骨子里的个性也还是不会随着时间和世事变迁而改变的……” 玉舞焉看着目光闪烁,微微瞥了一眼吴雪,小声道:“他这家伙,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还记得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躲我躲得这么远,就连吃个西瓜都跑到墙角去,像是一个受气包一样……” 蝶梦吃了两口手中的西瓜,脸上沾着黑黑的西瓜籽,笑道:“谁知道呢?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记得什么,又忘记了什么事情……” 说着,玉舞焉怪笑着觑向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西瓜的蝶梦,说道:“你这坏丫头,是不是把关于我好的记忆全部删除了,而只留下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蝶梦微微一怔,她的小心思被戳破了,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笑道:“哎呀,姐姐就不要多心了,那个家伙姐姐也不是不知道,从小就记仇,只记得别人的坏,却不记得别人的好,他这样也是正常的……吧……” 玉舞焉将吃完的西瓜瓣放下,坏坏地看着蝶梦,笑道:“你这小丫头,比起小雪儿,姐姐更是了解你的坏心思呢。说起记仇,应该是你吧?我从来不觉得小雪儿是个记仇的人……嗯嗯……虽然他被我多次打趴在地,也没有怪怨过我,只是觉得自己学艺不精罢了……” 蝶梦甜甜地笑道:“哎呀,这些小事姐姐就不要再提了,都是陈年往事了,我们可不都是改变了很多么?” 说是吴雪蹲在墙角,这也许只是一种夸张他“寒酸”的说辞罢了,他并没有害怕玉舞焉到这种程度,只是,源自于内心的抵触和畏惧,不由得让他情不自禁地躲开玉舞焉,所以,他蹲在大槐树的背后,有些落魄地啃着西瓜,那丝丝的甜意入口,浸润心田。 于是他稍稍放松了一些,悄然坐了下来,背靠着槐树,望向背向阳光的天空。只见远处湛蓝的天空上,挂着几朵悠闲散漫的白云,说起夏天,会让人想到什么呢?悠远的蓝天,散漫不成团的白云,还是鸟啼蝉鸣? 吴雪捧着西瓜,慢慢地吃着,被井水浸泡过的西瓜,虽然没有贮藏在地下的冰块冰镇的西瓜那么清凉,但是也已经消解了几分灼热晕眩的暑气。 就是在吴雪毫无目的吃着西瓜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情景,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呆呆地捧着西瓜,背靠在大槐树上,迷茫又惘然若失地看着远处的天空。 他忽而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丢失掉了某种东西,那东西是他最不该遗忘的,但是他却已经遗忘了,可能是因为事情太多的缘故,也许是来自于遗忘本身的诅咒,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无比迷茫费解。就像之前说过无数次的,也许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会让一个人突然想起来很久远、本该遗忘的同样的细微渺小的小事。 吴雪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西瓜,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太喜欢西瓜,就像很多事物一般,向来是可有可无的,多一样不多,少一样也不少。但是就这么一个短瞬间,他想起了一段自己并不太熟悉的记忆。 也许,这本就不是他的记忆,他自己这么想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旧夏时记(吴雪篇) 该从何说起呢?也许从一个很普通的,每个人都可以遗忘的夏日开始,吴雪只记得一些朦胧的影子,那些影子犹如雨雾天的幻影一般,让他迷惑不已,却又找不到真相。 他的脑海里突然飘起些许朦胧的话语,伴随着那些话语,一些画面油然而生。只是这些画面让他迷惘,他不知道这些画面究竟有何意义,就像是他同样在追寻人生的意义一样寻不可得。 这些画面和其中隐晦的语言始终充满了不确定性,在那里,吴雪可以依稀看见一些形形色色的人,还有一些忠言逆耳的话语。但是他还是如同一个漫步在幽暗小巷里的孤魂,在通往那个需要他露出行迹的舞台,就像是一出在陋巷敝栋上演的皮影戏一样,那些脆如枯叶的小人儿被人撑在手中,被幕后的灯火投向白色的幕布,只能让你看到一些朦胧的影子,而那些幕后操纵者咿咿呀呀的唱词,始终让人尤觉梦幻。 那些场景和言语让吴雪觉得迷惘费解,它们已经摆在那里了,逐渐显露出了隐匿的行迹,在记忆的深海里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萤火。 吴雪时常自问:“这些真的是我的记忆么?如果不是,为什么我觉得如此熟悉,竟有一种亲切之感?但如果是,为什么又觉得陌生,就像是另一个名叫吴雪的人,他才是那段记忆的主角,而我只是一张扁平的皮影?” 所以他时常觉得痛苦并深深为这种感觉震慑,就像是你步行于一个从前走过的小巷,那影影绰绰的夜晚,总是会让你怀疑从路两旁的门后面窜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东西。他觉得恍惚,只是并不觉得害怕。 他的脑袋里时常蹦出一些古怪的话语,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似乎没有什么逻辑性可言,它们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每当他走过一个熟悉的街道,看到了类似于从前某段时间可能历经过的情景时,他总是会听见一些莫名其妙,却又无处可寻的话语,就好像是有一个顽皮的孩童,在跟他捉迷藏,每当他想循声回望之时,那段陌生的声音就又消失了。 记忆是一片**大海,可是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坐标,来定位他曾经所处的记忆。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不能呼吸。 他收回目光,并为此惘然不已,耳畔还回荡着某人的话语,观其他人,这条街上的行人,不错过他们每个人的神色和动作,寻找可疑的行迹,但是吴雪依旧没找到那个跟他说话的人是谁。 那个在人潮中,像是一个幽灵一般的人物,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对他说一些奇怪的话? 那些话只是一些寻常百姓家的寒暄交谈罢了,没什么特别之处,如果说非要找一点可疑之处,那就是说话者的语气和态度。 吴雪失落的内心忽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在这样一个时刻,在他背靠在大槐树,吃着西瓜的时候,脑子里忽闪过一道闪电,接着那些画面和话语随之扑面而来。 那些是被记忆焚烧的纸灰,被一阵回忆的狂风吹向了他的眼前。 “喂,你这笨蛋,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先是这样一段语气并不太和善的言辞,接着,他看见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从晦涩的阴影里浮现身形。她抱着双臂,脸色有些嗔怒的红晕,气呼呼地看着吴雪。 而吴雪,如果他真的是吴雪的话,这个人从幕后走出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握着拳头,偷偷看了一眼,就立马又将目光低垂了下去。 接着,他闻到了一种气味,那种气味很奇怪,那不是一个女孩子身上常常能嗅到的气味,这点曾经很是让吴雪觉得疑惑,直到他后来某天晒太阳的时候才明白,这就是阳光的气味。 现在,那种气味越来越靠近了,一直到了他跟前,达到了浓烈的什么?!” 吴雪像是一个虽死犹荣的猛士,傲然挺立,尽管被她揪着脚跟挨不到地,他依旧朗然大笑道:“我说你是玉老虎,男人婆!哈哈哈……” 此言一出,玉舞焉有些发怔,抬起巴掌就要对着吴雪的脸上抽到,可是吴雪仰着脸,丝毫不服软,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巴掌没有落下去。 “喂,你怎么不打了?”吴雪笑道。 玉舞焉猛地将他一推,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一言不发,双拳紧握,微微地低着头,只有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吴雪发挥了小孩子橡皮脸的特性,打不怕,骂不怕地追了上去,依旧在她身边笑道:“玉老虎,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我找个好郎中,给你开服药,养养身子,再耍一耍威风?” “滚蛋……”玉舞焉的头发垂下,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她沉闷地骂了一句,便没有了后话。 吴雪反倒觉得有些无趣了,他穷追不舍,一直跟在玉舞焉身边,双手抱着后脑勺,不停地笑话着她。 玉舞焉终于不耐烦了,沉声道:“小白鼠,你是有什么毛病么?就这么想找打?”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玉老虎脾气大远近闻名,说是三公九卿见了玉小姐的面儿,不是上前相迎,反而是夺路而逃,你说,你是不是很厉害?” 玉舞焉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只是那时的吴雪却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含义,只是在边上等待着她的回音。 “你觉得这是厉害么?”玉舞焉突然停下了脚步。 吴雪茫然地点点头,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很厉害么?能让所有高官权臣避道走的,全天下唯有皇帝陛下一人耳,玉姐姐如此风范,难道不厉害么?” 玉舞焉冷笑道:“你觉得这是厉害,可我只觉得这是孤独。” 吴雪笑道:“你还会觉得孤独么?你是玉叔叔的独女,受宠爱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孤独呢?” 玉舞焉沉声道:“小白鼠的脑子是不会理解的……” 说着,她就走了。吴雪却依旧紧跟着她的步伐,说道:“我小白鼠,你玉老虎,这不是很好嘛,你是人人害怕,我是人人见打,都差不多……” “谁跟你差不多……”玉舞焉轻声道。 吴雪笑着跟随她走着,忽而眼前的视野变得明亮了,只见外面是廊道纵横绵延不断,楼台亭阁,清泉山涧,无不是人间尽美。 吴雪遥望着远山,笑道:“嘿嘿,这样吧,你我强强联手,你负责保护我,我负责帮你出主意,我们联手,天下无敌!任是那些小流氓再厉害,也不会是我们的敌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旧夏时记(吴雪篇其二) 玉舞焉径直向外走去,她小时候的个头很高,高处同年龄的小孩子几乎有半头,如果遇到发育不良的,那就是更望风莫及了,几乎是要抬起头来看她的脸的。 可是每个孩童,几乎都只能在玉舞焉脸上看见怒气和冷笑,除此之外,她似乎就没有其他有意义的表情。于是他们在背后觉得她脾气差,尽管是个女孩子,但身上却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气息,所以他们都叫她“玉老虎”,当然,这个外号自然也是吴雪起的,为此玉舞焉还专门抽了个空,去痛殴了吴雪一顿。 可是,此刻的玉舞焉却极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愁眉苦脸的神色,当吴雪见到这副表情之时,别提多奇怪了。 那时的吴雪不过是一个孩子,孩子的心灵是很敏感脆弱的,而他始终把玉舞焉当成大姐大,背地里叫她玉老虎,却忽略了她是个女孩子的事实。既然如此,身为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女孩,她的心自然也是如此。 可是吴雪始终认为玉舞焉向来威风凛凛、英姿飒爽,却从不曾见过她此种犹豫、愁苦的神色。而今个儿他一见到此面容,那颗小小的心脏忽而不自然的悸动了一下。 吴雪瞪大了双眼,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滞起来。而当她说起被人害怕不是威风凛凛,而是一个人的孤独之时,吴雪便觉得确实如此,她太强大了,三招两式就能把一群男孩给打趴下,在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里找不到敌手,这确实是一种孤独。吴雪如此想。 所以,吴雪跟着玉舞焉的步伐,像是一个粘人精一般出了门,对她提出建议:“要不这样吧,我们不如联合起来,共御外敌。你看,你被叫做玉老虎,我被叫做小白鼠,你是人人害怕,我是人人见打,我们强强联手,玉姑娘负责保护我,我负责给你出谋划策,我们打遍天下无敌手,好不好?” 玉舞焉并没有急着回答,她只是微微扭过头,背对着吴雪,用手轻轻在脸上擦了擦,然后长吐了一口气,吴雪再一见到她的面容时,只见她又恢复到了以前潇洒爽利的神采。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男孩子们排斥么?”玉舞焉酷酷地撇撇嘴,说道。 见她态度缓和,吴雪茫然地摇了摇头,只揣测道:“也许他们是认为我太另类了吧……或者就是因为我跟他们八字不合的缘故吧?” 此言一出,玉舞焉先是一愣,随之朗然大笑了起来,良久才轻轻拍了拍吴雪被揍得青肿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没有人是另类的,只有想标新立异的人。至于说八字不合嘛……你还能跟他们所有人都八字不合么?” 吴雪的脸依旧有些疼,他痛得龇牙咧嘴,说道:“那是什么缘故?难道我就这么无缘无故招人讨厌么?” 玉舞焉见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吴雪,眼中闪过一丝恻隐,她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就是因为你的脸太白,他们觉得你娘娘腔……” 吴雪的脸顿时红了,他的脸因为听到了实话而愠红,他猛地打开玉舞焉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恨恨道:“我倒要看看是他们中的谁在胡说!我……我明明就是个男人,哼,要是让我找到了是谁再胡说,我一定要让他跪地求饶!” 玉舞焉见这个突然像是一只小老虎一般发起火的男孩,不由得笑了两声,悠然道:“小雪儿,小雪儿……我这么称呼你,可谁让你是个男孩子?这也就算了,可是你总是只和女孩子玩,被男孩子排斥也不奇怪吧?” 闻言,吴雪微微一怔,如今想起来也是如此,自己从小就跟女孩子比较亲近,这是什么原因?吴雪想了很多,甚至把自己是个“好色之徒”的念头都加了进去,依旧得不到答案。他只能浅显地猜测,那可能完全是因为他成长环境的缘故。 吴家到了吴雪这一辈,就唯有吴雪一个男孩,而之前的四个孩子,全部都是姐姐。实际上,吴家人丁凋零的势头从他父亲那一代就开始了。就算是他父亲吴清晗,也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他们这主家一脉,几乎就是靠着几个姑姑强撑着。而身为家主的父亲,时常因为事务繁忙而不在家,至于他究竟在忙什么,吴雪完全不知情。吴家自是女眷众多,满庭胭脂水粉、骨香玉肌的旖旎气息。他就混杂在这样的吴家中长大,受其影响,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在生活中的习惯几乎全部都是女孩子的习惯,为此他在学堂里没少受嘲笑和排挤。 直到他母亲告诉他,他是个男子汉了,不要再与姐姐们如此亲近,也不要学着姑姑们、姐姐们、女仆丫鬟们的生活习惯了。 那时吴雪才意识到,自己几乎差一点就在一条一去不复返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 所以当他回想起玉舞焉对他说的这句话时,不免有些脸红。如此想来,自己小时候被男孩子排挤也不意外了。一个小孩子,尤其是小男孩们,绝对是看不惯一个男孩子在一群女孩子中间厮混的。 那时,当玉舞焉笑话他跟女孩子太过亲近的时候,吴雪只是有些错愕,苦笑道:“就是因为他们不跟我玩,我才去找女孩子们玩的……” 玉舞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嘴巧的小滑头,他们叫你小白鼠果然也是有点道理的。你越是这样,就越会被他们排挤,你还想要交男孩子当朋友么?” 吴雪红着脸辩驳道:“想啊,怎么不想?因为我有四个姐姐的事,他们每天都嘲笑我……我一个人又打不过他们,打来打去也没个结果……” 玉舞焉咯咯娇笑,说道:“怎么能说是没结果呢?你鼻青脸肿就是结果。” 接着,只见吴雪谄媚地笑道:“怎么样,玉姐姐,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小弟的提议?” 玉舞焉笑道:“什么提议?” 吴雪学着市井流氓的习惯动作,不断地搓着手,一脸媚笑道:“跟小弟我强强联手啊,你看你这么厉害,一个打十个没问题,可你时常因为不知变通而被一群人逼到绝境,有我给你出主意,绝对能将他们各个击破,那样,我们就绝对是这一片小孩子的老大啦!” 玉舞焉有些鄙夷地觑了他一眼,咧咧嘴笑道:“你好歹也是吴伯伯的孩子,怎么一身市井流氓的气息?我对那些什么争强好胜没兴趣,你还是找别人吧……” 说着,玉舞焉便踏下了阶梯,吴雪暗暗恼恨,却也还是紧紧跟了上去,陪笑道:“玉姑娘?玉姐姐?” 吴雪就像是一个橡皮脸,一只苍蝇一般,笑着脸在一直玉舞焉耳边嗡嗡直叫,终于是把她给惹恼了。 她忽而停下脚步,再次揪起吴雪的衣领,恶狠狠道:“你为什么要找我?你要是想跟他们争强好胜,为什么不去找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孩子,偏偏要来找我呢?你一定是觉得我就是个母老虎对不对?觉得我能为你出这一口气?” 吴雪被她的气势给震慑到了,他努力往后退,可是玉舞焉的手死死揪着他不放,他就像是一只小松鼠一般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不是这样……”吴雪辩解道。 玉舞焉气势汹汹道:“那是怎样?你为什么要缠着我呢?我说了,我不想跟他们打架,全是他们出言侮辱于我,迫不得已,我才出手反抗的!我是玉拳郎的女儿,我不能丢他的脸,我不能让他们说我父亲要断苗,你明白么?你个小老鼠……你不会明白……” 越往后,她的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几乎是哽咽着喊出口。 吴雪忽而睁大了双眼,他迷惑又惶恐地看着玉舞焉,此刻在她眼睛里,满是委屈的泪水,可她紧紧抿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认识玉舞焉已久,可是她从来没有哭过,也没见她哭过。在幼时的吴雪眼中,玉舞焉就是强大的代名词,她始终都是信心满满,威风凛凛的,是一个吴雪憧憬的女侠士,而一个侠士,几乎是与软弱和泪水不沾边的。 可是她却突然哭了,哭得像是一个女孩子,但是她就是一个女孩子。吴雪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把她当成一个男孩子来看,所以不觉得跟她亲近有什么扭捏之处。 吴雪被她揪着,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话,他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想不到如何安慰这个正在哭的女孩子。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轻轻地靠近玉舞焉的脸颊,想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可是玉舞焉却很抗拒地向后一顿,吴雪被她揪着,此刻忽而重心不稳,身子一下子扑倒在地,连带着玉舞焉一同滚落台阶。 “小心!!!”吴雪只这么用变了腔调的高喊了一句,他们二人就轱辘轱辘地滚落下去。 吴雪再一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双手按着玉舞焉的肩膀,而她一脸茫然地瞪着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旧夏时记(玉舞焉篇) 吴雪从这段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记忆里抽回神思,于是这段记忆便只到了他们失足跌落台阶的情景,再往后的情况他一概不知了。他茫然地背靠着大槐树,风声悠悠的,枝叶轻轻摇曳,让他忽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竟然分不清,这段突然在他脑海里浮现行迹的记忆,究竟是真是假。吴雪对于这段记忆很是陌生,这一切经过就像是自己在看着另一个名叫吴雪的小孩子在向他演示一样。 吴雪有些眩晕,也许是今天午后的阳光太过耀眼的缘故,他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在旋转摇晃,开始变得模糊。 这段记忆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就像是原本已经不属于他的东西突然被强塞进了他记忆的抽屉一般,总有一种突兀违和的感觉。 吴雪的眼睛有些酸涩,他抹了抹脸颊,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是泪流满面,而他同样很好奇,自己究竟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哭呢?难道就是因为那一段童年的记忆么?可是他并不确定,这究竟只是他的臆想,还是曾经确有其事。 结果是蝶梦的话语打断了他迷茫的思绪,只听她忽而说道:“喂,那家伙,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专心?难不成是想起了从前的老相好?” 不过好在,她们坐在大槐树的另一面,并没有过来。吴雪赶忙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回应道:“说什么呢,什么老相好,难听死了……” 接着从树背后传来二女的娇笑声,只听玉舞焉说道:“喂,小白鼠,你又在偷偷琢磨什么坏事了?” 一听到“小白鼠”三个字,吴雪忽而感觉一阵恍惚,他身子微微一颤,疑惑地问道:“小白鼠?” 在大槐树的另一面,蝶梦一听到这个称呼,立马冲玉舞焉做着脸色,小声嘀咕道:“他已经忘了,姐姐千万不要再旧事重提!” 玉舞焉回过神,这才微微一笑,苦笑道:“说的也是,现在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吧?他早该忘了我们了……” 于是,二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向吴雪说道:“那家伙,你一片西瓜吃了快两刻钟了,还没吃完么?西瓜就快要变热了……” 吴雪定了定心神,长长叹了口气,原来他已经拿着西瓜片这么久了,他走到前面,重新拿起一片,便又想往后面走去。 玉舞焉急忙叫住他:“诶,你这家伙真是的,像是一个受气包一样,你躲什么?难道是怕我么?” 蝶梦笑道:“哎呀,玉姐姐挺好的,你为什么要躲她?” 吴雪依旧有些恍惚,他没有去看玉舞焉的脸,只是苦笑道:“我不是要躲你们,只是觉得你们姑娘们在一起,难免会有什么悄悄话要说,我在此旁听,未免有些无礼……” 闻言,玉舞焉微微一怔,心想:“这家伙竟然连脾气都变了这么多……” 她眼神有些迷离,忽而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时的吴雪还不是这般,像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那时的吴雪给她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在小时候的她看来,那时的吴雪无异于是一个出生在大家族的一个小流氓。 这时蝶梦笑着拍了拍凳子,对吴雪说道:“我与玉姐姐只不过才相见而已,能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你就不要再别扭了,还是坐在这里一起吃吧,你躲在那里,好像我们联合起来欺负你一样……” 于是,吴雪只能在此坐下,手捧着西瓜,眼睛里满是狐疑,左看看玉舞焉右瞧瞧蝶梦,只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他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反正就很奇怪,就像是一段反复述说的文字一样,虽然是废话,但是就是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吴雪突然问道:“玉爵爷,你为什么要住在我们这里?你是朝廷剿匪命官,来到临江城自是有当地官员安排住处,定也比这荒院破房要舒服的多,何必屈尊?” 玉舞焉将吃完的西瓜放到案几上,眯起眼看着吴雪,笑道:“怎么,本公想要住在这里,雪公子不愿意么?” 吴雪苦笑道:“在下绝非此意,只是觉得玉爵爷既然身负重任,自是忙乱不已,不知爵爷为何有此闲心?” 玉舞焉忽而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上翘出一丝古怪的弧度,悠然道:“你忘记了么?你们可是有通敌嫌疑的,既然我已经抓住了几个重要逃犯,那自然是要来排摸一下你们的清白喽……” 吴雪无奈苦笑两声,心想:“看来,她真是觉得我们跟那些反贼有关系了……” 蝶梦笑道:“有玉姐姐在此,妹妹也可安心了……” 玉舞焉疑问道:“哦?这是为何?” 蝶梦瞟了一眼正在吃瓜的吴雪,笑盈盈道:“这家伙心眼很坏,常常有一些奇怪的举动……我有点……害怕……玉姐姐来了,就可以陪我一间屋子了,这样我也能睡得安心一些……” 闻言,吴雪顿时被瓜给呛到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接着脸上浮现了一抹晕红,他说道:“你不要胡言乱语啊……” 玉舞焉冷笑一声,说道:“妹妹不要怕,我就觉得这小子贼头贼脑的,不像是个好人,你且说说,他有什么古怪的举动?”说着,她还恶狠狠地瞪了吴雪一眼,吴雪顿时就不说话了。 蝶梦笑道:“姐姐可见到堂屋里那个黑布罩着的东西么?” 玉舞焉点点头,说道:“见到了,那是什么啊?” 吴雪腹诽道:“亏你还是剿匪的呢,这点观察力都没有,尽会误会好人,别让真正的坏人跑了才好……” 蝶梦阴恻恻地诡笑道:“那是一口棺材……” 闻言,玉舞焉却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只听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啊,原来是棺材啊……” 吴雪顿时又咳了起来,心想:“这家伙果真还是神经大条……就不会想到一户寻常人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摆上棺材?” 只听玉舞焉接着道:“喂,那家伙,别咳了,你告诉我,那东西是干吗的?”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等我们从外归来的时候,那口棺材就在那里了……” 玉舞焉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斟酌说道:“这确实有些奇怪……但也只是一口棺材而已,不过,如果你们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叫人来帮你们抬走,送给要用的人……” 吴雪苦笑道:“这其间还有些古怪,多谢玉姑娘好意,就让它在那睡着吧……” 三人闲聊一阵,蝶梦突然笑道:“哦对了,我忘记了……” “忘记什么了?”玉舞焉无不好奇地问道。 只见蝶梦跑进屋子里,过不多久便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风铃,她笑着道:“我总感觉有些单调,原来我是忘了这个东西了!” 玉舞焉笑道:“风铃吗……还挺有趣的……” 吴雪问道:“你想挂在哪呢?” 蝶梦笑着竖起手指,指着头上蓬蓬如盖的枝叶,笑道:“就挂在上面吧……” 然后她就交给了吴雪,说道:“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可以的吧?” 吴雪擦了擦手,接过风铃,看了看头顶的枝叶,说道:“这个高度,应该还行吧……” 说着,他就一跃而起,一脚落在了树干上,接着又踏出几步,合时宜地出手稳住身体,将那风铃挂在了上面,又是一阵踏跃,这就又轻轻落了地。 蝶梦连连拍手称快,而一旁的玉舞焉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心想:“这家伙原来向来不会武功,是个只会耍小聪明的机灵鬼,许久不见,竟已是天壤地别……” 她看着枝干上的风铃,只听它在微风中轻轻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她耳廓里。她眼睛有些失神,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接着,脑袋里忽闪过一道白光,接着只见她脸上的笑逐渐灿烂了起来。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距今大概有个六七年了吧?具体时间她回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记忆深处的风铃声响犹似昨天。 那时她心情极其不好,几乎快要跌到了谷底。因为她母亲刚刚小产,她为未能保住这个孩子而深深自责,几乎要到了疯癫的状态。玉舞焉知道,他们家需要一个男孩来继承爵位,但是她是一个女孩,也是家中唯一一个孩子。 也就是那次小产,她母亲之后再也没有怀上孩子,于是有人向她父亲献计献策:公爵大人若为社稷家业,还须早早纳妾,若无可继承爵位的子嗣,恐怕玉家两百年的辉煌便要就此葬送。 可是她父亲并没有听从旁人的坏计策。玉舞焉明白,她父母感情不像是一般的感情那样,只是遇到了一个差不多的人,结个差不多的婚。他们早已经是过命的感情,若是要他废妻另娶,那自是不可能。 所以,玉舞焉时常徘徊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她无比悲哀地想到:“我若是个男孩子多好?就不会让父母受累了……” 她一直有这样一种悲哀的想法,直到她遇到了一个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旧夏时记(玉舞焉篇其二) 玉舞焉抬头仰望着那个挂在槐树枝干上的风铃,它不甚遥远,只在轻轻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的距离,避开了最茂密的树枝和绿叶,在独立一隅的枝条上随风微摆着,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她不由得有些失神。眼睛里闪动着无异于夏日艳阳的光芒,她微微张开了嘴,轻轻开合,却没有发出声。 蝶梦将目光从风铃上收回,在旁静静看了看蝶梦,轻声问道:“玉姐姐在想什么呢?” 玉舞焉动了动嘴唇,柔声道:“我想到了一个夏夜……” 吴雪原本正在闷闷啃着一片西瓜,听到玉舞焉说了这么一句,便停下来,呜呜哝哝地问道:“一个夏夜?”他笑了笑,抹了抹脸上沾染的西瓜汁,“可现在还是白天,为什么会想到夜晚呢?” 玉舞焉出神地望着风铃,她微微翘起的下巴和茎节分明的颈项连接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喃喃自语道:“是啊……那也只是我们经历过的无数个夏日夜晚中的寻常一个罢了,可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它来呢?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 可是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瞬间,也许是某个细微的片刻,你突然想起了与此情此景毫不相干的往昔,并突然发觉出来当时没有意会到的东西。 就跟普通又寻常的某个夏日夜晚一样,那晚玉舞焉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在她身旁,还有一个朦胧的影子,他们和这夜晚无数的身影一样,是一个个被灯火照亮的幽灵。 那人问她:“习惯了这里么?” 玉舞焉发出了梦话一般的声音,幽幽说道:“大概习惯了吧?都这么久了,早也该习惯了……” 可是那人却笑了笑,望着人群和街道上方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笑着说道:“有些东西,是无论怎样也不会习惯的,你不必为难自己……” 当时玉舞焉觉得他是在笑话自己,所以略有不开心之处,可今夕再想,便是另一般滋味。她问自己,这段记忆对于自己究竟有何意义,与其他琐碎的记忆又有何不同?她总是没有找到答案。就像是无数个寻常的记忆一般,它突然而然的就出现在了脑海里,未有任何预兆,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样。 所以当她抬头仰望着那精致的风铃的时候,这段记忆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出了行迹,没有任何违和可疑之处。 那时,她逃到了芙蓉城。玉舞焉在脑海里琢磨了半天,还是用了“逃”这个字。她确实可以说是逃到了那里的,因为在天都,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笼罩在她心头,久之形成了一片阴影,那种感觉并不想绝望这么深刻刺骨,但是那种绵绵不绝的情感让她感到窒息,就像是一个久卧病榻的朽老者,怀着不甘又悲观的心情静静等着死神来临的那一刻。 城如其名,芙蓉城里的芙蓉很是美妙,有诗为证:“城上一觑九万里,芙蓉淤渠夏意浓。” 而这芙蓉城的位置很是微妙,它乃是前朝的旧都,距离当今朝廷所处的云上天都只隔两府之地。 而在这芙蓉城里,更是王公贵族无数,商人巨贾眼迷,正那是:一片靡风挟群雄,盛况出堂万户春。 要说起芙蓉城,就不得不说起当地的名门望族,吴家。 而玉舞焉逃离云上天都,来到芙蓉城的规避之所,便是此地风流旖旎的吴家了。 自此,玉舞焉想起当时父亲跟她所说的话:“焉儿,你若是觉得在天都心神俱闷,那就去外面走走吧……” 那时玉家家主玉天成已经是久卧病榻,虽无大碍,却是靡靡之疾不绝,此病未好,他病便来。他看得出尚且年幼的玉舞焉内心的烦闷,便出此建议。 而玉舞焉却格外倔强,回复道:“父亲大人病体未康,小女又怎能在外面撒欢?再说,此一去,又能去哪呢?天大地大,盛景绵延数万里,佳城尽揽千万家,我总未有想见一见的地方……” 而玉天成只是笑着拉起玉舞焉的小手,父亲的那双手不由得让玉舞焉微微一怔,那双手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活力灵健,变得枯瘦如柴了。握着这样一双手,玉舞焉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拉着一个行将就木者的手。这让她内心忽地一酸,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 玉天成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焉儿为什么要哭呢?我家焉儿,向来是英姿飒爽,连男儿也要避让三尺,今为何要如此?” 玉舞焉只哭个没完,年幼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天屋子里的光线太过黯淡的缘故,她总是想哭,想哭到把之前没有流出过的眼泪全部哭出来。 倒是她的母亲,玉天成之妻玉梁氏不快道:“你父亲身体病尚未愈,你又这般哭闹个没完,岂不是要坏了他?” 于是玉舞焉便憋着一股气,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反倒是玉天成笑着说道:“不碍事……不碍事……焉儿只是触景生情而已,哭过就好了……” 玉舞焉向来觉得,比起母亲,反倒是父亲更了解她一点。虽然他时常表现的异常冷漠,但是对他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极尽温柔,不忍有丝毫责备。而她同样有种感觉,正因为她的父母感情太过深厚,反倒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累赘,就像是外人所说的那样:“玉拳郎没有儿子,传承百年香火恐怕也要就此断绝,可惜了老祖先打下了一世功名……” 她时常觉得委屈,可是又无法言说不可言说。而当今天,夏国都城云上天都刚下过一场雨,天空还未放晴,此刻依旧是昏沉沉一片,而加之看到病榻上的父亲如此孱弱不堪,那种郁结在心里的悲伤突然达到了顶点,化成眼泪汩汩而下。 她向来都是别人口中的“玉老虎”,从未有过软弱犹豫,向来是雷厉风行、我行我素。可是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那个父亲眼中的小女孩,永远长不大,永远需要家人保护,永远快乐无比。 她母亲对她的建议是,玉天成久病缠身,作为女儿,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为好,免得又让外人说闲话。 可是玉天成却笑着说道:“不碍事,这些都只不过是些小毛病而已,到了夏天,烈阳高照,我的病就立马会好的,焉儿若是想出去走走,如此春残夏至时节,正值妙期,去远处看看花吧,出去走走,心情就好了……” 可是玉舞焉却悲哀地说道:“我家可还有亲戚可走动么?” 她母亲微微一怔,瞅了一眼病榻上的玉天成,便厉声道:“你休要再胡言乱语,惹得你父亲不快!” 玉舞焉只委屈地想哭,可是玉天成摆了摆手,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芒,对妻女说道:“谁说我玉拳郎之家就落魄得连个亲近之家都没有?” 母亲幽幽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你就不要再惯着她了,她可是出了名的惹事精,那些权臣高官家的女人老是来告状,说自家儿子被她欺负……” 没想到玉天成听了不恼反笑,就连玉舞焉都有些疑惑。只听他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嘛……若不是他们家的儿子来惹我女儿,又怎么会被我女儿打趴在地?” 说着,父女俩便都笑了起来,唯有其母显得忧心忡忡,喃喃自语道:“你这不长眼色的小疯丫头……迟早是会要惹事的……你却还惯着她!” 玉天成虽卧病榻,但身为夏国公爵的豪气未减当年,只听他朗然一笑,悠然道:“让那些宵小说去吧,他们的儿子我看也是温柔乡里长大的废物,如若不然,一群男儿又怎么会被我女儿打得满地找牙?” 听父亲这么说,就连脾气暴躁的玉舞焉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微微红了脸,小声道:“哎呀,你就不要嘲笑我了……我……我可是被他们背后叫做母老虎的……” 其母气极反笑,说道:“你这小疯丫头,也难怪被人叫做母老虎……” 玉舞焉吐了吐舌头,玉天成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关键是你怎么看待你自己。最近天气渐热,夏天也快来了,此场雨一过,想必又是白花凋落。焉儿就出门散散心吧,等回来以后,将你见到的风景告诉我,我也可稍作安慰……” 玉舞焉笑道:“不知父亲想看哪里的景色?” 玉天成说道:“这样吧,我给老友人写封信,就说我女儿想去他那儿住上一段时间。” 玉梁氏说道:“怎好劳烦人家?” 玉天成笑着摆了摆手,在他眼中闪着灼灼的目光,悠然道:“别人也许会看我家道中落而疏远于我,但唯有此人绝对不会!” “他是谁?”玉舞焉和她母亲一同好奇地问道。 玉天成笑道:“他家住在离此地不远的芙蓉城,乃是当地大家独一户,他家有四个与焉儿年龄相仿的女儿,她们会很合得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旧夏时记(玉舞焉篇其三) 见父亲卖了个关子,玉舞焉嘟囔着嘴,不快道:“究竟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父亲还有这样一个朋友?” 玉梁氏忧色道:“贸然把女儿送过去,会不会不安全?” 玉天成摆了摆手,笑道:“全天下的人我都信不过,唯有此公可令我信服。让女儿去他那里借住游玩一段时间,他绝对不会有所怨言的……而他,也绝对会保证我女儿的安全。” 于是,玉舞焉便收拾行囊,踏上了此次旅途。这段旅途并不算遥远,过了承天府与盛天府,便到了芙蓉城。这段路乃是夏国最繁华的地处,所谓繁春三城便是此三城了。 所以这一路并不算颠簸,玉舞焉随马车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芙蓉城。 玉舞焉透过车窗,遥望远处的夏国大地,互为肱骨的承天、盛天二城已经远去了,只好像是眨眼间,便来到了芙蓉城。 到了芙蓉府的地界,水路便复杂了起来,遥遥望见满塘青叶接天,淡粉淡白的荷花娉婷而立,一一并举。此地微风恬淡,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独有的气息,还未入城,只是在郊外闲逛了一阵,玉舞焉便觉得兴意昂然,心腔里长久以来积压的仇怨,不由得消散了数分。 她唤停马车,对家中的老伙计马允民马伯说道:“伯伯,快快停车!” 马伯好久未见自家小姐有如此兴致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家小姐就被忧愁善感浸满,不再像是从前那般天真烂漫了。如今见她此般愉悦,便笑着拉停马车,停于一池塘边的古道旁,笑着说道:“小姐可是想看看此地的芙蓉风貌?” 玉舞焉笑着跳下马车,潇洒地拍了拍裤腿,此前她已经在车内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脱去了母亲给她挑选的华贵裙子,不知为什么,那裙子让她觉得很是别扭,穿在身上怎么也不自在,就连走路也好像不会走了似的。而那两个随身的丫鬟却笑着说道,自家小姐虽为女子,可有一颗男儿心呢。 玉舞焉头发束起,此刻便宛若一个粉面玉琢的小公子哥,笑着对马伯伯说道:“此番好不容易出来走一趟,晚去吴家那么一会儿,吴伯伯也不会怪罪吧?” 于是她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先于众人一步,来到了池塘边,她长长伸了个懒腰,舒心愉悦地发出阵阵嘤咛声。她好久没觉得这么轻松自在过了。此处风荷满载,风淡云轻,景色秀丽,步行于河道边,心情也不由得放宽了许多。 随她而来的两个丫鬟身着衣裙,而此地好像刚刚下过雨,塘边路有些湿滑泥泞,多行不便,就被玉舞焉遣返回车等待了。 没了那两个丫鬟时时刻刻提醒她注意仪容的聒噪,玉舞焉顿时觉得自在逍遥了许多。远远望去,那两个丫鬟正坐在远处的池塘边,不知道正说着些什么事,只是风很恬淡,玉舞焉无心再去遐想万千,她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行在河道边的石板路上,不由得便走远了。 马伯将马绳拴在树上,马儿此刻正悠闲地吃着草,马伯倚靠在树边,只见他那里冒出阵阵青烟,玉舞焉知道他又在抽一种天都产的旱烟了。那种烟丝她曾经见过,也曾经跟随他去过郊外的烟草田里观摩过。当男人们吞云吐雾、侃侃而谈的时候,她总觉得很是搞笑,可又不知道哪里好笑,反正一个人想笑的时候,看什么都好笑,就像此刻的她一样,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一抹久违的笑意浮现在她的脸上,颇具夏天独有的味道。 只听马伯隔着池塘向她喊道:“小姐啊,别跑远了,马上就得赶路了!” 玉舞焉高声回应了一声,脚步却向着河道深处走去。她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就像是此前她打倒无数个坏家伙那样,向她低述着内心深处的渴盼,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驱使着她,直让她想要逃得远远的。 她渐行渐远,绕过一片柳树林,来到了宽阔的河岸边,此处便是大运河临近天都的一段,途径芙蓉城外围,绵延整个夏国。此地风光旖旎,江河宽阔,放眼望去,远处一片烟波浩渺,朦胧的阳光在云雾后面,显得有戏稀薄。 走不多远,便有一个亭子,从此处沿着青石板路便可到达,玉舞焉遥望而去,只见里面正有几人正洽谈风月,依衣装来看,倒也是四个风姿绰约的妙龄少女。 可玉舞焉只当自己是个闲勘风貌的游人,并不上前叨扰。她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有些迷离,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身心舒畅。 堤岸下,便是蓬蓬如盖的荷叶,从远处送来的清风微微吹拂着,空气里有一种奇特的清香。岸边潮声清飒,鼓鼓不绝,颇有空灵之意。 玉舞焉扭动几下腰肢,随手从堤岸边抄起一块石子,朝池塘里抛去,一颗两颗三颗,当她轻轻抛去第四颗石子的时候,只听堤岸下面忽地发出一声惊疑地哀嚎,玉舞焉只当此地没人,听了这一声,顿时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望着那蓬密的荷叶。过不多久,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片荷叶被拨开了,从里面蹦出一个满身泥垢的人。 那人赤着上身,浑身满是污黑的淤泥,唯有两个大眼睛正冒着嗔怒的火光瞪着玉舞焉。在他的手里,还有一个小笼子,看样子是抓田鸡泥鳅的家伙什。 那人上到岸边,抹了抹脸上的泥,随之怒气冲冲地说道:“是你丢的石子么?” 玉舞焉被这么个人吓了一跳,无不戒备地观望着他,冷语道:“是我丢的又如何?你是何人?” 那满身污泥的小子冷笑了一声,眼睛里满是古怪的神色,他只瞥了玉舞焉一眼,便不再理会她,转而重新走到河边,将手里的笼子倒了过来,只见里面顿时跳出几只青蛙和泥鳅,它们逃出生天,很快落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玉舞焉只觉得此人行为既古怪又好笑,忍不住说道:“你好不容易抓的,又为什么要放走它们?” 那小子只笑了一声,淡淡道:“我只是抓着玩的,我又不吃它们,为什么不放它们走?” 闻言,玉舞焉只觉得好笑,她愈发觉得此人有些古怪,甚至是脑子有些毛病,她轻笑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正当她想走的时候,却被那人一把拉住了手腕,玉舞焉顿时一怔,吃惊地看着那人脏兮兮的手,那手上满是浊黑的污泥,此刻沾染到了玉舞焉的手上。 玉舞焉虽然脾气暴躁,颇有男孩子的风范,但是她尤其喜洁,如今见此人如此放肆无礼地抓着她的手腕,顿时怒火上涌,轻斥道:“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 那小子悠然一笑,却并不松手,说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我怎么没见过你?” 玉舞焉一把甩开那人的手,冷言冷语道:“你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我是谁你又怎么会知道?” 没想到那小子态度却是无比恶劣,他冷笑了一声,悠然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明明是你砸了我,却还对我如此恶言相加……” 玉舞焉只觉得此人有些胡搅蛮缠,便说道:“不小心砸到你,是我的过失,可我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会有人趴着,还是个只抓不要的怪人!” 她见那人比她还略微矮了一些,听他话语也只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罢了,可脾气却很古怪,还有些与之仪容不符的语气,这些都让玉舞焉对此人充满了鄙夷与怀疑。 那小子只瞥了她一眼,说道:“我当你是个有趣的朋友,没想到也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罢了,无聊无聊,你赶紧走吧,别来烦我!” 闻言,玉舞焉顿时火冒三丈。她向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女孩子,虽然她脾气不好有受委屈的缘故,但见此人那轻蔑的态度,纵是她脾气再好,也要变得不好了。 说着那人便头也不回的先走了,朝着那边的凉亭走去。可他没走出两步,便被玉舞焉一把按住了肩膀,那小子回头惊疑了一声,说道:“你这人,我明明都不想找你的麻烦了,可你为何还要纠缠不休?” 玉舞焉眉头一皱,咧着嘴角,冷声说道:“可小爷今天不想放你走了,你非得跟我道歉不可,否则,本姑……姑……本大爷一定要让你爬着回去!” 对于玉舞焉强硬蛮狠的态度,那小子却不以为意,只是轻笑了一声,威胁似的说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个大公子如何要让我爬着走!” 还没说完,玉舞焉便气不可支地挥出了拳头,打在了那小子的脸上。他只闷哼一声,爬到在了泥地里。 玉舞焉娇笑连连,说道:“你不是要爬着走么?给本姑……本大爷爬一个看看啊?” 那小子已然怒极,爬上来,一下子揪住玉舞焉的衣领,猛地一推,二人便倒了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旧夏时记(玉舞焉篇其四) 那小子正在说话间,忽地被玉舞焉一拳打在脸上,那小子个头比玉舞焉略矮一些,被这一记右勾拳打中,顿时侧翻了个身,轱辘轱辘地滚到了旁边的泥塘里。 那小子骇然已极,随之心里恼恨万分,心想:“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这个人竟然真的不由分说就动手,实在是个无礼的狂徒。哼,见他还是个白白净净衣着得体的公子哥,没想到竟然如此暴戾恣睢,与那地痞流氓无异!” 正在他此般想着,又听玉舞焉捂着肚子指着那小子嘲笑一阵,她见那小子本就满身是泥,又狼狈不堪地从泥潭里爬出来,登时更加快意,说道:“你这小流氓,竟然还想跟本大爷顶嘴,哼,泥巴好不好吃?” 听闻此言,那小子眼中闪过一丝激怒之色,忽而从嘴里低喝一声,从泥潭里爬起来,就扑向了玉舞焉。 玉舞焉早有防备,她虽然脾气向来不好,但是早已经学会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功夫,那满身是泥的小子眼中的怒火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当他扑向玉舞焉的时候,她只身子微侧,蓦地伸手,一把抓住那小子的手腕,随之向后轻轻一带,那小子便被自己的冲击力合着玉舞焉的推波助澜扑了个空,又是一阵翻滚,又扑落到了泥潭里。 又问闻一阵咯咯的娇笑声,只见玉舞焉一脸快意的笑,说道:“你是来逗我笑的么?正好本……本大爷心情不好,你若是能让我再开心开心,没准本大爷可以给你一份丰厚的赏赐!” 她见这小子行为古怪,而且一身市井无赖的气息,心里很是鄙夷,如此便出言相激,是要好好折杀他的锐气。而她虽然还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但是一身功夫却早已经超过了同龄人。她向来喜欢舞枪弄棒的家伙什,反倒是对女孩子的那些文文弱弱的诗、词、琴、画、棋等等向来不感兴趣。 她自幼虽家父习武,那时玉天成的身体还很康健,而她父亲也没有在乎世俗的眼光,说道:“只要她喜欢,就随她好了,这也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于是在父亲玉天成的支持下,玉舞焉便开始练起了家子。玉拳郎之所以被称为玉拳郎,由名析意,便是以拳术精湛闻名。而他将家传的拳法学得,接着便又传给玉舞焉。她学得很快,但年幼的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内力无法像男人那般深厚,所以玉天成便针对她的弱处,将拳法变通一番,以至于更加适合女子修习。修改过的玉拳之法,更加注重灵活多变,而非再像男人修习的那样更加注重内力。 而她刚才一招退敌的技巧,便是这套路拳法里面的“鱼龙助澜”,将那小子来势汹汹的力道化解,反而转至作用到他自身,所以那小子吃了个大亏,不光没打倒玉舞焉,反将自己搭了进去。 那小子从泥潭里爬起来,耳边满是玉舞焉轻蔑狂妄的讥笑,比武打架这种事,有人开心,就必然有人黯然懊恼。玉舞焉笑得很开心,可是那小子也不像之前那样气恼,只见他爬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泥巴,眼里满是讶异的神色,只听他冷笑道:“你这招叫什么?我只当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家子弟,没想到拳脚功夫如此了得。” 玉舞焉悠然一笑,蓦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扬起下巴道:“这也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小把式罢了,算不上是什么高深功夫。” 她言语中略带讥讽,故意想要刺激刺激这个小无赖,可没想到那小子却没有气恼,只是悠然笑了两声,说道:“这些不是小把式,我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还是能看的出来,你这套拳法跟我曾经看过的一篇很类似……” 玉舞焉笑道:“哦?那你说说,我这招式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在书中看了一眼,没有太留意。” 可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却直接激怒了玉舞焉,只听他接着道:“这拳法虽然师出有名,但并不是什么传世的经典拳法,比起少林正一这些专习武学修养的名门正派比起来,还是差远了。所以我没有留意,如果你要是打一招正一门的武学路数,我定能看得出来!” 只见玉舞焉低垂着头,双拳随着那小子的话而紧紧握起,她忽而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怒火,冷冷道:“好……好……不是名门正派,不出名的小路数……本大爷现在就让你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名门正派!我一定要让你记住!” 玉舞焉尤其不喜欢旁人背后理论她家人的坏话,听那小子这么说,心中顿时一阵火起。她可以被人欺负,被人辱骂,但是她绝不接受别人说她父亲的坏话,说他是个生不出儿子的病秧子,说他武功来路不正。 话音未落,玉舞焉便快速地飞扑向那小子,那小子微微一怔,随之心里的不快更甚,心道:“我果然还是看走了眼了……姐姐们说的对,什么武学招式都没有拥有一双会看人的眼睛有用。武学易修,千金易得,唯有这人心一处,始终都令人捉摸不透。” 那小子本是实话实说,可却没有想到会激怒这个小公子,见她如此喜怒无常,他心里便更加鄙夷了。而玉舞焉心里也有此意。不过,她现在可不光是认为那小子是个小流氓了,而是一个苦大仇深的宿敌。 可那小子并没有退缩,反而迎了上去。玉舞焉心想:“你来的正好,我可就怕你跑了呢!”想着,二人便已近身,那小子这次学聪明了,并不急着出招,反倒是掠动身子,等着玉舞焉先出手。 玉舞焉冷笑一声,对于那小子的这种小把戏,怎么会不知情?于是,只见她将计就计,先会出一拳,正对着那小子的面门而去。那小子跟他人一样,身子极其滑溜,见玉舞焉不由分说便是一拳打来,登时想学着她之前的手法反治其人之身。 可没想到,他刚一侧身子,玉舞焉的嘴角便浮现出一抹冷笑,倏而收拳,将身子一矮,一条腿扫过,正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那小子被她的腿扫了个猝不及防,一个后仰,便又扑倒在了身后的泥潭里。 这下玉舞焉没有再给他机会站起身来反攻,只见她趁着那小子还未从泥潭里爬起来,快步上前,一下子骑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向不向我道歉?!” 没想到那小子倒也是个硬骨头,按道理来说,凡是被她揍过的男孩子,绝没有不求饶的道理,而眼前这个浑身是泥,连脸也看不清的小子,却倒是个异类。 只见他被玉舞焉揪着,非但没有怯懦,反而是迎着她的目光瞪去,不知道为什么,玉舞焉见到这个眼神,顿时又是一阵无名火起。她向来是敢说敢做,也喜欢敢说敢做、雷厉风行的人,对于这种软硬不吃的小子,心里很是鄙夷不屑。 她厌恶地皱起眉头,又将之前所说的话再次说了一遍:“你听没听见?我让你向我道歉!!!” 可没想到那小子虽然屡次落败,最终被她控制住不能动,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听他冷笑一声,说道:“你休想!哼,我本以为你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想到你也是个身在世家,行的却是地痞流氓的事。我估计你也没少干恶事,像你这种无理取闹、喜怒无常小恶徒,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绝不向你这种人道歉!” 闻言,玉舞焉先是一怔,随之微微低下了头。那小子冷笑道:“怎么了?自知理亏了么?” 可是她依旧不作言语,只是一双手死死揪着他的衣领,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正在那小子说话间,只见玉舞焉忽而抬起脸,再看到她的神情,却不再似先前那般自信傲然。 那小子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因为他看见,在她原本神气十足的眼睛里,噙满了屈辱悲哀的泪水。 那小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安慰道:“你……你别哭啊……虽然你说不过我,但是已经把我打了一顿,我没有哭,怎么反倒是你哭了?” “你个小流氓!”玉舞焉松开了手,抹了抹眼泪,怒斥一声:“我让你向我道歉!” 那小子就是不说抱歉。因为他自认为没错,况且还是此人挑起的事端,若不是他冒失丢石头砸到了他,他又怎么会对他恶语相加? 那小子嗫嚅道:“你……你哭也没有用,我没有错,该道歉的是你!你可不要以抹两滴眼泪,就能让我动容……再说了……你一个男孩子,哭什么,像一个娘娘腔一样……” “你混蛋!!!” 玉舞焉火气上头,握起拳头就对着他的脸上揍去,那小子冷不丁又被她打了一拳,登时心中那丝丝的歉意也被愠怒取代,他恼羞成怒,不知从哪里提起一股子力气,翻身将玉舞焉按倒在泥潭里,骑在她身上,眼睛里满是怒火,恶狠狠道:“你这无良小贼,我今天就要替你老爹教训教训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旧夏时记(玉舞焉篇其五) 看到玉舞焉流出了泪,那小子心中本已有些愧疚,但玉舞焉火气上涌,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一下子将他的歉意打翻,只剩下了恼羞成怒。 他不知从哪里提上来一股力气,猛地一翻身将玉舞焉按倒在泥潭里,双手按着她的双肩,恶狠狠道:“你这个小恶徒,太也蛮横无理!我今天就替你老爹教训教训你!” 说着,吴雪就握起拳头,对着玉舞焉的脸落去,可是拳头离她的鼻子还有半寸远的时候,忽而停住了。 只见玉舞焉瘫倒在泥潭里,花容玉颜沾染了泥土,她眼眶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泪水,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样。 那小子微微一愣,随之摇了摇头,心想:“这不过是这小恶徒的计量罢了,他诡计多端,指不定又是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骗我一番,再反手打我。” 可是,眼下的她却不像是演戏,只见她身子微微颤抖,竭力压制着哭腔,可眼泪却早已经泛滥,那任人摆布的可怜模样,怎么也让他下不了手了。 只听他说道:“喂,你哭什么?你打了我这么多下,我还没打你,你就哭起来了,你又不是女人,怎么这么爱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 玉舞焉屡次被他言语相激,勾起了她往日悲惨时光的记忆,别人背后嘀咕她,说她是母老虎,说她是丧门星。她只有将拳头挥出去,才能替自己找回一点尊严。可是她受不了别人侮辱她的家门。她的情绪本就是到了临界点,又被他这般折辱一番,自是内心再强大也忍不住了。 她泪眼婆娑,怒吼道:“你这小混蛋小流氓,我受的笑话还少么?你尽情地笑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那小子啧啧嘴,还摇了摇头,像极了那各处常见的小地痞流氓一样,鄙夷不屑道:“你怎么逆来顺受的,还是不是男子汉?你看我哭过么?被笑话就笑话吧,我从小出生在满是姐姐的家中,也没少受嘲笑,没有男孩子愿意跟我玩,他们说我是娘娘腔,只会跟在姐姐们后面……” 玉舞焉恼怒地说道:“你这算得了什么?没有朋友就没有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没有兄弟姐妹,别人嘲笑我辱骂我,我也只能自己受着,又能跟谁说说心里话?!” 那小子嗤笑道:“男子汉有气就受着了,怕什么?好汉就是好汉,真英雄从来不扎堆结伙!” 玉舞焉闻言,顿时噗嗤一笑,咯咯直笑了起来,那小子很不快道:“你笑什么?” “就你也算是真英雄?”玉舞焉挑了挑眉头,“你就是一个地痞小流氓!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英雄!” “你说什么?!”那小子眉眼一怒,恶狠狠道,“你才是个无赖恶徒!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娘娘腔!哼,明明就是个男孩子,却还装的楚楚可怜,好不恶心!” 玉舞焉只笑个没完,说道:“你装什么真男人?我看你没有朋友是自然,你才是娘娘腔,废话这么多,有本事就动手,别跟我废话!你若是打服我了,我也可以饶你一回!” 见他如此态度,那小子冷笑道:“好啊……这下可不要哭鼻子哦!” 没想到玉舞焉却是噗呲一笑,悠然说道:“我告诉你,你若是不想被人认为是娘娘腔,说话的时候就将句尾的语气助词去掉!” 接着,只见她夸张地学着他说话时的样子,说道:“什么‘哦’、‘哩’、‘呢’之类的字,记得要少说一点哦,不然啊,别人会真的以为你是个娘娘腔的啦!” 说完,她就又娇笑了起来。见她嘲笑着自己的说话方式,那小子脸上顿时一热,只是他满脸尽是污泥,看不见那早已经羞红的脸。 此般说话,也是无奈。因为他出身在一个女眷众多的家中,每日跟姐姐姑姑丫鬟们打交道,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她们的说话方式,他一直这么说,而他自己也没有注意,习惯成自然,他不由得还以为其他男孩子也会这么说,只把这种语气助词太多的说话方式当成寻常,也并不以为意。 可今天被身下这个小恶徒一说,这才觉得,加了“呢”、“吗”、“啦”、“哩”之类的字以后,说话的气势会大打折扣,很像是女孩子说的话。 见那小子半天没动静,玉舞焉又是噗嗤一笑,说道:“你也发现了吧?你的毛病就是废话太多啦,记得不要学女孩子说话哦,否则的啊,会被认为是个娘娘腔的啦!会没有朋友的哦~” 听他以这样的方式说话,那小子顿时感觉浑身恶寒,说道:“我看你才是娘娘腔,又哭又闹的……好讨厌的啊……” 此言一出,那小子顿时便捂住了嘴巴,他自知被玉舞焉带偏了,顿时羞恼万分。玉舞焉笑得花枝乱颤,在泥塘里打滚,可她被那小子骑在身上,身体周转不开,只笑得前仰后合。 “你……你这……小恶徒……”那小子被戳了痛处,顿时恼羞成怒,便又想着挥拳打去。 可是经过此般调笑,玉舞焉的心情已经好了太多。心情不好的玉舞焉想要揍人,心情好的玉舞焉便更想揍人了。 于是在他还未打到她的时候,忽地将脑袋一偏,他一拳打在了泥巴里,顿时激起了一片烂泥。 玉舞焉趁此机会,立马双手在他胸口一推,反骑到了他身上,便对着他的头上一阵乱拳,诡笑道:“你这小流氓羔子,看我今天不把你腿子打断!” 那小子捂着头,伺机反击,二人就这么在泥塘里打成一团,像是两条泥鳅一般,胡乱扑腾着。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那座别致的凉亭下,四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女们正喝茶闲谈,谈到了有趣之处,皆是忍不住捂着嘴笑。 正在一阵笑语嫣嫣间,一白裙少女不由得往远处看了一眼,接着便见她面色一变,失声道:“他呢?!” 另一个穿蓝裙子的少女有些迷惑地问道:“他?” “当然是小弟啊!”穿白裙的少女急迫道。 那个穿着红衣裙的少女站起身往远处瞟了一眼,接着笑道:“你们看,那边泥塘里的两个泥人……” 顺着她的手指,其他三个少女一同望去,只见她们口中的“小弟”正在跟一个人一同在泥塘里翻滚,两人浑身是烂泥,却依旧没有收手。 见此,白裙子少女柳眉轻蹙,便要提着裙子往那边赶去,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个绿裙子的少女拦下。 白裙子少女急迫道:“哎呀,你这是干吗啊?小弟又跟人打起来了,还不快去制止他们?!” 绿衣裙少女哼哼一笑,往那边瞥了瞥,坏笑道:“妹妹怕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我可注意着呢,你跟姐妹们说话的时候,眼睛可是一直往那边瞟呢……” “你……?!休要胡言乱语!”白衣裙嘟囔半天,却没有再开口。 蓝裙子少女说道:“我们快去看看吧,可别伤着了!” 红裙子少女魅笑道:“放心吧,泥塘里可不容易伤人。我们去看看吧,瞧瞧我们的小弟弟又再卖什么威风……” 那边,她们口中的“小弟”正在跟玉舞焉酣斗着,他们死死揪着对方,在泥潭里翻滚,一番乱斗下来,谁也没有占到上风,反而浑身各处糊满了污泥。 “你这小流氓!看我打死你!” “你这小恶徒,看我打废你!” 二人各自怒吼一声,正要双拳相对的时候,只听一声:“喂,你们闹够了没有?” 玉舞焉和那小子循声望去,只见路上赫然出现了四个少女,刚才那句话就是那个站在前面的红衣少女所说。 绿衣裙少女笑道:“姐姐干吗这么急着拦他们?这混小子一天到晚惹事,今个就好好让他吃个亏,也好长个教训。” 蓝裙少女轻声说道:“姐姐可不要这样说,这一来一去指不定要伤着人,伤人伤己都不好……” 白群少女连连点头,趁着其他几个少女争辩之时,立即对玉舞焉和那小子说道:“你们还愣着干吗?还不快上来?成什么样子了!” 回想到这里,玉舞焉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后来她才知道,那天那个红裙子的少女就是吴月,那个绿裙子的少女是吴叶,那个蓝裙子的少女是吴笑,而那个白裙子的少女,便是在姐妹四人里年龄最小的吴濯了。 而她们,就是流传甚广的芙蓉城吴家四秀。 只是她当时并不知情,等到她来到吴家,见到了那四个少女以后,才明白过来,那个在旁边冷眼相待、一脸鄙夷的男孩子就是吴雪了。 她笑了笑,将手里吃完的西瓜放在桌子上,蝶梦笑着问道:“玉姐姐想到了什么,怎么笑的这么开心啊?” 玉舞焉瞅了一眼好像受气的吴雪,此刻他正坐在她们对面,可是他一言不发,只闷闷地吃着西瓜。 她嘴角微微上翘,说道:“想起了一个小流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意外的相识 玉舞焉从前口中所说的“那小子”,便是少时间的吴雪了。那大概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虽然闹得很不愉快,但好歹是见面了,玉舞焉也了解了,原来吴家子弟里不光有传闻中的吴家四秀,还有一个类似“吴雪”这般异类的小流氓。 而当天她见到的那个满脸污泥,个头不高,但是脾气很古怪的小男孩,就是吴家此辈唯一的男孩,吴雪。一个娘娘腔。这就是玉舞焉一开始对吴雪的看法,她心想:“就连名字都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可以说,她对吴雪初次见面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而吴雪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那天回去以后,一直闷闷不乐,心想:“你说我是娘娘腔,可我好歹不哭不闹,他看着像是个挺利落的公子哥,实际上是个爱哭鬼,小气包。他才是娘娘腔。” 回去吴家的路上,吴家四秀随吴雪一同乘坐一辆马车,吴月和吴叶坐在对面,而吴笑和吴濯则坐在吴雪旁边,吴雪像是一个受气包一般缩在角落,心里面还想着刚才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他心中苦闷已经极,原本他们好不容易出来透透风,虽然避开了对他们颇为严苛的吴清晗,但是却没躲过一个令吴雪厌恶至极的小子。 吴雪手支着脸颊,朝车窗外瞧去,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今天可真是倒霉透的正是,现在人心浮动,江湖气氛不太妙,小弟还是收敛一下脾气,休要跟女孩子较真……” 吴叶笑道:“一个女孩子打人也不疼,小弟如此胆大妄为,对人家又是摸摸掐掐的,占了人家姑娘便宜不说,还出手打了人家,实在是说不过去。” 听吴叶如此说,吴雪顿时一惊,苦笑道:“打人不疼?!那姑娘凶悍无比,浑身还有一股子怪力,若不是我占据地理优势,把她拖入泥塘打拉锯战,恐怕弟弟我就要鼻青脸肿地面对姐姐们了……” 吴濯撇撇嘴,笑道:“你这小子,别人揍你两下也没错,收敛收敛性子吧,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子,可你却总是贪玩任性……难道以后遇到事,都要姐姐们替你抗么?” 吴雪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苦笑着道:“濯儿姐,我知道了……” 吴叶咯咯娇笑道:“就算是妹妹说他也没用,舅舅教训过他多少次了?他也还是没长记性,估计是一段时间不挨顿打,皮子就会痒痒了!” 车里顿时一阵清脆如铃的笑声。在快到吴家的“凤吾”山庄的时候,吴月提醒众人道:“快别闹了,赶紧整理整理仪容,今个儿家里要来人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意外的相识(其二) 众姐妹嬉闹一阵,只闻:“香车旖缕情款款,玉汤之意唯箸知。”此句狗屁不通的诗词无须刻意解读、胡思乱想,不是那个意思。 临近吴家山庄“凤吾”的时候,吴月赶忙坐直了身,理了理发裙,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再闹了,赶快整理整理仪容,今个儿家中要来人的!” 吴叶脚尖挑着丝鞋,一手还搂着吴月的肩膀,像是一个恶霸一样,悠悠然说道:“哦……要不是姐姐提醒,我都忘了临走之前舅舅嘱咐过,要让我们早点回去,说是今天家里要来一个重要的客人……” 吴笑和吴濯赶忙理了理衣裙,脸上红扑扑的,唯有吴雪显得兴致不高,手支着脸,眼睛懒懒地瞥向窗外,嘟囔说道:“又是哪家来的?家里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还是老老实实去找吴曦小叔叔玩吧……” 吴月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吴雪的脑袋,说道:“找小叔叔干吗?你每次都去找他,和姐姐们在一块玩得不开心么?” 吴叶将鞋子穿好,笑道:“估计是又去和他干什么坏事去了,吴曦跟吴雪一样,都是惹事精!” 吴笑提醒道:“虽然吴曦小叔叔是外家人,但好歹也姓吴,姐姐还是不要如此无礼为好……” 吴叶扬起脑袋,懒懒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摊上这么个唠唠叨叨的妹妹,可让姐姐我好为难。究竟是该爱你呢,还是厌你呢?” 吴笑红着脸,双手合成拳,周整地放在膝盖上,嗫嚅道:“姐姐……休要胡言乱语……” 吴濯瞥了瞥吴雪,说道:“雪容小弟弟这一身流氓气息,都是跟叶姐姐学的吧?” 闻言,吴雪差点被口水呛到,他看了看吴叶,只见她正仰着脸俯视着他,嘴角挂着坏坏的笑。他又看向吴濯,抱怨道:“姐姐你怎么也说我是流氓?我难道很流氓么?” 还没等吴濯开口,吴叶便扭过吴雪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妹妹说你像我,你说是也不是?嗯哼?” 吴雪脸上一红,说道:“叶叶姐……你能不能不要用摸过鞋子的手,再来摸我?气味……怪不好闻的……” 吴雪刚一说完,其他三位姐姐便笑开了花,而罕见的是,吴叶的脸倏地便红了,她猛地将吴雪一推,收回了手自己闻了闻,喃喃自语道:“没有什么怪味啊……你怎么说我脚有味道?” 这下轮到吴雪嘲笑她了,只见他哈哈大笑,说道:“我骗你的!” 吴叶眉头跳了跳,握起拳头,恶狠狠地在吴雪脑袋上揍了一拳,恨恨地说道:“怪不得没有女孩子愿意靠近你,你这么说,别说是女孩子了,,就怕是男孩子都被你吓跑了……” 吴月从中劝解道:“好了好了,就别再闹了。雪儿,等一回家,你便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别说叶儿脚臭了,你身上都是臭烘烘的……” 吴雪闻了闻,说道:“哪里臭烘烘的?我都在河里洗过澡了……” 吴叶恨恨道:“你个臭汉,怪不得人家都说是臭男人呢,就连自己身上有臭味都闻不出来,还说我脚臭……” 吴雪也摆出了一副流氓气,非但没有羞脸,反而凑近吴叶,坏笑道:“叶叶姐,你说我臭不臭?” 吴叶嗔笑着道:“快快躲开,这里有个从泥塘里爬出来的臭泥人!”说着她便双手一推,吴雪便又老老实实地坐回到了位置上。 此前吴雪跟玉舞焉在泥塘里打成一团,被赶来的四位姐姐制止,当时他正落于下风,玉舞焉骑在他身上,见到四个姿容娇娜的俏佳人之后,顿时也有些失神,而又见自己浑身污泥,哪里像这四位姐姐这般清隽动人? 她如此一打岔,便被吴雪抓住了机会,只见他猛地一翻身,重新将玉舞焉压在身底,笑道:“你这小恶徒,是不是见我姐姐们漂亮,就起了歹意?” 而吴家四女反应各不相同,有人暗暗窃喜,有人黑脸,有人发笑,有人脸红。 玉舞焉叫道:“小流氓,还不快快松手?哼,别以为你有姐姐们撑腰,我就怕了你!娘娘腔,跟在姐姐们后面的跟屁虫!” 吴雪顿时脸上发热,见四位姐姐站在跟前,连看也不敢看她们一眼。他怒气冲冲道:“好啊,你个死娘娘腔,我越听你说话越觉得头疼,跟朝中得势的斜眼小公公一样!” “你说我是公公?!” 玉舞焉与吴雪皆是羞恼异常,如此言语相激,便又想动起手来。 此刻,玉舞焉虽然浑身是泥,但是脸上的淤泥并不多,吴家四女见了玉舞焉,见她虽然傲然譬如男儿,可是浑身衣物被淤泥包裹,身姿显露无疑,只是恼怒中的吴雪自然没有留意这些。而她们见了玉舞焉的那张羞恼的脸,更是认定她是个女儿身,而非吴雪所说的娘娘腔,更不是什么小公公。 见他们二人又要打起来,吴家四女连连劝阻,可他们就是不撒手,吴叶挑了挑眉,忽而一把拉起吴雪,将他丢到路上,嘴角带着笑意,说道:“快去清洗清洗,我们这就要回去了。” 这时候,玉舞焉家的马车夫和两个女婢也寻来了,见自家小姐成了这副鬼样子,还真差一点没认出来。车夫马伯久等自家小姐不归,害怕在这郊外遇到了什么歹人,心急之下便带着两个婢女匆匆寻来,甫一见了,立马哭笑不得。 吴月见她家人来了,便眯起眼小声对其他几位妹妹说道:“小心点,雪容打了他们家的小姐,估计这事不会善了。” 吴叶笑道:“那我帮小雪打回去不就完了?要不要现在就把那个老头还有那两个丫鬟撂倒?” 吴笑惊色道:“姐姐休要如此!原本只是小孩子闹脾气,若是姐姐出手,岂不是要把事情闹大?” 吴叶哈哈一笑,说道:“姐姐开玩笑的,妹妹还是这么认真……” 吴濯对吴雪说道:“你快去洗洗吧,这里交给我们好了。” 吴雪成了一个泥人,只有两个眼睛亮亮的发着光,笑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倒要看看那老头有什么本事,还能跟他主子一样,沆瀣一气么?” 吴月小声道:“他们来了,雪容弟弟就别说话了,交给姐姐,你别再惹是生非了!” 玉舞焉此刻站在吴雪对面,一双杏目里满是怒火,她恶狠狠地看着对面那个黑不溜秋的泥人,只觉得没打过瘾,若不是双方管事的人都来了,还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呢! 车夫马伯一赶来,见到自家小姐和另一家公子打成这样,顿时哭笑不得。更可笑的是,那家公子似乎没有占什么优势,反而糊弄得一身烂泥。 马伯咧了咧嘴,憋着一股笑,便对吴家四女抱拳道:“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焉儿给诸位娘娘们添麻烦了!” 见来者态度甚好,反而吴家四女有些吃惊,吴月笑道:“小孩子闹气罢了,雪容,还不快向她道歉?” 吴雪恶狠狠地瞪着玉舞焉,非但没有道歉,反而叫嚣道:“可别再让我见到你!” 玉舞焉掐着腰,冷笑道:“你个手下败将,还敢猖狂,若不是我还须赶路,今天必将把你斩落马下!” 二人阵前各自吆喝一阵,却没有再动起手来,反倒是各自冷哼一声,各自打道回府了。 马伯心想:“乖乖,不得了。小姐果然是暴躁脾气,这刚一出门,就把人家小公子给打了,这要是到了吴府,岂不是要把人家掀个底朝天?” 吴月笑道:“真是抱歉,让老伯受惊了,我家弟弟不懂事,就喜欢打打闹闹的,你瞧他,倔脾气!” 马伯笑道:“该抱歉的是老朽才对,我家小姐脾气火爆,可没有伤着小公子吧?” 吴月娇俏俏一笑,说道:“那哪能啊?我家弟弟虽然武功不济,下手没个轻重,但好歹也不能欺负女孩子家,这不,我叫他反省去了……” 二人打了一阵马虎眼,又各自说了一番好话,这才各自罢休。待马伯最后离开,吴家四女便轻声捂嘴笑了起来。 吴濯笑道:“姐姐可是长了一张巧嘴,唇枪舌剑总是不落下风!” 吴月挑了挑眉,抱起双臂,苦笑两声,说道:“就算是我家弟弟不对,但也不能让他蒙受污名,对不对?” 吴笑说道:“姐姐太惯着他啦……” 吴叶笑道:“呦,最惯着小雪的,难道不是笑儿妹妹么?” 见吴笑羞红了脸,其他三女无不笑意连连。 喂有吴雪闷闷不乐地泡在河边,那一身衣物满是烂泥,已经被他丢了,他像是一条鱼般在河里游着,抄水洗了洗脸上的污泥。 过不多久,便换上干净衣物,上到了岸边芦苇荡后面的亭子里。四位姐姐正在里面等他。 而此刻,玉舞焉也才清洗完毕,而她那一身精干的衣物是不能再穿了,只能别扭地换上裙子。 “走吧小姐,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吴家,这是约定的时间,不要让主家担心才好。”马伯重新套上马,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少年的誓言 那时候,吴雪不知道那个身着一套精干男装的“小公子”就是玉舞焉,而玉舞焉同样也不知道,那个出言不逊的浑身污泥的“小流氓”就是吴雪。也许他们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约定见面的期限之前,就已经见面了。尽管初次见面并不太愉快,而为此他们二人在之后的吴家山庄“凤吾”时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经历,就更是他们二人的阴影。此处不再赘述。 在从芙蓉城郊外回到吴家山庄的路上,时夏风缛絮,两岸潮平,勾栈绯烟并霁,自有一番夏时风采。吴雪一直怏怏不乐地望着窗外,那一朵朵随着视野而退后的芙蓉花,或绯或白,凭依浓情各自娉婷。 他们此行之前,其父吴清晗特意嘱咐过四姐妹,要她们看管好吴雪,休要再让他在外撒野,忘了时间。与往日的那种父亲关切顽童的态度不同,此次吴清晗格外重视,甚至连衣服都换了,吩咐家中下人赶紧打扫山庄,又将里里外外的装饰挂件换了一遍。并且特意在山庄门口放了两排茉莉花。 吴雪向来不喜欢茉莉花,也向来对于这种表面功夫不甚感兴趣。他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好像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子,只想着孤处一室,除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其他外人一律免见。他也时常在问自己一个问题,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丢掉快乐的呢?这是十五六岁的吴雪喜欢问自己的一个问题。但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准确的答案,好让他继续沿着千篇一律的生活继续下去。可当时他也还是十二岁,但是他喜欢说自己十三岁。虽然只有一岁之差,但是小孩子总是喜欢让自己年龄变大,而大人们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年龄变小。 所以,当听到吴月姐在马车内特意嘱咐他们整理仪容仪表之时,吴雪显得很是不睬,他依旧只看着窗外,只觉得所有的归途都无比漫长,而所有的相遇都很短暂。 当然,他并不是有些想念那个跟他在河边斗殴的“小恶徒”,而只是淡淡怀念之前的那一段时光罢了,尽管那段时光并不多令人怀念。他从来不记日记,只是想凭借大脑将记忆复刻在其中,但是他很快就会发现,尽管当时的记忆深刻,但是只要过了一段时间,那段记忆就会不知不觉的模糊了。只留下一段话语和残缺不全的画面,供以人费解地解读。对吴雪来说,追忆的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它只是一段形而上的特殊符号罢了。 看着几个姐姐嬉闹一阵,临近吴家山庄的时候,便开始匆匆整理衣服,拢了拢头发。 对此,吴雪嗤之以鼻,笑道:“姐姐们何须如此麻烦?不就是来了个人么?我们家每个月都要来很多人,就算是见面了也只是打个招呼,并不深入交谈,何须如此?” 吴叶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吴雪的额头,说道:“好小子,你胆气可以,可我还记得你被舅舅揍的时候,哭着闹着跑到姐姐们这里来求庇护呢!” 车厢里顿时响起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惹得吴雪的脸不由得红了,他挠了挠后脑勺,苦笑道:“我……我那也是迫不得已……那些外人未必就是想要见到我,我何必上前去凑热闹?” 吴笑幽幽默,无比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弟,说道:“小弟为何要如此凉薄?人情世故虽然俗不可耐,但也是人万万不能脱离开的。姐姐知道你不喜欢人多吵闹,但仅仅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总该是可以的吧?你若总是孤身一人,未来可要怎么办呢?难道你真准备孤独终老的么?那也未免太凄凉了……” 其他三姐妹笑着瞅向吴笑,捂着嘴嘀咕道:“笑笑妹妹又开始说教了,现在是讲道理的时间……” 可吴雪从来没有想到这么远,起码他当时从来没有想过未来,但是后来他才发现,原来未来一直都在眨眼的下一个功夫上,并不遥远。只是他当时还没有产生那种无以名状的恐惧感,苦苦缠绕着他每一个夜晚,让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虽然此刻他感觉少时时光有些无聊,但总还是向好的。 所以他对于自家姐姐吴笑的关切很不以为意,只是调笑道:“我不还是有姐姐么?若是姐姐觉得雪儿太孤独,那就多来陪陪我可好?” 闻此童言无忌,四女反应却各不相同。吴月娇笑,只当成一个孩子的玩笑罢了。吴叶鄙笑,只觉得自家小弟之后恐怕难有作为。吴笑嗔笑,只觉得吴雪胡言乱语,不知礼数。而吴濯的脸却红了,赧然一笑道:“这怕是万万不可!我们以后都是要嫁人的,谁会陪你玩闹一辈子?雪儿,你就收收心吧,家中若是来人了,不要像是耗子躲猫一样,躲得远远的。你也该学学生活上的事了,不然,你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呦,濯儿妹妹也学会说教了,是不是嘴上一套,心里又是一套啊?”吴叶笑着说道。 吴濯红着脸嗔道:“小弟胡言乱语,姐姐也要胡言乱语么?我看他这一身流氓气息,就是跟姐姐学的吧?” 吴叶不以为忤,反而爽朗而笑,悠然道:“这小家伙什么都学,像是一个跟屁虫一样,甩都甩不掉,我就算是厌他骂他都不行,可终究是自家弟弟,说两句也就罢了,怎可能真打骂他?” 吴月笑着道:“打住打住,可别再继续说下去了,都扯远了。雪容弟弟可是姐姐们的心头肉,骂也舍不得,打更舍不得,如此惯着他,将来雪容会成什么样呢?” 吴雪那时并不什么顾虑,更没有什么忧愁,只是玩笑道:“当然是成为我想要成为的样子啦!” 于是吴家四姐妹皆是笑语胤胤。 吴月说道:“好啊,姐姐以后还真的想看看,自家小弟究竟能成长成什么样呢!” 吴叶撇撇嘴,蔑笑道:“他说是这么说,但害怕还是一个小流氓吧,搞不好就是街头对女孩子吹口哨的那种。” 吴笑摇头道:“弟弟当走正道,能成多大气候,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左右的……” 吴濯眼中泛光,期待道:“雪儿弟弟以后会成什么样呢?真想看看啊……” 当时的吴雪不觉得,后来才万悔莫及。如果让现在的吴雪挑自己过去的毛病,那就是重誓言,轻行动。他说过很多誓言,只当是孩子气的玩笑,但是完全轻视了誓言本身的价值和重量。 他后悔莫及,悔不当初,只觉得从前的自己完全是在“飘”,像是一阵风一朵云一般,始终在天上,但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去向何方。 说以他这样回答四位姐姐的期待。 “我一定会比我父亲还要强大,一定要让很多人都记得我!”吴雪笑道,“从开国以来,便不再册封爵位,我一定要成为那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吴叶用脚踢了激动的吴雪,嗤笑一声道:“小家伙,定目标也要现实点的,你这完全就是在发疯,你现在说还行,若是等到一事无成时候再说,只会被人当成是一个失败者的狂想。” 吴雪红着脸嘀咕道:“怎么……怎么能算是妄想呢……” 吴月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眼睛灼灼地看着吴雪,说道:“封爵么……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吴笑却苦笑道:“现在不就很好么?你还想要多高的地位?还是脚踏实地一点为好……” 吴雪苦笑道:“笑笑姐姐又开始以‘还是’开头,以‘为好’结尾的句式说教了!” 吴濯拍了拍吴雪的膝盖,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说道:“好啊,不过……若是寻常的朝职录取……恐怕是不能的吧?非得等天下的机会不可……” 吴月笑道:“舅舅若是愿意,给雪容弟弟谋个闲差只拿饷银,也还是可以的吧?” 吴叶凑近吴雪,耳语一阵,听得吴雪是心潮澎湃,可是旁边的吴笑听了,顿时脸色煞白,断然道:“天下道路千万条,唯有此条不可!” 吴叶笑道:“又不是违法作恶,有何不可?” 而吴笑只是白着脸,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可”二字。 吴雪早已经相不起来,当时吴叶姐跟自己说了什么,但是那一天吴笑姐姐惶惶不安的神情,他犹记在心。 马车过了几道气派的山门,终于是到了吴家山庄,众人下车,便步行而入其中。 吴月特意嘱咐过,所以现在就连吴雪也稍微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深呼一口气,跟着姐姐们的后面,踏进了家门。 为此,吴叶还时常嘲笑吴雪:“明明就是自己家,却好像是个贼一样!” 一进门,过三堂两壁,吴雪一下子就看见了正跟人谈话的吴清晗,他想也没想,缩着脑袋就想绕行而逃。 可还没跑出两步,便被吴清晗给拉了回来,厉声道:“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相违背的记忆 刚想绕着侧门而逃,吴雪只觉得狡黠脚下一轻,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他心中一怵,机械地往后看去,只见父亲吴清晗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他若是不笑还好,可一见到他笑了,吴雪就笑不出来了。 “小兔崽子,你见我跑什么?”吴清晗笑眯眯道。 吴雪看着这个笑,顿时感觉一股凉气如骨,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讪笑着说道:“啊……是老爹啊……哈哈哈……我没跑啊,我只是想拉屎……快……快掉裤子里了!” 吴清晗眉头跳了跳,怪笑道:“先憋着。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吴家四女皆是捂嘴偷笑。 吴叶对旁边的吴笑耳语道:“看到了没,小弟被打不是没有道理的。” 吴笑红着脸道:“小弟太也……太厚脸皮了,说得如此粗鄙……” 吴月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雪容弟弟是没事找打型的!” 吴濯捂着嘴道:“就看舅舅今天心情如何了,心情好打左边屁股,心情不好打右边屁股……” 可吴清晗罕见地没有揍他,只是将他放下,和蔼地笑道:“雪容啊……跟你说一件事啊……” 吴雪越看这笑越觉得可怕,只浑身一哆嗦,颤巍巍道:“什么事……啊?”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的老爹今天一定会借着兴致,好好抽他一顿。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们家要来一个人?”吴清晗咧嘴笑道。 吴雪默默地吞了口唾沫,呆怔地点了点头。 吴清晗吸溜了一口气,显得颇为为难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个,是什么人啊?” 吴雪茫然道:“我不知道……大概是个人吧……” 吴清晗顿时给了吴雪头上一个“糖炒板栗”,说道:“胡说八道,那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呢?” 吴雪一愣,凑近老爹,翻着古怪的白眼,低声道:“难道不是个人?” 旁边的吴家四女顿时噗嗤一笑,但是看在舅舅在场,便忍了下来。 吴濯捂着脸,无奈道:“雪儿弟弟没被打死……真的是奇迹……” 吴笑也是忍不住发笑,低着头幽幽说道:“雪儿被惯坏啦……” 吴叶抱着双臂,悠然道:“小雪缺心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吴月扭过脸,偷笑道:“不行了,这傻弟弟可真是……缺了根筋……” 于是,只听吴雪一阵哀嚎,今天吴清晗特意没有照顾他的屁股,而是给了他一连串吴雪爱吃的糖炒板栗。只见吴雪一头包的捂着脑袋,他只觉得今天老爹古怪得紧,话说一半,寓意不明。 吴清晗无比担忧地瞅着吴雪,终于是无奈道:“你这小兔崽子……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媳妇?” “找媳妇?”吴雪傻愣愣地说道,他歪着脑袋,说道:“找媳妇干吗?陪我玩吗?我可以让她陪我去抓癞蛤蟆……” 吴家四女直笑得前仰后合,被舅舅瞪了一眼,便立马收敛了脸色,红着脸低着头,乖巧地抿着嘴。 见吴雪一脸单纯地看着他,吴清晗终于是泄气了,他无力地说道:“唉……随你便吧……我原本想将故人之女与你结亲,可你完全不上趟……罢了罢了,你去拉屎吧,记得拉得干净一点,浑身恶臭味……” 说着,吴雪就一溜烟跑路了。一转过弯,立马靠在墙壁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悠然道:“人活在世,今天能装成什么样的孙子,明天就能成为多伟大的英雄……别人把你当儿子,你就自己把自己当别人孙子,就行了,呵呵……” 这就是十二岁吴雪的成功哲学。 说着,他就悠然自得地朝自己房间走去了,走着走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喃喃道:“还真是怪臭的,那泥塘里难道有人拉尿?” 待吴雪走后,吴清晗正了正脸色,看向吴家四女。她们立马收敛起笑容,正经地站着,温顺地低垂着眼睛。 吴清晗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就是太惯着那小兔崽子了,都不成样子了,小不点就跟我玩心眼,以后还了得?”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姜还是老的辣。正是如此。 吴家姐妹只连连称是。 吴清晗问道:“今天如何啊?他有没有捣乱?不会再让人家找上门来吧?” 吴月抢先道:“雪容弟弟今个儿很是老实,没有捣乱,一直都跟姐妹们在一块呢……” “真的?”吴清晗有些狐疑,他实在不相信自己儿子会变老实。 吴月刻意隐瞒了吴雪跟人家姑娘打成一团的事,而且,被一个女孩子按在泥潭里捶,说出去实在不光彩。而她深知舅舅秉性,于是便没有开口提及,只是说吴雪一直跟她们在一块。 吴清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家伙张了一个贼心眼……若是不知规矩,以后必然闯下大祸,身为姐姐,你们可不能对他百依百顺,要时时提醒他……” 吴家四女齐声应允道:“谨遵舅舅教诲。” 吴清晗笑了笑,随即说道:“好了,快马来报,她也该到了,你们去准备准备吧,待会儿和舅舅一起去迎接。” 四姐妹临走前,吴清晗还嘱托她们道:“去让那个小子洗洗,浑身烂泥的臭味,哼,一天到晚就只会掏洞摸虾,一点也不讲究……” 说着,他抖了抖身上的开襟无袖大氅,双手背在身后,悠然地踱着步子走了。 吴家四女目送舅舅离开,他一走,便皆是捂着嘴偷笑。 “舅舅可真是臭屁啊,嘻嘻……”吴叶笑得直跺脚。 吴月捂着嘴道:“这点,跟雪容弟弟还真是像啊!” 吴笑只哭笑不得,吴濯笑着去寻吴雪,说道:“我去跟他说一声……” 这时候,只听从旁边院子里冷不丁发出了一声:“我可都听到了,鬼丫头们!” 听到吴清晗突然发声,四秀皆是噗嗤一笑,便拉扯着走了。 吴雪洗了个澡,换了一身他平常不会穿也不喜欢的正式衣服,此刻看起来倒也有几般模样。 他嘟囔道:“我还去干吗……姐姐们和老爹去接见不就行了吗?反正也没有人会想见我的。” 吴濯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这小家伙,尽耍滑头,把麻烦事都推给姐姐们,自己倒是称心快意地玩去了!” 吴雪笑着道:“抱歉抱歉,可我真的不想见他们,他们每次来都是说的类似的话,我都听烦了,还不如去藏书阁里面待着呢……” 吴濯笑道:“怎么,去寻找你的黄金屋,颜如玉了?”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哪有,我只是觉得,与其跟人说早已经知道的,重复了几百遍的废话,还不如去专研专研符箓之道,也好早早羽化登仙。” 吴濯登时一楞,古怪地看着自家小弟,惊愕道:“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学那些老道士,不求实事,只想着成仙封神,整日疯疯癫癫的,惹人看笑话。” 吴雪悠然一笑,跟着吴濯出了一道月门,往正堂走去,说道:“姐姐我开玩笑的,当道士有什么好?又没有姐姐们陪我说说话,无聊得紧。” 吴濯笑道:“你还想要陪姐姐说话?那个姑娘今天没有来找你?” 吴雪一楞,随即苦笑道:“姐姐都知道了?” 吴濯冷笑道:“你当你做的事就天衣无缝么?姐姐可不傻!” 吴雪苦笑道:“那个姑娘是我一好朋友,她近日来芙蓉城,小弟便管了一回闲事,让她在后山我们那个秘密基地里住下了。” 吴濯冷不丁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吴雪的鼻子,吴雪“哎呦”一声,只听吴濯嗔怪道:“好歹是朋友,又是个姑娘家,你就让人家住在后山那阴森森的地方?” 吴雪苦笑道:“是她自己想住在那里的,怎么也不愿意来,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吴濯坏笑着点点头,说道:“怪不得你不愿意接见客人呢,原来是金屋藏娇了啊……” 吴雪苦笑道:“姐姐瞎说什么呢,我与她只不过是朋友罢了……” 二人密语间,便来到了堂前,那里吴清晗跟其他吴家家眷都已经到齐了,一同看向吴雪和吴濯,吴雪苦笑着和吴濯走了过去。 有些事情,吴雪已经记不清了,他不明白,自己的脑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时间消磨了他的记忆,为什么很多事、很多人自己还有印象,却就是想不起事情的经过和他们的脸来呢? 以至于,吴雪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事情的亲历者,还只是一段时光的见证者? 他茫然地吃着西瓜,仰着脸看着树枝上的风铃。它发出阵阵轻微的翠响,在他耳边回荡,好像是某个夏天里独特的回忆一般。 但是他觉得无比悲哀的是,尽管他对于过去的往事还有些许模糊印象,可就是想不起来。 也许是时间这条蛀虫,已经开始侵食他的记忆。它们孜孜不倦,总要把人们想要铭记的,全部啃食殆尽。 他想不起他们的脸了。 “喂,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呢?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蝶梦和玉舞焉一同看着他。他只觉得一阵恍然,恰如梦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前后相悖之处 吴雪被蝶梦和玉舞焉从深如泥淖的记忆之中唤醒,此刻再听到院子里的蝉鸣和鸟啼,只觉得一阵晃神。他将目光从那轻轻摇曳的风铃上收回来,按了按酸涩的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 “哎,那家伙,在想什么呢?”玉舞焉面带狡猾的浅笑,问道。 吴雪笑了笑,略显疲惫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在发呆……” 玉舞焉心想:“你可也真是够呆的,只是……相比于以前,你现在的变化可谓天壤地别……”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吴雪只是好像一个我心机很深,觉得我一定会害死他,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我把我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全都用来保全他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起势 接下来几日,实在乏善可陈。若是再一一细写,难免会有水的嫌疑。但是文章就像是记忆一般,一旦开启一个隐晦的点,便会立马汹涌澎湃,奔流不息。 此处便缩略的叙述一番,便做前后衔接,为后续铺垫吧。 至从玉舞焉再次见到吴雪和蝶梦以来,这几日便住在了一起。玉舞焉似乎和蝶梦有说不完的话,反倒是吴雪有些受冷落。可他乐于如此,此前奇事怪事频发,早已经让他心力交瘁,虽然他如梦功法已经炼至完美,但也耐不了连日的疲惫。没了俗事叨扰,他这几日便好好的休息了一下。 而他可能是实在无聊,又犯了老毛病,他又尝试开拓《如梦令》里的功法诗篇,这次却罕有收获,因为若是按照能理通诗词意的方式改编,吴雪早已经改编完了。而且,他的内力最近长进颇深,只是他依然有些怀疑。遍身的谜团束缚了他的行动,让他小心翼翼,不敢招摇使用如梦功法。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最近见到的几个人:蝶梦、水仙姑娘、仙儿娘娘、玉舞焉、张正陵,还有一些,他们直像是繁复不休的层叠落花,让他迷了眼,弄得一头雾水。 每个人对他来说都神秘莫测,他们有着各自的经历见识,这些都让吴雪觉得惘然。这些人有什么联系呢?吴雪不知道。他总是感觉,自己早已经身不由己了。他只是一粒沙,一颗尘埃,没于江湖之上,便寻找不得。每个人都是如此。他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但是他还未明白,那究竟是不是就是宿命的玄妙解释。 不过,这几日的清闲,让吴雪心神放松了很多,此前他一直紧绷着神经,感觉疲累不堪。现在他伴着冥冥夏夜入眠,伴着鸟雀虫鸣醒来,伴着蝶梦和玉舞焉二人闲度几日,细数此今,倒也略有一丝趣处。 只是他依旧没有兰儿他们的消息。他根本就是个孤家寡人,没有眼线,没有手下探子,茫茫人海,凭他自己,怎么能找到几个离散的人呢?但是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灰心了,他心里有种感觉,或者说是一个人最根本的希望,他们都还安然无恙,只是不知道此刻在哪个街头,哪座城池,哪条道路。但是,只要还存在于世,就有相逢的可能,带着这微薄的希望,吴雪转而看向临江城远处。 这座城池被群山和长河围绕,望不见去处,顾不到来处。就好像这座城池被遗忘了一般。吴雪放眼望去,只见到远去的江水,还有绵绵青山。 自己今后又会在哪呢?他会像是横亘的群山岿然不动,抑或像奔腾不息的江水,踏往未知的旅途?吴雪困惑地想着。 他看着蝶梦和玉舞焉,脸上不由得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有一点可以确认,如果他只是孤身一人的话,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会感到无比孤独。一种无家可归的深刻孤独。她们都是不可多得的友人,吴雪这样想着。 夏天傍晚,阳光隐匿之后,他们便出门在临江城复杂的街道上漫步,去吃一点晚饭,唯一值得提的一点是,蝶梦不能吃酸的东西,她吃凉面凉皮,从来都不敢放醋,只放酱油和辣椒。对于她的这种小癖好,玉舞焉笑她是本身就是个醋坛子,已经醋满了,盛不下一小勺子醋了。 吴雪只当是玩笑而笑,而蝶梦却红了脸,因为她吃了太多辣椒。于是,他们便的“火佛舍利”。虽然此物乃是少林九秘宝之一,但吴雪对其没有什么了解,也不知道此物有何价值。不过,少林九秘宝其一的《普罗经》,此刻正在吴雪手上。他原本打算托人将此秘宝送到少林,恐又担心此物就此失轶,落入歹人之手,没了惠悲大师的托付。所以吴雪便将其留在了手边,准备以后亲自上少林归还。 而他同样不明白,此本经典不过是赘语连篇,未见有何奥妙,为何引来这么多人觊觎? 吴雪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若是被他们知道,整个江湖渴盼的《普罗经》在我手上,估计会哭笑不得……他们只把它当做少林绝世的武功秘籍,但不见其真面目……此可谓一叶障目,远不可见其里。” 这几日,他们三人便如此过来,倒也闲适自在,玉舞焉忙中偷闲,没了公爵之位的重压,没了剿匪的重任,她只觉得一身轻松,好不快意。她对蝶梦说起她在天都当值的事,抱怨到全天下都乱做一团,似有污秽根源,但怎么也找不到。只能像是一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寻觅,寻觅到的却是下一个迷惑。这天下让人迷惑不解,虽然它始终把它的好坏都同时展现在人面前,但是又有何人能说自己完全看懂了呢? 吴雪早已经迷茫不已,玉舞焉也深感如此,而蝶梦走在他两之中,笑着望向嘈杂夜市上方的夜空,说道:“既然我们都不知道,那我们就一同去寻找吧,也许终有一天,会得到答案……” 吴雪笑道:“如果没有呢?” 蝶梦笑道:“如果没有,那就当一个傻瓜,和想要陪伴的人,碌碌无为过完此生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反贼的消息 几日太平期间,吴雪与蝶梦、玉舞焉二人皆感闲适,玉舞焉没了公事的烦扰,一直紧绷焦虑的心终于是安放了稍许。她时常与蝶梦在夏日溽热的午后,在广博的槐树荫下纳凉,而她们之所以不愿意待在屋子里,是因为这栋小楼乃是这片平民住宅区里算高的那一栋,周围没有遮凉之物,被阳光曝晒之下,满屋闷热难当,就算是门窗尽开也无济于事。于是,吴雪长长趴在背光的阳台的栏杆边上昏昏欲睡,灼热的微风送来她们细碎的私语声,只让他觉得犹如盛夏长梦。 吴雪近日没了那些琐碎事,顿时感觉像是卸下了一套枷锁,只觉得浑身惫懒,就连思绪也被炽热的空气灼化,成了黏糊糊的一团。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迷离着眼睛望向远处的天空,万里碧空如洗,云烟如丝般被炽阳炙散。而每当他懒洋洋地叹息之时,玉舞焉和蝶梦二人便会在院子里抬头朝他喊话:“喂,那家伙,我们没什么悄悄话要说,楼上那么热,为什么不下来避避暑?”而吴雪每次都像是被烤化的冰淇淋一般,怏怏不振地回道:“没事的……我不想动,动一动浑身都是汗……” 于是玉舞焉便笑话道:“这么懒,就连两步远的路都不愿意走,是不是怕阳光把脸给晒黑了啊?他脸本来就白,黑一点也没什么……像是一团雪,被阳光一晒就要化了似的……” 蝶梦看着趴在栏杆上半死不活的吴雪,笑道:“那家伙,下来吃西瓜了,泡太久可就太水,反而无味了……” 听了这番话,原本想不起来要吃西瓜的吴雪这才懒懒下了楼,只见他脸色潮红,额间满是细汗,嘴里连连喘着灼气,好像一个大病刚愈的患者。 玉舞焉偷笑道:“诶,这家伙是不是体内有隐疾?” “姐姐为什么这么说?”蝶梦略显诧异地问道。 玉舞焉哈哈一笑,说道:“你且看他啊,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病患,身子不行,可得早早调养……” 蝶梦脸上一红,嘀咕道:“姐姐说什么浑话呢……他好好的,大概是在楼上闷着,快要中暑了罢……” “那可就别劳烦他了。”玉舞焉说着便先起身,想要去取了西瓜来,可蝶梦却拉住了她,站起身道:“姐姐还是稍作休息吧,我去。” 玉舞焉执拗不过她,便笑着对吴雪喊道:“小雪儿,快来坐着喘口气吧!” 吴雪摇摇晃晃地走到树下,洗了一把脸,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颓颓往藤椅里一靠,喃喃道:“可真是热啊……受不了了……怎么一天比一天热?我以为前两天已经是最热了,没想到气温还在持续攀升……” 玉舞焉嗔笑道:“瞧你那傻样,捂在楼上能不热么?真看不出来,雪公子像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样,羞于见人!” 吴雪忽扇着衣领,苦笑道:“我不想动弹……浑身黏汗,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沸汤里……” 过不多久,蝶梦抱着西瓜来了,用刀一一切开,三人分之而食,吴雪顿时感觉像是续了一缕烟命,那快要被烈阳灼化的身体又恢复了过来。 这天午后,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毫无顾忌地炙烤着大地,街上罕有人迹,多半在家午休纳凉,要不就在哪里避暑之地,反正此刻还能在街上闲逛的,都是冬不怕寒,夏不避暑的绝世高人。 三人吃着西瓜闲聊一阵,吴雪颓颓然地抬起头,侧着耳朵,只听见巷子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好似擂鼓一般噔噔捶打在他的心口。 他喃喃自语道:“是谁啊,这么热的天还跑的这么快,是有急事么?” 玉舞焉笑道:“你小子耳朵挺好使的啊,快于我们一步听到脚步声……” 接着那急促的脚步声径直来到他们门前,喘息片刻之后,便用拳头砸响了木门。那一连串急促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溽夏午后的寂静,虽然吴雪他们三人早有预料,但还是被这阵突响震动了一下。 吴雪顿时一扫之前的颓态,将西瓜往桌子上一丢,还未等蝶梦和玉舞焉起身便飞起脚步,三两下便来到了门边,玉舞焉古怪地看着蝶梦,悄声道:“他武功长进很多啊……我记得他原来对练武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 此刻的吴雪,就像是一个闲适依旧的猎刀,已经快要被空虚的锈迹侵蚀,唯有闻到紧迫的气息才能将他唤醒。 蝶梦笑道:“他经历了很多事,恐怕连他这辈子想都没想到的奇事怪事都碰到了,不得不强大起来……” 那敲门声依旧在持续着他独有的高亢激昂的频率,吴雪微蹙眉头,沉声问道:“是谁?” 只听门外传来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话语声:“在下……在下……在下特来寻玉爵爷归府衙……有情况……” 闻言,吴雪刚一将脸转向那边纳凉的玉舞焉,便见她已经到了跟前,笑着觑了吴雪一眼,打开了门插销,只见门外一个督京卫模样的男子,一身暗色公服因为热汗淋漓而尽湿,极不自在的黏贴在那人身上,那人黝黑的脸上满是热汗,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样。 玉舞焉微蹙眉头,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里慌张的,府衙老爷没有给你发一匹马么?” 那督京卫长吁一口气,一脸苦相说道:“爵爷……哪里还在乎马啊?临江城府衙根本就没有马了!” 吴雪只觉得奇怪,心想:“这大热天的,就算是有要紧事,难道连一匹马临江城府衙都备不出来么?何故让公员狂奔至此?” 玉舞焉不急不躁地说道:“你先进来喝口水吧,慢慢说。” 没想到那督京卫却连连摆手,嗓子里卡着一口热痰,良久才说道:“玉爵爷啊,大事不好了,哪里还有心思在这喝茶啊!” 见此人神态紧张至极,玉舞焉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便点点头,对那人说道:“好,我这就回去……” 于是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吴雪,小声道:“雪公子就请先待在这里吧,我去去就回……劳烦你去跟蝶梦妹妹说一声罢。” 可这时蝶梦已经踱步到门前,对玉舞焉说道:“姐姐有事缠身,还是先行离去吧。暑气逼人,姐姐烈日断公,还须小心身体……” 玉舞焉只淡淡一笑,神情随之就大变了样,又重新恢复到了此前在酒馆里见到的那个玉拳郎玉爵爷的威严模样。她只点点头,便径直和那督京卫出了巷子口,再寻不见人影了。 待玉舞焉走后半晌,吴雪这才回过神来,和蝶梦相视一眼,疑惑道:“会是什么事呢,这么紧急……” 蝶梦将门关好,二人一同踱步来到槐树下。她微微颔首,眉眼之间略有一丝忧虑,说道:“玉姐姐此次前来临江城是为捉拿反贼头子,能让他们督京卫这么急促,道,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一般。 蝶梦笑道:“你还嫌事情不够大么?上次差点就被污蔑成反贼头子了,这次你倒是自己想去掺一手。” 吴雪惴惴不安地看着桌子上的半片西瓜,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恐慌紧张不已。头上的风铃被微风吹动,发出阵阵脆响,吴雪顿时感觉一阵恍惚。 好像……好像曾经也有类似一幕,人去楼空……茶已凉,风铃空响…… 吴雪说道:“可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真是奇怪……” 蝶梦虽然嘴上说着不让吴雪再插手此事,可她眉目流转之间满是忧色,暗暗叹了口气,说道:“玉姐姐是个理想主义者,且性子又直,对于机变城府之事罕有通窍,虽然她是朝廷剿匪命官,又是公爵之尊,但也难免会有小人从中作祟,坑害于她……” 吴雪此番回想一下,想起当时在那个小酒馆里的情景,那些督京卫虽然都显得毕恭毕敬,但其中暗流涌动,玉舞焉却从未察觉。可已经变得很铭感的吴雪却早已经察觉到,那些督京卫无不是人面兽心之流,未必真是服从于她,只是迫于她的权利罢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焦虑苦等 吴雪只感觉玉舞焉此刻深陷刀山火海之中,而她自己未必有所察觉,可是吴雪早已经感觉到,那一种紧张兮兮的气氛,怎么都让他安不下心来。跟他们一样,玉舞焉虽然身为公爵,但周边弥漫的“黑”,未必就比吴雪少几分。吴雪已经明白,人眼之所以所见尽是光明,完全是因为他选择性忽略了黑暗。或者他是像玉舞焉这样直性子的神经大条,对隐藏的危险全无发觉。 想到这里,吴雪愈发觉得不安,他坐在藤椅里,手指焦躁地在鼻子上来回抚摸着,此事如鲠在喉,让吴雪坐立难安。 蝶梦怎么会不知道吴雪的心事?她也知道玉舞焉是个什么样的人,总是担心她深陷泥潭,终是被人暗害了。她虽然也是焦躁不安,可却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她。因为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玉舞焉身为公爵,又是此次剿匪**的执行者,而吴雪和蝶梦只是平民罢了,再说他们也被玉舞焉假装怀疑过是谋反的逆贼头子,他们自顾不暇,须洗去嫌疑,又怎么能明目张胆地帮助她呢? 想到这里,蝶梦忽而睁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便是泪眼婆娑了。 此刻,蝶梦终于明白,为什么玉舞焉要在酒馆里刻意去怀疑他们,并不是因为她没认出来故人,而是完全为故人考虑。因为她明白,吴雪和蝶梦是什么样的人。吴雪是个倒霉孩子,而且还喜欢多管闲事;蝶梦念及旧情,断然不会不帮玉舞焉,如此一来,吴雪和蝶梦二人必然会被拉扯下水。 玉舞焉早已经明白了,此行的危险性,而她也断然不想把故人牵扯进来,牵连他们受累蒙险,故在众人面前怀疑他们二人,让他们远离此事,让他们明哲保身。 蝶梦拆穿了玉舞焉的心思,顿时感觉一阵柔情蜜意流过心间,只见她顿时泪眼朦胧,心间姐妹情义绵绵。 她长长叹了口气,心想:“玉姐姐此般为我们着想,也算是长了心眼,不像是原先那般,只凭着一股意气,横冲直撞了……” 可是她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一边的吴雪也是。只见他躺在藤椅里,双腿交叠,脚不安的抖动着,他眉头紧锁,枕着胳膊暗自思忖着。 他脑海里反复回想着玉舞焉离去之前那意味深长地浅笑,只觉得那原本鲜活的画面,顿时被蒙上了一层灰影。他紧张不安地,浑身热汗直流,此刻却忘了夏日的炎热。他像是嗅到猎物气味的猎犬,他像是紧绷的弓,像是一把生了锈的猎刀。可这件事,吴雪却没有被直接牵扯进去,所以他寻不到目标。 玉舞焉对现在记忆丢失严重的吴雪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一个有些霸道的姑娘,一个我行我素的大小姐,还是一个恪尽职守的朝廷命官?在他对玉舞焉仅有的记忆里,全是吴雪被她痛扁的情景,想不到一丝温柔所在。可是,现在的吴雪也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吴雪了。 对他来说,那些交过手的,就是朋友了。尽管自己总是被她打趴下,但是吴雪还是把她当做朋友。这种感情不需要过多解读,你只要明白,心底里想要帮助一个人,是不掺杂任何阴谋的。如果一个人再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真心帮助一个人了,那这复杂的社会环境实在是变得可悲无比。就像吴雪一样,就算是这世界再黑再暗,心里也要有光,这是他唯一坚持下来的东西。千人千面,或黑或白,抑或黑白掺杂,但这总是一瓢江湖有趣的一面,若所有人都是一副漠然痛苦的神情,吴雪直觉得很无聊。所以他总是多管闲事,这也他很倒霉的原因。 吴雪的内心很复杂,他想去看看情况,可是又担心只是一件小事,他顾虑太多,所以常常会表现出迟缓呆滞的模样。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安慰自己道:“大概只是自己多想了罢……她这么强悍,能将一帮男人打趴下,难道连一小撮蟊贼都解决不了么?” 于是,他询问蝶梦道:“要不……要不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蝶梦显得忧心忡忡,她偷偷抹了抹眼泪,轻叹道:“玉姐姐绝不想把我们牵扯进去,我们若是贸然前去,反而误了她一番好意……” 吴雪递给蝶梦一片西瓜,蝶梦默然接过,像是在跟西瓜作战一般,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吴雪点了点头,虽然吃着西瓜,但是止不住思绪万千,于是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安心等等吧,没准只是一件小事,处理完了,便就回来了……” 蝶梦想起了之前和玉舞焉的聊天,当时蝶梦问玉舞焉要在临江城待多久,而玉舞焉是这么回答的:“并没有严明具体的时间限制,我的任务,就是把从天都逃来此地的反贼捉拿回京。原本他们只是在天都周边执行策反行动,可不知怎么回事,走漏了风声,我一路追着他们来到此地,没想到都追这么远了,终于是把这些小头子给抓住了。” 蝶梦笑道:“既然姐姐解决掉了这些逆贼,又恰巧遇到妹妹,不如多在此地停留几日,你我也好叙叙姐妹之情。” 玉舞焉笑着要弹她鼻子,蝶梦笑嘻嘻地躲开了,嘀咕道:“你跟他学会了这招弹鼻子,现在连你也要来欺负我了。” 玉舞焉哈哈一笑,说道:“姐姐也是好不容易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故人,怎么会不停留几日再走?我这不是身在这里了么?叨扰太久,还怕妹妹烦呢!” 蝶梦想起了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玉舞焉看着枝叶蓬密的槐树,笑道:“妹妹放心吧,虽然公务繁忙,但好歹已经抓住了反贼,容他们且在临江城审问,看看能不能打探出背后那个大头领……此不是一举两得么?既能和妹妹叙叙旧,也不耽误抓贼。” 看着信心十足的玉舞焉,蝶梦却有些担忧,提醒道:“虽然妹妹想念姐姐,可也不好厚着脸缠着姐姐停留此地。俗话说迟则易生变,姐姐既然抓住了那些反贼,就要早早归京交差,耽搁太久,恐怕会给其他反贼反扑的机会……” 玉舞焉笑着捧起蝶梦的脸,看着她说道:“这么担心姐姐?” “怎么……怎么会不担心嘛……”蝶梦红着脸细声道。 玉舞焉笑道:“放心吧,这些我都想到了,只是,我想陪陪你嘛,难道你烦我了?” 说着她就咯咯娇笑起来。蝶梦嗔笑道:“瞧姐姐说的,你就算是一辈子陪着我,妹妹也不嫌烦……” 只不过过了几日,蝶梦便感觉像是度过了数载一般,她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说,怎么也不觉得厌烦。她想起了玉舞焉自信满满的微笑,那笑容在夏季里格外晃眼,她在阳光下扬起了脸,只让蝶梦觉得恍惚。 可是,她也隐隐发觉了,在玉舞焉灿烂的笑容背后,那晦涩的担忧。蝶梦完全能考虑到她的处境。一个临危受命的女公爵,她性格火爆直爽,颇有一代豪雄的风范,只是她纵使信心满满,但也耐不过根基不稳的弊病。她身边充满了阿谀奉承的小人,但未必有一个是知心放心的朋友,更有对她不屑一顾的守旧派,在时时寻找她的毛病,好上书弹劾。这些,都需要她来担责。 蝶梦忽而想到,夏国向来都是朝中无女人。但此刻突然提拔玉舞焉,让她担此剿匪重任,可以依稀一瞥,夏国的内外境况已经到了不甚堪忧的地步。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反叛佞臣,细细仰观天下,恐难有救世之人降世。这样一锅粥,玉舞焉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虽然她很相信玉姐姐,但放眼此江湖,已经是浪潮逆涌,恐怕就算是她有心,也会被湮灭无形。 蝶梦担忧地叹了口气,只想着如今流年不利,天灾**总不断绝,不知往后又会怎样? 吴雪看了看蝶梦,见她一脸忧愁之色,只当近日相处以来,她们二女结成了深厚的情谊,故以安慰道:“我相信玉姑娘能解决此事。蝶梦姑娘还请稍稍放宽心,她不也是说过么,等她忙完,还会来看望你。我们暂且等待两日,若是她两日内还没回来,我们便去瞧一瞧好了,如何?” 蝶梦冲他笑了笑,她明白,此刻吴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他们还须等待,不可冒进。便答允了吴雪的想法。 于是他们便等了二日。期间他们每次出去吃饭,都会情不自禁路过临江城的府衙,可是却见门庭冷落,罕有人问津,哪里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 他们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不知不觉间两日已经过,可是依然没有人敲响他们的院门。 在第二日,下了一天的雨,终于是凉爽了些许,蝶梦就呆呆地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巷子口,只是依旧没有见到一个穿蓝裙子的姑娘撑伞而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探查 吴雪与蝶梦约定了二日期限,如果两日内玉舞焉再未归来,他们二人便去寻一寻她,见她安然无恙,也可放心。可他们也想到,玉舞焉毕竟身为公职人员,又肩担公爵之名,自然是身无一处闲,事物繁忙也正常。往往处理一件事务须个十天半个月,而短短两天未见得能理清一件事的头绪。抓贼,尤其是抓有势力背景的逆贼,其暗中盘根错枝犹如老树虬结,牵连人员颇众,自然是抽不开身。 吴雪也曾对蝶梦说道:“会不会是我们多虑了?玉姑娘本就重负缠身,我们此番贸然打扰,会不会反而扰乱了她的心绪?” 蝶梦点点头,望向几条街外,那临江城府衙之地,喃喃道:“有可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好像想让吴雪放下心来,所以冲他微微笑了笑,接着道:“也许,真的是我们多虑了吧?” 可吴雪看见她的笑容,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愁思凭添几许,因为他看得出来,蝶梦完全就是在安慰他罢了,实际上她自己地笑容已经完全暴露了她心里的想法。那眉宇间的隐忧,嘴角微撇的郁结,就连雨天阴郁的气氛都表现在她的鼻梁上。 吴雪悄悄叹了口气,将眼睛望向雨中的城景,时恰远处雷声隆隆,邪风裹挟黄云疾吹,满城如风中絮、雨中花,不堪摧折。夏天的雨无非如此。眼前的视野变得昏黄幽暗,譬如蒙尘的喧嚣旧忆,让人既生震撼又生迷惘。 吴雪和蝶梦站在窗边,见雨势渐大雷电渐浓,便对蝶梦说道:“把门窗关上吧,雨要刮进来了……” 蝶梦迎着狂风骤雨,裙摆和发丝齐翻飞舞,那身体像是一朵快要被风雨摧残的花朵。 她暗暗叹了口气,便紧紧将窗户关上了,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满屋似无光影。不久,屋子里亮起了灯火,只见吴雪站在那一隅光晕内,默默地观望着火烛。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唯有远处的乌云深处似有兽群低吼,一道闪光划破天际,不久便闻滚滚炸雷咆哮而来,恰如脱缰的猛兽,令人胆寒神惧。 吴雪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槐树,它随着扑朔迷离的狂风骤雨痛苦地摇曳扭曲着,密集的雨点激起了阵阵浅色雨雾,在那片朦胧之中,吴雪看见了那个小小的风铃。它已经被雨水浇灌透湿,下方的牵连的玉穗沉闷地敲击着铜铸的圆钵,吴雪只能听见聒噪的雷雨声,却听不见那小小的清脆声响。不知道为什么,只那一瞬间,吴雪忽然感觉无比悲哀。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法左右自己了呢? 他暗暗叹了口气,不忍心再看向那在风雨之中飘摇的小风铃。一场雨,让整个临江城积压的闷热渐渐消散,丝丝清凉的湿风从窗缝门缝里挤进来,于是沉闷地屋子也变得逐渐凉爽了起来。 雨依旧在下,临江城似是一幅快要被淋掉色的画,其中万千事物变得扭曲而朦胧。 蝶梦坐在椅子里,倚着灯火暗自出神,吴雪暗暗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倒了两杯茶,说道:“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先喝杯茶吧……” 蝶梦点点头,端起茶杯,浅浅啜饮一口,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雨下的可真奇怪,先是变了天色,整个世界一片昏黄,又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邪风,便是电闪雷鸣了,风雨交加了……” 吴雪轻笑一声,说道:“下一场雨倒也挺好,不然这灼热的世界,都快要把人烤化了……” 二人坐在昏暗的灯光里,皆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吴雪愁容满面,手指不安地抚摸着茶杯,他喝了一口凉茶,将茶杯放下。 门窗被狂风吹的“呼咚呼咚”作响,像是外面有万千从地狱牢笼里挣脱束缚的恶鬼邪魔为祸人间,想要吞噬每一个躲在屋子里的颤抖者。 不知道是哪根筋错乱,吴雪忽而头脑一热,忽地站起身,蝶梦惊疑地看着吴雪,只听他沉声说道:“走吧。” 蝶梦略显诧异地问道:“去哪?” 吴雪转眼看着窗外,无比镇定地说道:“去看看玉姑娘事情办的如何,这场夏天大雨,恐怕又会将某地堤岸冲垮,我们先去看看形式,再做打算……” 蝶梦忽而笑了起来,紧接着她也站起身,走到她那屋,拿来了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吴雪问道:“这是什么?” 蝶梦递给吴雪一件,笑道:“特制的斗篷,防雨防寒之佳品!” 于是吴雪便笑着穿上,二人准备一番,便要出门,走前吴雪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把黑剑,没有携带便和蝶梦走了出去。 外面风雨势足,街上罕有人影,就算是有,也是匆忙逃窜回家的归人,唯有吴雪和蝶梦二人顶着疾风骤雨前行。雨很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吴雪感觉自己有些疯狂,不在晴天去寻玉舞焉,非要在此刻去寻,若是被她见了二人如落汤鸡一般前来,估计要发笑。 可是他有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一探究竟。有时候偏偏就这样,晴时开心时不想出门,偏偏要雨时难过时出门,结果是更难过,招惹来一蓑烟雨。 二人到了临江府门口,便见门口空无一人,原本吴雪所见过了两个当差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在风雨幽暗的光景里望去,颇像是一只倾颓欲崩的巨兽,只张开一没了牙齿的巨口,任由走来过去的人凭吊。 吴雪和蝶梦相视一眼,便都带着疑惑走了进去,就像是先前吴雪来报官那一章一样,如入无人之境,丝毫不加遮拦。他们一走了进门,吴雪和蝶梦放下兜帽,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水。 蝶梦疑惑地张大眼睛,前前后后看了看临江府,只见其间空无一人,一股穿堂风迎面疾吹而来,吹乱了蝶梦的头发和思绪。 “怎么没有人?”她眨眨眼,看起来颇为好奇地问道。 吴雪笑了笑,觉得她时而聪明,时而呆傻,这里没有人,他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他们现在要寻找玉舞焉。 “啊……他们大概都去避雨了罢……”吴雪笑道。 蝶梦看着这黑黢黢的府衙,往吴雪身后缩了缩,怯声道:“乌漆嘛黑的,还挺吓人的……”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牢房区大概在北边吧……” 蝶梦笑道:“你怎么这么熟悉?搞得这里好像自己家一样……” 吴雪笑道:“这里是每个无家可归的人的家……” 他们二人穿堂而过,绕道麒麟照壁的后面,便见满庭萧瑟风雨落,一派空寂无人的寂寥凄清之感。 蝶梦有些瑟瑟发抖,躲在吴雪的身后,低声道:“这里怎么像闹鬼一样?如此昏暗无人之地,真的就是玉姐姐办公审问反贼的地方么?” 吴雪环顾四周,也觉此情此景太过沉闷诡异,又是雷电交加,又是狂风骤雨,放眼过去,门庭冷落,寂寥幽暗,甚是可怖。 他们二人四下看了看,没有意外,很多办公房门依旧是大锁闭户,有的甚至连门锁都没有,那些大概是没什么重要物品的地方。搜寻一阵,没见着一个人,吴雪和蝶梦如入无人之境,推关几个房门,甚至叫喊了一番,任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只有沉闷的雷声,呼啸的风声,淅淅沥沥的雨声。 此地无物无人,如此情景,二人心里既奇又惊,直心惊肉跳地随着雷雨声穿行在黑黢黢的府衙之内,像是两个游魂。 他们往北院走去,只见这里景象愈发荒凉幽暗,高墙如牢,被雨水冲刷的满壁黯然,此间无树无草,满是灰黄沉寂之意。 在办公区,有几间小屋子还亮着灯火,吴雪和蝶梦交换了个眼神,便往那边寻去。吴雪心想:“这里大概就关押犯人的地方了,玉姑娘大概就在里面吧。只劳烦她了,狂风暴雨天,所有人都去避雨去了,只有她还在忙碌……” 带着几分崇敬,吴雪和蝶梦顶着雨来到了房门边,吴雪只往里面随意看了一眼,便深觉古怪。只见里面文案卷轴散落一地,笔断砚翻,满地泼溅的黑色墨汁,像是血迹一般此言。 吴雪首先走了进去,大致翻看了一下那些卷宗,无不是记录犯人生辰八字和出生地等信息,当吴雪看这些卷宗上面的记录,只觉得骨凉意寒,越看越觉得压抑。 他流下了两道冷汗,和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虽然为盛夏,但一股莫名其妙的凉意刺入骨髓。蝶梦在旁神情凝重地翻看了一阵,转了转眼,随即幽幽地说道:“这里是闯进了什么人么?要不然怎么会特意翻开往日的案件卷宗?” 吴雪苦笑道:“看来不止我们两人贸然闯进来了……” 正当他们兀自对着卷宗而感到震惊之时,忽而听到了一阵蛐蛐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蛐蛐 此间屋子显然是被人为翻过,而此处所积累之物,无非是一些陈年的案件卷宗,吴雪只看了几件,便觉得脊背上一股凉气游走,好似有人在背后用冰凉的指尖抚摸着他一般,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在这间屋子外面,还挂着一块黑黢黢的牌匾,上面用褪了色的暗红色草书写到:穷凶极恶部。 蝶梦站在门前,仰头望着那块匾,连连念叨几句,联系起屋子里堆放的案件卷宗,便理解了此局为什么叫“穷凶极恶部”了。因为这里放的案件记录的,大致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最远的可追溯到五十年前发生的案件。只不知被何人又重新翻找了出来,成了一地的狼藉。 吴雪放下手中的卷宗,额间冷汗之流,喃喃道:“这里面记录的,大致都是五十年以内临江城包括其周边辖区发生的恶劣案件,有些案件甚至都还没有结果,成了无头案……” 蝶梦摸索一阵胳膊,她只感觉这里冷得异常,催促吴雪道:“我们快走吧,到其他地方找找……” 于是他们便又到了对面的那个分部屋子,只见门匾上写到:偷鸡摸狗部。根据其意,便能分析里面存放的大概都是些偷抢扒拿的案件。 正当他们淋着雨,茫然地看着那块褪色的门匾时,忽而听闻一阵细微的蛐蛐叫,那声音虽小,可在单调的风雨声中颇为突兀。 他们走进屋,只见这里面的案件卷宗都各自摆放整齐,都蒙上了灰。这屋子里也亮着灯火,灯罩里的火烛随着灌进屋里的风雨而轻轻摇曳着,幽影闪动狂舞,好似有万般妖魔降世。 蛐蛐声便是从这间屋子里发出的,蝶梦翻找一阵,在那案件架子堆放的卷宗后面,找到了一个蛐蛐罐,接着灯火朝里面瞅去,便看见一个肥硕大只的蛐蛐,它长腿长须,浑身发白,看一眼便觉起孔武有力,恰如斗场之圣,罕有敌手似的。 看见那面目狰狞的蛐蛐,蝶梦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撇嘴道:“这蛐蛐怕是要成精了吧?怎么这副鬼样子……” 吴雪苦笑道:“这大概是那个人遗落在此的吧,休要再管蛐蛐了,寻找玉姑娘要紧……” 便就在此时,只听外面忽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踏水声,吴雪和蝶梦眉目一凛,眨眼间便看见一个被雨淋成落汤鸡的人。那人身着一身暗色官服,一进门便急急翻找卷宗,嘴里还碎碎念:“糟了糟了……快要赶不上了……” 他对吴雪蝶梦二人视若罔闻,发了癔症一般翻着架子桌子,吴雪和蝶梦惊疑地看着此人,只见此人满脸阴沉,眼中闪着狂热的光,像是着了魔般。当他看到蝶梦手中的蛐蛐罐,顿时眼中激射出一道希望的光,一把夺过,像是爱抚佳人一般抚摸着蛐蛐罐,嘴里念叨:“好宝贝……好宝贝,原来你在这儿……” 于是他便要夺门而去,只没走出两步,便被吴雪拉下,那人诧异地看向吴雪,显得极其不快,冷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哪里来的狂匪,好大的胆子,敢拦本官的去路?” 吴雪却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之庆幸,凭他那一对小眼聚光的老鼠眼,到现在才发现两个来路不明的闯入者,实属不易。 吴雪沉声问道:“大人见谅,我们只是来找人的,非有敌意……” 那人猛地一甩袖子,上下觑了觑吴雪,又瞥了瞥边上的蝶梦,只现在蝶梦已将兜帽遮脸,那人只看到她脸上一片黑影,不见其颜。 “找人?找什么人?这里可是府衙重地,又是关押重犯的牢房,闲人免进,你们快滚!”那人不耐烦地嚷道。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之前见过此地的主簿,以此类推,如今见此蛐蛐达人,便也不甚为怪,稍稍缓和了情绪,便说道:“我们是特来找玉爵爷玉大人的,不知她此时可在衙门内?” 那人一怔,冷笑道:“玉爵爷?你们找她干吗?你们是什么人,还敢妄见公爵大人,怕是烧糊涂了脑子……” 吴雪吸溜了一口冷气,微微扬了扬眉,心平气和道:“我们有要事找她,你就说她在不在此处便是,何须多言?” 蝶梦在旁偷笑,心想这哪是心平气和,分明就是悍匪之态。 对于官差来说,遇到如此态度恶劣的人,自然是要发火的,可这人似有急事缠身,不耐与吴雪纠缠,便说道:“她出去了……” 吴雪紧接着问道:“她有何急事?” 那人不耐烦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她带着督京卫的人出去追凶去了,这下清楚了吧?” 可是吴雪追问道:“追凶?那她去向何处?” 那人顿时没了好脾气,极其冷淡地看着吴雪,嗄声道:“往北城门去了,你若是赶得早,还能给她收个热乎尸呢……” 闻言,吴雪猛然一惊,一把抓着了那人的肩膀,那人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吴雪一双手像是铁钳子一般,一股巨力压迫着他的骨肉。 “你这是何意?!”吴雪冷声道。 “这是何意?”那人冷哼一声,冷汗混杂着雨水直流而下,可是态度依旧强硬,“就是这个意思,一伙歹人借着这暴雨,闯进了衙门牢内,救走了那一伙反贼,玉爵爷便带着督京卫前去捉拿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说着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精光,冷笑道:“怎么,你们也是来劫伙的?那就赶快吧,犯人都在里面呢,趁着那多事的娘们没回来,赶紧带了人滚蛋!” 吴雪顿时气从中来,抓着那人肩膀的手又加重了几分,那人直疼得龇牙咧嘴,只是不断说道:“你们这两个疯子,快把老子放开,斗蛐蛐快要开始了,你们不要耽误我赢钱,你劫你的人,我斗我的蛐蛐,互不耽误,岂不美哉?” 吴雪只觉得恼恨万分,可他却又不得对其动狠,不然自己与反贼何异?又落了一个反叛的把柄,屡惹事端。他暗暗叹了口气,便要放开那人,任由他去了。 可这时,只闻一阵香风袭来,顿时满屋飘香。吴雪只觉得奇怪,他松开了那人之后,那人反而不愿意走了。只见他先是一脸惊愕,而后便呆滞地颓然倒下,靠在门边,翻着白眼,从口中溢出一连串的口水,视若呆痴。 吴雪闻着这股突然袭来的香风,心里深觉古怪,喃喃道:“牢房重地,怎么会有胭脂香味?” 难道这人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要不然这死气沉沉的大牢,怎么会有这般旖旎之气? 这时候,蝶梦忽而惊愕了一声,吴雪看去,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胭脂盒,痛惜地说道:“哎呀,都被雨淋湿了!”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说道:“你学会用胭脂了?” 蝶梦摇了摇头,笑道:“这是在群仙林的时候,仙儿娘娘送我的,我一直放在身上没用,没想到白费了别人一番心意……” 接着,蝶梦便看向那人,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倒下去了,你把他给打了?” 吴雪摇了摇头,沉思道:“我只是抓着他而已,没有动用内力……” “估计是吓傻了吧……”蝶梦看着那人的眼神有些冷,她眯着眼,那股冷淡狡诈的神态,好似变了个人,却只一转眼便不见了。 这时候,那人忽而跳起,嘴里怪叫一声:“糟了糟了……要赶不上了,我的蛐蛐定能大获全胜,给我赚的盆满钵满的……哈哈哈哈……”话音未落,便夺路而逃,一转眼便跑了出去。 吴雪一怔,心想:“这世间还真有能令人如此痴狂的东西存在……要不然他何须装疯卖傻,趁机逃走呢?” 吴雪只当那官差见他纠缠不休,便想了一个装死的假象,趁他们不戒备,就此逃走,斗蛐蛐去了…… 他被此人的真情所打动,便也不再去管他。一旁蝶梦哭丧着脸,痛惜地看着手中的胭脂盒,幽幽叹了口气。 吴雪苦笑两声,对于胭脂水粉这类女子用品,他也没了主意。只笨拙地安慰着蝶梦。 蝶梦幽幽道:“别人送的东西,自己未必就真用得着,但是自有一番情谊在其中,毁坏了怪可惜的……” 她将胭脂收起来,随即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不是要找玉姐姐么?得赶快走了……” 吴雪疑惑道:“他只说了临江城的北门,北门区域甚广,到哪里去寻她呢?” 整个临江城都笼罩在幕雨之中,吴雪和蝶梦急急赶路,带着寻找玉舞焉的目标一路冒着风雨雷电来到北城,直到他们见了高耸的城门,都没有发现有玉舞焉的踪影。 吴雪只觉得机会渺茫,此般寻找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可想来也是,流匪行踪诡秘,脚长在自己身上,想逃到哪里就逃到哪里,吴雪又怎么能知道一群匪徒怎么想的呢? 他不断思忖着,细细想来,如果一群人贸然闯进大牢,玉舞焉怎么会任由他们去劫人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北门 吴雪和蝶梦马不停蹄的,冒着风雨一路来到北门区域。可这一路走来,临江城无不是扑朔迷离的雨雾,整个天地灰暗一体,他们二人直像是那风雨中的落花飘叶,斗篷下摆随风烈烈,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吴雪心里犹如此光景一般晦暗,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四顾而望,可这一路走来连人都很少见,哪里见得着一个姑娘和一群督京卫?这么茫然无措地寻找,怎么可能在此风雨交加的世界里,找到一个人呢? 蝶梦观望一阵,却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于是她开始重新在脑海里整理此事情的前后因果。 吴雪心中暗暗发恨,此前是遇到了一个啰嗦主簿,今个儿又碰到了一个蛐蛐达人,他如此吞吞吐吐,口中的话都说不利索,只说了玉舞焉带着督京卫去往北城追逃离的反贼。且不说关在牢里好好的反贼怎么突然就被人救走了,而对于“反贼逃离”这件事,临江城当地的府衙官差似乎都不太上心,身为一个事关人员,竟然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了解,只想着要去斗蛐蛐,真是令吴雪觉得骇然。 他只觉得这天太过晦暗,这地太过污秽,在这样扑朔迷的半瓢江湖上,怎么能让自己总是当一个追寻者?吴雪和蝶梦站在临近北城门的街道边上,此地有一个依靠着运河的八角小凉亭,他们匆匆跑到此处,暂避风雨。 蝶梦脱下帽子,甩了甩斗篷上的雨水,看向站在亭下呆呆怔怔的吴雪,他斗篷上滴着雨水,茫然地望向飘飘洒洒的雨幕。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每当事情出现状况的时候,总是会下雨,还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这场连绵不断的雨,恰如吴雪朦胧不清的心绪。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一府大牢,怎么就被几个小蟊贼给突破了呢?他从府衙大牢内的情况来看,这只是一小伙人,可就是这么几个人,偏偏就在玉舞焉的眼皮底下把那几个反贼给救走了。 说起劫牢,吴雪想起了他原来初出江湖,和兰儿历经千辛万苦去往英璃城的时候,就因为一块如梦圣教的令牌,他们二人被打入大牢,说来也巧,当晚便发生了白玉榷劫牢一事,也有了后来一系列突发情况。 跟此次不同的是,那次是十二琉璃庄的人明目张胆打入大牢,强行救走了牢中犯人。这次显然计划的更加细致,动用的人也更少,办的事也更巧妙。凭借着玉舞焉的本事,原本不该就这么轻而易举就让反贼被人救走,可是他们偏偏做到了。 吴雪心想,自己是不是高看玉舞焉了呢?以她那种火爆耿直的脾气,对于一些细微的蛛丝马迹未必会有心留意,而错误往往就出现在忽略细节开始。 见吴雪愁眉不展的神色,蝶梦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把追查反贼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天生的马大哈,朝廷看来真的是无人可用了……” 蝶梦闻言哈哈一笑,嗔怪似的瞥着吴雪,说道:“好啊,你在背后说玉姐姐坏话,小心我回来到她面前将你一军!”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雾气腾腾的河面,喟叹道:“可是她现在会在哪呢?总还不会是追出城去了吧?” 蝶梦若有所思道:“确实也有这种可能在……”接着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若是她贸然追出了城,我们还要到哪去寻她呢?” 吴雪点点头,说道:“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她此行仅带了一对督京卫,而反贼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人救走,必然是早有密谋。玉姑娘贸然追出城,如果路遇歹人伏击,此刻又是天降大雨,那恐怕只会……” 他不敢再往下说了,因为不论怎么来看,玉舞焉一旦贸然出城,很有可能会因为一时意气,而深陷埋伏,结果也必将是九死一生,罕有生还之法。 吴雪说到这里,蝶梦忽而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凳上,默默地流下了泪。她吸溜着鼻子,眼睛水汪汪的,含混不清,像是河面上氤氲的雾气。 见她黯然垂泪,吴雪也凭觉心灰意冷,只在嘴里念叨着:“玉老虎啊,玉老虎,你可千万别被人给拔了尖牙,除了利爪,那样你就不是老虎了……” 到了此时,吴雪才发现,仅凭借着他们两人的力量,是对么微末。他心底凄凉的想:“如果兰儿、师傅、张道长、游大哥他们在就好了。凭借着他们的本事,必然能很快找到玉舞焉和此次反贼**的线索……” 可是现在只有他,还有一个迷迷瞪瞪的蝶梦,虽然他们有心帮助玉舞焉,但是却深感无力。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没有手段,没有清晰的思路,只能和玉舞焉一样,一股血气上头,便要去贸然从事,实在冒失。 于是,他开始自我怀疑起来,只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一离开他人就无法生存,就连思考也无法冷静地顺利进行下去。他握紧了拳头,一脸愁苦地站在亭下,徒然望着这场阻拦他们的大雨。 一边,蝶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清澈透明,她抹了抹脸上的水迹,悄悄看向吴雪。见他呆呆怔怔的悲苦模样,心底也是不由得一酸楚。她幽幽叹了口气,岂又怎会不知吴雪心中所想? 蝶梦心想:“我在他身边必然行动受限,可我不在他身边,谁又能保证他的安全?现在他没了那些武力高强的友人们相助,我又怎能轻易再离开他?” 蝶梦无比纠结地绞着手指,良久,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吴雪身边,拉了拉他的斗篷,吴雪回眼一望,蝶梦说道:“你这家伙,这样就打算放弃了?” 吴雪苦笑看着蝶梦,说道:“我没有放弃,只是眼下线索太少,临江城这么大,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呢?如果她还在城内还好,如果她追出了城,我们该怎么办呢?她只带了一对人马,歹人们如此顺利地劫走反贼,必然是早已经内外通过气的了,此行凶险的很……” 蝶梦嘴角逐渐浮现一抹笑意,悠然点了点头,说道:“你把玉姐姐看得也太无能了吧?她虽然脾气不好,也是个一根筋,但是她还不傻,而且武艺超群,就算是抓不了人,起码也能安然无恙地逃走吧?你就这么对她没信心?” 吴雪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横插一手,这些原本都不是他和蝶梦的事,可是他偏偏要插手。他总说他总是很倒霉,其实还是因为他爱找麻烦。对于他自己爱找麻烦这点,他向来是不否认的。可是,吴雪对于玉舞焉仅有那一丁点不愉快的记忆,他反反复复在脑海里翻找旧日的记忆,可是他没发现一点能和她是朋友的证据。 吴雪问自己,为什么要帮她呢?朋友吗?他们应该算不上。见她长得好看吗?其实也就那样。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个爱管闲事的性格么?可是吴雪始终找不到多么明确的理由和动机,去冒险帮助一个朝廷高官。更何况,他只是一个草民而已,多管闲事,岂不是也要有点自知之明么?不然岂不会被人认为是无能者的狂怒?他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想要帮助她。他只找到一点合理的理由,那就是他想要帮助一个人,仅此而已。嘴上说的是义正言辞,可是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也许吧,但是所有人都是冷漠的,似乎好像受帮助者如果不带点“色”或者其他什么,就不会有人施以援手。 对于蝶梦的笑语,吴雪也是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不是对她没信心,只是我这一路过来见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这些完全是我从前没有想到的,也是想也不敢想的。她是个大家小姐,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对于江湖、官场上的诡谲莫测,未必想得到。她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恐怕要吃亏……” 蝶梦笑道:“既然这么担心她,就不要如此气馁悲观,面对困境,你更应该相信她,而不要质疑她的能力。可千万不要被一场雨浇灭了希望的火,我们不是要帮助她么?那么就不要如此低迷,想办法也要找到她。” 吴雪苦笑道:“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呢?” 蝶梦嗔怪似的看他一眼,笑道:“你之前遇到事不是很有信心的吗?怎么这次就像是打了败仗的公鸡一样?你不是喜欢摸鼻子的吗?一摸鼻子,啾~想法就出来了哦!” 吴雪顿时噗嗤一笑,蝶梦也呆呆地笑了起来。看来,蝶梦观察的倒是细致入微,连他忘记摸鼻子都被她发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绕道而行 听了蝶梦揶揄的俏皮话,吴雪顿时笑了起来,蝶梦也是笑着学着他的样子摸鼻子,嘴里还念叨:“哎呀,我喜欢摸鼻子,只要一摸鼻子,啾啾~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就都出来了!” 吴雪登时红了脸,苦笑道:“你这家伙,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我只是把你动作里的潜在台词给想出来了而已……”蝶梦笑道。 二人玩笑过罢,吴雪咳了一声,终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将手指攀向了鼻子,装模作样地思忖良久,这才苦笑道:“这次我是真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蝶梦一直期待地等着吴雪的回应,可没想到他却是这么说,登时感觉脚下一滑,差点就倒地不起。她扶额气呼呼地说道:“你……你想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跟我说……没办法?” 吴雪见蝶梦嗔怒之状,心里发虚便连连安抚,给她分析道:“你看眼下的情况……我们并不知道,玉姑娘究竟是不是真的出了城,如果她真的出了城,那我们更是寻她不得。临江城北面全部是群山连绵,此刻又是大雨,山道湿滑,我们若是要贸然去寻她,很有可能非但没找到她,反而自己受险。而且……若是我们前去北门打听,恐怕会被那些守城官兵所怀疑。现在情况并不明朗,所以还是不要冒失。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玉姑娘,我们留在这里找找线索,没准会有用……” 蝶梦苦着脸听吴雪说完,不耐烦地嘟囔道:“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也还是说,我们没办法帮到她么?” 吴雪摇了摇头,摸着鼻子道:“你知道吗,我们并不是全知视角,并不能明察秋毫,对一起**有全面的了解,只能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理清头绪,再做打算……” “所以?”蝶梦嘴角带着怪笑,疑惑地看着吴雪,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吴雪苦笑道:“我们都有些被冲昏了头脑,在**不明朗的人情况下,本不该贸然行动,而是要找找线索。当时我们去临江城大牢找玉姑娘的时候,只是在外面办公处见到了一片狼藉的卷宗,并没有亲自下到牢狱里,看一看现场的情况,对立面并不了解。而且,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听了那个蛐蛐达人的片面之词,怎可令人信服?” 说到这里,蝶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那个蛐蛐达人的话未必就可信,从他那慌里慌张的样子来看,可能除了斗蛐蛐,就没有什么东西对他重要了。而且他又是在情急之下说出来‘玉爵爷去北城捉拿反贼’,很有可能只是脱身的借口罢了……” 吴雪无奈一笑,说道:“我只恨自己没有张道长、游大哥他们那种的手段,若是强硬一点,那就算是那蛐蛐达人想诓骗我们,也能教他老老实实地说话……” 蝶梦心想:“你从来都只是想当一个不会落人闲话的好人,却总是学不会张节陵、游天星他们这种江湖老油条的作风习气。你不想亦正亦邪,你只想当一个本本分分的好人……”可她转念一想,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如果一点小事就将你改变,那就不是我所认识的吴雪了……你就是你,向来如此。” 于是蝶梦笑盈盈地说道:“嗯……如此看来,此**从头到尾,我们就只遇见过一个蛐蛐达人,也只听了一个蛐蛐达人的言辞而已……” 吴雪沉思道:“身为一个与玉姑娘共事的官差,他不可能不知道大牢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蝶梦转了转眼睛,一副狡黠精明的模样,这种神色,是绝对在“蝶梦”脸上看不到的。 稍后,她便恢复了蝶梦会表现出来的脸色,一脸纯稚地看向吴雪,眼睛里闪着恰如琥珀般的光芒,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对那个蛐蛐达人感到奇怪。我总感觉他在隐瞒什么,又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她像是引导一般悠悠说道,一双眼睛还透露出些许狡猾的光芒,听了她的话,吴雪也深觉其古怪之处。 “他是我们唯一所见的此事的相关人员,本不该让他轻易溜走的,是我太大意了……”吴雪喟叹道。 蝶梦笑道:“既然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不如先回大牢那里看看,总该能找到什么的……” 吴雪思前想后,也唯有此一种办法而已,他突然有些泄气,只觉得自己离开了兰儿他们,似乎连思考都忘了,他暗恨自己的犹豫踌躇,从而白跑了这一趟。 蝶梦重新将兜帽罩在头上,首先冲进了雨幕,回头对吴雪道:“你这家伙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慢吞吞,犹豫不决的,可是没有人会等你的!” 吴雪忽而被她唤醒,微微一笑,便紧跟着她踏入了雨幕。二人来回折腾一番,这下又折了回去,吴雪只感觉现在自己好像是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和一个红裙少女披着斗篷穿梭在临江城的雨幕里。 他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如此迟钝,难道真的是我闲了太久么?安逸闲适的生活虽然舒服,但在此卑鄙无耻的世道上,真的会有这样的机会么?” 久经风雨的剑客,一定不会让他的剑变钝,就算是平常日子,也会时时取剑来磨挫利之。 状态,吴雪在找的是一种状态。就像是想写一段话一样,昨天跟今天写的很有可能风格完全不一样。也许昨天的更好。伏案苦思的笔者一直在思忖着,怎么样才能算是令人满意的写法呢?起码令自己满意,要比昨天的更好吧。跟那些伏案冥思苦想的人一样,吴雪此刻也在找寻自己本该有的状态。 吴雪就这么跟在蝶梦后面,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下来,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天,就已经让他这把剑变钝了。 此刻雨势渐小,此前那颗大如豆般的雨滴,变成了绵绵细丝。天色已经不想之前那么昏暗可怖,而天雷渐息,只在远处的乌云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咽。 吴雪想起了此前对蝶梦说的话,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这种郊游一般的思路,吴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开始迟钝了。所以,他情不自禁想要对这个被他的“误判”给带偏的姑娘说一声抱歉。 可直正当他满含歉意的偷瞄着蝶梦的时候,她忽而露出了微笑,像是雨中红花,晦暗挡不住明艳动人之色,迷离而又灿烂。蝶梦的眼睛直盯着前方,加快脚步往回赶,她不想停下来。吴雪如此看着她,怎么也让她无法直视。她脸上发烫,心想:“抱歉的话就对玉姐姐说吧,若是她伤着了,我可要拿你是问……” 而吴雪犹豫片刻,见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奇怪之余便也安心不少。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玉姑娘,你可要拿出从前的脾气来,那样坏人就都会被你吓跑了……” 一路无言,很快二人便回到了临江城府衙内。此刻与之前没什么差别,依旧是空寂无人,光影幽暗,虽是盛夏,但无不透露着丝丝死气,像是一个凄凉鬼域。 一进门,吴雪忽而目光一闪,将蝶梦拉了下来,蝶梦显得颇为好奇,询问道:“怎么了?” 吴雪看着地上说道:“大概是有人回来了……” 蝶梦见吴雪目光如炬,一脸凝重沉静之色,便偷笑起来,心想:“这不是眼光很尖嘛……” 她装作不解,问道:“有人?难道我们不是人么?” 吴雪苦笑道:“除了我们以外,有人提前回来了。” 他指了指干燥的地上的湿漉漉的脚印,悠然笑道:“你看这些脚印,除了之前我们来回的脚印,还有那个蛐蛐达人一来一回的脚印以外,还有一道多余的脚印……” 蝶梦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些脚印都沾足了水,难以分辨是谁的鞋子留下的……” 吴雪眼睛望向后面,笑道:“不管他是谁,这次都不会让他轻而易举就溜走了!” 见他如此镇定坚毅,蝶梦不由得撇撇嘴,偷笑了两下,心想:“也没白费我陪你兜圈子……” 于是,二人便轻手轻脚地朝后堂走去,心里有了底,吴雪便稍微放心了许多。还未走到牢狱办公处,只听见那边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吴雪和蝶梦交换个眼色,便悄悄往那边走去。 这动静颇大,像是将重物抛到地上的沉闷声响,其间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破碎声,更令吴雪觉得奇怪,心想:“就算是找东西,也不用如此暴躁吧?” 等吴雪和蝶梦走近,只听声音是从那“偷鸡摸狗部”传来的,吴雪对蝶梦小声道:“先别着急,看看再说……” 蝶梦点了点头,二人像是两个不太高明的盗贼一般,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间屋子,探头探脑地朝里面望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回到起点 吴雪和蝶梦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屋里那人正翻得起劲,满庭只闻那聒噪起伏的声响,那人在“偷鸡摸狗部”里翻箱倒柜,时而拿起什么东西看一看,便又恨恨地摔在地上。他正在兴头上,又怎么能听见吴雪蝶梦二人犹如猫儿般轻巧的声音? 二人探头探脑地朝里望去,只见一人身着湿漉漉的黑色府衙便服,从后面看去,其身形显得佝偻,正不协调地弯曲着翻找箱子,再一看去,只见满地卷宗碎瓷,极是狼藉。那人就站在这一地的杂物之中,恨恨地跺了跺脚。 吴雪跟蝶梦交换了个眼色,疑惑地心想:“此人在寻找什么?现在敌我尚未未明朗,疑点还有很多,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他接下来如何……” 蝶梦微瞥了吴雪两眼,随即轻巧地将手伸进袖子里,摸索一阵,便只见她脸上浮现一抹悔色,心道:“糟糕,我的唤神香又湿了,此般又没有武器在身,若是突遇不测该如何?难道真的要他保护我么?” 正待二人各自思忖间,只听那人忽而发出一声惊疑,便又惊喜地从卷宗堆里拿出一份,打开来看,忽而惊喜地叫了一声,嘴里兴奋地喃喃道:“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 见那人已经找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蝶梦便对吴雪使了个眼色,她碰了碰吴雪,用眼睛朝里面比了比,吴雪立马明白过来这个动作的意思:“他已经得手,我们要不要动手?” 却见吴雪摇了摇头,虽然他并没有表露出太多信息,但是蝶梦还是知道他心里所想:“我们这次休要再莽打莽撞,看看他接下来如何,偷偷跟着他……” 各自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他们便会心地点了点头,这时只听屋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先是低沉,后又忽而高亢了起来。吴雪和蝶梦很快便想起了这声音的出处,那正是此前蝶梦找到的蛐蛐的叫声。 吴雪只觉得怪异:“这蛐蛐怎么跟其他蛐蛐的叫声不太相似?” 屋子里的那人半晌没有动静,只是呆呆地拿着那份卷宗,站立一阵,便从旁边拿起那个蛐蛐罐,朝口袋里一装,收好了卷宗便要转身出来。 吴雪他们距离此人不远,如此近的距离,很快便会他发觉,可当他走出门时,只见外面细语绵绵,大牢庭院里一片昏暗,死气沉沉的,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别无他人。 那人松了口气,可他接下来却没有径直离开大牢,而是拿着一串钥匙,朝着关押犯人的牢区走去。 在屋檐之上,只见吴雪和蝶梦正头朝下趴在那里,二人无不是一脸紧张神色,待那人进了牢房以后,二人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蝶梦轻笑道:“若不是你动作快,我们可就要被他发现了……”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他翻找地太入迷了,杂音盖住了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不然非被他发现不可……” 蝶梦笑道:“你怕什么,这个人拿着蛐蛐罐,大概就是先前那个人,他可不像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 吴雪无奈道:“人不可貌相,我总觉得此人有古怪,他的那只白蛐蛐也很古怪,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知道啦……啰嗦!”蝶梦嗔笑道。 吴雪看着监狱黑黢黢的入口,沉声说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蝶梦睁大眼睛,却惊疑道:“咦,我们还要进去吗?”她看看那犹如地狱般漆黑的入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断然拒绝道:“别!还是别跟进去了,反正他也跑不掉,在这等着不就行了吗?” 吴雪坏笑着看向蝶梦,说道:“要不你先在这里等,我进去看看?” 听到吴雪这么说,蝶梦又是立马拒绝道:“不行,不行!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自己就跑了,让我一个人在这人间鬼域里担惊受怕么?!” 吴雪苦笑道:“那你要怎样?” 蝶梦说道:“直觉告诉我,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分开,不然就会被各个击破!” 吴雪苦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一种说法,叫做‘一网打尽’?” 蝶梦红红的脸上有些愠怒,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好了好了,婆婆妈妈的,我跟你进去……看看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可真是他们一同进入了监狱,蝶梦便不由得害怕了,她躲在吴雪身后侧,一双手紧紧拉着吴雪的胳膊,看着黑黢黢的监狱,真宛若一座人间地狱。 里面只燃着寥寥灯火,墙壁上的灯座分隔的很开,几乎是每隔两丈才有一个小油灯。而且监狱里面空气很是污浊潮湿,地面和墙壁上都渗出水渍,弥漫着一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恶臭的味道。 蝶梦就好像在飘,她一到这里面便好似有些恍惚,梦游一般拉着吴雪,二人轻飘飘地穿越过一条长长的甬道,道路也渐渐开阔,他们这才看见了一个个牢房。 那一个个被铁栏封锁的牢房里全是黑黢黢的,墙壁上微弱的灯火照不亮里面的黑。如此看去,便好像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魔窟,你不知道里面究竟封锁着什么样的厉鬼。 就连吴雪也有些诧异,心想:“这牢房的状况比起英璃城的那座监狱,可要差远了。这里究竟关押的是犯人,还是一个个地狱里的魔鬼?” 蝶梦看到这副场景,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她浑身发抖地靠近吴雪,颤声道:“雪……雪容……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里面必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要不然怎么这副鬼样子?” 吴雪心里也是有些惶惑,对于蝶梦的话却没有留意,正当他想要回话的时候,只听这监狱的深处是不是发出一阵阵细微的响动。 吴雪低声道:“嘘……里面有声音,先别说话……” 闻言,蝶梦抓着吴雪的手也不由得握紧了起来,吴雪能感受到她在微微发抖,就连他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他自己在颤抖,还是她在颤抖。 在二人都不再说话之后,这里面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吴雪像是扎根在此处的树干一样,身子硬挺挺的,就连肌肉也开始僵硬起来。这里静的可以听见他们二人竭力克制的呼吸,还有那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吴雪紧绷着身体,细细地听着那黑暗深处传来的奇怪声音。只听那声音像是一只病猫在无力地抓着墙壁一般,发出“嘶啦嘶啦”的刮擦声。接着,那声音忽而变了调,像是一条垂死的狗一般,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喘息声。 听着那声音,吴雪忽而感觉自己的灵魂忽而被提了起来,一股血气上涌,脑子里“嗡”得一声,就连呼吸也停顿了一下。 蝶梦已经是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可是她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恐惧,只见她一双眸子露着寒冷的光,正扫视着监狱深处。因为害怕而就将脑袋埋起来躲避,才是自欺欺人。 她小声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 吴雪从那声音里回过神来,只见他此刻已经是冷汗满面,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因为他曾经就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接着,吴雪便惊疑地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东西……还被关在这里面……?!” 蝶梦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吴雪,惊惶道:“……什么东西?” 吴雪为了安抚她,便笑了两声,说道:“还能是什么?……除了犯人以外,监狱里面还会有什么?” 蝶梦颤声道:“就算是犯人,这里面关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寻常犯人……我们还是快走吧!” 吴雪对于“那种东西”的恐惧,至今仍旧留在他的脑海里,并为此让他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而无论这是猜测也好,实情也罢,这个地方很是古怪,不能久留。 于是吴雪也忽而蒙生了退意,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从前他所经历过的黑暗,沉声说道:“走……” 他们并未深入监狱,只是站在甬道的出口观望了一阵,正当他们想要撤出这黑暗潮湿的魔窟之时,只听一阵呼啦呼啦的机括声响,吴雪猛然一怔,立马拉着蝶梦便向外跑去。 可还没等他们跑到甬道,便只听一声沉重的巨响,一道铁栅便落了下来,阻拦了出口。而那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犹如惊雷,在黑黢黢的牢房内回荡。 蝶梦惊呼一声,立马往后一缩,待二人冷静下来,只见那铁栅栏将整个出口封死,每根铁柱犹如小孩子的手腕粗细,密密匝匝地横排着,让人想下手靠着蛮力扭开都无法下手。 吴雪和蝶梦对此突如其来的变故骇然失色,拍打着铁栅栏,可是那根根实心的铁柱却纹丝不动。 他们像是被关在监牢内的囚犯一样拍打着栅栏,可是除了闷闷的声响和已经疼痛的手,便再也没有什么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算计 吴雪对此变故骇然不已,蓦地提起一股内力,双掌朝铁栅栏上拍去,可是却丝毫不起成效,依旧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面前。而他又借着微弱的火光朝铁栅栏的下方看去,那一根根铁柱嵌插在一个更为粗厚的方形铁柱里,严丝合缝的贴合着地面,连一点下手上抬的空间都没有。 见此情景,吴雪顿时心中一凉,苦笑了一声,心想:“这下好了,怕什么来什么,难道这次又要让我在黑暗里寻找求生的出口么……?” 而一旁的蝶梦此刻已然是惊骇得花容失色,她颓然靠在铁栅栏边上,轻声呜咽道:“这……这监狱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她,她满眼泪痕地看向吴雪,只见他正对着铁栅栏,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色。 吴雪现在陷入了自责当中,原来只是他一个人倒霉,这次倒是把无辜的蝶梦给牵连进来了。他本身的武功就是个半吊子,何况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蝶梦呢? 吴雪想着,心里便是一片死灰,二人靠在铁栅栏上,久久一言不发。 半晌,蝶梦才低声说道:“我就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古怪……可你还是不听我的话,这下好了,我们岂不是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是我太冒失了……连累了蝶梦姑娘……” 蝶梦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恨恨地说道:“说抱歉有什么用?不如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出去……” 吴雪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顿时觉得魂魄从惊吓中回到了身体里,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攀向了鼻子,摸索一阵子,说道:“我们是跟着那蛐蛐达人进来的,一路上走过来也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岔路……” 蝶梦说道:“你的意思是……” 吴雪望向黑暗深处,沉声道:“他一定还在这里面的某处……” “那这个机关呢?”蝶梦问道。 吴雪思忖道:“这机关虽然启动的很巧,但也未必就是那个蛐蛐达人暗中启动的……你想啊,他自己也还在这监狱里面,怎么会把自己也关进去呢?” 蝶梦说道:“可如果真的是他发动的机关呢?” 吴雪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说道:“那就说明,这监狱里有其他通往外面的出口……但是现在还不容乐观,毕竟我们对这里了解太少,还须查探一番……” 闻言,蝶梦顿时便道:“不干!这里面……这么黑……”她畏畏缩缩地朝监狱的深处瞅了两眼,便立马收回目光,“搞不好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吴雪苦笑道:“可我们如果就待在这里,那岂不是要白白等死了?” 蝶梦气呼呼道:“还不是你冒失导致的……?” 吴雪歉然道:“怪我怪我……等一会儿出去了,你想要怎样都行……” 听他这么说,蝶梦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对于吴雪这个心理暗示,蝶梦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用意?无非是怕她过于害怕,而失去了理智和判断。 可她转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心想:“你害怕我崩溃,我倒要害怕你崩溃呢……你也遇到不少奇事了,这次我到要亲自看看你怎么解决……” 对于她这种笑,吴雪自然是没有看到,周围只有幽暗的小油灯,而且间隔很大,中间的牢房里究竟有没有关着牢犯,或者关押了什么,一概无法判断。蝶梦魅猾的笑隐匿在里幽微的灯火里。 于是蝶梦便两只手同时拉着吴雪的胳膊,佯装惊骇至极地说道:“我……我怕要是走不出去……怎么办?” 吴雪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只是他实在不好透露出自己心底那最隐晦的恐惧感。而往往在为别人加油鼓劲的时候,也是再为自己加油鼓劲。一些感情的作用都是相互的。 所以吴雪也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稍微放宽了一些,提醒自己道:“你也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为什么这次就这么害怕呢?”如此一想,他便有了勇气和信心,“比这要可怕的多的杀人迷宫我都经历过,还会怕这小小一个监狱?那次我是一个人寻找走失的众人,这次我们是两个人,加之此地并非伸手不见五指,何顾之有?” 于是他便恢复了信心,转头看着蝶梦,正色道:“放心吧……你之前不是对我说过,要我把以前的古怪经历都告诉你吗?我经历过一次比这要凶险得多的**,也还是逃出生天,这些无非只是关押逃犯的措施,没有大碍,我们这就去查探查探,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吴雪的眼中燃着幽微的火焰,但只那一点火光,也可照亮着宛若鬼域的昏暗监牢。 蝶梦回过神,却只说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嗯……如此算下来,你倒是欠了我多少了?那次你打我一巴掌,我可还没找你算账呢!这次出去,我们就清算一下吧?!” 吴雪苦笑两声,扶起蝶梦,无奈说道:“好……你想打我一巴掌也行……现在我们走近点看看……你跟紧我,不要走散了……” 蝶梦老老实实地拉着吴雪的胳膊,轻轻笑道:“放心,我会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着你的……” 二人借着幽微的灯火,缓慢地朝里面挪步,吴雪心跳有些加快,因为他有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他之前见到那种怪物时才有的恐慌感。而他没有告诉蝶梦关于“夜叉”的故事,只是提醒她说道:“这里面关押着很多穷凶极恶的犯人们,如果他们听见有人进来,而扑上前拍打牢门,你不要害怕,反正这一道道铁门很是结实,每个锯子锯上十天半个月,估计连道痕迹都留不下……” 蝶梦点点头,说道:“没事……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跟家禽宠物无异……我不怕的……快走吧!” 可她心下想到:“你想安慰我,我自是知晓,你想的那种‘怪物’,我更是了然于心,这倒是多谢你的好意了……这里面乌漆嘛黑的,手上也没个刀剑,而且我的‘香料’都湿了,遇到突发情况要怎么办呢?” 她忽而想起了玉舞焉笑话她的话,当时她和玉舞焉嬉闹,而玉舞焉知道蝶梦内力比不过她,便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蝶梦便悄悄叹了口气,心想:“我在这里除了能分担一些他心理上的恐慌和焦虑,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呢……” 走了一阵,后面那个甬道的出口已经彻底被黑暗吞噬,二人小心翼翼地追寻着火光,就像是人类的先祖一样,轻手轻脚地朝黑暗深处踏去。 这监狱构造也无复杂之处,就是一条道走到底,吴雪和蝶梦一直走到了尽头的那堵墙,摸到了上面被雨水渗透的墙壁,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一面墙被旁边的灯火照亮,不知从哪刮来死死的凉风,弥漫在这死寂沉闷的监牢内。 蝶梦向四周望了望,喃喃道:“这就是尽头了……怎么没有一个人影?” 吴雪微微低头思忖片刻,抬起头观望着湿漉漉的墙壁,说道:“莫非着墙上有通往外面的机关么?要不然那蛐蛐达人怎么会没了身影?” 蝶梦在旁看了看,说道:“这监狱内的灯火分隔过开,每个牢门都隐藏在黑暗里,就算是他躲在哪一个角落里,我们从旁边走过也不由得能发现……” 吴雪突然有了一种顾虑,就像是之前他们被蛐蛐达人摆了一道,白白浪费了时间一样,他担心正如蝶梦所说,那人躲藏在这黑暗的某处,趁着他们一股脑走到路的尽头,从而折返回去,打开牢门,是以脱身,而他们便又会被重新关在这里。 可吴雪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这样,那机关必然是在出口附近,可为什么他深入其中门便关了?难道机关在里面,不在外面?还是说,这里面有多处几关么?”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得头脑发蒙。这牢内的空气实在是太过污浊,恶臭味怎么也挥散不开,而那不知道从何处飘进来的凉风便是他们唯一可以感到慰藉的事物。 为了防止那蛐蛐达人逃走,吴雪曾经想过要让蝶梦去出口处等着,他们二人一头一尾,防止他暗中逃出去,可是他又转念一想,蝶梦不会武功,遇到了一个男人,恐怕没有反抗的余地,反而还连累了他。如此一想来,便是左右矛盾,找不到一点逃出生天的办法。 这虽然不是迷宫,但胜似迷宫。一条不算太长的黑暗道路,成了他们解不开的死结。现在吴雪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人必然还在这里面,只是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而更让吴雪觉得疑惑的,便是此前他听到的那种怪声此刻已经完全销声匿迹了,这里面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人了一样。 这怎么也让吴雪想不通,一个关押犯人的监狱,没有犯人,那又算什么监狱?难不成全是那种怪物?可是为什么一点生息都没有? 正当吴雪暗自苦思的时候,只听旁边的蝶梦颤悠悠地说道:“你看……那边的监狱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门后 正当吴雪暗自思忖间,蝶梦忽而颤着身体,拉了拉吴雪的衣袖,吴雪回过神,问道:“怎么了?”蝶梦惊恐万分地指向那边一个靠近着最里面这堵墙壁的牢房。 吴雪起初还未发觉有何端倪,待一阵阴嗖嗖的凉风吹动了墙壁上的灯火,那忽明忽暗的光亮在黑暗中摇曳着,在那团黑黢黢的影子里,吴雪看见了一扇监狱的铁门,一扇被打开的门。 见此,吴雪起初觉得并无大碍,只当它是被那蛐蛐达人给打开的,但随后一细想,顿时冷汗直流,被凉风吹得他浑身发凉,顿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一扇监狱的门打开,以目前吴雪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无非只有以下几种可能: 1:那门是蛐蛐达人打开的,他很有可能就躲在里面,或者那牢房内有一处可以通往外面的机关。 2:从蛐蛐达人那里得知,此前这里发生了劫牢救人的事,那此门便是之前关押反贼的地方,门开着就不奇怪。 3:此门在机关发动以后打开,里面的“犯人”或者“其他什么”逃了出来。 只短短一瞬间,吴雪脑袋里就闪现出这三种可能性,而最让他觉得紧张不安的无非就是第三种可能性。 这里的出口已经被封死,如果这个监牢内关押着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此刻见这大开的牢门便得知,原本关在这牢内的人很有可能已经逃了出来,而且就隐藏在黑暗之中,正在观察着吴雪和蝶梦。 想到这里,吴雪只觉得浑身冰凉,就连周围的气氛也似乎变得紧张压迫了起来。 蝶梦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道:“你看这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不知道里面原本关的是什么恶人,万一要是个杀人灭口的变态……”说到这里,她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吴雪强撑着一副笑脸,干巴巴地对蝶梦说道:“你……你,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啊……”他吞了口唾沫,“你忘了吗?之前这里可是逃出了一批反贼,也许这就是关押他们的牢房吧……” 如此说来,蝶梦也稍稍放心一点,可那抓着他胳膊的手却依旧不敢放松。她悄声说道:“那我们去看看吧?总不能就在这让它看着我们不是?” 吴雪笑了两声,说道:“这里面太黑了,我看看那油灯能不能取下来……” 说着,二人便紧挨着朝最近的一盏油灯走去,连动静也不敢太大声,在灯火的昏暗光影里,只见两人之影如若一人。 蝶梦一直躲在吴雪身后,他们二人走到油灯前,吴雪伸出手指微微触碰了一下油灯的灯盏,便冷不丁地吸溜了一口气,缩回了手。 蝶梦哈哈一笑,说道:“小孩子都知道燃烧的铜灯盏碰不得,你却偏偏要以身试险,真是笨死了!” 吴雪抓住着片刻的情况气氛,笑盈盈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瞧我,真是笨得可以,这种常识都忘了……” “你等一下……” 蝶梦说着,便将斗篷脱下,递给吴雪道:“你包着吧……” 吴雪接了过来,又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了递给蝶梦,他们二人便像是马戏团里高空抛球的小丑一般,来了个移形换影的法门,只不过有些拙劣。 蝶梦略带嗔意地笑了一声,接过斗篷,苦笑道:“你这人……嘶……” 吴雪笑了笑,便用斗篷包着手,取下了油灯,这下光便被他握在手里了。 “你穿上吧,这里面还是挺冷的……真是奇怪,大夏天的,就算是为了气氛烘托,也不该这么违背常理啊……”吴雪喃喃自语道。 取了灯,他们二人便向那牢房靠拢过去,此刻蝶梦也是收敛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朦胧的火光照亮那牢笼的瞬间。就连吴雪也不由得收止住了呼吸,周围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吴雪的身体紧绷着,保持着一个防御的姿势,等到火光照亮了那间牢房之时,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凌乱的干草茎,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了。 蝶梦松了口气,和吴雪相视一笑,说道:“瞧,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了……” 吴雪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登时感觉蝶梦说的在理,有些恐惧,都只是人自己在吓唬自己罢了。 “走吧,进去看看……”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吴雪举着灯四下里照了照,忽而将灯火停留在了一处墙壁上。吴雪走进看了看,只见那面墙的墙根处,有着横七竖八的深深抓痕,而那抓痕,有类似人手的五指印,于是他心里疑惑,喃喃道:“就算是发了疯的牢犯,也不可能凭着手指在坚硬的墙上划下抓痕而不皮脱肉磨的……这些……” 蝶梦凑近一看,撇了撇嘴,惊疑地说道:“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抓痕存在?难道这里面的犯人都是铜筋铁骨么?” 吴雪看见此诡异的抓痕,脑海里忽而闪现出过往的一幕。他的心不由得一沉,只觉得毛骨悚然,心里骇然道:“糟糕……糟糕……那东西真在这里……那么现在它们岂不是就在这黑暗里潜伏着?” 他此般想着,冷汗挂满了额角,只觉得这里宛如危机四伏的地狱,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虽然吴雪已经想到了会是什么东西在这里留下了这般抓痕,可他却不敢告诉蝶梦,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心一点,这东西有古怪……”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蝶梦反而更害怕了,她靠近了吴雪,眼睛惶惑地环视四周,只感觉这周围的黑暗里杀机四伏,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来气。 吴雪调匀呼吸,随后便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此间牢房。这顶多算是单人间。方方正正的构造,头顶被封死,看不见上面的房梁,吴雪想:“这就是一个正立方体……” 他随后看向牢门,只见上面封锁牢门的铁链还挂在那里,只是那门锁已经打开了,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吴雪疑惑:“难道是有人把这个牢门给打开的?” 他一想到原本关在这牢里的东西,便觉得浑身发怵。对于那个诡异恐怖的东西,吴雪到现在依旧心有余悸,只想着:“若是这里面的东西,真的是被人刻意放出来了,那现在岂不是就在这黑暗的某处徘徊着?而这出口又被铁栅栏封死,这下着监狱就是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了,若是真的碰到那怪东西……” 他不由得想起此前和张节陵、游天星二人密探迷宫之时,游天星仅一手绝妙的暗器绝活便能射瞎一只大夜叉的双眼,酣斗之余还能毫发无损。而再观张道长,还记得在狭窄的地洞里,他拂尘一出,那一只迅捷的小夜叉便被扭断了脖子。 而此刻吴雪手无寸铁,又没有他们二人那种绝世的高招,碰到了夜叉,岂不是他二人就只有送死的份? 吴雪惴惴不安地想:“张道长和游大哥皆是一身绝活本领,而我能像他们一样,安然无恙地从夜叉嘴里逃脱吗?” 眼下的情势已然十分危机,且他们不知道那些怪物什么时候会突然蹦出来给他们一个惊喜,令人防不胜防。他没有敢告诉蝶梦,这抓痕究竟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他以为蝶梦傻傻地认为这些抓痕都是铁打的高人留下的。 蝶梦全然知晓吴雪的心思,暗自气呼呼地,在心里说:“你这傻瓜,笨蛋!真把我看扁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凭人的手指,是不可能在墙壁上留下这样尖锐的抓痕的!你真把我当成了你的累赘了吗……” 蝶梦微微颔首,悻悻然地想到:“你总是满嘴张道长、游大哥,说他们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全把自己看扁了。你一身绝世妙功,还未发挥出此功原本该有的三分力,便把自己否定了,真是个笨蛋,大笨蛋!” 吴雪有时真的挺傻,他总会认为别人会按照他所认为的来认为。就像是此刻情景,他早已经被蝶梦一通腹诽,大笨蛋,大傻瓜都当了。 在这间牢房内待了一阵,吴雪便看向外面深邃的黑暗,只觉得古怪异常,那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还是说这里有一个密道,可以通往外面?吴雪无法一一细细考量,但是他有一种感觉,就算是真有一个密道,也不会是在这关着怪物的牢房内。这牢房无论怎么看,除了一面铁门,其他五面都是一块块沉重的大石块浇灌堆砌而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机关的藏处。 可他们又不得不出去,就算是外面有潜藏的怪物存在,他们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谁知道以这个府衙人员的办事效率,会多长时间才能发现大牢的出口被封死了呢? 吴雪定了定心神,对一旁正恨恨瞪着他的蝶梦说道:“这里的犯人……大概已经逃出去了,玉姑娘追的大概就是这一批犯人……我们先出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可以逃出去的路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黑暗中的跟随者 蝶梦正当暗自腹诽着吴雪,心里暗怪他自怜自艾,时时刻刻把张道长、游天星、石业兰他们挂在嘴边,说他们如何如何厉害,说他们武功如何如何精妙绝伦,全把自己看扁了。 她瞥着眼,微微撅起嘴,嗔怨怪罪地斜溜着眼看吴雪,心想:“你本身就已经身怀绝世神功,只还没有发挥出它的三分力量,便就如此。我看就算是你真的将天下最绝妙的武功学成,也还是一副怂包软蛋样!” 正当她暗自嘀咕吴雪此时,却见吴雪看向她,说道:“走吧……我们先出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吧……” 蝶梦赶忙将眼光从吴雪身上抽离回来,轻描淡写地“啊”了一声,是以做认可。 吴雪此刻忧心忡忡,他举着灯走在前面,可灯火幽微飘忽,二人步行牢狱之间,周围鬼影重重,加之又出奇的沉寂,更让他心生不安。蝶梦缓缓跟在他身后,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此刻正在想什么,只见她时不时地用手指抵着下巴和脸颊,时不时地点点头,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题的解决办法。 只是没想到,吴雪突然从前面来了一句:“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蝶梦只顾着想心思,却没有发现吴雪正回头望着她。蝶梦赶忙跟进两步,笑道:“没想什么……”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跟紧点儿,这里面没准会有危险。你可不要被人捉了去,这黑嘛嘛一片,我没有游大哥的冥眼能找到你……” 蝶梦心想:“又是别人,又是别人!你就不能相信你自己嘛?!” 可她却不露神色地笑了笑,便紧跟上去,笑道:“什么是冥眼?还有,那个小胡子对你很重要吗?” 小胡子是蝶梦对游天星的专称,他未过而立之年,却喜欢在嘴唇两边留着两撇犹如眉毛一般的浓密胡子,看起来很有几分男人味道。再加之他喜欢笑,而每当他微笑时,他的两撇小胡子也在跟着笑,那样的自信而诡魅的笑总是会让人觉得放心的,起码你不会怀疑他。 吴雪边走边说:“冥眼嘛,是游大哥独一无二的奇门异术。那一双眼睛可以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尤其可以在黑暗无光的地方视物,实乃全天下少有……” 蝶梦笑盈盈道:“那不就是野兽的眼睛吗?你看那些野兽,在夜晚里它们的双眼犹如鬼火,诡异魅惑,原来他长了一双野生动物的眼睛……” 吴雪闻之哑然,只能苦笑道:“虽然说得不怎么好听……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接着,蝶梦便又问道:“我听你老是提起他们,提起时又止不住神色黯然,那他们人呢?”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幽幽道:“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我与他们失散了……而今连他们是生是死都不明了,实在令人忧心……” 他们走得很慢,并且一一检查了每一个牢笼,只是令吴雪觉得奇怪的是,每个紧锁的牢门后面,全部是空荡荡一片,哪里有牢犯的身影?吴雪想,怪不得这里悄无声息,静得可怕,原来连一个犯人都没有。与此同时,他又产生了一个疑惑:一府大牢,怎么可能会连一个囚犯都没有呢?要是说天下太平到无人做贼作恶,吴雪根本不相信。那么又为何会有此怪景? 而令吴雪稍稍放心的是,他们走了一圈,发现人为打开的牢门只有最里面那一扇门,其他的都牢牢的紧锁着。 吴雪蝶梦二人说起此事,蝶梦更显疑惑之色,说道:“可真是奇怪,那些反贼都是关在这里面的,难道劫牢的人把全部的人都劫走了?可为什么其他牢门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想了想,冷冷说道:“好像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连那个蛐蛐达人也不见了踪影……宛若是一座吃人的黑暗地狱……” 听她冷冰冰的语气,吴雪只觉得脊背发凉,讪笑道:“现在情况还没搞明白呢,别说的这么吓人……什么地狱不地狱的……” 接着,他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黑暗的深处,沉声说道:“除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黑暗的监牢,那可能才是真正的地狱。” 蝶梦想着心思跟着吴雪,他忽而停下脚步,她撞到了他的后背,紧接着便撤回两步,说道:“怎么了?” 吴雪缓缓回过头,只见他的脸上蒙着一层晦暗的幽影,忽闪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耀着,而见他神情,却是一副极其冰凉诡异的面孔。蝶梦见他如此可怖的面色,不由得退后两步,戒备道:“喂,你……你别吓唬我啊……虽然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阴暗,但这里不是家中,你不要胡作非为啊……” 吴雪依旧是那副疑惑诡异的神色,问蝶梦道:“……你有没有听见脚步声?” 蝶梦微微歪斜着脑袋,失笑道:“脚步声?我们的算不算?” 吴雪却摇了摇头,用一种低沉的可怕的语调说道:“不是。不是我们走路的脚步声……” 蝶梦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挑拨起来了,几乎快要崩断。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不是我们走路的声音?那难道是飘着的声音吗?” 说到这里,她把她自己吓坏了,在这样一个冰凉黑暗的环境里,她情不自禁想要想寻找到一丝生气,并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向他靠拢。可是,她又颇为忌惮吴雪那古怪的神色。跟往常对他的印象一联系起来,便认为是此处无人,而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内心被道德底线束缚的牢狱打开了,里面的恶魔正要蚕食于她。蝶梦虽然害怕,但是她也害怕吴雪那种表情,于是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没有急着靠向吴雪。 吴雪显得有些讶异,“飘?”他想了想,接着道:“不是飘,确实是走路的声音。这个声音似乎跟我们走路的声音频率很接近……就好像是按照我们的走路方式在走一样……” 蝶梦缩了缩身子,怪异道:“会不会是那个蛐蛐达人?可我怎么没有听到?” 吴雪一脸忧虑、紧张地说道:“那脚步声夹杂在我们二人的脚步声中间。我发现了,我们走的频率不一样。当我脚落地的时候,你的脚才抬起来,那脚步声不是我的脚步声,而是你的。” 蝶梦嗔怨似的瞪着吴雪,说道:“我的脚步声又什么奇怪之处吗?” 吴雪思忖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你的脚步声似乎比之前的沉重了一些……可是那脚步声却没有跟你的脚步声完全的重合。那个脚步声的落脚,似乎要比你稍微慢一点,但是已经相差无几了……” 蝶梦眨眨眼,说道:“呃……你的意思是说……?” 吴雪一脸阴沉地说道:“那个东西在学你的走路方式……它想混在我们中间,好不让我们发现……” 蝶梦却笑道:“虽然你没有小胡子的冥眼,但是你耳朵很好使嘛……” 吴雪挤出了一丝苦笑,她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而吴雪从他们二人的脚步声中辨别出那多出来的脚步声,只感觉浑身发凉,心口似有大鼓擂响。他明白,那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不可能是那个瘦巴巴的蛐蛐达人的脚步声。 想到这里,吴雪冷汗直流,他动也不敢动,当他们停下脚步声的时候,那个古怪的脚步声也随之停止了。他浑身紧绷,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一双眼睛借着微弱的灯火四下里看去,可是周围笼罩着一层让人看不透的深邃黑雾,他怎么也没有发现。他侧着耳朵,细细地聆听着监狱内的声音。 见他凭借着感知去搜寻周围的所有动静,蝶梦便也没有再说话,她静静地看着吴雪,保持着离他两步远的距离。 她暗暗心想:“你不是有所特长嘛,为何非要去羡慕别人?别人眼睛好,你的耳朵好,这就是你异于常人之处。就像我嘛……哼哼,就没有你的耳朵好使,我可没听见什么奇怪的脚步声……” 吴雪细细听着,这监狱很静,静的可以听见他们二人的呼吸声还有咚咚有力的心跳声。 稍等一会儿之后,吴雪忽而紧紧蹙起眉头,将耳朵微微偏斜,他听到了两下极其细微的声音,就好像是溶洞里滴下的水滴一般。 只是那声音在被他捕捉到以后,便消失了,他又听了一阵,那滴水声便又响了起来,这次好像不是一滴水落在路面上的声音,而像是一摊烂泥掉落在地面上的沉闷声响。 与此同时,吴雪忽而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方位,他举起油灯,朝着蝶梦身后照去,却只见一个朦胧的黑影出现在了幽微的光晕里。 那朦胧的黑影东西约莫七八尺高,正处在蝶梦后面三四步远的距离。吴雪顿时见此阴影,顿时感觉浑身过电,直冲头皮,浑身的毫毛顿时竖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黑暗中的跟随者(其二) 无果,三人只说些打动气氛的话语,但总是打动不起来,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吴雪被这次的事件搞得摸不着头脑,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恐惧来构筑,那这次的就是纯靠所有的情感构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呢? 他这样想着,可马上就发现了疏漏,就像之前张节陵对他说的你不能看一个女孩子漂亮就说她行为不端。那些都是片面刻薄的看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求不得所致。 百里穆和子愉感情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这跟盗经还有杀害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情感,感情…… 吴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纠结个人的感情,无法将逻辑扩散到细致的线索中,这样怎么也不能破解这起事件。 他不自觉就会用所有与案件有关人的情感去推理,去编织所有可能的可能。他是不是太过忽视真实的线索证据了呢? 可他又无法破解人的心灵密码,只能从得来的情感线索中编造出一个可能的故事,将事件进行还原。但这又难免出差错,而且很不靠谱。 感情是会变的,故事从来没有特定结尾。当你原本在脑海中预想一个故事的时候,当落笔到结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都已经活了起来,超出了编造者的预料。这是一种令人激动又令人沮丧的发展,事情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有特定的结尾。结尾也不只是一个单薄的句号,也不该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收束。 有些故事像是一条射线,从懵懂混沌的一点出发,在某些节点发散出无数旁枝错杂的去向。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们没有尽头。故事没有结尾,情感没有尽头。爱一刻,就永远都爱。这些东西永远无法消亡毁灭。它们只是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可能只是藏了起来,跟世人开玩笑,让他们自己都忘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尾。 所以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百里穆和子愉的感情发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起来。他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呢?他们只是有嫌疑,但未必就是犯案者。 他微微叹了口气,鼻尖是从林荫道深处吹来的细微花香。就像是只闻到花香,就会在脑海中联想出花的美丽一样,只是看到一些事情,就会在心中引发一系列的震动。 那些东西太过复杂,太过模糊,令一个人突然失落,却又突然激动。失落是因为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根据一些琐碎幻想出来的。激动的是,你知道它的存在,就算它很遥远,就算是世事多艰也不会改变的,像是墓志铭般铭刻心头的。 在吴雪的脑海里原本浮现的故事大纲,现在全部都已经被推翻。现在,他需要最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他心中的想法。 他开口道“惠悲大师,那几个被害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惠悲大师道“在旁院的一间房子里。” 三人当下一同前往。 屋子里很幽暗,只有几盏小油灯点燃着,小小的火苗在推开门的刹那摇摆了一下。好像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四具尸身停放在木台上,他们整齐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他们已经毫无生机,成了一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尸体,只是一件东西,被人剥夺生命的人。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查看一具尸体。 惠悲大师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脸略微撇向一边。 张节陵略微一笑,带上了手套,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卷起衣袖,揭开白布,那几个人的面目挨个显露出来。 他们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遍布尸斑,看起来不像是毒杀后再放血误导的可能。 他们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深红的伤痕。 吴雪皱皱眉头,道“他们是被割喉致死吗?” 张节陵问惠悲大师道“发现尸体的时候藏经阁里面的血迹就是只在地面上有吗?” 惠悲大师点点头。 张节陵冷笑一声,说道“这歹徒是欲盖弥彰。” 吴雪看向尸体,道“也确实如此。这么深的伤口,是被人用狠厉一刀劈砍出来的,若是如此,血迹不该那么规整。” 惠悲大师道“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张节陵一笑,猛一下子拉开他们的衣襟,道“是心脏部位的这一点!” 吴雪接着灯火看去,只见他们每个人左胸部位都有一个孩童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吴雪一怔,说道“一点红?!” 吴雪想到了从前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一点红”的事迹。没有人见过这个杀人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让究竟用什么手法杀的人,只是每个被他杀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梅花状的红点。久而久之,人们给这个杀手取了个称呼“妙夜郎君”。 张节陵一笑,道“哦?你也知道这个妙夜郎君?” 吴雪点点头,他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杀手的事迹,也依靠过家中关系调查过。他看了很多凶杀案件记录的卷宗,几乎每个人死相都出奇的一致,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只是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太过狰狞,一度成为吴雪年少时的阴影。 吴雪接着道“可这传说中的妙夜郎君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快二三十年了吗?”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就算是他重出江湖,恐怕也是个老人家了,你看,他的手法都变得如此粗糙了!” 吴雪仔细看着那个伤口,传说中的妙夜郎君杀人不见血,就算是那胸口一点点红,也是没有任何伤痕,就好像是女人在额头画的梅花妆一样。所以一度有人怀疑,妙夜郎君其实是个女人。 可这个“梅花妆”却是有伤口的,而且那梅花是用血画出来的。 这下子吴雪倒是疑惑了,喃喃道“难道是有人学着妙夜郎君的手法把罪名推脱给他?” 张节陵笑道“这恐怕是自欺欺人了,这么明显的伤口睁开眼都能看见。” 吴雪道“那这究竟是这个妙夜郎君的手法生疏了,还是有人装模作样呢?” 张节陵略微沉吟,说道“这个人装模作样也太过了一点。先是模仿妙夜郎君的杀人手法,再进行一次伪装把他们脖子抹了。” 吴雪苦笑道“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张节陵也是笑了,说道“这个人真是很闲,闲到发慌的境地了。”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起盗经事件越发诡异起来。 他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一样。这种感觉让吴雪觉得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吹开,幽幽烟雾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灯一下子被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吴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节陵按到了木台底下。 “趴下,别动!” 吴雪只听张节陵这么一句话,随后黑暗中响起一阵“嗖嗖”。 是暗器!吴雪顿时反应过来,缩在木头台子底下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屋子里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打斗的声音,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死一般的沉寂。吴雪非常害怕这种气氛,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雪小声喊道“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黑暗中有着幽幽的悲鸣声。 吴雪一咬牙爬了出来,道“是谁?” “雪公子……” 吴雪一听,是惠悲大师的声音,于是立马重点灯火。 只见惠悲大师蜷缩在角落,身上中了几处暗器,那几枚铁蒺藜穿破僧衣,镶嵌在他的肉体里,衣襟染红了一片。 吴雪一惊,立马跑了过了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这伤口周围立马浮现出紫黑色的痕迹。 有毒! 吴雪心里一阵发苦,眼见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中了暗器奄奄一息,心里发急。 于是立马跑出去叫了巡逻的武僧来,那几个武僧却显得懒洋洋的,见了方丈受伤中毒也没有什么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交换了个眼色就背着老方丈到了他的禅房。 其他几个住持问讯也接连赶来,只是令吴雪气愤又怀疑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显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而是面色冰冷,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吴雪紧迫道“各位有没有会医术的?” 其中一个住持说道“阿弥陀佛,此是小庙,哪里有什么医生?” 吴雪气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不看他,只是各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惠悲大师,他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若是现在下山叫医生的话,一来一回恐怕人都凉了。 吴雪顿时心生绝望,会医术的张节陵此刻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觉这个寺庙太过人情淡薄,太过诡异。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惠悲大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用尽力气小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跟这个小兄弟说点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黑暗中的跟随者(其三) 惠悲大师说完,那些人只面色阴沉,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转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雪面色凝重,把门关上。 他说道“大师有何吩咐……” 尽管他话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下这种情况,惠悲大师俨然是活不成了。 他留存一口气,招了招手,吴雪贴耳过去。他用这最后一丝气息竭力说道“雪公子,雪容公子……你一定要找到《普罗经》,一定要……一定会找到——!” 话未说完,他顿时没了气息,那双眼睛顿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昏暗模糊,吴雪知道,惠悲大师圆寂了,是被人所害而死! 吴雪只跪在地上,头伏在床边,久久沉默。 良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在磨牙,像是无常在磨刀。 他缓缓抬起头,面目阴冷,只一双眼睛微微看向惠悲大师。他睁着眼,嘴巴微张着,遍布皱纹的脸上都印刻着不甘。 吴雪久久凝视,他突然感觉惠悲大师好像笑了,不甘的脸好像是一块被融化的坚冰,成了阳春三月的美好风光。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太快了,生命的消逝就如流星,上一秒还在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吴雪将惠悲大师的眼睛阖上,起身呆呆站在那里。 他开始怀疑是张节陵搞的鬼。从情况来看,他最有可能盗取经卷,也可以在他们看尸体的时候暗中出手杀害惠悲大师。 可他随后又恢复了理智。这是不太可能的,尽管他确实有机会,也有可能出手害人。 但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块,他不可能有完整的时间去盗经连杀四人。而且,那杀人手法太过拙劣,简直就是个不会杀人的人刻意模仿成妙夜郎君的手法来杀人的。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忽然想到,那四人被他们被绑了手脚,嘴巴被堵住,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杀了他们,为何他会情不自禁想到必须是会武功的人杀人呢? 想要杀人的人本就不一会是会武功的人。因为他们更加知道生命的宝贵,就算是面对敌人,能和解收手也会尽量收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才会杀人。 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激动或者平静的状态下,就会立下死手。 吴雪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把凶手当成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做的呢?要杀人就必须是会武功的? 他为自己步入思维误区而惭愧,若是自己更加敏捷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不多时,禅房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连任何准备都没有,就好像是忽然炸了锅一般。 吴雪听见了脚步声,杂乱、匆忙,他像是要接受审判一样淡然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百口莫辩,因为最有可能杀死惠悲大师的人,只有离他最近的吴雪和张节陵,而且他们又被惠悲大师唤去一谈。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盗经贼,连杀四人,最后又下毒手暗害少林高僧的罪名了。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屋中灯火摇晃一阵,冲进来一大群人,开头的就是百里青峰,旁边还有百里穆和子愉。所有人都穿着衣服,衣服也都很平整,就好像他们睡觉不脱衣服一样。 吴雪想笑,只是在他还没笑出来,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他伏倒在地,脸上却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青峰怒目圆睁,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这贼子,亏了惠悲大师这么信任你们,你居然出此毒手!” 旁边有人说道“装得倒挺像,实际呢,就是个贼!” “你看他还有脸笑!”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踹了他一脚,随后那些腿脚犹如暴风雨般下坠。吴雪抱着头,疯狂大笑着,笑声很是凄厉。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就是想看人惨叫悲嚎,然后痛苦求饶的可怜模样。可这个小子居然笑了,还满是不屑狂妄的狂笑着! 这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更加激怒了他们的怒火,于是古往今来所有跟他们有关的,无关的怒火,甚至他嫂子跟人跑了也全部都发泄出来,倾泻到吴雪身上。 吴雪全身都被拳脚相加,他抱着头,感觉像是沐浴在雨点里。他狂笑着,声音却渐渐落幕。 怒火这东西,好像会激发人所有的潜力。当怒发冲冠的时候,连累都感觉不到了,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成就感。同时,怒气也似乎很有感染力,当几个人红眼的时候,就会带动一群人的怒火,暴力会瞬间蔓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有些无关的,不明所以的人,也会凑上来踢两脚,好像别人踢了自己不踢显得不太合群。 不合群会被孤立,孤立会带来孤独感。孤独使人空虚,而人总是要想着法子来满足自己的,通过暴力来发泄情绪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合适。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吴雪死活,反正我踢了,也就两脚,法不责众嘛…… 踢了两脚,那就再踢几脚吧,反正都是踢了,干脆踢过瘾吧…… 吴雪已经没声音了,他夹杂在众人的拳脚中,渐渐连挣扎都没了。很显然,有关没关的都把吴雪当成了出气筒。 就在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你们这些杂碎,滚开!” 突然,一个身影掠过,一个人胸口咯噔一声,霍然横飞了出去,那人躺在地上抽搐一阵,连吐了几口黑血,看来流通在他们血管里的血,也都是黑的。 来者接连动作,下手毫无阻拦,也没有人能阻拦,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个模糊的动作一出手,一行人前部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是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头。 来者冷面肃眉,站在那里犹如杀星一般,轻蔑地扫了一圈众人。 他正是张节陵,他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看着吴雪,又看看床上惠悲大师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他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衣服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 奇怪的是,他枕着一只胳膊,眼睛放空,好像不是被打,而是在小憩。 百里穆被扇了一巴掌,此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他爬起来捂着脸,叫道“你个老贼子,还敢行凶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也敢惹我百里家?!” 子愉刚才踹得最凶,所以张节陵还了她一脚,此刻她勉强站起身,捂着肚子,面部都有些扭曲,指着张节陵骂道“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穷凶极恶的贼,杀人狂!”随后她又关切地摸了摸百里穆的红肿的脸,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 张节陵只冷眼看着他,现在站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见来者不善,立马没了先前的狠劲,皆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还接连发出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好像他们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百里穆面部扭曲着,身体也有些颤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节陵,居然有人感动他?!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动身,就往张节陵脸上打来。 张节陵只冷笑一声,身子微微错开,一只手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再一甩,犹如提小鸡一样将他甩飞出去。 百里穆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很高,起码在临江城是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深不见底的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起都起不来了。 子愉见状,立马爬了过去,关切地道“穆哥,你没事吧?” 百里穆见自己的怒火发泄不掉,而她又自己送上门来,当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立马被打倒在地。 她泪眼婆娑头发散乱的模样太过可怜,让见者不忍。她略微直起身子,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依旧爱慕地看向百里穆,转而阴狠地瞥向张节陵和吴雪。 吴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是见到这么一个表情,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感情。 张节陵看向吴雪,说道“这群三教九流二两功夫没有,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惠悲大师的死吧……若是再对他们出手,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刚才用内功护体,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张节陵苦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只是这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疑。 那声音太过清纯悦耳,犹如晨之林鸟,翅膀挥开一片迷雾,飞向你的身边来。 众人问声望去,都是不由得一怔,只见两个俏佳人一脸惊愕地看着满地的人。 吴雪见到来者,顿时苦笑起来。正是兰儿和蝶梦,蝶梦悄悄躲在了兰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 吴雪先是一愣,心想这下可热闹了,怎么她们俩也来了? 他见到了兰儿的目光,几分关切几分恚怨,温柔又惊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突发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怪物的弱点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关于秦姑娘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偷梁换柱 吴雪苦笑了两声,心里却愈发觉得奇怪,他走进有火光照亮的地方,看了看手指,只见丝丝殷红覆在指腹,他又闻了闻,还是那般刺鼻的腥臭味。他狐疑地说道:“是血……真是奇怪,这上面怎么会有血?” 而此刻那夜叉鬼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监狱里又重新恢复了了无生息的死寂。 蝶梦朝下面看了看,说道:“那怪物走了……” 他们二人缓缓朝前走着,可吴雪冷不丁地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他稳住身体,朝后面的黑暗看去,接着下面依稀的火光,那里似乎有一团黑影横在那里。 吴雪从下面取上来一个油灯,向那边一照,顿时浑身一振,蝶梦看到那黑影的真容,顿时“哎呀”一声捂住了眼。 在他们三步外,正躺着一具死尸。吴雪蹙着眉走进一瞧,只见那具尸体面容满是恐惧和不甘,而在他的脖子和胸口,有着挤出几处骇人的伤口,凝固的黑血染满胸襟。 蝶梦瑟瑟发抖,惧色道:“这……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吴雪举着灯看了看,说道:“这人死了没几天……” 他再看死者的衣服,愈发觉得万分古怪,这人身上穿的乃是官差衙役的衣服,可他再细细一瞧,顿时骇然失色,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蝶梦被他着一动弹吓了一跳,“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吴雪脸上蒙着一层阴影,他蹙起眉头,沉声道:“这人我见过……” 他想起之前来临江府报官那次,守门的两个衙役,其中那个向吴雪讨要好处的,正是此人。 蝶梦惊奇道:“你见过?这人是谁啊?”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他不忍心再见那人临死前的表情了。那僵硬可怖的神情永远留在了他的脸上,并随着时间终将化作尘泥。 “这人是临江城守门的衙役,可怎么会死在这里?”吴雪满腹狐疑地说道。 就在这时,蝶梦又娇呼了一声,吴雪回首望去,只见她满脸惧色,手颤抖着指向后面。 吴雪朝那边定睛一看,顿时感觉脊背发凉。只见在幽微的火光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黑影。而当他们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些人无不是喉咙、胸口中了数刀而死。而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人都穿着官服,有的是文官礼服,有的衙差短打。 吴雪登时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汗毛都浸泡在寒凉污浊的气息里。 “怎么会……这些临江府的官员,怎么都死在了这儿?!”吴雪失声道。 蝶梦浑身发抖,躲在吴雪身后,说道:“是谁这么胆大妄为……竟然连朝廷命官都敢杀?” 吴雪感觉头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吸溜一口冷气,心中惶惑不已。等他定了定心神,这才发现此事的严重性。 “无论是谁杀了这些官员、衙役,只能说玉姑娘此刻危险了……” 吴雪接着说道:“而这些人都大概死了三天时间,而玉姑娘回府两天,这杀人灭口发生在她回府之前……那她回到临江城,见到全府上下官员神秘消失,难道就没有怀疑么……” 这时候,蝶梦在旁幽幽道:“如果那些官员并没有神秘消失呢?” 吴雪一愣,“没有消失?”他忽而眼中放光,登时明白了过来,“如果真有一群恶徒敢杀朝廷命官,再来个身份调转偷梁换柱,再伪装成他们……”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如果事情真的像是猜测的这样,那玉舞焉现在正身处一个周边尽是恶魔的环境中。 吴雪只感觉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些恶徒的目的是什么呢?”蝶梦狐疑道。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难道是因为这劫牢救人一案?可这些悍然匪徒真的如此费尽心机,不惜杀掉一府上下官员,就是为了救几个反贼么?” 他越想越奇,越想越怪,但是令他觉得惊恐不安的是,无论他们是处于哪种目的,玉舞焉的境况都很堪忧。而她初来乍到,本就是天都派来追查反贼一案,自然不熟悉临江城本地的官员,就算是有几个杀了真的官员的反贼偷梁换柱,她也分辨不出来。 吴雪蹲在地上,仔细检查那些官差们尸体,而蝶梦伫立沉思,此刻她脸上的稚气一扫而空,被一种狡黠精干的神色取代。她见到这些尸体以后,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在心头,令她觉得惶惑恐惧,可是更多的却是疑惑。 蝶梦心想:“玉姐姐此行所带人马不多,而此刻又有暗敌伺伏,她这么贸然地追过去,只怕是要腹背受敌……” 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府之官尽被歹人杀绝,这一件事的后果是什么。朝廷震怒,必然血流成河。而她又不得不为玉舞焉的安危担忧。就算是玉舞焉武功高强,但是她脾气火爆难以变通,虽此刻为官以来改良稍许,但比起真正的江湖恶人,心机城府还是差了很多。 蝶梦忧心忡忡道:“现在玉姐姐下落不明,而今又发现了官差的尸体……这一前一后的怪事,可真的令人担忧……” 吴雪蹙着眉头,死者他已经全部检查了一遍,无一例外,全部是咽喉、胸口中刀而亡。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一股胀痛感让他疲惫不已。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那些死者一眼。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个玩蛐蛐的小贼,他是唯一一个事发后出现在府衙里的官员。如果真的是偷梁换柱,调包了朝廷的官员,那么此人也很有可能是个伪装的贼子……” 一切的因素都指向那个蛐蛐达人。而那个人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这监狱里?如果还在,为什么他们一直找不到他呢?这些夜叉鬼又是怎么一回事? 吴雪想起了云响寺一事结束后,他们一行人夜半报官,而拉出来的夜叉鬼还惊动了当地的百姓,都说是人间现恶兽,纷纷放炮换符以求家宅平安。 他一直都很好奇,那些夜叉鬼后来被怎么处理了?如今在临江城监牢里再次见到这个怪物,更令吴雪觉得心中生寒。难道它们就是被关在这些监狱里?吴雪思忖着,只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方便指清道明的说出来。 一座监狱……一只夜叉……吴雪和蝶梦……还有一个蛐蛐达人…… 这时候,吴雪想了一想,对蝶梦说道:“走吧,我们再往里看看……” 蝶梦有些害怕,说道:“什么?还要往里面去?” 这时候,吴雪提高了嗓音,“再去看看吧,没准那个家伙现在正躲在那里窥视着我们,偷着笑呢!” 而随后,吴雪熄灭了手中的灯火,二人有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蝶梦已然知晓吴雪的计谋,便小声说道:“我们真的还要往里去吗?” 吴雪随后拉着蝶梦于一黑暗处爬了下来,小声说道:“当然不用。我们就在这等着,我们在明,他在暗,指不定他就在等着我们被夜叉鬼吃掉呢……” 蝶梦点点头,看向出口处,“真是奇怪,难道他就不怕夜叉鬼吗……” 接着,他们二人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注意着监狱里的动静,只是这种感觉别提多诡异。爬在一群被残忍杀害的官差中间,而且周围又是黑黢黢、静悄悄的、怪物出没的监狱,气氛甚是诡异。 一阵静默,耳边充斥着神秘的、嗡嗡的声音。这里静得出奇,太过安静反而让人觉得恐慌。 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只听监狱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吴雪和蝶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皆是向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过不多久,便见一黑影出现在了灯火里,吴雪见之一喜,此人正是那个蛐蛐达人,而这也就说明这个监狱并没有什么暗道,而是一个死路。 只是奇怪的是,那个蛐蛐达人却在嘀嘀咕咕说着话,而他周围没有一人,只见他手里拿着那个珍爱的蛐蛐罐,另一只手抚摸着,阴恻恻说道:“我的宝贝小心肝……他们都死了吗?” 只听一阵蛐蛐声响,那蛐蛐达人古怪地笑了笑,说道:“大概是死了……两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从夜叉鬼的手里逃脱?” 吴雪只感觉脊背发凉,心想:“这人原来不是自言自语,是在跟他的宝贝蛐蛐说话……” 可接下来的一幕便更让吴雪觉得匪夷所思。 只见那蛐蛐达人缓缓走来,紧随其后的黑暗里,跟出了一个阴影。那个阴影正是出没在此监狱里的夜叉鬼! 只见那蛐蛐达人在前面走着,那夜叉鬼就在后面跟着,二人脚步一致,几乎没有差别。 吴雪冷汗只猫,心想:“难不成这夜叉鬼又看上了这个蛐蛐达人,跟在后面学他走路?” 可他的疑惑很快就被打消了。只见那人忽而停了下来,幽幽道:“果然做事还是要留一手……你说是不是啊?” 他古怪地笑着,缓缓向后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驯服 吴雪和蝶梦就齐身爬在牢房道:“我忘了……你现在是一只没了人智的野兽罢了,听不懂人话的……” 说罢,他便轻轻喟叹一声,正当他想要掉头离去之时,只听幽静的监狱内忽而又响起一阵蟋虫的叫声,而那叫声颇为怪异,很是凄厉急促,像是警告提示一般。 与此同时,那蛐蛐达人忽而之间变了脸色。只见他眉目阴沉,似有厉鬼敷面,他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身后的夜叉,可整个监狱里半黑半明,又无其他动静,怎么自家宝贝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难道说……这附近有人?”那蛐蛐达人喃喃自语道,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四下里瞥一瞥,可就在这时候,他眼中忽而精光一掠,随之便被惊恐覆盖。 只见在离他不远处的监狱上方,竖着两道黑影,借着幽微的灯火望去,只见那两团黑影正是两个身着官差服饰的死尸,他们半跪在那里,像是跪坐尊听教诲的学子一般。只是这画面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温馨”的师生情。因为在老师们眼里,不是所有学生都是好学生。同样在学生眼里,也不会全部老师都是好老师。 蛐蛐达人不是一个老师,尽管他前一秒却是像极了一个老师,不过是怪物驯兽师。而同样,这两个学生在他看来自然也不会是什么令人愉悦的好学生。因为这两个黑影跪在那里,头奇怪地低垂着,手也是软趴趴地下垂着,身上还有数道血痕,极是触目惊心。 蛐蛐达人被这两团突然出现在监狱上方的黑影吓了一跳,他猛地向后一退缩,一下子撞到了那只夜叉鬼,那夜叉鬼只像是受了威胁的野兽一般,从喉咙里发出丝丝的低吼声。他赶忙远离了那夜叉鬼,接着极其厌恶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嘟囔道:“真是奇怪……难道是我眼花了?他们不是死了吗……忒,真他娘的脏……” 他又惊恐又厌恶地拍打着身上的衣服,等到他揉了揉眼,再次看向那边监狱上面时,只见那两个黑影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就说嘛……死人什么可能还会动弹呢?这不是,眼花了……”蛐蛐达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正当他想走之时,眼角的余光忽而瞥见身旁一处,他松弛的神经又忽而被拉扯了一阵。只见那两团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旁监狱的正上方,低垂着脑袋。 蛐蛐达人骤然一惊,不由得向后跳了一步,他没敢再发出声,只是喉咙上下吞吐着,一双鼠眼以最它能达到的最大限度大张着,大有睚眦欲裂之状。冷汗已经沁满了额头。 他心里骇然至极,心里念叨:“这是怎么回事?!死人怎么可能还会动呢?难不成真的是我最近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觉不成?唉……该去斗斗蛐蛐消解消解紧张的情绪了……” 正当他自我安慰之时,只听两声咕咚的闷响,那两个尸体忽而以首俯地,呈跪拜之状。蛐蛐达人骇然失色,登时大叫道:“是何方妖孽,胆敢在此作祟,还不速速显形?!” 可是在他手里并没有桃木剑和黄纸符,不然真的会让人觉得他是个不异于一代天师的高人。 可更让他惊骇万分的是,那两个身穿衙差衣服的死尸却没有回话。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呢?只是那两具尸体接连上下叩首,直把头磕得“咚咚”作响。 蛐蛐达人和那夜叉鬼一齐看着那两个死者,只是蛐蛐达人浑身抖如筛糠,一脸惊怖地死盯着那两个衙差。而那个夜叉鬼本身就是个无人智的可怖怪物,又怎么会有人的那一套神神鬼鬼的敬畏感存在呢?只见它微微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又茫然地仰首而望,满是獠牙的大嘴里还不断滴下粘稠的唾液。 蛐蛐达人就这么眼见着那两个死者对着他叩了一阵首,已经是神魂颠倒,万念俱灰。他只见到两个已经死去多时的死人对他叩首,心里已经被恐慌和紧张布满,哪里还能去细细想来? 原来,那两具尸体是分别为吴雪和蝶梦所操控,而他们这里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实情,所以很好的隐去了行迹,只依稀可见两个死者在对人磕头,却没有看到在他们背后的两个活人。 吴雪当时突发奇想,想用这里的死者来诈一诈蛐蛐达人的口实,看他可否知晓这些死者陈尸于此的缘由。而当初吴雪提出这个建议之时,正当那蛐蛐达人手中的蛐蛐突然警惕地叫起之时。吴雪知道那白色的大蛐蛐必然有异于常见的普通蛐蛐,而又怕被那人发现,便出此下策。 蝶梦对此颇为抗拒,只见她满脸惊恐地摆动着死者,和吴雪一同跪在地上操纵着死者的躯体。 “你这家伙内心真的很阴暗!”蝶梦根本不敢睁开眼看身前自己抓着的死尸的肢体。“这种缺德事情都干得出来!” 吴雪沉声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被他发现,我们定会被那夜叉鬼给咬死……” 若是说他内心里真的一点抵触感都没有,那才是真的阴暗。而他们又不能直接跳下去跟他拼命,而且那夜叉鬼似乎没有要攻击蛐蛐达人的意思,反而颇为驯服地跟在他身后。出于各种原因,吴雪便想到了此种方式。 “要是仵作也就罢了,我们摆弄死者的遗体装神弄鬼,岂不损阴德?”蝶梦只紧紧闭着眼睛,歪着头,让自己的双手来控制动作。 而见到那蛐蛐达人一时被这诡异的举动震慑到,吴雪便稍稍松了口气。他在心里对死者说道:“二位爷,诸位大老爷……晚辈只是迫不得,望诸位大爷为我们指条明路,在天保佑我们,我们也好早日把杀害你们的贼人一网打尽……” 于是他就开始磕起头来,而那个死者面目伏地,身体蜷曲着,也宛若磕头一般,吴雪和蝶梦又来回磕了几个头,而那尸体也就抬起头来。而吴雪也自知此时缺德,磕一个头便将尸身扶正,可死者瘫软如泥,当吴雪再磕头的时候,便又颓然倒了下去。蝶梦也跟着吴雪一起磕头。如此反复,便像是那两个死者在对蛐蛐达人磕头一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章 借阴还魂 如此一来,在蛐蛐达人看来,那就像是两个死者在对他磕头一般。临江多迷信者,多人为此深信不疑。有敬畏心自然是好的,总比毫无信仰、毫无坚守的人要好。但凡事讲究一个度,过了叫迷信,可以信,但是不能太迷。而对于信仰来说,未必就是某种神邸一般的虚无存在。每个人心中都该有所信仰,但不是要过分去迷信。毫无信仰是很可怕的。那是一种形而上的存在,也是一个人该有的底线。若无内心所坚守的东西,出现什么事,在吴雪看来都不是什么怪事。 他自知此事缺德,便在心里连连念叨。可蝶梦却为此而恨透了他,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内心阴暗的变态。若是为仵作,此乃天职。 那蛐蛐达人眼见着死者如此般诡异形式,登时被吓掉了半条命,他接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边再无退路。他额头冷汗直冒,心想:“这大白天的,难道真就闹鬼了不成?难道是因为此地污秽阴暗,这才积怨成阴,作祟人间么?” 就在此时,只听那从那边传来一句话:“是何人扰我等亡灵清净?”那声音颇为呕哑低沉,这一冷不丁响起,蛐蛐达人双腿抖个不停,下方还浸了一摊水渍。 他心里的恐惧已经把它压垮,只见他立时“噗通”一跪,连连磕头道:“鬼怪神仙饶命!大仙饶命啊!小人是无意间冒犯于此,大仙饶命!!!” 停顿了一阵子,只听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无意冒犯?哼,那么为什么我等会冤死于此?!还不快速速招来!” 那蛐蛐达人跪伏在地上,像是一只大蛐蛐一样,身体颤抖着说道:“大仙饶命!大仙你们的命不是我害的,全是他们出的主意!” “哦?他们?他们是谁?” 那蛐蛐达人犹豫片刻,只听那声音又像是低吼道:“看来你只是一个满嘴谎言的贼人……我无端命丧黄泉,还未得如土安息,怨念留存于世间。今个儿可倒好,你这贼子亲自送上门来,可降地之极阴,定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闻言辞颇为惧戾,蛐蛐达人登时吓得一哆嗦,直把头磕地“咚咚”作响,嘴里喊道:“仙爷饶命!仙爷饶命!小的跟此事无关啊,仙爷明鉴!” “哦?无关,怎么个无关法?你若真是良善,我等自然不会加害与你!” 蛐蛐达人颤巍巍地说道:“小的已经说了,都是他们的主意,连杀害诸位仙爷也是他们亲手抄刀,小的只是迫于无奈被拉扯进来而已!仙爷明鉴,小的只是想保了自己一条狗命,可万万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啊!仙爷!” “哦?如此说来,我等倒是糊涂误会你了,唔?!” 蛐蛐达人连连告饶,说道:“仙爷怎么会糊涂,全是小的糊涂,轻信了他们的鬼话,要是知道他们会杀人灭口,小的就算是死也不敢相信他们啊!仙爷饶命啊!在下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争气的小儿,仙爷就饶了小的一条命吧!” “你倒有点孝心……” 那“神仙”思忖片刻,便问道:“我们心有怨念,因此困留人间,心里时时念叨加害于我等之人,定要教他们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见那“神仙”怨念尤深,蛐蛐达人顿时被吓了一跳,惊惶道:“小的说得句句属实,如有不属实,天打五雷轰!堕入地狱深渊,不得超生!!!” 可天公不作美,偏偏在此时又是一道电闪雷鸣,接着便听外面的雨声忽而急骤而降,满人间荒唐作响。 蝶梦一直在旁边凝神听着吴雪装神弄鬼,直被这一下抖得发笑,心想:“怕真不是没做什么好事,全作恶去了!” 那蛐蛐达人闻雷声顿起,而又一股冷风从监狱入口灌了进来,登时满间灯火飘忽,幽影闪动,好似有千百魔鬼降临与人间,他顿时吓得惊叫了一声,心里愈发恐惧,态度愈发恭敬。 只听他的叩头声盖住了声势浩繁的雷雨声,满监狱里皆是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仙爷!仙爷饶命!小的说得句句属实!此般电闪雷鸣,乃天意,非小的信口雌黄!”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让嗓子休息了片刻,便又压着声音戾然道:“谅你也不敢欺瞒……”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就连着深幽的牢狱都忽地亮起了白光,那蛐蛐达人手里的蛐蛐也撂了,接连叩首,再抬起头来便见他满额是血。 “小的不想干的……是他们那群恶徒逼我干的,我要是不干,全家人的性命可就遭殃了!!!” 蛐蛐达人骇然已极,见满监狱里鬼影狂舞,登时趴在了地上,连眼睛都不敢再睁开了,与此同时,他上面和下面的阀门同时失去了控制。 只听他絮絮叨叨地说道:“小的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诸位仙爷,小的从小就没敢干过什么坏事,可为什么老天要对我如此不公?!我从小就受冷落,没人跟我做朋友,更是没有人会愿意嫁给我!可好歹我还有疼我爱我的双亲,可偏偏为什么老天连他们也要夺走?!苍天无眼!!! 我父亲给人恶少们打了,却还说是自己从山上跌下来了,可小的家贫穷潦倒,更是没有亲戚关系……所以他就只能白白等死了!我母亲悲恸过度,加之她本就身有顽疾,不久也撒手人寰…… 我受尽了冷眼嘲笑,众人以我的痛苦为乐,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定要将来干一番大事业,让他们主动向我打招呼……嘿嘿……可就算是成了此间一员又怎样?! 天下乌鸦一般黑!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都会有恶徒存在!那为什么我不成为那个大恶徒,去狠狠踩踏别人的嘴脸,反而要叫自己受辱?!” 说着,蛐蛐达人狂笑不止,他头紧紧挨着地,他的呼吸很急促,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他的手指死死扣着冰凉潮湿的地面。只见那地面被他扣出了道道抓痕,连带着指甲和血迹,一同发出怪异的咯吱声。他在咬他的牙齿。 “而当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心甘情愿地加入了他们……只有他们不会对我冷嘲热讽,我们都是用心一气的好朋友……他们让我代替成为他们安插在这里的眼线,直到有一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玉爵爷……” 说到此处,他恨得咬牙切齿,像是野兽一般低吼道: “什么狗屁爵爷!装腔作势,未见得是真心为黎民苍生……嘿嘿嘿……只有他们才能……才能……洗刷人间污迹……他们是风雨雷电……” 说到此处,吴雪和蝶梦皆是神情黯然,心里好像堵着什么,可就是无法排解释怀。 蛐蛐达人已然癫狂,他愤恨地抓着地面,完全没了疼痛,只是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如此来回,指骨已见。他的语言愈发碎片化,多有词不达意的地方存在,与其说他是在说一段话,不如他是在表达自己的一种情绪。 “天老爷……林间小白兔,林间小白兔!!!白光,白光!他们才把我当自己人……哈哈哈……我是我自己人,他们是和自己人……风雨雷电!我是这里的暗线,他们说我是这里的暗线!我是这里的唯一一个昏睡者……我想昏睡,我想昏睡……我想白天代替黑夜,我想花朵代替死亡,我想江河汇涌成海,我想清白凝结成蓝天白云,我想……我想…… 我只是协助者……我是他们的眼线是他们的朋友是他们的朋友……他们抓捕了一批人……那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些人……那人人!那些人……全都是怪物的饵料……他们要我给他们通风报信,我发现不了他们……我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明!我的世界将会一片漆黑!可他们无处不在……无处不在!也许此刻就在我们身边……他一定在的……那种不需要言语便能知晓一切的秘密…… 我们只是沙砾……岩石成沙。我们都是时间的弥留物……他们就在这里,他们就在我们的身边!他们已经降临,他们让我成为他们的内线……我给他们通风报信……这是我的使命……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你可曾看见那**大海? 他们替换了他们,他们死于此处,却又生于此处……他们无处不在……我是他们的内线……一半黑一半明,沉沦不过两百载……兴盛不过……我们现在还在,我们现在已经消失……被吞噬…… 他们在我这里,就在我身边,他们想要救走那几个反贼……他们救走了那几个反贼……玉爵爷去追他们……可她注定只是徒劳无功……注定徒劳无功……她只是一个渺小的人,无法改变江河湖海流行的浪潮……你我皆是一样……” 吴雪和蝶梦听他疯言疯语至此,终是那:一声喟叹了无痕,满天悲怆语难尽。他们久久一言不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气泡 因为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蛐蛐达人所说的言辞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甚至有很多似是而非的臆想在里面,使人难以理解和接受。而作为装神弄鬼的两个听众吴雪和蝶梦,在他们紧蹙着眉头听完蛐蛐达人的自白以后,根据其间破碎的信息在脑里整理了一番,形成了以下大致的故事情节。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发疯,就像这世上始终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一样。凡事必有因,但未必会有果。有多少事,都是由一点开始,结果像是无穷无尽的漫漫宇宙一般,终是寻不得一个收束的结尾,它们肆意妄为,排除一切的可能和固执己见,执意向着最深邃的星空中前行。 吴雪和蝶梦可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莫名其妙就发了疯的人,而这个人刚才还好好的,无比正常,似乎还有一点小爱好。可是下一秒就变了样,他跪伏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手上的指甲已经全部脱落,地上满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没有人会想走进一个疯子的内心。他们希望这世界完美,可是这世界偏偏不完美。假装完美。例如此刻,旁观着的沉默,唯有雷声咆哮震耳,风雨任凭呼啸。 吴雪和蝶梦躲在上面,神情黯然地听着蛐蛐达人的疯言疯语,却早已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唯有那个像是他老友一般的夜叉鬼,始终像是一根铁棒一般杵在那里,依旧像是蝶梦表露出来的旁人习以为常的动作。它微微歪着脑袋,像是稚童好奇而望,又像是一个因为猎物的疯举而茫然的捕猎者。 风雨雷电四位一体,临江城又重新笼罩在了一片水雾蒙蒙之中。而昏暗的牢房内被雷电蓦地照亮,满间闪动着幽凄的暗影。在这嘈杂的世界里,唯有一人狂吼呜咽。从他的嘴里吴雪和蝶梦得到了关于此事的大致内容,可是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真的就是因为发了疯才说得如此玄妙之事,还是这世间本就玄妙莫测呢? 蛐蛐达人,这只是吴雪和蝶梦凭借着印象给他取得代号。他本名叫张三,就像是这天底下无数个张三一样,他们都是在旁人眼中不起眼的货色。就像是地痞流氓的名号一样,无不是那什么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这样的名字本就如同草芥,微末可弃。而蛐蛐达人本名张三,并不是因为他就真的叫张三,从他疯狂的举动和言语之中可以得出,他原本是有个正经名字的。可是没人叫他这个名字了,因为叫这个名字的人都已经死光了。而他好像连自己都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只字不提此事。 只是得知,张三原本出生在一个读书人家,虽家境不甚好,但倒也不坏。而他前面还有一兄一姐,不出意外,也全部都死了。所以根据家中子女的长幼排行,他自然成为了张三。这粗鄙克弃的称呼,就跟名字一样,只是找到一个特定的人的代号罢了。他自己本身好像都不以为意。 不知为何,凡事行将衰落,总是有那么依稀的迹象可辨。而张三家也不例外。在他们三人中,张一久考不第,终是患了心病,先死了。张二,论模样来说,她可能是三兄妹里面唯一一个长得好看的。就因为此,外面流传出了这样一种流言蜚语。说是张氏妻偷奸养汉,跟一个有模有样的公子哥弄出来了张二,而那张二颇像他父亲,所以相貌异于兄弟二人。 正因为此,张三从小就受尽了冷落和白眼。旁人说他姐姐是偷人偷来的,而这个弟弟是三兄妹里最丑的,没有一点像父母之处,定也是其母偷另外一个丑汉子偷出来的。 幼时的张三曾经很想问一个问题。但是他没有朋友。兄长张一屡考不第,又因为家中不堪流言蜚语,原本强健的身体不知怎么的就垮了,整日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对家中之事不再过问,就算是有心于此,也是力不足使。原本三兄妹关系深笃,却因此而逐渐破裂。而张二更是不敢出门,一出门总是免不了被人偷着指指点点。当一个人因为别人的恶意中伤而变得敏感之时,他看见旁边有两个人说悄悄话也会被认为是在说自己。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紧张,每一个动作都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这时候,无论你怎么样表达自己的述求,那都会被认为是矫情。别人总是会得意地想,我说你怎样就是怎样,看吧,这不是很对嘛,你就是这样! 张二不堪受言语之辱,而她每次出门,总是会遇上几个莫名其妙的风流公子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地打着折扇绕着她羞辱一番,言辞举止颇为下流。大意不可描述,都懂。她不堪重负,几次寻死不得,终是患上了妄想症。整日在家里疯言疯语,以泪洗面。最后郁火攻心,呕血不止,便也死了。 张氏夫妻二人本无猜嫌,一家人原本其乐融融,虽不富裕,倒也过得平平静静。也许是流年不利,也许是时运不济,这家人头上出现了死亡的阴影。张一率先病故,而后二姐呕血身亡。父亲张氏不堪内外之忧,终也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而此刻的张三还清晰记得,那时母亲在一家三人的坟前痛哭流涕,只说着张三早已经听腻的话: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家中三人接连离世,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不久也死了。 张三时年十五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母亲塌前,看着在痛苦中呻吟呐喊的母亲,竟然一点触动他的地方都没有。就像是死了一只被屠户割了喉咙的鸡,任凭它扑腾挣扎,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悲哀,血流干了,也就死了。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存在,只是眼睛放空,看着房梁,好像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嘴里一直在说着:我没有。 她死了。张三心想。就这么死了。毫无尊严,毫无怜悯,毫无仁慈,就这样,死了。张三把她埋了。就埋在了父亲、兄长和姐姐一块。 他看着原本还活着的家人,他们现在躺在泥土里,成了烂泥。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他有一个问题,可是至今还未得到解答。 张三在心里询问自己死去的亲属,为什么这天地间都是聪明之人,都是明智之人,都是正义之人。 他们无法回答他,因为已经死了的人甚至连梦都不会给活人寄托。就这么这样死了。张三心想。 后来张三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天底下不乏蠢人,也不乏无耻之徒。只不过他们在别人发现他是蠢货之前,把别人打成比他还要愚蠢的蠢货,那么他就不算是那个最蠢的蠢货。 曾经年幼时,张三饱受流言蜚语的冷落和排挤,他不以为意,只不过是自身一人罢了,独善其身嘛。 可是有一次,他到现在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那年他十三岁。有一次他起夜,却见到有人从后院**而入,他颇为好奇,便暗中观察。 只见那人偷偷摸摸来到了他姐姐张二的门前,此时姐姐已经精神恍惚,不明人理了。他看清了那人的嘴脸,是一只仁义之徒。那人向来能说会道,不乏听众,态度相貌颇为喜人。 那人在姐姐门口端倪了一阵,见四下里无人,便开门进去,张三也跟了进去。他手上拿着刀。 那人死了。张三杀的。背后一刀,直捅心窝。而看到死人,张二却痴傻地露出了笑,说道:“你把他杀了。” “我把他杀了。”张三说道。 张二看了看那人,说道:“我见过这个人,他昨天还想抚摸我呢。” 说着,她就笑了。 张三说道:“我把他杀了。” “嗯,我知道,你把他杀了。” “可你连一只蛐蛐都不敢踩踏,怎么敢杀人呢?”张二笑道。 张三的表情,张二从来没见过,这个弟弟向来优柔寡断,而且孤僻阴郁,不与人来往。可是他偏偏杀了人。 张三将刀子擦了擦,说道:“这东西该怎么处理?” 张二笑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们姐弟对视了一阵,他们都有些不明白对方的言辞和意图。 半晌,张三才说道:“我把他丢入府衙门口好了。” “你怎么敢?”张二笑道,“你为什么偏偏要把他放在官府门口?” 张三找了一块白布,将那人裹了起来,严严实实的。 “他是恶人,我把他杀了,自然是送给官府。”张三说道。 “好,你把他送到官府。”张二依旧笑着。接着,她又问到:“可你一个人能拉扯得动吗?” 张三终于露出了微笑,此时外面的夜风刮进了屋子,烛火随之剧烈跳动了一下。 “我有朋友。”张三开心地笑道。 闻言,姐姐张二却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朋友。” “我曾经没有,但我现在有了。”张三说道,“它会帮我把恶人带到官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气泡(其二) “你有朋友了?”姐姐张二显得颇为吃惊。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竟然还有朋友,还有人愿意跟他成为朋友。可是他的态度颇为坚决,而且笑容也前所未有地轻松。 他有朋友。他的朋友会帮他。 张三点点头,终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微笑,说道:“我有朋友。这个朋友无论如何都会帮我。它会帮我把这块肉丢到官府门前。” “那真是太好了。”张二从床上跳了下来,拍着手掌,笑道:“我能不能见见你的朋友?” 张三有些为难,说道:“我这个朋友不喜欢见人。” “那不是跟你一样吗?”张二笑道,看也没看地上的死人,他已经被白布严严实实的裹住了,像个粽子。“你也是不喜欢见人的。” 这时候,有个人进来了。张三和张二一同望去,只见他们的大哥站在了门前两步。 他面容憔悴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又看了看地上的粽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在干吗?” “哥哥不是向来早睡的吗?怎么今天来妹妹这屋了?”张二不解地说道。 张一将门关上,夜风有些冷,他只穿着白色衬衣衬裤,连白色袜子也没有脱,他只穿着袜子来的。袜子脏了。 “我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比往日还要不踏实,怎么也睡不着。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怪梦,突然就又醒了。”张一疑惑地看了看地上的白布包裹的粽子,那粽子会流血。 张二笑道:“哥哥做了什么梦?” 张一神情古怪地说道:“我梦见了漫天飞舞的蝗虫,他们都是白色的,竟然还会说人话。真是奇怪。” 张三问道:“它们说了什么?” 张一说道:“它们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了山岗田舍,所过之处,天地色变,无不尽毁者。” “它们说了什么,它们不是会说人话吗?”张二笑道。“可你却在说它们的坏话,它们说了什么?” 张三和张二一齐看着张一,此刻的他已经瘦弱不堪,犹似枯骨,两只眼睛凸了出来,很是吓人。只是那两只眼睛却泛着光。 “它们嗡嗡叫,所有人都在逃跑,但是我却迎接了过去。你们知道因为什么吗?”张一眼中的光芒有些狂热,一双眼睛来回盯着张二和张三。 他故作玄虚,张二看了看张一的衣服,拍掌笑道:“因为你和它们一样,都是白色的!” 张一眼中的光芒顿时一激射,万分欢喜地说道:“小妹真是聪明。正因为我跟它们穿的一样,所以只有我才能听懂它们到底在说什么。” “可为什么只有你才跟它们穿的一样呢?为什么只有跟它们穿的一样的大哥才能听懂它们说话呢?”张三疑惑不已地问道。 张一看见张三手里拿着刀,而那刀上面还有血迹,有擦拭未净的痕迹。 “所以我才感到奇怪,真是奇怪!你说蝗虫为什么是白色的呢?”张一说道。 张三说道:“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白色的东西?” 张二拍掌笑道:“比如说这个白色的粽子,它就是白色的。” 张一摇了摇头,说道:“真是荒谬,你说怎么可能会有白色的蝗虫呢?可为什么偏偏连粽子都换成白色的了?” “因为这就是一只白色的粽子。”张二笑道,“你看里面的馅儿已经快要出来了。” 张一又看了看那个白色的粽子,说道:“真是奇怪……这代表什么呢?” 张三说道:“也许只是一个梦?” 张一却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只单单是一个梦,一定有所寓意,不然怎么会这么疯狂?这么神秘?这么令人费解?”他又开始嘟囔了起来,“白色的蝗虫……白色的粽子……” “可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情就是荒诞不经的。”张二笑道。 张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了看那个白色的粽子,那个粽子跟他还有那些蝗虫一样,都是白色的。 “现实是现实,梦境是梦境,梦境远比现实荒诞的多。”张三说道。 张一却否认地摇了摇头,他嘴角露出了微笑,看看张二,又看了看张三,阴恻恻地说道:“你们错了……这荒诞不分现实和梦境。” 他看了看地上的白色粽子,总感觉有所寓意,就像是白色的蝗虫一样。 “现实的荒诞要比梦境的荒诞无稽还要荒谬绝伦,实在是令人百思不解,真是奇怪……就像是这个白色粽子一样。” 张三说道:“我现在要把这白色粽子送到府衙,你们去不去?” 张二笑着逃回了床上,说道:“大半夜的,谁跟你带着白色粽子溜大街?” 张一说道:“可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有白色的蝗虫,还有白色的粽子呢?就像我一样,为什么要穿着白色的衣服来见你们呢?真是荒谬。” 没过多久,张一便死了。他穿着白色衣服死的,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等埋了张一之后,他们一家人分别回到家中。 张二拍掌而笑,说道:“我终于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白色的蝗虫了,就好像会有白色的粽子一样!” 张三问道:“为什么?” 他们的父母已经心力交瘁,早早回去休息了。 张二看着远处的天空,天空也是白色的,今天太阳格外刺眼,没有什么白云。她的眼球也是白中掺黑,她凝望着白色的天际,幽幽笑道:“因为它们就快要来了……” 那时的张三还不明白,为什么它们就快要来了呢?后来他突然发现,有一天他也发现了,那些白色的东西。始终笼罩在他们头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怎么会有会说话的白色蛐蛐呢?我们之前见过那只白色蛐蛐,它不会说话。” 吴雪无比疲乏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那是因为我们还没疯。” 而在张三疯狂的话语中,吴雪得到了他想要的线索。事关玉舞焉的安危的线索。 事情跟吴雪他们的猜测差不多,只是吴雪没明白,“他们”指的究竟是那些反贼的同伙,还是另有其人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追逐 张三跪伏在监狱潮湿的地面上,手指甲已经全部脱落,地上满是狰狞可怖的血迹,像是一个厉鬼在地面上浮现出了原型。而那只蛐蛐罐里的白色蛐蛐,依旧在叫着,像是要唤醒张三一样。吴雪和蝶梦默然不语,他们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话。与其不知道怎么说话,那还不如不说。唯有那个夜叉鬼表现出了特于他人的态度。 它似乎很喜欢蝶梦的动作,只见它经常左右歪着脑袋,嘴巴半张着,从凌乱的獠牙缝隙里不断地滴着粘稠恶臭的口水,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瞪得圆圆滚滚的,好似一个痴呆小儿。 张三疯狂的言行举止似乎很具有迷惑性,连把那个夜叉鬼都唬住了。它像是一个看客,一个茫然无措的看客,唯有看着而已。 那个白色蛐蛐在那罐子里尖声剧烈地鸣叫着,而张三言语动作之余,将那个蛐蛐罐丢在了一边。那白色蛐蛐从罐子里跳了出来,对着张三叫喊了一阵,可是他好像打开了什么秘密之匣,再也无法休止。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而十指连心的痛似乎也全然无法让他苏醒。 它跳到了蛐蛐达人身上,一直爬到他肩膀上,在他耳边叫了一阵,那张三眼中顿时回闪过一道亮光,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忽然站起了身,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两具尸体,接着,忽而尖着嗓子笑了起来,阴恻恻道:“我活人都不怕,难道还怕死人么?!” 闻言,吴雪和蝶梦忽而一怔,接着便见幽光里闪过一道寒光,吴雪下意识地便往旁边一多,这下全露了馅。 只见一把匕首插在了死者身上,而吴雪像是一个身无遮拦的婴儿一般暴露在张三眼前。 蝶梦在旁暗暗叹息,心想:“你演技还是不行啊……既然一出戏已经开始了,那就硬着头皮也要演下去……” 只听张三阴恻恻地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小老鼠啊……”他一双阴鸷狂热的眼睛在吴雪和蝶梦之间来回扫视着,嘴角的笑意也愈发狠厉。 吴雪蹙眉俯瞰着张三,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需要任何伪装了。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玉爵爷现在何处?” 张三冷笑一声,悠然道:“我当你们已经被这怪物啃成骨头了,没想到还活蹦乱跳的……” 吴雪看了看那个夜叉鬼,而那个夜叉鬼也在看着他,神情颇为古怪,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 “你先在这里躲好,我想办法拿到他身上的卷宗,他特意回来取,那卷宗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吴雪对蝶梦小声说道。 蝶梦赶忙退开两步,远离了那些死者,说道:“可那只夜叉该如何对付?”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现在已经不能再装神弄鬼了,不然就真的有些拖沓了……” 那蛐蛐张三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却偏偏要来蹚这浑水?” 吴雪笑道:“我也不想。可在下偏偏有事需要见一见玉爵爷,这趟就算是浑水,我也要闯一闯了。” “好!”蛐蛐张三朗然一笑,他看了看鲜血淋漓的双手,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那你们就好好在这里陪着这怪物吧,恕我不奉陪了!” 说着,他便抬起脚往出口跑去,吴雪暗探叹一声,拉起蝶梦便沿着监狱的屋道:“我看到了,不管那白色蛐蛐是什么特异品种,只要不让它的主人跑了就行!” 他们停了下来,站在监狱上方,俯瞰着下方。他们都在等,等着这个宛如龟速的机关铁门。 吴雪放了蝶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下方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地说道:“你怎样了?身体能不能活动?” 蝶梦握了握拳,又踢了踢腿,接着便笑道:“我好多了,你还是想办法专心对付那怪物吧,我就躲着好了。” 她心想:“这倒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强行打破‘魂阈’,强行用内力给我压制寒毒,只怕我现在已经通体僵硬,寒毒攻心了……”此般想着又有些黯然,“寒毒越来越无法控制了,最近毒发的越来越频繁,看来得赶快找到火佛舍利,耽搁不得了……” 吴雪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蝶梦,虽然他有些疑惑,但情势所迫,他也顾不得许多,眼下重中之重,还是要想办法在避开夜叉鬼之余将蛐蛐张三抓住。 那白色蛐蛐自从钻入了夜叉鬼的耳朵里之后,它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一双眼睛变得血红,抬头朝着吴雪看去,像是两个燃着鬼火的灯笼。 对于此种变化,吴雪有些疑虑,也不敢贸然出手。 这时,蛐蛐张三冷笑道:“我很钦佩你们的勇气……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吴雪看了看那个逐渐抬高的机关铁门,心想:“在此处躲着终难制敌,还是需要在夜叉鬼手下冒一冒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驱虫 吴雪从监狱上面跳下,一双眼睛警惕地瞥了瞥一旁的夜叉鬼,而那个夜叉鬼瞪着血红似火的眼睛也在看着吴雪。 蛐蛐张三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有此般勇气,别人见到了这个怪物,无不是屁滚尿流,只恨自己生了出来,而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吴雪悠然一笑,说道:“比起对这个怪物的恐惧,我更好奇,这种杀人怪物怎么会受制于人,莫非这就是你独有的手段?” 蛐蛐张三冷哼一声,狞笑着道:“原来一个将死之人,好奇心也这么重。” 吴雪哈哈一笑,随之眉眼一沉,只是依旧残留着几分笑意,说道:“就算是面临死亡的阴影,也要保持镇定与好奇心。” 蛐蛐张三冷哼道:“可是好奇心太过强盛,反而是会害人的!” 吴雪微微颔首,眯着眼,睨着一旁的夜叉鬼,冷笑道:“此世事者,十之仈ji皆是迷雾重重,若是像个傻瓜一样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蛐蛐张三羊仰头狂笑一阵,接着看向吴雪,悠然道:“可是你很倒霉!遇到这么一种怪物,没有还会觉得幸运。” 吴雪笑道:“可我偏偏觉得是一种幸运。” “哦?此是为何?”蛐蛐张三颇为好奇地说道。 吴雪定了定心神,接着蓦地将手从背后一挥,只见微光里闪过几道银飒飒的寒光,直射向蛐蛐张三。那蛐蛐张三瞳孔骤然一锁,忽而向旁边躲去,可就在此时,吴雪已经欺身上前,冲着他抓了过去。 就在这短瞬间,那夜叉鬼箭一般弹射而出,直扑向吴雪。而它此时的速度和力道,要不之前袭击吴雪时的还要更快更狠! 那几枚暗器被蛐蛐张三艰难地躲了过去,可是他无暇顾及吴雪的攻势,眼见着吴雪的手快要拍到他的心口,那夜叉鬼先一步攻到身前,一爪朝着吴雪后心挥去! 蛐蛐张三嘴角浮现了一抹冷笑,心想:“你若是打中了我,必然要被这怪物所杀。哼哼,就看你怎么来盘算这一招了!” 见此千钧一发之势,蝶梦心头忽而一紧,她强撑着站起,可是直感觉腿脚无力,便又颓颓然倒了下去。 “雪容,小心后面!” 听见蝶梦的呼喊声,只见吴雪就在快要被那夜叉鬼大爪挥到之时,他忽而化掌为指,蓦地收敛了三根手指,以二指点出,直指那蛐蛐张三的眉间印堂! 蝶梦登时一惊,吴雪如此不知收敛攻势,就算是会重伤蛐蛐张三,但自己必然会被夜叉鬼的利爪拍到,它利爪锋利如刀,此般近距离的一抓,岂还有命在? 就在她心念俱灰之时,只见吴雪忽而像是一只大蛐蛐一般,横空跳起,那夜叉鬼如此迅捷的进攻却扑了个空,吴雪像是幽灵一般落在了夜叉鬼伸出的手臂上,连踏出两步,接着夜叉鬼提供的助力,双指续而为上。 那蛐蛐张三骇然失色,眼中的双指越来越靠近,几乎犹如崇山压道:“我今天栽在你手里,我自认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须多费口舌?!”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怪物虽然凶悍,但是我早已经知道了它的进攻方式,对我是没有太大威胁的。而你现在被我控制,生死由不得自己,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你们是谁。只是,我必须要找到玉爵爷,想必阁下是不会与我为难的吧?” 蛐蛐张三狂笑不止,可是吴雪的手力加重了几分,让他气上不来,顿时猛咳了起来。 “你身手不错,现在天下早已经是一摊烂泥,你何不寻一良主,一同开创一番事业,荡涤妖氛?”蛐蛐张三劝谏一般苦口婆心道。 吴雪悠然一笑,喃喃道:“我是个孤家寡人,对天下事不感兴趣,也无力去改变既定的轮回。只是,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有何目的,你们早已经潜伏进了临江城府衙内了吧?” 闻言,那蛐蛐张三忽而噗嗤一笑,满是讥讽的意味,冷冷道:“潜伏进临江城?”他顿了顿,接着悠然笑道:“也算是这样吧……” “算是?”吴雪疑惑道。 蛐蛐张三冷哼一声,说道:“我现在兴致不错,就跟你说说吧,反正凭你一个人也无法抗逆浪潮的流向!” “我一直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吴雪悠然一笑。 蛐蛐张三笑了笑,说道:“只是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徒劳,还能不能笑出来?” 吴雪笑道:“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都是以让人笑为最终目的。” “你倒是很有见解。”蛐蛐张三冷哼一声。可是他现在态度已经缓和许多,大有身深受感染的味道。 吴雪喟叹一声,幽幽道:“喜剧是让人笑话之余发现其中无奈的悲剧。悲剧的目的不是让人绝望,而是让人发现一摊灰烬里的希望……” 闻言,蛐蛐张三朗然一笑,笑声盘旋在幽暗的监狱里,经久不绝。 “希望吗……”蛐蛐张三笑了笑,“能从绝望中看到希望,你恐怕是天下第一人。” 蛐蛐张三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如此好奇,那我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说我们是潜伏进了临江城,是吗?” “正是。”吴雪答道。 蛐蛐张三面目忽而变得阴冷,灯火晦暗的微光连同他眼睛里的火焰一起闪烁着。 “没错……我们是潜伏进了临江城,但我也说了,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安插在府衙内线罢了……但是……这可不光光是指一个小小的临江城……” 蛐蛐张三的语气很冷,吴雪听着更觉得冷,急忙问道:“不光是临江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内蛀 一番言讨下来,那蛐蛐张三的情绪明显缓和了许多,他定了定焦躁不安的心绪,只是那一双鼠眼里却激射出罕见的精光,无比阴冷又无比狂热。 吴雪依旧用手卡着他的脖子,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放心蛐蛐张三还会突然发狂发疯,因为他已经封闭了他半身的穴道,尽管他点穴手法之前跟专攻于此的游泳学过,但也是囫囵吞枣,不解其中味。此番应机运用出来,几个身体要穴找的不是很清,但是他凭借着几乎蛮横的内力强行打入他经络,几经牵连,倒也弄巧成拙,封了蛐蛐张三的穴道。 吴雪提到了几个问题,而这几个问题也是他和蝶梦最想要得到解答的至关问题。 此刻那夜叉鬼一招不制,倒也平稳下来了,未敢轻举妄动。只是那一双血红的眼睛瞪如牛铃,加之此监狱光线本就阴暗,夏日雨天天地昏暗,此番看向这怪物,身如鬼魅,眼若火灯,格外悚惧骇人。 而对于蝶梦来说,这样一个幽闭恐怖的环境,并未让她有过多的恐惧,离开了吴雪身边,她就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悍将一般,浑然不惧。唯有她在吴雪身边的时候,便像是一个不明人世的小姑娘一样纯稚可人,能笑能哭,笑得时候开怀而笑,哭得时候酣畅淋漓。对于她这种善变的小性子,吴雪倒也深谙其道,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像四月天一样多愁善变? 她半蹲在监狱上面,在旁暗暗盯着下方的一举一动。蝶梦此前心中对吴雪有万般怨念,可经历一番下来,她又为吴雪而感到开心而骄傲。恐怕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复杂多变的情感吧。 “论内功,我是比不过玉姐姐的。论暗器,我又是比不过那个青鳞派小胡子的。”蝶梦心想着,便从袖中取出那个胭脂盒,接着又无奈叹了口气,“我这哪是什么胭脂水粉……” 她目光流转,脉脉而望吴雪,脸上娇容不由得有些黯然,“你说我从不用此魅娇娘的俗物,可你未想到,或有一天你亲手为我点一朵红梅?” 蝶梦黯然神伤,不由得轻轻喟叹一声,小声嘟囔道:“我等着你呢……只不希望你再像从前一样,笑话我了……” 她轻轻打开胭脂盒,只见里面的“胭脂”已经被雨水打湿,中间有些许尚且干滞。蝶梦用双指从中一捻,交并纤指于唇边,一阵摩挲之后,口吐芳兰,登时一阵幽香在潮湿昏暗,散发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恶臭的监狱里飘散开。 这些许香粉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弥漫在他们周围。 当吴雪嗅到此种奇香,顿时感觉无比熟悉,那香丝入心,登时心间涌过一道浪潮,只让他觉得甜到发腻,就像是一个嗜甜之人连吞了几罐蜂蜜一样。可是他被这熟悉的香味迷惑,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神伤。就连伤感都如此熟悉,又无比温暖。吴雪并不觉得腻味,反而有些惘然若失。 而那个蛐蛐张三嗅到此香,登时睁大了双眼,接整个人紧绷的身体都松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逐渐柔和温驯,最为奇异的是,一边那个凶恶狰狞的夜叉鬼也缓缓放下利爪,“神情”有些呆滞地流着黏糊糊的口水。 吴雪心道:“奇怪……这种香味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只是这恶臭阴暗的监狱里面,怎么会有如此清新脱俗的香风袭来?” 可就在此时,那蛐蛐张三忽然轻声开口道:“你刚才说我们是杀了府衙内部的人员,潜伏进来的,是吗?” 吴雪立马回过神,说道:“若不是我们偶然进到这个监狱,恐怕还不会发现朝廷命官已经死去多时。” 蛐蛐张三笑了笑,说道:“你的猜测很对,但也有不对的地方……” “哦?那是如何?”见蛐蛐张三态度和缓,吴雪心中不免暗喜,问道:“你不妨说说。” 蛐蛐张三接着道:“我说了,我只是一个临江城府衙里的小小书吏,专管记载收纳案件卷宗一职。” “所以说……”吴雪说道,“你并未遭到替换?” 蛐蛐张三朗然一笑,说道:“我若是遭到替换,那我就不是我,自然也不可能跟你说这些……” 吴雪思忖着,“你说吧。” 蛐蛐张三接着道:“我只是个小小书吏,坐吃等死,混吃混喝……但是一个月以前,有一群人来找我……找我……” 说到这里,那蛐蛐张三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挣扎的表情,略显痛苦。可是他挣扎片刻,便又恢复到了平和、安详的神色。 吴雪以为他要反悔,便急忙道:“找你干什么?他们是谁?” 蛐蛐张三长长吐出一口气,幽幽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那时我正在这里值夜班,恨不得换班的人赶紧来替班……可是……那个换班的人久久不见踪影……我想着,他大概是在哪里玩乐喝酒呢,便就准备提前走了……可是就在我刚想起身离去之时,屋子里的灯忽而飘忽一阵,熄灭了……” 吴雪心想:“大概是因为风的缘故吧……” 可蛐蛐张三接下来的话让他打消了这种念头,“当时我就疑惑不已,屋子门窗紧闭,哪来的风吹灭烛火的道理?而那根蜡烛明明还有半截,且材质良好,未有断芯劣脂之故,怎么会突然就熄灭了呢? 当时我未多想,便拿着蛐蛐罐准备去斗蛐蛐了……只没想到,一回头,便看见门口站着几道黑影!” 吴雪疑惑道:“难道你就没有发觉有人进来了吗?” 蛐蛐张三语气有些悚然,他吞了吞唾沫,颤声道:“没有。门窗关着,并未锁死,而且那晚无风,静若死水,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可我就是不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到我屋子里的…… 他们背对着月光,而且屋中昏暗,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原本我以为只是衙门内值班的护卫来捉弄我,可我再一观察细想,那群护卫都只是通过各种关系插班过来的,无不是一群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有那本事无声无息地进了屋,且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当时门窗均未响动,他们就好像是穿墙而过,黑影重重,恰如鬼魅……” 听到这里,吴雪的味口也被吊了起来,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天底下真有人可以做到悄无声息潜入室内的人吗?”他喃喃自语道。 可是蛐蛐张三却肯定地说道:“能!他们就可以!”他的语气有些惊惧,“他们就是在我回头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我以为是鬼魅夜袭,当时就有些害怕……我斗着胆子询问他们是何人,来此何故,可他们却久久不语…… 那一刻我骇然已极,真以为他们就是半夜来害人的妖魔鬼怪……当时我便想拿起旁边的刀逼探一番,可就在此时,他们中间有人忽然开口了。我可忘不掉那个声音……就算是在地狱里的魔鬼,都发不出那种阴寒的声音…… 他对我说:‘你的刀太钝,而且你没有习武的底子,若是出手,我可须臾间要你人头落地。’ 闻的人声,我便宽心稍许。既然是人,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问他们是何人,他们并不回答,只是其中另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抱怨,我听的清清楚楚,那是一个狐媚子般的声音,说什么要不要把此人杀掉。我当时骇然至极,便下跪求饶。 可那女子显然是在开玩笑,居然冷冰冰地笑了起来。 另一个人说道:‘我们的计划刚刚执行,需要人手。此人掌管衙门文卷,也许会有我们此行需要的信息。’ 我当时便松了一口气,这时候那道冰冷阴沉的声音又说道:‘你就在此处当我们的一个探子吧。’ 我只把他们当成一群疯子,哪有大半夜闯入府衙内胡言乱语的? 可是之后我才知道,他们绝不是危言耸听。借着月光,我看见外面有一道黑影飘过,手里还有一把剑。那人推开门,说道:‘人已经全部处理了。没有在这里的,也已经让殊鱼去解决了。’ 那女子笑道:‘殊鱼尚且年轻,办事毛毛糙糙的,你把这事交给他?’ 那男子用布擦着剑,戏谑而笑,冷冷说道:‘放心,他虽然年轻,但是办事已经很老道。那些人绝对会神不知鬼不觉人间蒸发……’ 我当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后来出去后才明白,他们把当晚在府衙里值守的人员全部杀掉了! 他们说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那些尸体处理掉,我虽然杀过人,但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狠戾毒辣的手段,我当时便狂呕不止。无法,我心想,若是把这些尸体全部带出去,必定会被人发现的,所以便把他们藏到监狱里…… 只是没想到,你们闯入此处,发现了那些死者。” 吴雪和蝶梦一直默默旁听着,就好像是在听一个离奇的故事一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午夜幽影 吴雪听到这里,只感觉犹如听天书一样离奇。而蝶梦神色却无比凝重,心想:“难道是他们?他们开始行动了?” 她脸色苍白,就好像受到了惊吓一般。 “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吴雪狐疑地问道。 蛐蛐张三摇了摇头,说道:“从头到尾我就没见到过他们的脸。他们来如鬼魅飘忽,去也如风一般,一眨眼就越过重勾叠栏离去了……我骇然至极,到外面一看,府衙内外当晚值守的十几人已经全部死了,手段干脆利落,且无比凶悍毒辣!” 吴雪疑问道:“他们杀光了当晚在府衙内值守的人,唯独留下了你的命,是想让你为‘替换’一事做一个内线么?” 蛐蛐张三已经冷汗满面,他身子霍然一颤,声色俱厉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他们留我一命,绝对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我还有用……他们多次让我提供府衙内保管的陈年卷宗,这就是我的作用罢……” 吴雪心中抽紧,紧接着问道:“他们让你找的卷宗,记载的是什么内容?” 蛐蛐张三阴恻恻道:“他们前前后后让我找了五次卷宗,我看过几眼,都只是一些寻常的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案件卷宗。那些案件时间跨度很长,有的性质恶劣,有的只是普通的偷窃抢劫案件,实在找不到有什么关联……” 吴雪疑惑不已,心想:“他们找这些陈年旧账是为何故?难道他们只是为了销毁过去的案底?” 他觉得荒诞无稽,若是为了销毁过去的案底,那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杀掉府衙人员?从蛐蛐张三的描述来看,那些人行若呼风,矫若鬼魅,直接半夜潜入此地,找到案卷不就行了吗?此事进入了死胡同,吴雪只感觉浑身发凉,如此雷雨天气,风裹挟着雨进入监狱,竟然有些阴冷。 蛐蛐张三面色惊惧骇然,他哆嗦着嘴唇,神情间浮现如一丝纠结与挣扎。而蝶梦发现了他的变化,心想:“看来得让他多透露一些信息了……” 她想着便又捻起一丝红沫,故技重施,登时又是一阵奇香袭来,吴雪只顾着思索此次骇人听闻的奇事,没有留意蝶梦的动作,也没有注意到那香味比之先前要浓郁许多。 蛐蛐张三神情极其痛苦,他身子剧烈颤抖着,好像身体在跟灵魂做激烈的对抗。不多久,他就是大汗淋漓,两道鼻血缓缓溢了出来。 吴雪见此,以为蛐蛐张三将要强行突破穴道的封闭,便警惕地退后两步,而蛐蛐张三跪在地上,身体抽搐着,吴雪见他此般神色,更愈觉奇。 这种挣扎只经历了一会儿便停歇了下来。蛐蛐张三神情恍惚颓然,显得极其虚弱。 他哆嗦着嘴唇,继续说道:“那晚他们让我把尸体处理掉,便离去了……我把平日里无比熟悉的人的尸体藏在这里,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那晚我处理完以后,便惴惴不安地回到家中,第二天来衙门,令我无比惊讶的是,昨晚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又来了,就好像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我只觉得大白天撞见鬼了,那一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感觉如堕云里雾里,真假难辨…… 但是我明白……他们都已经不是他们了!我跟他们相识已久,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人都是假装的?尽管他们伪装的跟本人无异,但是唯有眼神是伪装不了的……我感觉他们看我的感觉不对…… 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死人一样冰冷!我害怕至极,只感觉像是堕入了地狱,周围满是熟悉的厉鬼。每日都担惊受怕,生怕这些鬼魂哪一天将我杀了……” 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脊背,扩散到吴雪的双肩,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说道:“那些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是鬼魂?只是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易容手段,竟然可以以假乱真,做到与真人无异……” 吴雪想到自己,他倒是也会一点易容的术法,可是那只能运用已有的材料在脸上涂抹一番,若是让他可以精巧细致的伪装成另一个人,那是万万不可能也是他做不到的。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吴雪只感觉此事蹊跷无比,擦了擦冷汗。 蛐蛐张三面色骇然,说道:“那感觉就好像是在地狱里受煎熬……面对一群本已经死在面前的人,看他们活蹦乱跳地再次出现在眼前,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我整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过不多久便发现了其中奥秘……那天我本早早回家,可耐不住心中好奇,便又偷偷折回去,藏在角落里暗自观察着。 等到午夜,天暗无月,整个府衙里阴风阵阵,撩人心魄。鬼影戚戚,令人毛骨悚然!我就这么一直躲着,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看到几个在府衙内巡逻的官差,他们手拿着长矛,腰间挂着佩刀,我不敢出声,躲到了草丛里。待他们走后,便偷偷跟了过去。 当时我就觉得诡异,这些官差绝不是死者的幽灵,因为他们都是懒汉,我跟他们共事多年,还能不知道他们的脾气?他们都是雷打不动的人,又怎么会勤劳到半夜三更还在府衙内巡逻? 那晚天气溽热,我又是担惊受怕,早已经汗流浃背。跟到值班室,借着里面的灯火望去,只见有个官差撕下了脸上的皮!我当时既好奇又惊恐,大气也不敢出。我想,难不成是狐媚子假装chéngrén,祸害人间么?可是那人却露出了他本来的脸,那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男人。他们说了些什么,我离的远,没有听见。 只见他擦了擦汗,便又将那张人皮面具戴到了脸上,再一看,赫然像是变了个人,又变成了我熟悉的人! 我心里有了底,自知这些人不是什么鬼魅魍魉,而是一群戴着别人的脸皮潜入进府衙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但是我们一直相安无事,我从那以后便不敢在此地过夜,下班便早早回去……” 吴雪冷汗涔涔,问道:“那些神秘人不是要你给他们想要的卷宗么?你们是怎么交接的?” 蛐蛐张三说道:“他们让我将卷宗送到城北外的一间破庙里。那间破庙本是狐仙娘娘的庙宇,只近年来香火渐少,就荒废了。 他们让我夜晚无人的时候去,出了城北,沿着路走个十里地,就能找到那个狐仙娘娘庙。夜晚那里鬼火森森,不知名的鸟凄惨地啼叫着,说不出有多吓人。无法,卷宗也还是要送的,我只能硬着头皮,嘴里念叨着狐仙娘娘保佑,可每次从那里回来,就像是丢掉了半条命一样……” 蛐蛐张三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监狱里没了人声,唯有外面依旧是雷雨交加,声如万鼓擂动,磅礴震魂。 这监狱里好似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诡异气氛,让人毛骨悚然,坐立难安。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接着问道:“你去送卷宗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他们?” 蛐蛐张三摇了摇头,说道:“从来没有。我前后去了五次,我身上的卷宗,原本就是该今晚送去的……只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两个毛头小子……我晚上不敢再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待,便在白天找到他们要的案件卷宗,等到夜晚再送过去……” “那你们是怎么沟通的?”吴雪疑惑问道。 蛐蛐张三说道:“这些全部都是那戴着人皮面具的人告诉我的。他是指定的桥梁,告诉我他们需要的东西,现在想来,我与他们平日里没有任何交流,只是依旧按照府衙的流程行事,无一疏漏破绽。时间并不特殊,只要他们想找什么卷宗,便会让那人来通报我,再由我亲自送去…… 我每次去那城外的狐仙娘娘庙,都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一样。那里晚上说不出有多恐怖,到处鬼影飘忽,阴风阵阵,让人毛骨悚然。 我前后去了五次,但每次都没见到他们的人影。我怀疑他们根本就不在那里,只是每次再去送卷宗的时候,先前放的卷宗就消失不见了。 那破庙很是阴森诡异,我总感觉到处都是影子,耳边响着鸟雀的悲鸣。在那庙正堂,供奉着一尊狐仙娘娘像,那塑像人身狐面,表情似笑非笑,似奸非奸……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反正不是人的表情。 我每次都是把卷宗放在狐仙娘娘像的手掌里,便赶忙逃离那里,头也不敢回地奔跑个十里地,回到城中。后来我按捺不住好奇,第二天便白天去探查那狐仙娘娘庙。可是到了里面,却发现那卷宗已经消失了。而且那狐仙娘娘的神像的表情却不像晚上看到的那样诡异,而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柔顺模样。真是奇怪……好像会变脸一样,我一度以为那里真是狐妖之境,便不敢再轻易去往那破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原委 蛐蛐张三一股脑说了很多,很多语言没有讲究次序,也没有注意词语究竟合不合语境,但是通过他略显夸张的描述,吴雪和蝶梦体悟到了夹杂在言语和动作之中的情绪。他在恐惧,并且深深怀疑着。 吴雪一度深为之怀疑,蛐蛐张三先前的表现太过疯狂,基本上是在语无伦次和歇斯底里的情绪之中低吼出来。所以他现在也有些怀疑他现在所说的事究竟可不可信。 而蝶梦自然不会这么想。吴雪只闻异香,却未见蝶梦惊疑、笃定的神色。吴雪可能没有发现蛐蛐张三说的故事究竟有什么可探究之处,而蝶梦却通过他的叙述发觉了里面的信息。情势已经迫在眉睫,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迅捷。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飘忽不定的灯火落在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形影露迹皆是困惑、惊恐之色。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昏暗的监狱登时宛若白昼,众人的脸宛若曝光过度的底片一般,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 沉默良久,吴雪抬起略显迟疑的目光,问蛐蛐张三道:“关于那些神秘人,你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蛐蛐张三笑了笑,笑得极其苦涩惶恐,就好像提起的是某种禁忌的话语一样避讳莫深。 “他们除了那晚以外,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而且我只听到他们的声音,却没有见到他们的脸,恐怕就算是让他们站在我面前,我都认不出来吧……”蛐蛐张三苦笑道。 他擦了擦冷汗,此刻他手指上的血已经凝固,而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他又说道:“我只是他们给他们提供他们想要案件卷宗的棋子而已,对他们了解不多,也不知道他们找那些陈年旧账有何目的……” 吴雪心想:“看他也不像有所保留,而那些神秘人通过中间人来联系,实也是处心积虑,要找到他们的行迹怕也不是易事……” 他叹了口气,便接着问蛐蛐张三,说道:“那玉爵爷在此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蛐蛐张三忽而冷笑一声,态度略显倨傲,悠悠道:“她虽然有心杀贼,却也是无力回天。” “此话怎讲?”吴雪显得有些疑惑,抚摸鼻子的手停了下来。 蛐蛐张三却黯然一叹,幽幽道:“我知道她是个刚上任的公爵兼钦差大臣,这些想必天底下都知道夏国出了个女爵爷。她办事倒也兢兢业业,就事论事不偏不倚。” 他忽而怪异地笑了两声,接着悠悠道:“就是脾气太坏,这样恐怕是会要怀事的……官场不比当个平头老百姓,若是一不小心就会跌落谷底。她虽然空有一腔热情,但实在是势单力薄,面对的还是一个烂摊子,凭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收场呢? 为官、为民、为家各有其道,莫要以为仅凭其中一道可以制衡大局,若是不能洞察古今,明辨秋毫,别说做出一番事业,只怕是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了。我虽然不喜欢玉爵爷的脾气,但她倒是生的可人,这也算是此消彼长……” 听到这,吴雪不由得苦笑,心里暗想:“玉爵爷的臭脾气果然远近闻名,刚到临江城就把人给得罪了……”此番想来,吴雪愈发觉得玉舞焉此次行事愈发紧迫起来,令人不安。 蛐蛐张三接着道:“除了脾气以外,她倒也没犯什么大过错……前两天她才从外面回来,之前审讯工作都是交给从天都来的督京卫众人……” 吴雪说道:“那批反贼,都是关押在这监狱里的吗?”他眼睛扫了扫这昏暗的监狱,外面哗哗的雨水已经开始向里面泛滥而来。 这监狱环境结构太过奇怪,实在是不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而且从他们进来开始,就没有见到一个犯人,这让吴雪觉得很不合理。没有犯人的监狱还算是监狱么? 蛐蛐张三说道:“玉爵爷来得实在不巧,这府衙内外的官员和衙役全部被戴着人皮面具的给替换了一遍。我原本想对她稍作提醒,可没想到她性格如此火爆爽直,我害怕被那些人发现,便不敢再向她透露了……” 吴雪疑惑道:“这府衙好说歹说也有不下百十号人,难道着这些人全部都被他们杀了么?同时消失这么多人,难道他们的家人、朋友都没有怀疑么?” 蛐蛐张三露出了诡异的笑,阴恻恻地说道:“他们发现不了的……因为那些官员还有家人朋友都已经惨遭毒手,就算是街坊邻居好奇有人神秘消失,来到此地报官,可也是个有来无回,如此一来,谁还敢管闲事呢?都只是平头老百姓,混口饭吃嘛,管这么多干吗……” 吴雪只感觉浑身发冷。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些人如此大费周章,不惜大肆杀戮,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他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你接着说吧,说说关于玉爵爷近来在此地的事吧……” 蛐蛐张三说道:“从朝廷来人了,来的还是一个一品公爵,也让我稍稍感到安心不少。这个把月来,我一直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就被他们给暗杀了……玉爵爷此行是为剿匪,带来了一批督京卫,有他们在府衙内,不再光是那些戴着假面的人了,我便放心了。 可这里是个里外皆烂的境地,且身边无一人可信,就算是公爵又如何? 那天,督京卫押着几个反贼来此,那个假的府衙老爷便喜面相迎,说了一大堆废话,这也是我唯一佩服他们的地方。你说,他们都只是假冒的人,怎么就这么快熟悉了官场那一套?连我这个常年混迹于此的老油条都自愧不如! 我一直在盯着他们的动作,那些反贼一开始便是关押在此牢中,并没有审讯……” 吴雪无奈苦笑道:“他们就关押在这里?没有审讯?那么这里的夜叉鬼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怪物,只见它极其老实,在他们说话期间就好像是静默的石雕一般,岿然不动。 蛐蛐张三笑了笑,说道:“玉爵爷为人正直,但是脾气太差,这样是远远不能收理这样的破烂世道的。”他眼睛狡黠地看了吴雪一眼,说道:“而你嘛……就是太心急了……” 吴雪只感觉好笑,心想:“好像现在是我问你话吧?怎么感觉你才像是审讯我的?” 蛐蛐张三悠然道:“小公子,在下好言相劝,为人处世须藏三分,不可凭着意气锋芒尽露。你只见冰山一角,未见下面盘根错节。切要耐得住性子,为了一个目标,别说十年,就算是几十年,甚至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又如何?” 吴雪只觉得他废话连篇,这章都快结束了,却还没有道出个所以然,实在是让他有些心急。他们越晚,玉舞焉就越有可能受险。 蛐蛐张三顿了顿,接着道:“对于你的这些疑问,我这就交杂着告诉你吧……那伙督京卫来了后,反贼确实是被关押在这里。而他们早有消息透露,上面派人下来督察了,所以那伙带着假面的人就提前把那些怪物拉走了,至于他们怎么处理的,我不知道。这些怪物我是之前有人举报所获,而那个举报人还将事关这个怪物的记录全部交给了府衙。 你一定会好奇,为什么他们不把这些骇人的怪物处理掉。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些详细的记录之后,连夜商讨便把那怪物暂时关在了这监狱里。后来我偷偷翻看那些秘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怪物原本都是人,只是用了一种源自溟西国的邪术,心魔过盛之人会无可抗力的变成这样。 而那邪术中还记载了关于溟西国是如何具体将人变成这样的,又是如何控制这些怪物的。我偷偷专研,找到了另一种简单的办法。 这些怪物都是如若笨驴的蠢物,已经没了人的神智,是个专门用来破坏的怪物。在溟西国,这些怪物便是用来战争的。 我另辟蹊径,因为我有一只世间罕有的白色蛐蛐,那白色蛐蛐虽然只是一只虫子,但通我心意,而且我时时对其训练调教,让它钻进夜叉鬼的耳朵里,这样便可以控制这些怪物。要说其中缘由,我也解释不清。只是那些档案太过诡秘深奥,多有令人费解之处。 之前在这里的人一直在背后训练这些怪物,而它们就一直关在这监狱里,也用那种邪术把犯人全部变成了怪物。 他们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有了这些不知疼痛,凶恶狠戾的怪物,还怕什么?如此一想,我也便大致了解了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可不巧,那些人死了,被那晚那些神秘人杀了,接着就被替换了。而那些戴着人皮面具的人在玉爵爷赶来之前就把那些怪物拉走了。所以这监狱里才会如此空荡荡。至于这一只嘛……” 他笑眯眯地看了看旁边的夜叉鬼,笑道:“是我偷偷留下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原委(其二) “至于这一只嘛……”蛐蛐张三眼睛瞥向旁边那只如若木桩的夜叉鬼,悠然一笑道:“是我赶在他们将怪物运走之前偷偷留的一个。他们要这些怪物具体不知道是干吗的,反正不会是正当用途。 那些戴着人皮面具的伪装者,早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等到从天都来的督京卫一到,便随手将犯人关在这里,不再过问了。之后,那些伪装者用官场社会上惯用的伎俩,先走个过场。他们大摆宴席,吃吃喝喝闹了两天。他们想打马虎眼,将督京卫夸的天花乱坠,其中言辞我就不描述了,那些话对女人说我都觉得恶心肉麻。我就好奇,他们对着一群大老爷们是怎么开得了口的?就算是天都来的又怎样?不还是被伪装者们喝的东倒西歪、称兄道弟吗? 直到两天前,等到他们又出去带着督京卫游山玩水、寻欢作乐之时,突然闯进来一群匪徒。那伙匪徒看样子是早早就探好路的,一进府衙就直扑监狱,将那些反贼给救走了。 实情闹大了,那些督京卫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是有公务在身的,让反贼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悍然救走,那还得了? 于是他们就赶忙去找来了玉爵爷,也不知道那玉爵爷去了哪里,只是回来的时候已不似从前。原来见到她时,她一身暗红色衣服,极是干练。可那天她一回来,却是穿的一身蓝色衣裙,简直就是大变了样,眉宇生情,顾盼生姿。直把那些戴着人皮面具的伪装者都看傻了。” 吴雪对于他极尽详是的描述很是厌烦,觉得他废话太多,连一些不需要的废话也往里面加,他需要的信息却没见到多少。想起身临险境的玉舞焉,就愈发焦躁了起来。可是这蛐蛐张三实在是个不太高明的说书人,结构混乱,语焉不详,实在急人,却不耐人寻味。 蛐蛐张三顿了顿,接着道:“她一回来,就开始探查此次反贼被劫狱救走一事,并没有对玩忽职守的督京卫和府衙官员追究过多……也不知道被何人灌了**汤,从内到外都变了不少…… 劫狱案件发生时,留守在府衙内的人并不多,恰好那天我也在。见到有强人悍然抢人,我直接躲了起来。其间没有发生什么打斗,那群反贼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救走了。 等到那伙贼人离开以后,我便偷偷跟了出去,只见他们出了府衙,便丢了刀刃,向着城北逃去了。而盯上那些反贼的,还有那些戴着人皮面具的伪装者们。他们一路向北,一直出了城。接下来,我就打道回府了…… 玉爵爷得知,就赶忙召集正在跟官员们喝酒的督京卫。可他们皆是喝得酩酊大醉,路也走不了了,脸上还有女人的胭脂印。她见状,便也来不及追究他们的责任,于是带了几个衙门内的衙役和三四个留守的督京卫感去拿人了。 这一去,就是两天。这两天内那些伪装者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在玉爵爷离去后,便也偷偷跟了上去,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一个人回来。 唉……这两天,府衙内就只有我一个人,这地方阴森森的,大白天的都让人毛骨悚然。这不,等到今天下午,刚好到了之前说好交卷宗的时间,我原本准备想找了卷宗交差,早早去斗蛐蛐的,没想到二位突然赶来了……” 听完,吴雪只感觉云里雾里,没弄明白他絮絮叨叨说的这段话中间究竟有什么意义,只感觉像是在为了敷衍而废话连篇。 这时候,良久不语的蝶梦突然开口了,“你就没有跟过去,看一看具体情况吗?” 蛐蛐张三说道:“嘿,我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为何要去瞎操心?这件事的起因虽然是源自反贼劫狱,但是还有一批不知道有何目的的伪装者在,再加上堂堂的一品公爵,这三股势力中间鱼龙混杂,纠缠不清,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哪里敢掺和进去?小命要紧!有好处的事,我就办。对我百害无一利的,我为什么要管?任他们自生自灭吧,我就在旁边吃瓜看戏好了。” 听完,吴雪有些气闷恼火,他忽而冷笑一声,可是觉得他有理有据、顺应时世,竟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蝶梦不知什么时候从牢房上面跳了下来,来到了吴雪身边,只是她却没有像吴雪那样愠恼,而是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说你是平头老百姓?可我怎么看你都不寻常……” 蛐蛐张三见了蝶梦,忽而眼睛放了光,心想:“这小妮子面容宜嗔宜喜,那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两只迥然不同的魅力隐匿于神色间,这样的俏佳人又是何人?” 他笑了笑,心中窃喜,说道:“姑娘说我不同寻常,怎么个不同寻常法?” 蝶梦轻轻一笑,悠悠道:“寻常人怎么会有如此城府?寻常人怎么会如此故步自封?寻常人又怎么会行凶杀人?” 蛐蛐张三原以为她会夸一夸他,都不自觉开心了起来,因为被这样一个妙龄女子夸奖,比其他人合起来夸奖半句还要有用。可没想到,她却是反讽嘲弄了他一番,登时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说不出话来。也许对有些人来说,没有什么要比被一个长相好看的冷嘲热讽更令人心灰意冷的了,若这个人若还是心上人,哪怕是很深的打击。 只见蛐蛐张三的面容抖了抖,之前那宽和的神情略有改变,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这样的表情。他挣扎纠结了一阵,神情显得极其痛苦,一股深藏的怨恨和愤怒正在冲击着屏障。 吴雪以为他又要发狂,便立马戒备了起来。可蝶梦却显得气定神闲,并不害怕,心想:“也差不多了,就让他在这里睡一觉吧……” 说着,只见蛐蛐张三的鼻孔里又流下了两道血,接着就昏厥倒地。而那个夜叉鬼此刻也倒了下去。 吴雪只感觉奇怪,心想:“我只点了蛐蛐张三的穴道,怎么这个夜叉鬼也倒下去了?难不成是在学人的举动么?” 他只当蛐蛐张三强行冲击被他封闭的穴道,因为内力不足而导致昏厥,并没有想到是蝶梦在暗自频施诡计所致。 蝶梦在旁偷笑着,心想:“你那点点穴功法,怎么可能让他老实这么长时间又怎么能让他吐露真话?” 她对吴雪说道:“情况我们也大致了解了,现在要怎么办?我们是要继续追查下去,还是在这里等着玉姐姐回来?” 吴雪苦笑道:“你之前不还是很为玉姑娘担忧么,怎么现在淡定了下来?” 蝶梦悠然一笑,说道:“你也听他说了,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反贼、朝廷钦差大臣,还有那些神秘莫测的人,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她像是考验一般看着吴雪,而吴雪神情凝重,思忖了片刻,便笑道:“这家伙说的对……我们也都只是寻常老百姓罢了……” 蝶梦笑道:“所以……你就决定此事到此结束了?” 吴雪定了定心神,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嘴角带着笑意,沉声道:“既然都到这里了,也就没有罢手一说。虽然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但是我这个普通老百姓就喜欢多管闲事,而且好奇心特别重,此事疑点丛生,又把我胃口给吊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就此袖手旁观?” 蝶梦笑着点点头,说道:“可根据他的话来看,玉姐姐确实是去往了城北外的某个地方,我们要到哪里找她呢?” 吴雪想了想,便把目光落在了昏迷不醒的蛐蛐张三身上,接着他蹲下去在他身上搜寻一阵,便找到了那个本该今天交上去的卷宗。 蝶梦凑过去瞧了瞧,只见里面记录了是一起五年前发生的一起凶杀案。那个案件没有什么玄妙之处,但是却很是令人发指。起因是因为一伙匪徒夜间入室抢劫,被男主人发现了以后,就被那伙匪徒绑了起来,当着他的面侮辱了他妻女,接着全家遭斩,尸体丢在了沼泽地里,被路过这里的人发现报了官。 吴雪眉头紧蹙,手指紧紧攥着这张陈年旧账,看见里面的案情记录,直恨得咬牙切齿,接着他面目阴沉地冷笑了一声,将卷宗交给了蝶梦。 蝶梦看清里面的记录,也是不由得蹙眉,良久才喟叹道:“还好这伙穷凶极恶的贼人已经被当庭诛杀,不然真难解人心头之恨!” 吴雪黯然神伤,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些令人作呕的恶事,若不是亲眼见到府衙的秘卷,我还真以为我是活在了一个人人向善、所有人都各司其职的极乐世界呢!” 听着吴雪略含讥讽自嘲的语气,蝶梦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你倒也不要把所有事都关进心里,恶人自有恶报,自古如是。” 吴雪苦笑两声,喟叹道:“只是可惜了几条无辜人命……” 蝶梦柔声道:“看来这衙门办事倒也有些效率,没有让恶人逍遥法外……” 吴雪苦笑两声,起手指了指外面,说道:“那是五年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追查,(×) 吴雪恨恨地用手指指了指外面,没有特定的方位,这个动作只是一种人的情感宣泄,接着忽而像是气馁一般,无奈苦笑了起来,说道:“那伙入室抢劫杀人的恶徒虽然已然伏法,但是此案件时间记载是发生在五年前……” 蝶梦明白了吴雪的意思。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件事,甚至历史的走向。当时的临江城府衙和现今的比起来,恐怕还没有像如今这般懒惰散漫。 吴雪幽幽道:“我不知道五年前的临江城是如何样一番光景,那是我才十二岁,并且从未来过此地……上一次,我跟你说过关于那个棺材的事,当时家中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尸体,我来到这里报案,没想到是重重的敷衍……那件事到现在终是不了了之了……” 蝶梦看着手中有些发黄变脆的案卷纸张,里面记录的文字似乎有种邪恶的魔力,拖着人们走入一个过往的深渊。可是他们都不明白,这样一个早已经结案的恶**件,为什么那伙神秘人会如此感兴趣呢? 她轻轻喟息一声,便将卷宗重新装在了封筒里,对吴雪道:“你何必要为这样一件事挂怀呢?为恶者古来有之,惨剧也还是在不断地发生,就像是这蛐蛐张三说的,我们都只不过是平头老百姓罢了,不该管,也无力去管。这样的事交给该管的人管好了,你何必如此忧心忡忡?” 她嘴角微微带笑,就像是她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要忍不住去特意看一看一样,按捺不住心中的窃喜。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就因为我们生活在这里,还活在世上,所以不可能不去担忧……”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就像是在黑暗的水底……你无法呼吸,不知道漆黑的水域里潜藏着什么东西,只能无知的等死……这些都是我不敢想象的……” 蝶梦笑着点点头,悠然道:“那既然如此,你何不亲自去探查探查?把那些埋藏在淤泥里的盘枝错节全部拔出来?” 吴雪忽而笑了,笑得既无奈又有些开怀,他看着蝶梦道:“你也知道玉姑娘是什么处境了……深不见底,四面藏刀,何况她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公爵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又怎么能做到?” 蝶梦笑道:“这反而就是我们的优势之处!” “优势?”吴雪有些诧异地笑着。 蝶梦比划起一根手指,踱着步子,悠然解释道:“正因为我们是名不见经传的人,所以才不会被人盯上,他们往往认为改变历史的是大人物,却忽略了小人物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便可以暗中探查,找出一个结果来……” 吴雪苦笑道:“我怎么感觉有种把玉姑娘当挡箭牌的感觉……” 蝶梦笑盈盈道:“她当然会理解我们的……因为这是她必须承担的责任……” 吴雪微微笑了笑,总算是排除了心中的矛盾与惶惑,心安下来,便觉得此事没有蛐蛐张三说的那样诡异了。他斟酌道:“我们只知玉姑娘是去往城北外追捕逃犯,可却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而且……那伙神秘人跟蛐蛐张三交接的狐仙娘娘庙,也正是在城北外十里远的地方……这二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蝶梦忽而伸出手指,在吴雪的鼻尖轻轻一弹,笑道:“就别在这监狱里犹犹豫豫的了,我们回去准备准备,看来还是要出一趟远门了……而且……这里怪可怕的,阴嗖嗖的……” 她双手抱着胳膊,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有些恐慌地看着这个监狱四周,就像是人本能的对黑暗环境会产生恐惧心理一样,尽管你知道那里面没什么。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好了,我们走吧……” 他们走出了监狱出口的那个铁门,此刻那铁门才抬到了人脸上,吴雪向蝶梦笑道:“这铁门也不知是太沉重,还是机关老化了,运行的如此慢……” 等他们迫不及待要离开这监狱管理处的院门只是,吴雪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又折了回去。 蝶梦跟着他来到档案管理处,只见吴雪在一堆堆卷宗里翻找着,灰尘跟着动作漂浮。 她捂着口鼻,蹙眉道:“你这是在找什么?” 吴雪说道:“找地图。” “地图?” 吴雪点点头,终于从卷宗堆里面找出了一份羊皮制的地图,蝶梦凑过去一看,原来此图正是临江城周边的地图。此图绘制详尽,就连那个蛐蛐张三说的狐仙娘娘庙都有标会。 那是一个狐狸头的细小图案,在那图案周围还画了一片叉号,过了那片叉号,便是一片群山,一条道路自城北而出,一直连同到那片叉号之处,忽而转了个大弯,绕道后面,一直通到离开群山的路。在那叉号之前,还有几片地区,特别标注了集镇村庄的位置。 二人一看此图,蝶梦便好奇地喃喃自语道:“这片叉号是什么意思?为何官道特意绕路过去?” 吴雪困惑地摇了摇头,说道:“这片难道是树林吗?” 可他随后便否认了,说道:“《夏国地图志》里说明,绘制地图时所标注的森林地区,应该是小微的竖线阴影,不该是叉号啊……” 蝶梦说道:“难道里面就没有关于叉号的解释么?” 吴雪在脑子仔细回想了一番,想到了丘陵、沼泽、平原、草地、沟壑的符号,可是没有能对应的上的。 “真是奇怪……这狐仙娘娘庙,怎么会修建在这寓意不明的地方?”吴雪狐疑道。 就在他暗自好奇之时,蝶梦悠然一笑,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管那是什么地方,既然这羊皮地图上有所标注,就说明是真实存在的。我们前去一探究竟,不就行了吗?” 吴雪一想,如今也只有亲自先去一探究竟了。有了地图,他们便知道城北外的大致情况。可是,同样令吴雪好奇又疑惑的是,玉舞焉究竟会在这地图的什么地方呢?虽然城北外并不是荒无人烟的大平原,但是这样找来,同样无异于大海捞针。 吴雪对蝶梦说了这个问题,蝶梦的回答是,他们一直沿着官道寻找过去,沿途路过集镇村庄可以去打探问询一下情况,而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并不确定那个狐仙娘娘庙有何玄机,是不是跟此事有所关联,但是他们约定好,假扮成蛐蛐张三,夜里去交卷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一看便知。 如此探讨完毕,二人便马不停蹄地朝家走去。他们打点收拾了一番,这次蝶梦拿起了那两把黑剑,因为没有武器带来的弊端,她可是耿耿于怀。 临走前,吴雪站在门口,朝里面环视了一圈,蝶梦催促道:“难道有什么恋恋不忘的吗?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吴雪苦笑两声,喟叹道:“不要说不好的话啊……” 锁了门,二人便径直离去。此刻天空依然下着雨,只是不像先前那般狂风肆虐、暴雨倾盆了。天空中时不时还会传来阵阵沉闷的雷鸣,像是进军时的擂鼓,催促着他们的脚步。他们就这样走进雨幕中,带着重重疑点的好奇心,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吴雪和蝶梦身披着之前他们所披的斗篷,分别戴上宽大的兜帽,他们的包袱和剑藏于斗篷下。 从他们的居所到城北并不算太远,街上零零散散地行走着行人,他们或披着蓑衣斗笠,或撑着伞,急匆匆地穿过雨幕,踏进一片灰色的画卷里。 等到他们到了北城门,安置在那里的驿站正有两匹闲马,两个车夫站在草棚下避雨。 二人走过去,那两个车夫便争相而上,接连不断问他们要去哪里。 吴雪说道:“我们要出城,去最近的集镇。” 一个车夫问道:“最近的集镇?莫不是冷水集?” 吴雪回想了一下地图里冷水集的大致方位,说道:“正是。” 另一个车夫原本兴致颇高,下雨天好不容易见到驿客,可一听说是要去冷水集,立马变了脸色,回到草垛边窝着打盹去了。 吴雪和蝶梦见状,皆是疑惑万分,而这个车夫也有些难色,于是吴雪便问道:“怎么,你们不跑那边的路吗?” 这个车夫约莫五六十岁上下,身体干瘦黝黑,身上穿着短马褂,头上戴着一个烂了边的斗笠,像是一个常年拉车的车夫。 车夫面露难色,幽幽道:“不是我们不去……而是那里……那里……” 蝶梦说道:“那里如何?有话便说是了,何必吞吞吐吐?” 车夫苦笑两声,只是那黝黑的面颊上蒙着一层阴影。 “那里……那里的人全死了!” 此言一出,吴雪和蝶梦顿时一怔,赶忙追问道:“全死了?” 车夫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将旱烟锅在地上敲了敲,慢悠悠道:“不假。那个冷水集的人,全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老癞头 听闻车夫此言,吴雪和蝶梦顿时感觉一阵诧异。吴雪心想:“这可太巧了点吧……”而他同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蝶梦说道:“死了?” 那黑瘦车夫默然点了点头,重新塞了烟丝,点了火“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全集镇的人都死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原本该有一个活口的……只是那人连夜逃到城内以后,没多久也就死了……” 吴雪的内心有些慌乱,他只觉得这一切都不会是偶然的巧合。他总感觉在这些**背后,总有什么秘密,它们潜藏着,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一切问题的答案,还是一个无法触及的禁忌?虽然是大夏天,吴雪只感觉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倒是蝶梦却显得格外镇定,她的脸躲在宽大的兜帽底下,吴雪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她用有些冷冰冰的语气询问那个车夫:“你说那个集镇的人都死了,那可知道是怎么死的?” 没想到那车夫却是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阴恻恻道:“那个逃到城内的人身上满是奇怪的伤痕,血流不止,被守城的士兵发现后,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当晚我就在这里,正巧看到那人……” 那车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纠结挣扎了一番,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在吴雪一筹莫展的时候,蝶梦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来,一转手便见一块碎银,可是那车夫倒也没有见财起意,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听你声音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娃,为什么要对已经发生的事纠缠不休?而且那事实在是太过诡异,甚至牵扯到冷水集的传说……我不敢斗胆妄语啊……” 吴雪问道:“整整一个集镇的人全部横死,难道就没有人过问纠察么?” 那车夫从鼻孔里喷出两道幽蓝色的烟雾,冷笑一声,说道:“过问?倒是府衙内派专人去查勘现场,可是全部都是有去无回。当时派去的人里面还有守城的官兵,无不是精兵悍将,可也不还是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么?” 蝶梦却悠然一笑,抓过那人的手,强行塞到了车夫的手里,那车夫猛然一惊,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一般,刚想丢回去,却忽然停了下来,眼神有些惊讶古怪。 不知是不是蝶梦有意,她伸手的时候露出了藏在斗篷里的黑剑,而那黑剑的剑鞘上还镌纹着麒麟的花纹。在她腰上,还挂着一块令牌。 蝶梦见那车夫茫然的神情,便把那块木头令牌拿了出来,在那车夫眼前晃了晃,吴雪看那令牌,顿时差点笑出声来。 那是临江城衙门内公干的执行令,可以在特殊情况下开城通行。 吴雪窃笑着问蝶梦:“你从哪弄来的这令牌?” 蝶梦狡黠地笑着,小声道:“你总是想要一个结果,却从来不想给自己安排一个身份。只要有了身份,办什么事都很好办。这令牌是我从那蛐蛐张三那里收刮过来的。” 吴雪一想,倒也如此。临江城夜晚闭城的时候,蛐蛐张三若是没有出城令牌,又怎么能让守城的官兵开门放行? 他不由得佩服起了蝶梦,原先他只当她是个单纯到不谙世事的少女,没想到却如此心思缜密。而吴雪往往只凭着一腔热血,就要硬着头皮去“自古英雄出少年”嘛,再说了,事实胜于雄辩,那独特的令牌就在那里呢,普通老百姓见了,那还不是立马退避三舍?可见其中之威力。 对于那个令牌,老车夫倒也是识货的,而且又见此二人无论是衣着,还是腰间藏着的剑,都隐隐显露出二人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多问。 蝶梦笑道:“这银子你就收着吧,切莫推脱,这都是门内特批的银款,就是用于此处。” 如此说来,那老车夫便不再推脱,将银子收了起来。 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既然二人是衙门公干,而且又如此慷慨,那小的若再不识抬举,就是不给二位大人脸面了……” 蝶梦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吴雪见了,偷笑着心想:“这小丫头倒也机灵,办事需要的条件,她全部都准备齐全了!” 蝶梦却瞪了吴雪一眼,威胁似的撇了撇嘴,吴雪立马“咳”了两声,心想这小丫头什么都知道,连人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于是蝶梦对那老车夫道:“这钱就拿去买些烟酒好了,不必客气。只是我们公务在身,指责未尽,所以还请知情人士将冷水集发生的事,还有那什么传说告知我们。” 那老车夫踢了踢那边正昏睡的另一个车夫,说道:“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别打扰我睡觉……下雨天人就没精神……还是小雨天睡觉最惬意舒服……”那车夫懒懒地又睡了过去。 老车夫带着吴雪和蝶梦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茶摊,看来他们也都是老相识了,一过去那茶摊老板就笑道:“呦,这不是老癞头嘛,今天这刮得什么风,下的什么雨啊,让您老大驾光临啊?” 吴雪心想:“嗯……原来这人称作老癞头……” 老癞头摆了摆手,对那约莫三四十岁上下的茶摊老板说道:“老油头,你就别再油嘴滑舌了,今天这二位大人来喝茶,你这小铺该是蓬荜生辉了!” 老油头冲吴雪和蝶梦抱了抱拳,笑眯眯道:“二位大人光临我这小小茶摊,那自然是小的脸上油光,快快请坐!” 他们三人做了下来,蝶梦看了看那个老油头,心想:“不光是油嘴滑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二位大人稍等,好茶马上就来!” 这茶摊上支着一个白色雨棚,正在靠近北城门的位置,往来通明,若是一个晴天的话,路过此处喝茶歇脚的人定也不在少数。 吴雪沉声道:“不知老人家现在可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我二人?” 老癞头摆摆手,笑道:“二位大人,可别叫小的老人家,若是二位大人不嫌弃,叫老朽一声‘老癞头’就行了……” 一番交谈下来,吴雪得知,原来这老癞头年轻的时候不知得了什么病,头上生疮,头发尽脱,先是一个癞蛤蟆的头一样,所以他就一直戴着斗笠,而老癞头这个外号,便也取代了他原来的名字。 他常年在城北驿站,便于在这里开茶摊的老油头相熟,算是一对谁也离不开谁的损友。老癞头若是得空,便会花上几个铜子,来这里坐坐,拉一拉扯一扯最近的趣闻逸事。 而且他们干的行当,又是最容易听闻消息的行当,所以在这城北,无不数他二人消息最灵通,这也是吴雪和蝶梦喜闻乐见之事。 当蝶梦笑着问老癞头为什么他叫老癞头的时候,老癞头只是笑而不答,只是借口说因病所致。 边上正在烹茶的老油头适时地笑着打趣道:“二位大人,这老小子年轻时没干什么好事,他这癞头,也是因为当时的一件事所致。” 老癞头“啧”了一声,眯眼笑着对老油头说道:“你个老王八羔子,现在还揭我老底!今天当着二位大人的面,你可要把话说清楚,我年轻的时候是犯了点事,可我已经被当时的府衙老爷治了罪了,你还旧事重提干吗?” 蝶梦笑盈盈道:“无妨无妨!我们是为‘那事’来的,并不是衙门捕快,你就放心吧,不会把你抓捕回去的!” 闻此俏皮之言,众人齐声而笑。 “既然如此,老朽也就献丑了。”老癞头说着,便取下斗笠,给吴雪和蝶梦二人看了看他的头。 只见他头上满是痂创,其间还有鼓鼓隆起,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吴雪惊疑道:“我可没听说天底下有什么病,能让人这样!” 老癞头重新戴上斗笠,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天底下自然没有一种病会让人这样……这癞头,是因为我年轻时游手好闲,就想着歪门邪道导致的……从那以后,我就改邪归正,老老实实当个驿站车夫了……” 说起过去,从他话里得知,老癞头年轻时是个小混混,今天去哪家铺子里摸一点东西,明天见了哪个黄花大闺女好看要去调戏一番。 因为生活困难,加之年轻时胆大妄为,赚不到活人的钱,他就开始打起了死人的主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老友 “死人生意?” 蝶梦一听到老癞头说起过去关于死人的营生,不由得有些讶异。 “难道你先年轻时候是开棺材铺子的吗?”她说道。 老癞头和老油头对视一眼,皆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吴雪和蝶梦被他们这暧昧的态度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老油头将烹好的茶倒入壶中,分别拿了几个茶杯,笑道:“你们若是真的这么认为,就实在是太小看这个头上生疮的老家伙了!” 吴雪疑惑道:“不是开棺材铺子?” 他以为老癞头所谓的“死人营生”,是指开一家殡葬店铺,卖一些棺材、黄纸、花圈等什么阴司之物,听他们如此态度,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老癞头神情有些黯然,他默然摇了摇头,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若真是这样,只怕也不会头发尽脱,变成这副鬼样子……” 老油头分别给他们倒了杯茶,凑近他们,阴着脸,小声说道:“开棺材铺子虽然也很是阴气,但是好歹也是正当营生,又怎么会被官府笞责?” 他接着笑了两声,悠悠道:“既然二位大人并无责怪斥责之意,小的就明说了吧。”接着他压低了嗓音,“这老家伙年轻时候是专门挖人坟墓,偷盗死人陪葬品的!” 吴雪刚刚端起茶杯的手停了下来,他恍然大悟,心想:“原来所谓‘死人营生’,是指这么个事……” 蝶梦苦笑了两声,喟叹道:“这可实在是一件损阴德的事……” 老癞头低垂着眉眼,苦笑两声,幽幽喟叹道:“谁说不是呢?” 茶已上毕,城北一角依旧飘洒着蒙蒙细雨,偶有通行往来的人穿行在灰色的雨幕里。这茶摊没有其他客人,众人借着冷茶的时间,说起了老癞头过去那段时间。 从老癞头话中可知,他年轻时候游手好闲,想挣大钱,可是却没有挣大钱的耐心和底蕴,只想着偷鸡摸狗、一夜暴富的美事。 当时他们家倒还是有些家底的,他老父母原本是打算将这一笔家产留作老癞头娶媳妇的,可老癞头平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惯了,而且,当时他还染上了赌瘾,还是十赌九输,越输越赌,终于是把家产败坏光了。 没了钱还债,只能变卖家当,如此一来二去,两个老人全被这不争气的儿子给气死了。二老撒手人寰之后,老癞头非但没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他卖掉了祖产房屋,足足有二三百两银子。 按照他年轻时候的想法,那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做人,尤其是做年轻人,须当及时行乐,老了就没那个机会和资本了。人活着就是个开心,就是个乐呵嘛。 于是他带着这笔巨款,到钱庄里兑换了十两一张的银票,足足有那么厚厚一小沓,揣在怀里,感觉自己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只要是个人物,自然是会有很多人笑脸相迎的,尤其是那些惦记着老癞头怀里的银票的。 他没了家,便把家搬进了那花街柳巷之中,整日寻欢作乐,跟其他客人肆意豪赌,倒也是一段无比惬意xiaohun的浑日子。 没多久,兜里的银票越来越少,需要开销的地方越来越多。听闻老癞头大名,不少窑姐、赌徒、酒客们纷纷前去寻他。那时他感觉自己像个爷,整日挥金如土,如此一来二去,终于是把钱财挥霍一空。 钱没了,那人情自然也没了。他被赶出了那虎狼之地,而且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务。那时他才认清了什么叫做“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的道理。 想想那些甜言蜜语,想想那些胭脂水粉,无不是甜在心里,噬人骨髓。那些彻夜的抵死缠绵,直让他感觉像是在天堂。而他现在身无分文,一下子被打入了地狱。 没了钱,窑姐们的脸色变了,那些赌徒们的脸色也变了,甚至就连花街柳巷里的看门狗脸色都变了。 他身无分文,又签了赌债,自然是没有朋友了。要是说朋友,他自始至终也就一个,那就是一直在城北开茶摊子的老油头。 就连这茶摊,也是老油头从他母亲那里继承来的。他的父亲被征兵役的使官点中,到那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关外征战去了。 那时关外诸过连年袭扰边境,夏国皇帝派出五卫郎之一的“靖平郎”,由他带了一众悍将出关迎敌,一直打到其中两个国家都城门下,围困数月,终于是降于夏国,夏兵将遂打道回府,大胜而归。 一将功成万骨枯,实在是没错。老油头的父亲跟随大军出征,一连征战了五年,最终连人也没了。老油头的母亲看到城中贴的阵亡告示,在家里哭了三天三夜,丈夫尸骨未寒,她便立马收拾家当跟人跑了。 这下只剩老油头了。也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老油条小时候就被打扮的油头粉面的,这全是他母亲的功劳。 父亲战死,母亲跑了,老油头举目无亲,好在他倒还有些骨气,没有放任自由被当时盛行一时的流氓习气沾染。他先是在茶馆里给人当下手,后来年纪长了,就重操母亲旧业,在北城门开起了茶摊。 他过得简谱,也没有什么爱好,更不像老癞头那样嗜赌如命,贪恋美色,所以过得倒也自在殷实。 只是他一直没有娶媳妇。也许是因为受上一代人的影响,他深深畏惧着婚姻。他有房有一份小事业,更何况他父母还都没了,媒人开始给他拉扯了,他全都拒绝了。他深深畏惧着。夫妻本是同林鸟,但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一点不成道理的道理印刻在了他心里。他知道,这世界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的,有的只是委曲成全和营营苟且,老油头这么认为。 他时常想起自己的父亲,那时候他会把自己举过头的第一句话。 “不巧,茶凉了!” 老油头是这么对老癞头说的。 老癞头哈哈大笑,说道:“这可也真是人走茶凉!” 他没有走,反倒是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这一次他眼睛没有再盯着往来的客商,而是炯炯有神地直盯着老油头,说道:“这一次,我一定要干点大事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阴地之下 听到这儿,蝶梦不由得捧腹大笑,就连吴雪还有老油头、老癞头都跟着笑了起来。 “所谓大事业,就是指那刨坟掘墓的死人行当?”蝶梦笑道。 老油头笑道:“那可不,当时我以为这老家伙要改邪归正了,没想到却是往着更深的泥潭里陷呢!” 四人围坐在桌边,老癞头手里拿着茶杯,看着泛绿的茶水,茶水已经有些凉了,他喝了一口,眼睛出神,接着脸上逐渐浮现了一丝自嘲的苦笑,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当时还是头硬啊……被关了小半年,还是没长记性,不偷活人的东西,反倒打起了死人的主意……” 吴雪心里虽是对老癞头年轻的过往有些不齿,但他如今也是幡然悔悟,况且也已经赎罪,所以心中也没像往常见到偷鸡摸狗的人那般厌恶。 他见时间尚早,况且天上依旧飘着蒙蒙细雨,便也没有太过着急。吴雪心想着关于玉舞焉,又想着那个神秘莫测的狐仙娘娘庙,还有那些行如鬼魅的神秘人,现在还有冷水集惨遭屠灭一案,这些诡谲的谜团像是这天空中久不散去的乌云,将一切都染成了灰色。 蝶梦知他心里焦急,但是跟吴雪办事风格不同的是,她喜欢先旁敲侧击,打探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做打算,而不是像吴雪那样,临阵磨枪,靠着脑力在谜团里挣扎苦思。这些都是空话,她更是喜欢听人讲故事罢了。 她拍了拍吴雪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吴雪苦笑着,心想:“你难道就不担心你的玉姐姐了?” 蝶梦心想:“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只是现在……现在……还是故事更有意思嘛……” 看着蝶梦的眼色,吴雪立马明白过来,她是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忘记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玉舞焉了。 蝶梦瞪了他一眼,这下吴雪苦笑了两声,不再心作他想。 她心里想着:“你可不要把玉姐姐看扁了,她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些鸡毛蒜皮的小小**,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蝶梦承认,她有赌的成分,但是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这个故事不听完,她是不会走的了。 于是他们继续听老癞头和老油头继续说起。 老癞头从监狱里出来以后,便直接到了老油头的茶摊,并且说起要干一番大事业。当时老油头闻之大笑,他太过明白这个人了。他们这对损友,都太过了解对方了。 老癞头对老油头的嘲笑很是不以为意,只是说道:“你看着吧,等我穿金戴银,潇洒而归,你在羡慕我吧!” 老油头笑道:“那你准备干什么?什么大事业啊?” 老癞头左右觑了觑,凑近老油头,低声道:“我在牢里面认识几个人,你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进去的吗?” 老油头一听到这个,他就知道没干什么好事,嘲笑道:“嗬,反正都是蹲号子的,还能干什么好事?” 老癞头却怡然一笑,悠悠道:“这就是你见识短了!” “这样的见识,我可没兴趣。”老油头很是鄙夷。 老癞头跟老油头耳语,说出了他的打算,老油头第一次被老癞头想打的勾当吓了一跳,愀然色变道:“你这败德行的老贼子,这当你也就是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不曾想却是把主意打到死人身上了!” “小点声!”老癞头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以后,这才悠然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王公贵族、商人巨贾的大墓里面财宝无数,就算是寻常人家,也会有一两件陪葬事物,更何况这又没人把守,只要事一成,那就是钵满盆满!” 原来,老癞头在狱中结识的那几个人,全都是干盗墓行当的,而他们被抓进去却不是因此,而是在销赃的时候被官府抓个现行,官府的人只当他们这些金银珠宝都是偷来的,没想到是从死人身上抹下来的。所以他们都是因为盗窃罪被关进来,近日就要放出来了。 老癞头本就是个无赖流氓,自然跟这些土夫子交往甚密,权把彼此当成了同道中人,并且说等他们出来,再重操旧业,带老癞头去长长见识。 老油头苦笑着摇头,手指指点着老癞头,喟叹道:“老家伙,你原本以为你只是胆大包天,没想到却是伤风败俗、天理难容的贼子。” 老癞头习惯被他骂了,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同去?我们挖到了好东西,定也分你一成,肯定比你这个破茶摊要赚钱!” “放屁吧你!”老油头只这么对他骂道。 “你等着吧,带我荣归故里,你可不要羡慕的眼红!”老癞头放肆大笑,遂扬长而去。 之后,老癞头真跟那伙土夫子勾搭上了,一开始他们只是挖了几个普通老百姓的墓地,好东西没挖到多少,但是偶尔也有惊喜,一两件金银珠宝倒也是能见着的。 有了钱的老癞头又跑到老油头的茶摊里去显摆,笑道:“怎么样?人们都说你油头粉面,现在我是不是比你还要油头粉面?” 老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老癞头,只见他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头上还戴了一个员外帽,大拇指上的那个翡翠扳指发着森幽幽的光。 老油头耻笑一声,说道:“我当是哪来的人,原来是从地里面上来的,怪不得一身死人气!” “你这就叫吃不着葡萄,反倒说葡萄酸的穷酸小民。本大爷现在有的是钱,可以把你这个小茶摊买了。”老癞头威胁道。 “你放屁。”老油头说道,“我看你干着败德之事能干到什么时候!” 老癞头怡然自乐,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最近盯上了一块地方,那地方很可能有个前朝大墓,说不定是哪个王公贵族的陵寝,里面定是金银财宝、华贵玉器无数,随便弄两件,就能逍遥自在地活一辈子了!” 老油头哈哈大笑,说道:“你且放心去吧,来年我会给你上柱香的!” 老癞头蹦起来骂道:“奶奶的,太也不吉利,这话也就从你口中说得出!你看好了,下次老子回来,定要买一栋豪华大别院,再娶几个女人,眼馋死你个死卖茶的!” 老油头第一次没有笑话他,而是正色说道:“我劝你还是早早收手,不然必将横遭大祸!” 老癞头已经箭在弦上,一想到后半生的无忧无虑,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老油头的话自然也是没有听进心里去。 这次他们闹得不欢而散,老癞头赌气一般跟那伙土夫子去了。他们的目标就在临江城郊外,那片地方没有在地图上有所标注。老癞头唯一知道的就是那里有个地标,那个地标建筑是一个前朝就有的狐仙娘娘庙。 他这一去,就又是小半年。按道理说那前朝大墓就在临江城郊外,就算是里面财宝再多,也不会花费这么长时间的。可是老油头的茶摊里再也见不到老癞头的身影了。 老癞头跟着那伙人去了以后,老油头依旧是早出晚归,日子依旧如常,只是没了老癞头这个老损友,他觉得无聊了很多。 直到半年后,老油头才再次见到老癞头,令他奇怪的是,老癞头从前那一副意气风发的流氓模样不见了,一眼看去像是老了几十岁,从前的黄色皮肤变得黝黑,头上的头发稀稀疏疏的,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当老癞头抬起头,好一阵子老油头才认出来,这就是消失大半年不见的老癞头!这下他就真的成了老癞头了。没有人还记得从前那个意气风发、不学无术的年轻人了。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老态龙钟的老癞头。 这次见面,老癞头还是像很久以前对老油头说的话一样。 “老朋友,赏碗水喝?” 老油头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先笑话他一番,而是重摆茶桌,热了一壶茶。 老癞头一直对那墓里发生的事讳莫如深,只言不提那里发生的事。老油头也没有追问。 只是后来,老癞头感觉自己身体出现了异样。他正在加速衰老着,以往老癞头和老油头都是年轻人,但是他们现在一个像老头子,一个像小儿子。 老癞头感觉以往强健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流逝,而且他的头发变得花白,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终于是没了。这还不算完,他光秃秃的头颅开始出现像癞蛤蟆一样的鼓包,最后溃烂,溢出腥臭的污血。 治病的钱,还是老油头出的。全城内外的明医见了老癞头,全都是一筹莫展,直言行医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状。 他们只是给老癞头开了一些创伤药物供以慰藉,渐渐的,他的头不再流血流脓,开始结痂了,成了现在这一副可怖的模样。 这一番折腾下来,老癞头只剩下半条命了,他已经不复当年。还有两件奇怪的事,一是从那以后老癞头全身须发体毛尽脱,成了老油头口中笑话他的“光腚鸡”;二是老癞头再也不敢为非作歹,老老实实当起了驿站车夫。他当驿站车夫的打点买职钱,也还是老油头出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相悖之处 老癞头和老油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絮叨了半天,吴雪和蝶梦总算是了解了这段过往。而在老癞头对于过往那段事的叙述过程中,他听到老癞头曾经跟一伙盗墓贼去过一个前朝的大墓,而那个地方没有在地图上标明。最令吴雪感到惊奇的是,他们所去的那个大墓就在一个狐仙娘娘庙下面。 吴雪和蝶梦悄悄交换了个眼色,俱是心想:“莫非老癞头说的这个狐仙娘娘庙,就是蛐蛐张三跟那些神秘人暗自交接的地方?” 一番思索,吴雪考量着问道:“老前辈,你们当时下的那个大墓,是在一个狐仙娘娘庙下面?” 老癞头点点头,阴恻恻道:“那个地方邪气的很……它大概就在临江城北面二三十里地的地方。当时我们早早做足了准备,装成是一伙行脚商,途中还在几个集镇里打点休整了一番。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我们才继续深入。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到了那个狐仙娘娘庙的时候,原本夜晴月明,可忽而从山里面刮来一阵阴风,也就是这时候,突然天降大雾,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原本计划等到雾气散去再下地,只是兄弟们都按捺不住了,再说了,迟则生变的道理亘古不变。于是我们当晚我们就动起了手……” 老油头忽而在边上讥笑一声,揶揄道:“你们那是见财起意吧,脚底下满是金银财宝,夜里面睡在上面,估计要比睡炕上还热吧?” 老癞头骂了一句,可是说起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他只神思俱黯,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也怪我们当时鬼迷心窍了……你说就等到雾气消了在动身下地又如何?可偏偏我们一行六个人都像是着了魔一样,迫不及待地就开始挖盗洞了……腺现在想想,那晚的雾气可能就是那场噩梦的开端吧……” 忽而,吴雪发现了老癞头对于这段过往回忆的描述与他了解的有所相悖的地方。 他疑惑道:“那狐仙娘娘庙在北城外二三十里地的距离?” 老癞头肯定地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我们为了不让途径的村民怀疑,就乔装打扮了一番,分成两批人前后到达目的地。那些年我行走江湖惯了,距离多远还是大致分得清的……” 这样一说,反而让吴雪感觉更加奇怪,他心里忖度着:“蛐蛐张三说那个破败的狐仙娘娘庙在城外十里地左右,可老癞头却说距离临江城二三十里地,这个距离可是相差太多了。” 他想来想去也摸不着头绪,只能心想:“难道他们中间有人记错了?如果考虑到现实情况,蛐蛐张三每次都是在夜里前去,而且还没有骑马,十里地一来一回以人脚力还行得通,可若是步行走个二三十里地,难道这个人会一跃十万八千里的大轻功么?” 吴雪只觉得荒谬至极。反过来再看老癞头,他们在途中耽搁了几日,会不会就是因为花了太长时间,让他们误以为走了很远的路呢? 蝶梦也颇感讶异,便问道:“你们当时是怎么去的?” 老癞头说道:“我们是慢慢走路过去的,虽然我们牵着两匹马,但是那两匹马身上背的全是工具。为了不暴露,我们只能缓慢前去目的地。当时临江城周边正在剿山匪,若是一行人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过去,恐怕半路上就会被巡逻的官兵拦下来盘查。” 吴雪又问道:“那个狐仙娘娘庙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还供奉着一个狐面人身的神像?” 老癞头惊疑地点了点头,说道:“对啊,那庙本身并不太大,是个三进门的构造,前面供奉的都是些鬼魅魍魉,最后面那个庙堂里面,是一个面容诡异可怖的狐面人身像,那笑容……既奸猾又邪魅,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 一听到此处,吴雪吸了一口气,城角带着夏日雨水温热的气息,灌入他的鼻腔和心肺。 老癞头的描述跟蛐蛐张三的描述极其类似,这让吴雪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他们说的是同一个狐仙庙?可是距离问题怎么解释呢? 吴雪问道:“老前辈,这狐仙娘娘庙可有什么历史缘由,是不是只有那一个狐仙娘娘保佑?” 老癞头蹙着眉头,若是细细看,可以看出来,他的眉毛都是为了掩饰尴尬而新帖的假眉毛。 “我年轻时是扒手,城里城外什么地方没去过?可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有什么狐仙娘娘庙,这种邪门的妖魔,在那时候是没有人供奉的,人们都嗤之以鼻,但是有没有人偷偷祭祀就不知道了。我看那古庙不像是我朝修建,倒像是前朝遗留的吧……”老癞头说道。 吴雪紧接着问道:“那老前辈可还曾去过那个庙?” 老癞头苦笑了两声,喟叹道:“我可不敢再去那个鬼地方了,在那次我死里逃生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得到如此肯定的回答,非但没有排解吴雪的疑惑,反而加剧了他的怀疑。 他心想:“可蛐蛐张三为什么说那里香火旺极一时,后来才破败的呢?难道他们中间有人说谎吗……”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没有明说,只是他更为此行而焦虑。他忧心忡忡地看向蝶梦,眼睛里的意思全部落入她心里。 “此行扑朔迷离,他们两人的描述相差甚远,我们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会像老癞头一样,搞不好还没有他那个死里逃生的运气……” 蝶梦笑了笑,同时回应吴雪一个坚定的眼神,吴雪只能幽幽叹气,他那这个小丫头没办法。 蝶梦转而问老癞头:“既然这个狐仙娘娘庙这么神秘,也没有人知道它是否存在,那你们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呢?又是怎么找到的呢?” 问题问道点子上了,吴雪心想。他微微蹙眉,暗怪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他被一大团荆棘困扰,他的思绪被围困在里面寻根究底,却忘记了放眼观望一下问题就急着分析。 老癞头说道:“当时我在牢里面认识了那伙土夫子,便和他们结成了异姓兄弟。他们告诉我,他们弄到了一个前朝工程的式样图,而他们这份图也是从一个前朝的大墓里盗出来的。我见了那图纸,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意义,于是我们便去找了前朝的一个掌管皇家工程的一个官员的后代。当时那人已经快要一百岁了,可是人倒是精神矍铄。据他回忆,这个式样图是他爷爷年轻时在前朝参与修建的一个皇家陵墓。我当时还有所怀疑,他拿出来他爷爷的手帐,在他一生参与的大大小小工程中,其中就有关于此墓的记录。可是那手帐里记录的太过简略,只大致描述了一下。我当时依旧有所怀疑。” 说道这里,老癞头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喝了一口茶,苦笑道:“年轻人嘛,难免会多疑……唉,我当时的疑虑是有道理的啊……可是我们早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临走前,那老头子似笑非笑地对我们说,他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人。我问他如何识得?他告诉我,我们身上的土腥味在一进门的时候,他就闻到了。可是他没有点破,也没有执意阻拦我们,只是在我们临走前说道:‘我知道你们此行意欲何为,我劝你们,那种凶险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为好。’可我们得到了那老头的肯定,早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只简单允诺几声,想给他几十两银子,可是那老头子虽然生活清贫,却没有收。他指了指,他家早已经是家徒四壁,而且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子嗣。当时我猜想,他应该是因为前朝余孽的身份,曾经被流放过吧,在老年以后才得以归家,那副凄凉晚景,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后来,我独自一人从那墓地死里逃生之后,还曾经特意去拜访了一下那个老人,想让他帮我看看我身体的异变。可是我到了以后,才得知那老人早已经死了……”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老人家一生困苦,死了又无儿无女,实也是凄凉万分……” 老癞头喟叹一声,说道:“谁不是这么说呢……可是……” 他似乎有难言之隐,神情间流露出极其自责的神色,一时神迷,以至于无法言语。 吴雪和蝶梦对此有些疑惑,一旁的老油头接过话题,幽幽说道:“当时就我是陪他一同前去的。当时我们去打听,才得知那个老人家在他们离开以后就死了,我一度以为是这老癞头他们一伙为了封口才杀人灭迹。可没想到,等我一细问,附近的人们告诉我们,那老人家是自杀的,死前把所有他爷爷的手帐全部焚毁殆尽,并写了遗书,这才服毒自尽……” 蝶梦幽幽一叹,这才说道:“小女子还想问前辈,你可知道那遗书的内容?” 老油头想了想,说道:“就是说自己一生困苦,无人照料,不堪年老自辱,遂才自尽的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神秘的古庙 说到这里,吴雪只觉得越听越迷,原本只是一件捉拿反贼的案子,没想到却牵扯到这么多事情。尽管吴雪尚且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究竟有没有关联,但是对于同时产生的问题,吴雪从来不会认为是某个偶然的巧合,他始终觉得梦里那一只蝴蝶只消轻轻一挥动那一对梦幻般的翅膀,一切的结果都不一样了。 一听到此事牵扯到前朝,吴雪就觉得头疼。时间的跨度是人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只是出生于后世的子弟,在探寻着前人的足记,重复着走上一段路,一段无比迷惘又诡秘的道路。 而他对于那个老人家的遗书,同样感觉疑惑,虽然有对逝者不敬的地方,但是吴雪依旧感觉有些古怪,那份遗书的内容就好像是正确的规范作答一般,有些刻意地打消了人们猜忌的念头。这些也就只能猜测罢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吴雪无心也无力去接管这么多历史谜团了。 事情到这里,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原本我们只是担心玉姑娘,才牵连进来,可没想到这一只蝴蝶直接扇出了龙卷风……” 说完,老油头无奈笑着拍了拍老癞头的肩膀,说道:“这家伙年轻时捅的屁娄子太多了,每个十天半个月,可是说不完的……” 老癞头啐了一口,笑骂道:“你个油嘴滑舌的老东西,我算是倒霉了,年轻时一时失足,奶奶的,倒是让你把持了话柄,到现在都不撒手!” 时间真的是一种良药,老癞头对于过去那段阴影,也是可以笑着自嘲说出来了。他自己都有些疑惑,从前的自己风光无限,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对后辈说起往事的老车夫了。 老油头反唇相讥道:“我可不像你一样,我远比你要年轻,你才是老东西。” 老癞头哈哈大笑,说道:“你个老童男子,就算是再年轻又怎样?不知人活着的滋味,白活了!” 听他们话越来越荤,吴雪只能低下头轻咳一声,以掩尴尬。而蝶梦只吃吃发笑,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般开心。 老油头比起老癞头,外人要规矩很多,他摆摆手,说道:“后辈们都在这里呢,你个老癞头能不能少放屁?不要胡言乱语,给人影响,误导了他们!” 众人说笑片刻,蝶梦便问道:“老前辈可不可以跟我们说说,墓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着她略带撒娇的语气,老癞头只苦笑两声,说道:“你们不是只为调查冷水集惨案么?怎么对那个墓地这么感兴趣?”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蝶梦和吴雪,幽幽道:“你们可不要学我,凭着年轻的一腔热血,就犯下过错……” 蝶梦悠然一笑,说道:“这点还请前辈们放心,我们确实是为冷水集一案前来,并不是要下地为了那财宝。”接着她忽而话锋一转,露出疑惑的神色,“只是我们感觉,这两件事也许有所关联,所以才如此呶呶不休。” 老油头摇了摇头,喟叹道:“现在的府衙真不必当年了……怎么能让两个少年人牵扯进这么危险的案件里呢?难道这世道已经到了需要少年人涉险的地步了么?” 老癞头哈哈大笑道:“你这保守思想可得改改了,时代变了,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比我们,一穷二白,他们若是有这个激情,那就让他们闯一闯好了。我们这些老掉牙的家伙看着就行了。” 可老油头还是无法排解掉心中的隐忧,他看了看吴雪蝶梦二人,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们真的是为了调查案件才来的么?” 吴雪微微一怔,他尽量想让自己没有太多表情,可还是被老油头看在了眼里。蝶梦却笃定道:“我们确实是为这件事前来,这点还请放心。” 说到这,蝶梦忽而拿出了一些为官才有的态度来,让人觉得不由自主会感觉遥远起来。 老油头叹了口气,说道:“二位大人决意,小的只能祝二位大人好运了……” 吴雪接着蝶梦的话,问老癞头,关于他们从前下墓的经过,老癞头犹豫片刻,这才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的意味是苦涩难寻,他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说起那段经历。 那大概是在三十年前了,具体的时间老癞头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他此生难以忘怀。 就跟之前他对众人说的那样,老癞头因为偷窃罪被关进大牢,也正因为此而结识了一伙盗墓贼。他们虽然操的是不同的行业,但总的来说,他们都是盗贼。 在监狱里日子久了,一伙罪犯又是情投意合,于是那伙盗墓贼便将关于他们得来的那个式样图告诉了老癞头,并且结为兄弟,准备出去的时候,先带老癞头“见见世面”,再去盗掘那个大墓。 老癞头为人专机,也就是说,除了干好事,什么都学的很快。他跟着那伙盗墓贼干了一段时间挖坟掘墓的勾当,手法愈发娴熟,经验愈发老道,于是他们便将目光投向了前朝的那个大墓。 后来老癞头才明白,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经验和技巧,实在是可笑至极。也正因为此,他也差一点丢掉性命。而那伙跟他吹嘘得天花乱坠的盗墓贼,也没有想到那墓里机关重重,更有一些难以解释的东西在里面,直接横死在地下的墓穴中。 跟吴雪他们说的一样,老癞头他们当时乔装打扮成行脚商人,六个人分成两队分别向那目的地赶去。途中他们还在路过的集镇、村庄里面打点整顿了一番,这才汇合靠近那个大墓。 那大墓上面有一个狐仙娘娘庙,他们便是住在那破庙里,安排妥当后,直接将盗洞打在了庙里,用来掩藏。 那地方极其荒僻,老癞头他们一连挖了五六天,任是没见到一个人。这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在他们到达狐仙娘娘庙的当晚,突然天降霜雾,气温骤然下降,明明是大夏天,可人和马嘴里却喷出了白汽,可他们只当是地理原因,没有过多的去担忧。他们都红了眼,为脚底下的墓里面的金银财宝而红眼。 老癞头后来才觉得古怪,他们当时连天加夜地赶路,已经疲惫不堪,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浑身充满干劲,当晚就开始挖地打洞。 挖着挖着,里面一个鼻子好的,拿起泥土闻了闻,立马断定,这下面必然有个墓穴。 一听这话,众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连天加夜地干,直到挖到半夜,他们才发觉少了一个人。起初他们并不是很在意,只当他是去撒尿去了。可过了良久,那人也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那带头的便让一人去找。那人在庙里前前后后找遍了,可始终没见到那同伴的身影。他们都是常年干这营生的土夫子,并没有觉得很担忧害怕。 只是老癞头总感觉这古庙里阴嗖嗖的,老是感觉好像有人在暗自偷偷窥视他们一般。为此,其他同伙还笑话了他一番。 所谓“力人多力量大”,老癞头虽然感觉这阴森森的古庙让人毛骨悚然,但是他们人多,阳气旺,便也不再去担忧什么,只是和他们轮换着挖盗洞。 过不多久,那个被派出去找久不归来的同伙的人回来了,确切的说,是他的声音先回来了。 当时他们正在专心致志地挖洞,他们挖的洞是在二进门的庙里,这庙里面有个叫不出名字来的妖怪塑像,他们就是在这塑像后面挖掘的。突然从后面的庙堂里发出一声惨叫,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他们停下手中的活,抄起家伙就往后面赶去,半路上还碰到了那个派出去的人。 在火把的幽光下,那人神情俱骇,他身上、脸上还有擦伤,伤口的血带着灰尘,染红了半张脸。 众人询问他怎么回事,那人只死瞪着一双眼,看着那最里面的庙堂,里面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张大了嘴,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众人询问无果,便一同去往堂内细瞧。 老癞头跟在他们的中间,可尽管如此,也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的是目瞪口呆。 庙堂内的景象被众人的火把照亮,只见里面影影绰绰,好似有藏匿其中的鬼魅游走。而在那堂上,正是那个神情诡异的狐仙娘娘像。 那塑像乃是坐像,一手扶膝,另一只手伸着利爪,而就在那利爪上,赫然便是一个人。那人的身体极其怪异地扭曲着,一张脸上的神情也变了形,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眼睛正对着他们。 老癞头顿时骇然失色,差一点就尿了出来。可带头的那人极是强悍,他走过去细瞧,才分辨出来,此人正是之前消失的那个同伙。 他死了,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横死在塑像的掌中,两端的身体扭曲地向下耷拉着。他的血淋满了塑像的手,还在不断往下滴着。 众人见自己人离奇死亡,都有些摇摆不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噩梦的开端 “死了?!”蝶梦惊疑地说道。 老癞头默然点点头,他脸上蒙着一层阴影,此刻距离当时的惨剧已经过了很多年,时间会淡化一切,但是却未淡化老癞头心中的恐惧。时值盛夏,天气灼热,就算是城角溅起的雨水都夹杂着阵阵灼热的气息,可在这灰蒙蒙的城边一角,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情绪正在人们心中酝酿。 吴雪也是愀然色变,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听一个惊悚故事的心理准备,可正到了听到这样一个开端的时候,未免也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老油头不是第一次听老癞头说起关于从前的这个故事了,但是从前老癞头都只是像是发癔症一般,疯疯癫癫地说起零碎的片段,从这些恐怖的碎片之中得到的信息就已经令人瞠目结舌。而今天,也还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听老友说起从前的经历。而他这样活得小心翼翼的、对什么事都罕有兴趣的人听了,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老癞头长长叹了口气,将已经冷的茶一饮而尽,这才继续说道:“当时我们的带队大哥是个老江湖,又是盗斗界数一数二的前辈,而他本人向来是镇定自若,就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我们为这个前朝大墓,已经早早准备了快要半年的时间,若是就此休手,恐怕没有人会甘心。我当时心想,有这样一个人在场,怎么样都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年轻时的老癞头是个常年混迹江湖的市井小流氓,平时里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真遇到事了,立马就怂了。他看着狐仙娘娘塑像掌中横死的同伴,顿时骇然失色,就连腿也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带头大哥名叫庞二,他长得孔武有力,而且经验丰富,面对自家兄弟以如此诡异的模样横死,也是不由得心中一颤,可他以超强的定力,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当时狐仙娘娘庙周围笼罩着丝丝袅袅的雾气,气温骤然下降,此情此景不禁让人胆寒。 “大……大哥……要不……要不兄弟们还是等到白天再做打算吧……小白死的不清不楚,这庙实在是太过诡异了!”边上的老黄已经是牙关打颤了,只恨不得赶快逃离这诡异的狐仙娘娘庙。 庞二默然不语,他只是凑近离奇死亡的兄弟小白,打着灯火在他身上检查了一番。 这时一人冷笑道:“老黄,亏你也是下过几个墓的,也不是没有死过人,怎么现在就怂了?” 老黄颤巍巍地说道:“棒槌李,死得好歹是自家结拜兄弟,你还有心情在这说风凉话?!” 棒槌李讥诮地一笑,悠悠道:“你说我们兄弟几个,这些年历经大大小小的风险无数,现在只不过是死了人,若是真碰到僵尸,你是不是就吓尿了?”说着他嘲讽的低笑便在庙宇里响了起来。 这时站在老癞头身旁的人突然开口了,“我们先别慌,小白的死未必是不明不白……” 众人看向此人,此人向来是一行人中间话最少的一个,对于这样一群江湖老流氓组成的盗墓团伙来说,这个人的存在简直是突兀至极。 这个人约莫二十岁左右,个头又瘦又高,皮肤白的像个死人,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羞于看人眼,更令他们觉得好笑的是,此人见了女人就脸红。而且他还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读过书的人,所以他们都叫他“秀才”。尽管如此,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会小看他。因为他只面对女人会脸红,面对各种险境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真像是一个面无血色的死人一般。 听了秀才的话,众人都是哄闹了一阵,带头大哥庞二一挥手,众人便静了下来,他问秀才:“此话怎讲?我们都在一起打盗洞,且都是情同骨肉的兄弟,除此之外也没有见到其他什么可疑的人物……” 说到这里,庞二瞪大了眼,小声说道:“你是说……黑三?!”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黑三,正是之前他们发现小白失踪以后,派出去寻找他的人。他之前在众人打盗洞的时候突然从后堂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他们便遇到了夺路而逃的黑三。 此刻他像是吓破了胆,独自在狐仙娘娘庙外瑟瑟发抖,一脸惊恐地喃喃自语道:“它来了……它来了……!” 众人一时愁眉不展,因为他们不愿意怀疑自家兄弟,而黑三又是他们中间最直爽的一个,跟每个人都很要好,而且也没有什么私人仇怨,他何须要如此痛下杀手? 可是众人一细想,也只有黑三可能有杀人的机会。 秀才摇了摇头,沉声思忖道:“我们当时都聚在一起,没有留意小白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后来我们派出黑三,且不是他自告奋勇的,如果是他早已经有所密谋要杀小白,只怕也不会挑在这样一个容易被人怀疑的时间点……” 众人虽然有些怀疑黑三,可是却也是情有不忍,而且他们也没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他杀人。黑三没有理由杀人。 老黄是他们中间最迷信的一个,此刻他已经抖如筛糠,颤颤巍巍道:“会不会是这庙阴气的很?!这庙从来都没有在夏国的图上标绘过……若是这荒僻阴森的地方有鬼怪,是它们害死了小白呢?” 棒槌李对着老黄的头上就是一个巴掌,冷斥道:“你个老黄,除了会在女人身上耍耍威风、卖卖力气,还有什么狗屁胆量?什么妖魔鬼怪,也只有你这样的尿货才能说出口!” “可……可这一切怎么解释?!”老黄骇然道,“就算是黑三兄弟要杀小白,可他怎么会让尸体呈现出这么诡异可怖的姿态?!你可知道,黑三是我们里面力气最小的,他出去寻找小白的时候身上没有带任何工具,又怎么可能让小白的尸身以如此怪异的方式扭曲着?!你可不要说是他突然力气大涨,徒手将小白给掰成这样的!” 此话一说,众人也是开始摇摆不定了起来。因为他说的情况,他们都心知肚明。力气最小的黑三不可能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就徒手将比他力气大的小白杀死。更何况,小白的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强行扭曲致死一般。 庞二和棒槌李将小白的尸体从狐仙娘娘塑像的手掌里搬下,放在地上的小白看起来可怖至极。老癞头早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浑浑噩噩地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话。对他来说,这些活人说出来的话,都像是从地狱深渊里传出来的神秘鬼语一般。 他们检查了一番,发现小白身上没有任何人为的伤口。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就连棒槌李也开口了:“可怜我这兄弟了,若是被人一刀杀了,倒也是干脆利落,没有受苦。可是……” 秀才接口道:“可是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像是拧麻绳一样,活活将他给拧死了……” 老癞头心中的防线几乎像是一张纸一样轻薄了,他一听到秀才这么说,登时颓然坐倒在地,瞪大了双眼,无比惊恐地看着上方的狐仙娘娘塑像,嘴唇哆嗦了一阵,这才开口道:“这狐仙娘娘塑像……也太过诡异……刚才……刚才……” 庞二说道:“老癞头兄弟,刚才这塑像怎么了?” 老癞头之前一直在环伺着这阴森森的古庙,生怕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个妖魔鬼怪,将他们像小白一样害了。可是当他看到那狐仙娘娘塑像之时,顿时吓破了胆,颓然不起了。 “它……它……它刚才好像笑了!”老癞头骇然失声道。 老癞头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众人一齐看向狐仙娘娘塑像,用火把照过去,只见摇晃的火光在它身上恍惚晃动着,它那狐面的表情只看起来愈发诡异,让人心里发怵。 老黄惊呼了一声,便想拔腿往外跑去,却被棒槌李一把拦住,呵斥道:“临阵脱逃可是个死罪!你想背叛自己的兄弟们吗?!” 老黄都快哭了,说道:“李兄,诸位兄弟,我们还是别在这地方待了,现在雾气越来越大,打着火把都快看不见人了,而且又横死一个兄弟,此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贸然从事了!” 老黄说的对,他们之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这些年他们盗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个墓,祸害了多少逝者,可偏偏这一次却突然生变。 无法,众人只好暂且作罢。 庞二喟叹一声,脱下了衣服盖在了小白的脸上,幽幽道:“我们就先回到前殿吧……等明天太阳出来,我们再做打算吧……” 这一次,向来果敢独断的庞二也开始举棋不定了。 众人提着庙堂外的黑三,一同回到了中间的庙堂里。当晚,众人询问了黑三,可是他总是一副吓傻了的样子,无论他们怎么询问,黑三都只有一句:“它来了……它要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多出的一个人 他们一行六人,只在动手当晚便离奇死亡一个小白,还疯了一个黑三,一下子损失了两个人。 如今还正常的,就只有庞二、棒槌李、老黄、秀才、老癞头五人。 他们围坐在火堆边,草草吃了一点干粮,喝了两口酒暖身,除此之外,众人都是一言不发,气氛很是沉闷压抑。 之前,他们分别“拷问”了黑三,可是他总是一副痴傻的模样,嘴巴里流着口水,一双眼睛有些呆滞,只是明眼人都能发觉在他眼中深处隐藏的恐惧。 无论他们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黑三始终置若罔闻,嘴里只有一句话:“它来了……它要来了……!!!” 众人又气又惧,可是黑三好歹是他们拜了把子的兄弟,在那个义气之上的年头,就算是最流氓的流氓,也不能对自家兄弟下手。 众人默然吃了点口粮,这时候,老黄突然来了句:“你们……你们有没有发觉……” 听他声色俱厉地语气,众人都纷纷看向老黄,只见他面容阴沉可怖,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发觉什么?”棒槌李向来是个火爆脾气,他最讨厌别人装腔作势卖关子,于是骂道:“有屁就放!” 老黄神情古怪地环视了一圈,将阴鸷的眼光在众人脸上扫了扫,阴恻恻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中间多了一个人?” 老黄说完,众人就有茫然地看了看身边的人,忽而他们都反应了过来,如此算来,他们中间确实多了一个人! 棒槌李一愣,随之说道:“我们一行人共有六个啊,没错……” 就连他也明白过来,他细细一点人数,这才发现,他们不是六个人,而是七个人! “奶奶的……这是怎么回事?!”棒槌李忽而惊叫一声。 老癞头苦笑道:“是不是……诸位兄弟一开始没有把我算进去?” 他有些尴尬地讪笑着,可是一旁的秀才却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老早就是在狱中相识,拜了把子的,你自然也算是我们的兄弟了,又怎么可能没有把你算进去呢?” 可是秀才这么一说,非但没有打消众人心中的怀疑,反而更加惶惑不安了起来。 老癞头讪笑道:“也是是我们走得匆忙,算错了人数?” 庞二摇了摇头,冷声道:“不可能,我们也都还记得,为了此次的行动,我们可是足足准备了半年,这半年里我们总共是有六个人,包括你在内,只有六个人,没有第七个人!” 众人一番确认,他们都是记得是他们六个人参与此次盗墓计划,从来都没有第七个人的存在。 这下他们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为了确认人数,他们还一同算起了小孩子的算数题,数来数去,却依旧是七个人,不是六个。 老黄骇然失色道:“这可就邪门了,我明明记得我们兄弟是六个人,哪里来的第七个人?!” 在他们的印象里,也确实只有六个人而已。 老癞头狐疑道:“可……可我明明对所有兄弟都有印象,不像是有人从半路加进来的啊……”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思前想后,都像是老癞头说的一样,所有的兄弟都在他们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有一个人像是无缘无故多出来的。 可他们偏偏就是七个人,不是印象里的六个人。 老黄惊疑不定,失声道:“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眼睛扫了扫在场的人,惊恐道:“难道……难道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是幽灵?!” 虽然这只是他的无稽之谈,但还是让众人脊背发凉,寒毛直竖。 棒槌李对着老黄的脑袋瓜子就又是一巴掌,厉声呵斥道:“放屁!我可是牢牢记着兄弟们呢,我们中间有没有人死我还不记得么?!” 老黄骇然道:“难道是……难道是我们失忆了么?!” 这时候秀才苦笑道:“群体失忆?这可听起来真像是阴谋论者的自欺欺人一般……” 老黄说道:“那……那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呢?!在我们所有人的印象里,包括小陈兄弟在内,都记得是只有六个人,哪里有第七个人?这不是群体失忆,还能怎么解释?!” 小陈,自然指的就是年轻时候的老癞头,他姓陈,所有人都叫他小陈,老癞头是在此次**过后,才有的外号。 众人越想越奇,越奇越想,结果是得不出个所以然,唯有内心的恐慌越来越深。 气氛格外诡异沉默,加之此时雾气太浓,众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晦涩的阴影,直让人觉得很是瘆人…… 这时候,老黄终于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了,他下过无数个墓,刨了不知多少个死人,可全都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恐慌至极,无助和互相怀疑的恐慌。 他顿时跳起来,叫道:“他娘的,真是出行不利!这地方也太邪门,老子不干了!” 说着,他就想往外走,这次棒槌李没有拦他,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起来,甚至连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庞二跳起身,一把拉住老黄,给他灌了几大口烈酒,老黄直呛得咳嗽个没完,脸上顿时也浮现了红晕。 “我们现在一定不能乱!”庞二拿出了他作为带头大哥的威严,“你若是独自一人跑出去,此刻雾气腾腾,万一出现了意外怎么办?!” 他恨恨地将老黄往地上一按,老黄就又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他被这几口烈酒灌的上了头,头脑顿时晕乎乎的,所谓“酒壮怂人胆”,是也没错。他尽管万般恐惧,但是酒一喝饱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是小儿戏。 庞二重新坐了下来,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现在来仔细回想一下,看看是什么时候出现了差错……” 棒槌李也喝了几口酒,沉声道:“可我们之前也核对过了,在我们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只有六个人,没有第七个人,这多出的一个人,该怎么解释?老黄信口雌黄,老子可不信我们一群大老爷们能突然像是狗血爱情剧目一样,群体失忆!” 听着棒槌李的厉喝,众人皆是默然不语。 众人分别喝了一点烈酒,身子都渐渐暖和了起来,他们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始冷静下来。 庞二看向秀才,说道:“秀才,你脑子好使,你仔细想一想,这第七个人到底是谁?” 秀才放下酒壶,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两抹酒晕,苦笑道:“若是说群体性的失忆,那也太诡异了……我们都彼此看着对方,应该没有机会安插个人进来,可是偏偏就多出了一个人……” 小陈说道:“是啊……包括我在内,我们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六个人,可这就怪了,我却好像跟所有人都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一样,我们七人在内,感觉都好像是老相识……” 庞二点点头,沉声道:“确实如此。可是这样就很矛盾,我们明明记得是六个人,可为什么现在偏偏是七个人?而且对每一个人都有那么深刻的印象?而且好像都是兄弟一样……” 秀才这时候抬起眼,神情有些古怪地说道:“排除失忆……那我们就最有可能是因为某种缘故,导致我们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也许我们本来就有七个人,但我们偏执地认为只有六个人。或许我们真的就只有六个人,在我们中间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安插进来的人,包括他在内,记忆也出现了偏差……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困境……” 此言一出,他们都偷偷看了看身边的人,他们都开始怀疑彼此,在他们中间,有一个多出的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装模作样的,其实这一切就都是他不为人知的阴谋。 可是他们经过一番细问,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过往都问了,他们无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对彼此也是印象深刻,这也从另一方面应证了,秀才对于他们的记忆可能出现了偏执的偏差的猜测。 “怪了……真是他娘的怪了!”棒槌李惊疑不定,连喝了半壶酒,“难道有什么东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偷修改了我们彼此的记忆,让我们偏执的认为,我们就只有六个人?!” 没有人能回答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噤若寒蝉,不明所以。 良久,秀才松动了眉头,看向已经疯傻了的黑三,幽幽道:“这些,恐怕就只有见到小白死因的黑三才知道了……” 庞二叹了口气,说道:“可是黑三偏偏吓傻了……他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会刺激得成了这痴呆模样?” 秀才沉眉道:“现在这个问题我们暂时还无法解答,小白离奇横死,估计黑三有所了解,可是他受了刺激,已经傻了,我们也无法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开始,我们还是不要太过远离,彼此互相监督,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是中途安插进来的,应该会露出破绽……” 庞二叹了口气,幽幽道:“现在只能这样了……至于黑三……也有可能是装傻充愣的,尽管我很不想怀疑自家兄弟,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们还是彼此互相盯着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拜神 听到这里,吴雪不由得停下了快送到嘴边的茶杯,嘴角带着一抹古怪的微笑,说道:“六个人?不对啊,我们听你说的人名,明明是七个人……” 庞二、棒槌李、老黄、黑三、秀才和小白,还有老癞头,吴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仔细确认,这才发觉这只不过是小孩子的算数题,几个走南闯北的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出这种小差错? 老癞头神情古怪地笑了笑,接着分别给他们几人倒了杯茶,蝶梦和老油头也觉得奇怪。 “这可真是怪了,是不是你们当时压力过大,记错了?”蝶梦问道。 老癞头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一行七个人,除去当晚离奇横死的小白和发了疯的黑三,我们五个人脑海里深刻的记着,我们只有六个人,可事实偏偏有七个人,对于到底这第七个人到底是谁,我们也无法辨别。因为我们当时思前想后,总想不出哪一个才是第七人。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七人就是结拜兄弟,而且是一个团伙的同伴……” 虽说是大白天,可发觉这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第七人,还是不由得让脊背发凉,他蹙眉看着老癞头,问道:“那你们当时是怎么想的?关于这第七个人?” 老癞头无奈笑了笑,说道:“我们当时任谁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明明都记得是一行六人,可偏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我们有七个人’的这种观念……” 吴雪神情古怪,说道:“这可真是邪门了……” 老癞头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当时我们曾经讨论过,这次盗墓计划还究竟要不要再继续下去。可是我们当时利欲熏心,早已经看不见退路。其实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向着错误的方向渐行渐远了……” 老癞头一行人发觉了事情的古怪,一时犹豫不定,而最信怪力乱神的老黄早已经吓破了胆。他虽然跟兄弟们下过几个墓,但是从未像现在一样恐惧。 但是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这次行动计划还未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偏差。 老黄早已经坐不住了,他惊恐地絮絮叨叨着,棒槌李嫌他烦,便又给他灌了几口就,此酒性烈,而老黄本就不胜酒力,如此一来,便倒地不起,首先睡过去了。 剩下的庞二、棒槌李、秀才、小陈静默不语,围绕着这古庙的雾气愈发浓厚,一时间庙堂内也已经雾气腾腾。众人将堂内的前后门都关上,虽然问题就摆在眼前,可是谁也想不明白。 于是庞二说道:“今晚就先休息吧,等到明天一早雾气散去,再做打算吧……” 众人思前想后,也只能如此。为了保险起见,剩下还有意识的四个人,两个人一组,轮换着守夜。 庞二和棒槌李守前半夜,小陈和那个秀才守下半夜。任务分配完毕,小陈便和秀才先休息了。 这实在是个不平静的夜晚。狐仙娘娘庙太过破旧,四面灌风,加之雾气潮湿阴冷,小陈裹着破被子,却怎么也睡不安稳,始终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之间徘徊。 也不知睡了多久,小陈的酒意已经消退,他只感觉浑身冰凉。他起身准备去替换庞二和棒槌李,却发现他们二人不在这庙堂里,就连和他一起守下半夜的秀才也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堂内只剩下了捆绑着的黑三和昏睡不醒的老黄。他感觉异常的冷,这才发觉通往后堂的门开了,雾气腾腾的冷风正呼呼往里面灌着。 小陈疑惑不已,心想:“他们三个人去哪了?怎么连门都不关?” 带着疑惑和好奇,睡眼惺忪的小陈往后面走去,远见着后面那庙内里面影影绰绰,似有火光闪动。 小陈被冷风一吹,登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他立马反应过来,那后面亮着火光的地方,正是之前小白离奇死亡的狐仙娘娘庙! 他心想:“难不成,他们三个夜里睡不着,便又来查探查探了么?” 小陈一边想着,一边轻手轻脚地往那边走去。 夜里的古刹异常凄凉,四面破败的庙堂和修饰建筑皆是在雾气里浮现出行迹,黑黢黢的,看起来很是可怖骇人。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陈都开始害怕了起来。他加快脚步,想赶快和其他人汇合。 可就在他临近狐仙娘娘庙的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手,冷不丁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陈只注意着那庙内的火光和影影绰绰的人影,没有注意其他地方,被这么一拍,顿时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可是那手很是有力,一把将他往后一拉,正当他想要反击的时候,却听有人说话了。 “别害怕,是我!” 小陈看着面前那个黑影,这才突然发觉,这个人就是不见了的秀才。 “你怎么在这儿?庞老大和棒槌李他们人呢?”小陈小声问道。 秀才向小陈使了个眼神,让他朝狐仙娘娘庙内看去。 他们二人躲在一个香火寮的后面,小陈伸着头,朝里面一看,便看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只见狐仙娘娘庙内有两个人,那二人正跪在地上,朝着正上方的狐仙娘娘塑像叩拜。根据身形来看,这二人正是庞二和棒槌李。 庙堂内的墙壁上燃着火焰,奇怪的是,那火焰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出幽蓝色的光。照在里面,影影绰绰的很是诡异可怖。 小陈有些错愕,小声道:“他们这是在干吗?” 秀才眼睛盯着庙内,小声道:“如眼所见,他们这是在拜神……” 小陈从古怪地轻笑一声,便接着看向里面,只见庞二和棒槌李先是一阵礼节性的叩拜,接着双手做出几个古怪的动作,像是某种礼仪一般。 看到这诡异的场景,小陈顿时骇然失色,小声道:“他们二人有古怪!难不成是撞邪了么?!” 秀才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一直没睡踏实。直到前不久他们二人忽而起身离去,我便偷偷跟在后面,过不多久,你也来了……” 小陈惊色道:“现在怎么办?他们这是中了狐仙娘娘的妖法了,我们要不要去叫醒他们?!” 秀才说道:“现在情况不明,我们还是不要贸然从事为好。今晚的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先不要告诉其老黄。” 小陈苦笑,心想:“幸好老黄正在熟睡,要不然他见了这诡异的一幕,恐怕是连片刻也不愿意多待了……” 二人静下来朝庙内看去,只见庞二和棒槌李做了一阵奇怪的动作,他们背对着小陈和秀才,看不见他们的神情。可是根据动作来看,他们的表情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不知是不是小陈的错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恐惧让他出现了幻觉,他感觉那狐仙娘娘的塑像的狐狸头忽而闪过一丝诡异奸邪的笑,登时让他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看错了?”小陈嘀嘀咕咕道。 就在此时,庙内的火光又变成了深蓝色,像是团团狐火在空气燃烧。小陈愈发觉得惊怖,只以为是狐仙娘娘在暗自作祟,以邪术控制了他们二人。 他之前听过很多邪门的事情,其中就有关于狐仙的传说。而他从前是一边害怕,一边欢喜,就像是恐怖故事,虽然听着教人害怕,但也还是无法控制内心的好奇。 过了一会儿,正在小陈暗自思索过去听到的妖怪传说,正暗中自己吓自己的时候,秀才说道:“你看……” 小陈应声望去,只见庞二和棒槌李将手捧到胸口,接着便又伸了出去,对着狐仙娘娘的塑像做出了一个奉送的姿势。 而正当小陈的秀才的注意力被勾到极点的时候,狐仙娘娘庙内的狐火突然全部熄灭了。里面顿时陷入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秀才听着声音,说道:“他们要出来了,先别动,躲好!” 小陈的身体紧贴着香火寮,青砖堆砌的石壁因为雾气的缘故而格外寒凉潮湿,一直钻入小陈的身子骨里。 他还在好奇,心想哪里有脚步声传来,我怎么没听见?可过不多久,他也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他连呼吸也不敢大声,只见在他们不远处,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飘”了过去,而他们正是庞二和棒槌李。 只见他们行姿诡异,犹如狐行,小陈顿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和秀才紧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两人。 只见他们身形诡异地跳到了他们安炸的庙堂门口,接着火光一看,他们骤然停了下来,像是两只狐狸一般,四面警惕地瞧了瞧,又伸了伸鼻子,这才跳入堂内,紧接着便重新睡下了。 待着一切都平静之后,小陈这才长长出了口气,他浑身都被冷汗覆盖,就连腿也有些不自主地颤抖着。 良久,他问秀才该怎么办,秀才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他们恐怕已经失了心魄……” 小陈骇然道:“难不成,真的是狐仙娘娘作祟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表决 秀才沉思片刻,这才幽幽道:“我不相信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小陈惊骇道:“可是……可是这诡异一幕我们可是亲眼目睹……这一切该怎么解释呢?!” 秀才也犯了难,他说道:“这看起来的确挺像是被狐仙附身一般,但是我总感觉有些奇怪……” 小陈急促的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布满的冷汗和露珠,嗟叹道:“奶奶的胸了……真是倒霉,我才下了几次小斗,这就碰到硬着了!” 秀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手并不宽厚,但是却格外有力,沉甸甸地拍在小陈的肩膀上,顿时让他安心不少。没错,他们是两个人,不是只有一个人窥探了真相,如果不是孤身一人,就算是面对什么古怪的事情,都会让人不由得安下心来。 秀才说道:“总之,今晚的事就暂且保密,不要对老黄说,也不要捅破窗户纸。我们留意一些,看看他们俩之后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小陈思前想后,也只能如此。在情况尚且不明之时,贸然行动只怕会牵连到他们二人。 小陈说道:“那老黄怎么办?” 秀才有些疑惑,说道:“什么?” 小陈说道:“老黄不明不白,可我们是知情的,若是他们二人真的是被恶灵附体,那他岂不是没有任何防备?” 秀才先是一怔,随之轻笑了起来,说道:“看不出来,陈兄倒是很够义气的嘛……” 小陈讪笑两声,说道:“我们可都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兄弟有难,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再说了,我们可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缺一不可……” 秀才笑了笑,接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不袋子,取出两片奇怪的叶子,放到嘴里嚼了嚼,在他身边的小陈蓦地嗅到一阵清凉通透的甜凉香气。 秀才取出两片叶子,递给小陈,小陈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秀才说道:“这是一种草本植物的叶子,叫做夜息香,嚼着可以提神醒脑。” 小陈将信将疑地取出两片,放在嘴里一嚼,顿时感觉一股凉气直冲大脑,口鼻凉气四溢,他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接下来,他便感觉浑身的疲惫和倦怠都没了,昏沉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很多。 看着小陈的窘迫模样,秀才笑了两声,说道:“就算是真有妖怪作祟,食人心魄,有了这个,就不怕自己迷迷糊糊地被控制了……” 小陈苦笑道:“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啊?小气!” 秀才苦笑两声,说道:“我也没想到这地方这么古怪啊。况且这东西虽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但是不可多食,多了容易心悸易呕,我原来夜半攻读圣贤书的时候,一有懈怠,便会取一片来嚼,格外有用。” 二人嚼着夜息香的叶子,顿时感觉口鼻窜凉,直入脑门,说笑一阵,小陈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少许。 小陈笑道:“这东西甚好,你多给我几片,我们可不能被这里面的妖怪吞噬了心智……” 秀才给了他几片,说道:“今晚我们就当做没发生什么。走吧,天快亮了,我们回去稍作休息……” 待他们回到庙内的时候,庞二和棒槌李二人已经熟睡了,不断地打着沉闷的鼾声,一切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陈和秀才二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门,便又轻轻关好。他们二人经历了这么一件怪事,怎么都睡不着了。便围着火堆,静候黎明的来临。 看着安然入睡的庞二和棒槌李,小陈怎么都感觉别扭,他们二人之前诡异奇怪的举动还历历在目,他可无法做到好像什么都不知情一般,放松戒备。 二人有话没话地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已经开始放明,昨晚的浓雾还未完全散去。 到了天完全亮起,老黄、庞二、棒槌李这才先后醒来。老黄经过一晚的宿醉,此刻依旧有些楞神。而庞二和棒槌李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庞二一醒来,见到正在围着火堆取暖的小陈和秀才,有些古怪地说道:“好了,我们都醒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吧。” 棒槌李挠挠头,古怪道:“真是奇怪了……难道是我昨晚喝多了,怎么想不起来什么时间睡着的了……” 小陈和秀才面面相觑,却没有点破昨晚的异事。 天亮了,小陈和秀才终于安下心来了,他们困劲上头,便睡了一会儿。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此刻外面依旧是雾气朦胧,天色很阴。 他们一块吃了点干粮,这才围坐在一起盘算起来。当他们说起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继续挖掘的时候,老黄显得格外反对,他已经吓破了胆,深深畏惧着这个诡异的古刹。 小陈有些犹豫,经过这一连串的奇事怪事之后,他也有些摇摆不定了,比起金银财宝,还是命更重要。有钱没命花,还不如活着受穷苦,他这么想。 棒槌李是坚定的挖掘派,他不怕任何牛鬼蛇神,因为他认为最可怕的始终是人,而不是死人。他不信有任何妖魔鬼怪存在,所以一直对神神叨叨的老黄很是鄙夷不屑。 而庞二是带队大哥,当意见出现分歧之时,他只能保持中间做派,等待众人做决定,他才起个决策作用。黑三依旧被捆绑着,喂了点水粮,却依旧是痴傻模样,无论他们怎么询问,他始终是一言不发。 这下重担就落到了小陈和秀才他们的头上。他们的选择至关重要。 棒槌李说道:“我们来都来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就这么空手而归,说出去让其他同行听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再说,小白死的不明不白,我们就这么走了,也没搞清个所以然,岂不是让他白死了?” 老黄苦着脸,说道:“这地方太诡异了,我们还是早早休手,不然恐怕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出现!” 棒槌李笑骂道:“好你个老黄,除了内心很黄,奶奶的一无是处!你平时都是怎么跟女人吹嘘的?那是英明神武,面对一大堆僵尸都不怕,动起手来游刃有余,现在成了尿货了!” 老黄嘟囔道:“奶奶的,跟女人说的是一回事,真实是怎么样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老子命更重要,我不干了。” 他们二人吵闹一番,庞二出手制止了快要打起来的二人,将问询的目光投向小陈和秀才,问道:“你们两个意下如何?是去是留?” 老黄和棒槌李也期待的看着他们两个人,静候佳音。 其实在昨晚,小陈就跟秀才讨论过关于此次行动的去留问题。 小陈有些摇摆不定,虽然他爱财如命,可是比起财,还是更爱惜命。有命才能有钱花钱,没命百事成空,所以他对秀才说:“我看……我们还是跟他们说一说,早点拔寨走人吧……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秀才看着火堆里的火,他漆黑的眸子闪着火光,轻轻叹了口气,随之坚定地说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小陈骇然道,“难道钱比命还重要么?!” 秀才摇了摇头,沉声道:“其实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小陈有些急躁。 秀才看了看其他几个睡下的人,思忖道:“此事一出,以老黄的性格,是坚定不移地要走的,而棒槌李是会坚决要留下继续挖掘的。小白死了,黑三痴傻了,重要的是,剩下我们三个的意见。你也想要离去么?” 小陈犹豫了,他思前想后,觉得现在不解的问题太多,是去是留都成一个问题。 秀才看了看小陈,如墨的眸子闪着光,说道:“明天他们一定会就此事做个表决,你是要赞同老黄,还是要跟随棒槌李继续发掘下去?” 小陈反问道:“秀才兄怎么看?” 秀才苦笑两声,说道:“其实我们的意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领队庞大哥怎么看……” “你打马虎眼……”小陈笑道。 经过昨晚的事,他们二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靠近了一点。 秀才无奈笑了笑,说道:“就算是我们两都决定要走,也还是没用。因为庞大哥必定会选择留下来。而我们不能真把黑三兄弟排除在外。” 小陈苦笑道:“这可真的是有些牵强了……他无法做出选择了吧?” 秀才说道:“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成为去留的决定作用。” “此话怎讲?”小陈不解道。 秀才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们都受‘礼教’的束缚,结拜兄弟不可能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情来。我们都是喝过血酒的结拜兄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任何一个人的。我们两就算要走,加上老黄也是三个人,而受制于兄弟情义,自然不能抛下惨死的小白和痴傻的黑三。庞大哥必定会考虑这种结果,而他也必定会因为兄弟情义而选择留下来。这样一来一去,他们那边就算是四个人,而我们只有三个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现在就走的。” 小陈无奈苦笑道:“这么说,可真是狡猾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深掘 秀才跟小陈说了一阵,直让他暗暗发笑,对于有些摇摆不定的小陈来说,这种分析虽然合情合理,但是未免有些太过狡猾,把傻子和死人都算进去,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可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他愈发觉得秀才不愧是秀才,奶奶的连人的心思都揣摩得这么细致入微。 秀才苦笑道:“……狡猾?”他沉思着点点头,认可道:“这么盘算人心,确实有些狡猾……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无论是顾及兄弟情义,还是其他什么,我们都不可能现在就半途而废……” 小陈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说道:“是你自己想留下来吧?” 秀才看了看跳跃闪烁的火焰,他如同黑墨一般的眸子里也闪着奇异的光。平日里,小陈发觉,这个人实在是古怪得紧,虽说他们都叫他秀才,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小看他的魄力和实力。可他确实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读过圣贤书的盗墓贼。而他又显得对金银财宝不那么热衷,每次分赃,他只拿两件最基本的银器而已,从来都没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和执着。对于这个人,小陈始终觉得他是个羊群里的骆驼,格格不入。可是现在就是有这么一个怪人存在,反而让半吊子小陈觉得安心。 对着火苗发呆了良久,秀才又添了添柴火,幽幽道:“好了,别说我了,你怎么打算?是去是留?若是你和老黄执意要走,庞大哥估计也不会用道义强行留你们吧……” 小陈沉默片刻,遂苦笑道:“我们都已经到了这儿,就算是刀山火海,恐怕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吧?若是现在就打道回府,恐怕没人会甘心吧?” 秀才笑了笑,说道:“这些事情都看你自己了……”接着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严肃,“你也看到了,这次行动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在你加入我们之前,我们已经走南闯北下了不知多少个斗,但如此凶险诡异的,这还是头一遭……而我们现在还没有下去,很难想象后面还有什么样的风险存在……”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小陈,好似要把他看透一番。 小陈默然挑了挑火堆,让柴火充分燃烧,二人的脸上都跳耀着火光,这个荒僻的古刹,静得让人害怕。 “明天一早,恐怕就是我们表态的时候了吧?”小陈说道。 秀才点了点头,说道:“此怪事一经过,一定会表明去留问题。如果你留下来,我们可以一起防备行动诡异的庞大哥和棒槌李……如果你和老黄执意要走的话,那恐怕就只有我一个人看着他们了吧……” 小陈仔细回想了昨晚在他和秀才目睹了庞二和棒槌李的诡异行径之后,他们二人说的话。 而当第二天庞二果真如秀才所预料的那般,他并未急着表态,而是静待着每一个人的答案。 他将目光落在了小陈和秀才二人的身上,秀才只低垂着眼眸,好像对于他来说,结果已经昭然若揭。 “小陈兄弟,你觉得呢?”庞二一双眼睛在小陈身上打量着,不知道是为何故,这眼光总让小陈觉得毛骨悚然,就好像是被狐妖附身的人的眼神一样。 小陈看了看在场的人,说道:“我还是留下继续挖掘吧……” 闻言,棒槌李忽而大笑起来,他喜不自禁地拍着老黄的肩膀,说道:“我说老黄啊,这下可就你自己一人要走了!我们兄弟几人心连心,没把小白的死因弄明白,我们可是不会走的!” 对于小陈的回答,老黄只觉得浑身难受,他哀叹了一声,苦着脸道:“这鬼地方真的不能再待了,我有种预感,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怕还没摸到明器,就全部嗝屁了!” 棒槌李一巴掌抽了一下老黄的后脑勺,笑骂道:“老黄啊老黄,你也就只能对女人卖弄卖弄黄腔了,实也是个没胆的货色!” 见到老黄的反应,庞二并没有显得很意外,他没有看向秀才,只是以声问道:“秀才兄弟,你怎么看?” 秀才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留下。” 这下,执意要离去的人,就只有老黄一个了。他沮丧到了极点,嘴里一连串地念叨着:“要出人命的……我们都要完蛋了!” 众人一番表决之后,大部分人都愿意留下来,除了一个已经被吓傻了的黑三是被人任意“胁迫”的以外,就只有老黄一个要走。 这下他也犹豫不决了,此前他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无疑是想煽动一下众人内心的恐惧,好他们一起走路了事。可这下他的煽风点火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让众人拧成了一股绳,实在是有苦难言。 棒槌李拍了拍老黄的肩膀,揶揄地笑道:“黄兄,你若是害怕,可以自己先走一步,兄弟们摸到了好处,也自然会给你留一份……” 老黄虽然嘴上说着要走,可是心里面却是犹犹豫豫,他一方面害怕这诡异的狐仙古刹,另一方面又耐不住明器对他的诱惑。况且,若是真让他一个人沿着这荒僻的道路回去,倒也是有些怵得慌。 一来二去,老黄只能妥协,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那行吧……我们就都还是留下来吧……” 老癞头现在回想起来,那次表决就是他们一行人最后一次可以死里逃生的机会。可是他们没有抓住。说他们是鬼迷心窍也好,说他们是见财起意也罢,都已经无法更改**的结果了。 于是他们重新分配了一番,庞二和棒槌李一队,秀才和小陈一队,两对人马分别挖掘盗洞。而至于老黄,庞二就让他打打下手,比如烧烧柴火,煮煮饭什么的,顺带照看呆滞的黑三,他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依旧被五花大绑着。 接下来就比较顺畅,一直到盗洞打好,都没有在途生波折。而小陈和秀才时时刻刻注意着庞二和棒槌李,也见他们没有再像那晚一样对着狐仙娘娘塑像进行礼拜,便也安心不少。 而他们当时意气风发,都没有注意到潜藏的危险存在。看不见的危险,有时候才最致命。当时横亘在他们面前的疑云,一是第七人问题,二是庞二、棒槌李神秘行为问题。 这两个问题,他们都没有解决,老癞头想想当时的自己,都佩服自己实在是头硬胆雄。 他们的盗洞没有开在墓穴顶上,而是从侧面将入口开在穴壁上。而那墓穴也没有用大石块夯实,那墓穴的墙壁都是用青石砖堆砌而成。 当时小陈就很疑惑,曾经也问过秀才:“这地宫主人的身份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真的是前朝大墓么?” 秀才凝望着那略泛朱红的墙壁,说道:“墓主人的身份我们也无法考证,至于他是谁、是干什么的,全都是语焉不详,而那墓穴构造图,也只是指明了它的构造和方位,并没有说明它的主人是谁……” 棒槌李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拿着锤子凑过来说道:“你看着石墙,怎么也不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墓地,管他墓主人是谁,砸了进去瞧一瞧是不是有宝贝,若是有,那他生前就是个爷,若是没有,别怪我们把他安睡之地给毁了!” 秀才略微蹙了蹙眉,他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在墙面上抚摸着,就好像是在抚摸某个亲昵之物一般。 老黄虽然是个盗贼,但是他同样也是个信神神鬼鬼的人。按道理说,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成为一个贼,还是一个盗墓贼的,可他偏偏是。俗话说,盗亦有道,老黄对于棒槌李那种“毁灭式”的发掘实在是不齿。 他说道:“诶诶诶,砸个小洞能让人进去就行了,非要把人家的阴家给毁了么?” “放屁!”棒槌李尖笑道,他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墓穴的墙壁,透露出狂热的光芒,“老子就是个贼,就是来收刮宝贝的,你想让我多高尚么?!” 说着,他就恨恨地拿着锤子用力一砸,可是那砖墙却不给面子,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凹痕,实也是坚硬无比。 老黄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们干的本来就是损阴德的勾当,进去拿两件宝贝出来就行了,若是运气好,一件就能让我们潇潇洒洒过个几年了……你若真的是像强盗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不光不给后人留活路,也一下子断了墓主人的念想,这是要遭罪的……俗话说,凡事不可做绝……” 他絮絮叨叨说着,棒槌李早已经听得不耐烦了,他一挥手,说道:“你休要再胡言乱语!庞大哥,你来看看,这墙壁比我想象的要硬。” 庞二凝重道:“李兄小心,这样的大墓可不比寻常人家的土坑,这墙后面说不定有暗器机关……” 然后,他征询了秀才的建议,问他道:“你看如何?” 秀才拿起一个小铁锤,在墙壁上轻轻敲了敲,耳朵贴在上面,随即笃定地说道:“这后面没有机关,而是一个多层石砖堆砌的坚实墙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开府 “多层石砖堆砌的墙壁?”小陈有些疑惑地问道,“有必要这么复杂么?” 秀才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庞二捏着下巴,思忖道:“这倒是跟其他的墓穴不同。你们还记得么,我们原来下的墓穴,无非是分为土坑和石坑两种,这种堆砌方法,未免有些太过复杂化了吧……” 棒槌李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庞大哥,咱们兄弟别废话,砸了进去,一口气把财宝全掳走,不就万事大吉了?!” 老黄幽幽叹了口气,刚一想开口说话,就被棒槌李打断了,“你小子别说废话!”他只好扁扁嘴,无奈喟叹。 小陈对此很是不解,问起秀才关于这墙壁的构造。 秀才显得气定神闲,也很有耐心,他一直是他们里面最有耐心的。 “这就好比普通人家砌墙,只用一面砖墙堆筑起来。这个是在那一面墙后面有严严实实地修筑两面墙。”秀才解释说道。 小陈有些诧异,笑着说道:“这可真是费时费力,与其这么麻烦,不如直接用开山石堆起来好了,那不是省了很多功夫么?” 对于小陈的疑虑,众人都觉得言之有理。这个墓何必修建的如此麻烦呢?而且青石砖用得再多,也不比一块大石头来的实在。 他们思前想后也不得而知,考量古人的想法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所以他们开始讨论如何破了此墙进入墓穴。 棒槌李觉得其他的都是花里胡哨,不如一锤子来的实在省力。老黄自不必说,定是竭力反对此中破坏性的行为。 棒槌李骂道:“你装什么圣人?我们都是贼,贼啊!打一个洞是毁,把墙砸了也是毁,有什么区别么?!” 老黄只无奈叹息,他虽然贪财,可是始终想找一个比较“和气”的办法,而绝非是棒槌李这种不讲道理的行为。 庞二看向秀才,问道:“秀才,你说我们该如何进去?” 秀才还未发话,小陈就觉得此人才是这个队伍的核心。因为他向来比较和气,但是并不沉闷,而且他那张苍白的不似活人的脸上,始终是波澜不惊的镇定神色。 小陈心想:“他倒是像一个有主见的好好先生……” 众人看向秀才,只见他屏住呼吸,先用小锤子在墙壁上轻轻敲敲打打,后又用手指按了按青石砖。 过了一阵,秀才好像是确定了某种方位似的,回过头对众人说道:“我们就从这里进去,不用把整面墙都毁掉。” 这下,老黄是松了口气,棒槌李倒显得闷闷不乐了。 只见秀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将那个包裹一摊开,里面尽是一些小陈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工具。 秀才从中取出两个类似于刀片一般的工具。那工具后面带有圆木柄,前面是一个方口的细铁片,像是铲子,又不像是常见的铲子。 他拿着这两个奇特的工具,分别嵌插进一块石砖的两边契合的缝隙里,接着向外一点一点向外抽取,不多久这块石砖就从墙体剥离而出。 小陈算是大开眼界了,他惊叹于秀才的高超绝活,心想:“这果然是个秀才无疑了!那双手巧得跟个大姑娘绣花的手一样!” 接着,秀才便将工具重新收起来,只用双手轻轻地在墙壁上一块一块地取出石砖,一番功夫下来,那面墙依旧是牢牢挺立着,没有倾塌。而见他剥离石砖的地方,那些石砖像是一个积木一般稳固。 小陈一件墙里面的构造,果真如秀才所推断一样,是由几层石砖严丝合缝地堆砌而成。他不由得佩服起了秀才这个心灵手巧的男人了。 待秀才将此墙开出个洞的时候,旁边足足堆了一堆石砖,而小陈歪着身子看了看,只见这墙壁足足是由三道墙壁贴合修筑而成。 众人向洞口望去,只见里面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棒槌李兴奋地就想往里冲,却被庞二拉住了。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庞二古怪地说道,“难道忘记了墓里面空气可能不好么?” 棒槌李这才恹恹罢手,庞二从火堆里拿出一根燃烧的木头,奋力丢进了黑黢黢的墓**。 在火光在空中跳动的片刻,众人见到了墓内的大致情况。那根木头撞在里一面墙上,掉落下来,只见火光越来越弱,最终是熄灭了。 见此,众人商议一下,还是先上去吃了点干粮,又喝了点酒。大白天的他们也不像晚上那么害怕,而且这里白天的气温回升,远比晚上要暖和很多。他们又等了几天,等着墓穴里的污浊之气散得差不多了,再动身下地。 这天,天雾蒙蒙的,雾气在风中翻滚旋转而来,小陈草草吃个午饭,又喝了点酒,这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便独自来到中庙院内,暗暗发呆。 小陈来回在院子里转悠,在庙外面还有一个铜制的大香炉,上面已经锈迹斑斑,可以看见宝道:“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干这个了……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罢了……” 小陈听他语焉不详,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着多问。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 “你今年多大了?”小陈问道。 秀才回答道:“二十一岁。” 小陈起了疑心,心想:“你明明才二十一岁,可却说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干这一行了,难道你是在娘胎里就开始刨坟掘墓了吗?” “你是从什么时候,跟庞大哥他们开始下墓的?”小陈接着问道。 秀才笑了笑,说道:“大概是在两年前吧……” 小陈还想接着问,可是秀才却苦笑了两声,叹然道:“你这是要查户籍,还是要干吗?” 小陈笑了笑,说道:“我见你身手不凡,又是少年英豪,是想必定是很受女孩子青睐。” 闻言,秀才却微微发怔,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回答道:“没有。” “没有?”小陈诧异道,“怎么可能会没有?你长得不错,而且干这一行不会缺钱,怎么会没有女孩子喜欢呢?” 秀才下斗是个行家,可是一提起女孩子,就显得像是个门外汉。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些僵硬,小陈觉得他是感到奇怪。实际上,秀才确实感到奇怪。 “我没有留意过。”秀才这么回答。 “怎么可能没有留意?”小陈苦笑着说道,“这事情还需要留意么?!” 秀才也苦笑了起来,说道:“我从小就跟家人们学习古墓相关的事,从来没有跟女孩子接触过。” 小陈差点跌到,苦笑道:“你难道就没有……没有过……那方面的冲动么?” 秀才却反问道:“哪方面?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能让我冲动的。” 小陈登时一愣,心想:“这小子怕不是不行吧?要不然长这么大了,却还连一点那种想法都没有?” 他笑了笑,说道:“那你难道身边就没有过女孩子么?” 秀才想了想,说道:“有过。”接着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犹豫。 见到这个表情,向来流连于花街柳巷里的小陈顿时心花怒放,那是一种见到同类的表情。 “她是谁?她现在怎么样了?她难道就没有对你有所表露么?”小陈迫不及待地问秀才。 秀才说道:“……她是我妹妹。” 小陈:“……” 他差一点彻底崩溃,对于秀才这个人,小陈是怎么也看不透。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无数人,什么男盗女娼的鸡狗之流都见过,就是从来没见过像秀才这样“无欲无求”的人。 “至于她现在怎么样了嘛……”秀才思忖片刻,“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而且她这个人性格颇为古怪,我也没兴趣去了解她。” 小陈心想:“有你这样的哥哥,妹妹看来也好不到哪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二十三年前的嘱托 小陈一直对队伍里的秀才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见过欲壑难填的人,也见过清心寡欲的僧人,但是他们无一像秀才这样的人。他总给人一种神秘兮兮的感觉,但秀才并不高冷,也没有表现出太过亲切的感觉。他不像常年混迹江湖那般喜欢“和稀泥”,也不像某些个武林高手那样喜欢“打太极”。秀才除了能回答一些他专攻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小陈心想:“也许对他来说,身边有人没人,大概都没什么区别吧……” 可是世上真有这种人么?专攻某一方面,其他的一概不过问?也许秀才就是这种人。 一番快问快答下来,小陈已经发觉出了,秀才也许真的是“无欲无求”,别人所急的、所欲的、所求的,他向来是不急、不欲、不求。 那他难道就没有想要的么?小陈一开始觉得他可能是年轻人惯有的迷茫作祟,可是如今来看,他不但不迷茫,反而还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只是这点外人就无得而知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秀才只在提起“曾经在身边的人”时,才罕见露出了些许犹豫,可是随后便又被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取代,悄然无痕。 小陈有些颓丧,他苦笑了一下,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这笼罩在狐仙娘娘庙周围的雾气,此刻依旧没有散去。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闯进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神秘地带吧,小陈心想。 良久,小陈才问道:“我觉得你跟我们都不同,我们没有什么伟大理想,只是想下地摸一两件明器,过上一段潇洒日子罢了。你不一样。” 他看向秀才,喃喃问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而踏上一段冒险旅途的呢?” 秀才笑道:“也许只是为了寻求人本身无法获取的刺激?” 小陈苦笑道:“你倒不像是会寻求刺激的人。” 因为在他看来,秀才这个人向来古井无波的苍白脸上,始终没有对一件事表现出零星波动。 “为什么要这么问?”秀才说道。 小陈说道:“我们不是一个队伍嘛,而且还是结拜兄弟,本就该互帮互助,也应该加深了解不是?” 秀才像是折服了似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他稍稍向后方看了看,堂内庞二、棒槌李、老黄正在酒后午休,而黑三依旧是一脸呆滞,被捆绑在柱子上。他们的沉睡的寒酸很大,在这庭院里都能听见。而在这破败的古刹庭院里面,时不时飘忽着他们二人轻渺的话语声,这也是这古刹中仅存的活人气。 “一个队伍吗……”秀才眼睛里的光微微跳动,随即轻轻一笑,收回了眼,转而对小陈说道:“这个给你吧……” 说着,秀才从怀里摸了一阵,取出了一个玉佩。那玉佩通体幽绿,其间有丝丝云雾一般的白色晶状体。玉的造型是一只凤凰形状,成翻身旋转姿态,喙衔接着尾羽,看起来格外精美。 秀才将这块玉佩交给小陈,小陈茫然接过,问道:“你这是干吗?难道是怕我过得太苦,想给我一点宝贝么?”接着他哈哈一笑,用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这下面都是宝贝,马上我们就都发财了,这东西看起来不光只有它本身的价值,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秀才摇了摇头,坚决将这块玉交给了小陈,说道:“你拿着吧……” 见秀才神情有些黯然,小陈便没有再推辞,可是他搞不明白,这块玉看起来价值不菲,但是根据它的造型来看,定不光是它本身的价值那么简单。有些东西,它本身没有价值,但是人的情感依托其中,也就有了价值。 “为什么?”小陈疑惑道。 秀才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个墓绝对不像我们认为的那么简单。待会儿我们下去的时候,你就在上面给我们把风吧,做个接应也好,顺便照看一下黑三。” 小陈诧异道:“你……你怎么搞得好像寻死觅活一样?”他笑了笑,只是笑容很苦,“管它是什么斗,我们兄弟们一下去,都乖乖敞开口袋,让我们夹!” 秀才一脸凝重,他看向小陈,这眼光让小陈吓了一跳,那是一种蕴含着毅然决然、有死无生的决绝眼神。 “没有那么简单。”秀才断然道,“这个墓是我们前所未见的葬气墓,本就是用来积阴养尸的凶险地方,过了这么多年的积累,恐怕已经到了极其凶邪的地步。”秀才说道。 小陈对于秀才所说的什么他们行业内的术语一概不知,他只是个跟他们一起刨过几个富家小墓的半吊子,所以他无法估料秀才所说的凶险,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从秀才的神情和语气之中已经隐隐发觉,这是一条冥府路,是要命的,里面不光有数不尽的宝贝,还是数不尽的凶险。 小陈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手里的玉佩被他握的死死的,涔满了汗。 “干什么啊……”小陈苦笑着,笑的很难看,“什么死不死的,怪不吉利的……” 秀才摇了摇头,沉声道:“待会儿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再下去了,我们三个下去就行了,你在上面看着。你记着,自我们走的时候,点起一炷香,如果香灭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黑三赶紧走吧,刚好我们有两匹马。” 小陈也发了火,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但起码还知道结拜意味着什么,如果连兄弟之间都那么薄情寡义,这世界还有什么温情可言? “放屁吧……”小陈说道,“有危险我们就一起闯,奶奶的,我就不信我们兄弟四人还踏不平着小小的死人墓?!” 秀才微微一怔,接着紧蹙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一些。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知道。可我们需要人接应。你经验不足,刚好可以担当此任。” 小陈气呼呼地断然道:“我不干。要干你自己干。老子不干。” “怕我们拿到明器,不给你?”秀才笑了笑,“放心吧,我们不亏待任何一个人。就连死去的小白和丰了的黑三,他们的家人都会有补偿。” 小陈气恼道:“这是补偿的问题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秀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本就是个外人,是被我们强行拉进来的,本可以不要担惊受怕、性命难保的……” 小陈骂道:“你到现在还把我当一个外人?靠,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究的!” 秀才也被他气笑了,他哈哈一笑,无奈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让你留在上面做接应。就像我说的,记得,一炷香的时间,香灭人去,鬼神莫追。现在大概已经是下午了,天色向晚,等香灭了,大概就是晚上了。如果在燃香其间上来了,万事大吉。如果我们没上来,你就带着黑三走吧,不然没人照顾他,你忍心看他一个人在这等死么?” 小陈一怔,失笑两声,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软磨硬泡,他终于服软了,以前他只这么跟女人纠缠过,跟一个男人还是头一回。 “婆婆妈妈。”小陈嘟囔道。 秀才接着嘱咐道:“你记得之前我说的,一定别忘了。”他看了看那块玉佩,对小陈道:“这玉佩是我父亲给我,另一块在我妹妹手里。如果一炷香时间内我们没有上来,你就将盗洞填实,带着黑三兄弟离去。然后,你去天都找一个玉舞焉的姑娘,把玉交给她。记得,交玉的时候,不要让别人发现,切记。如果你没有找到她的话,那这块玉就是你的了。这块玉,大概能在天都买一套房子吧……” 听到这儿,吴雪和蝶梦俱是一惊,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老癞头确认之后,他们所听的名字,确实是玉舞焉无疑! 吴雪惊愕道:“老伯,你可不要看我们年纪小,就诓骗我们!” 老癞头苦笑道:“我怎么可能骗你们呢?这段血的记忆,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了,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秀才执意让我留在上面,并给了我一块凤凰玉佩,让我交给他妹妹,也就是那个他所说的玉舞焉……” 蝶梦若有所思道:“可是……可是时间线对不上啊……” 然后,她问老癞头:“大叔,你还记不记得你们那次盗墓行动,具体是在多少年前?” 老癞头笃定道:“距今二十三年,我记得一点也没错。” 吴雪一听,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他心口噗通噗通直跳,心想:“这……这怎么可能?玉姑娘到现在也就十仈ji的模样,如果真的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玉姑娘父母还没动静呢……那个秀才怎么可能知道玉姑娘了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和蝶梦交换了一个眼色,在他们的眼睛里,满是狐疑和惊惧。 “你说的那个秀才,真的是玉舞焉的哥哥?”蝶梦追问道。 老癞头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秀才对我的嘱托,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入府 不知不觉,吴雪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夏衣,他只感觉到一股弥留在历史里的寒意顺着时间线传导而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已经发现了问题,不光时间点对不上,而且还有很多疏漏,吴雪看向老癞头,一度怀疑是他鬼扯。要不然,一个二十三年前的人,在当时怎么能知道一个还未出生的人呢?玉舞焉。吴雪反复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他忽而感觉这个名字有种魔力,会让人跌入深渊。 这时候,蝶梦问道:“你说那个秀才当时多大?” 老癞头说道:“他对我说是二十一岁,但我感觉他比他说的要小很多。现在想来,那时候时间太紧,没有仔细问他多大了……” 接着,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很不喜欢别人问起关于他的一切问题。当时我只不过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就显得很是无奈,也总是闪烁其词,不甚了了。” 吴雪推算了一下,如果那个秀才真的是二十一岁,道现在也大概有四十四岁了,而玉舞焉现在才十仈ji岁,他们的年龄差距未免有些太大了。 想到这里,吴雪有些头疼,他对于玉舞焉了解的太少,也不知道她父母究竟有多大,此刻因为这些,他无法推测在时间点上面,究竟有没有相悖之处。 但是他此刻唯一可以怀疑的是,在二十三年前,玉舞焉还没出生呢!除非那个秀才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恰好推算出了自己还会有个小小的妹妹,并给他取名玉舞焉。 这样太扯了,吴雪心想,难道那个秀才确实有个叫玉舞焉的妹妹,只不过恰好跟玉舞焉重名?吴雪也觉得不太可能,这名字很小众,基本上不可能会重名。但如果,那个秀才说的是真的,他有一个自幼相处的妹妹,那么现在这个年轻的玉舞焉是谁? 想到这里,吴雪只觉得不寒而栗。在他的脑海里,虽然对玉舞焉没有多么深刻的记忆,但是他记得她,他们曾经在年幼的时候见过几面,他们可是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可是,这年龄问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雪和蝶梦同样陷入了困惑,他们同时追问老癞头,显得很是迫不及待。 “后来呢?你有没有找到那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 老癞头微微蹙着眉头,他长长叹了口气,喝了老油头重新热了的茶,这才缓缓开口,提起当年事情的后续。 当时他们准备下墓之前,秀才特来跟小陈嘱托,让他时刻注意,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超出了这个时间,就将盗洞封死,然后带着黑三离去。并拿着玉佩去天都找一个名叫玉舞焉的人。 说起来,那时太过仓促,小陈又是个马大哈,没有追问太多,他只感觉秀才让他这么做,实在是不仁不义,像是一个逃兵。 可是秀才第一次这么不依不饶,像是对一个姑娘一样软磨硬泡,让小陈觉得太过婆婆妈妈,男人之间哪需要如此多言多语? 秀才拍了拍小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如此义气,把玉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小陈说道:“你难道不怕我把玉私吞了么?” 秀才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沉着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小陈每当看到这样的眼神之时,就会觉得安心,并且深深的信任于他。于是他渐渐妥协了。 秀才微微一笑,说道:“我既然可以把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就觉得信任你。更何况,这块玉现在就是你的了。如果你找到玉舞焉……”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隐晦的犹豫,“就把玉交给她吧……如果你没找到她,那这块玉就是你的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不是?” 接着,秀才的神情显得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不过……她怎么样了呢?” 小陈笑道:“我只要装作找不到,那这块玉不就是我的了么?” 没想到,秀才却这么说道:“我觉得你十有仈ji是找不到她的……” 小陈有些不服气,他悻悻然道:“就这么不相信我的本事?找个人又什么难的?就算是天都人口众多,我也能找到那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 当时的老癞头年轻气盛,觉得只要做了,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如今看来,当时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他不知道自己被卷进了一个险恶的漩涡。 秀才只淡淡一笑,说道:“我并没有怀疑你的能力……只是……”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只长长叹了口气,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只是什么?”小陈笑道。 秀才淡淡一笑,说道:“那这事就这样吧……你若是能找到她,就把玉佩交给她好了,以她的性格,定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若是找不到,那这块凤凰玉佩就是你的了,你可以自作打算。” 说着,他就毅然决然地走进了庙堂内,庞二他们已经醒了。 事情就跟秀才说的一样,他顺利地留在了上面,只有秀才、庞二、棒槌李和老黄四人下地。小陈不知道秀才是怎么跟他们说的,那时他在庭院内看着凤凰玉佩,久久失神。 庞二将小陈留在了地面上,正如秀才所说,他被留下来照看黑三,而且起个照应作用。 若是之前,以小陈的脾气,恐定会执意下地,可是经过秀才跟他嘱托了一番之后,他不知为何,自己身上似乎挑起了一个看不见的重担。 于是,在庞二一行四人打点好下地的装备之后,他们便动身了。 走之前秀才拿出他那袋夜息香的叶片,分给众人,说道:“虽然墓穴已经开了几天,但是里面的空气有可能还是很污浊,你们将此夜含在嘴里吧,可以提神醒脑。” 只有棒槌李没有接,他哈哈大笑,从腰带里抽出旱烟管,说道:“我有这个就足够了,这玩意比什么都提神醒脑!” 准备妥当,他们便由庞二和棒槌李带头,四人便进入了盗洞之中。临走之前,秀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小陈一眼,接着便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地府。 这下,这荒僻的古刹忽然安静了下来。静的可怕。小陈久久凝望着他们消失的洞穴,那时他就已经隐隐有了种感觉,他们大概已经是阴阳永隔了。 小陈想起了秀才的嘱托,立马点起了一炷香,插进了一个小香炉里,静静地坐在它面前,眼睛盯着那一点渺小的火星,不曾怠慢。 这个香炉是青铜材质的,看样子也算是一件古物了,拿出去,定也能换个几十两银子花花。可是小陈现在对一切的金银财宝都没了念头,他像是魔怔了一般死盯着那一炷香火。 旁边,黑三被灌了酒,此刻已经昏昏睡下了。 静的出奇。静的吓人。 小陈听着自己的心跳,只感觉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一种紧迫的感觉印刻在他心里,那炷香不知不觉已经燃烧到了一半。 他焦急难耐,只感觉想要上厕所,可是他始终守在香火前,时不时看着那个黑黢黢的盗洞,等着他们凯旋归来,听闻他们的喜讯。 可是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回来,此刻香已经烧的只剩一小截了,小陈只在心里念叨:“烧慢点……烧慢点……” 可是,事到尽时终须尽,一炷香也渐渐烧到了底部,小陈很不甘心,他将那一小截香从香灰里取出,拿在手里,一直到烧了手,也不甘心丢掉。 终于,他被烫了一下,不自觉松开了手,香掉在了地上。 终于,那零星一点香火也熄灭了。 小陈用力地咀嚼着口中的夜息香叶片,只感觉凉气入脑,可是他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变得愈发焦躁难安。 终于,他忍无可忍,卷了一个火把又背起了工具包,里面有一个小铲子,还有一把砍柴刀。 小陈对依旧昏睡的黑三说道:“兄弟我先走一步了,你稍等!” 接着,他便来到了盗洞跟前,看着那深邃的黑暗,长长细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秀才兄弟,对不起了,老子还是干不来那种不仁不义的事……” 他原本是个小偷小摸的小贼,现今说起仁义,也本是一件可笑之事,可是他现在无暇细想,他在漫长的等待中快要憋的发疯。他必须有所行动,若是不去看一看他们,他会发疯,也许会愧疚一辈子。 于是,小陈像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似的,喃喃低语道:“好了,一切准备妥当了……” 接着,他就跳入了盗洞。 这个盗洞他们打的很小,只能容一个人缓慢地匍匐前进,小陈吃力地一手拿着火把,一手向前挪动着。 这洞里很是闷热,不多时他已经浑身大汗,可是那夜息香发挥了作用,他只感觉自己被冰与火交替作用着,于是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那堵墓墙边。到了这里就变得宽敞了。 他半蹲在那里,眼睛看着那墓**的黑暗,一种恐惧感顿时扑面而来,小陈使劲地嚼了嚼夜息香叶片,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他恶狠狠道:“奶奶的,怕什么?你们等着,老子来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酒 小陈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又加之嘴巴咀嚼夜息香的动作加快了频率,他顿时感觉一股凉气入脑,而且他的胸腔在熊熊燃烧,这是一个不错的循环,热血冲脑,但是又夜息香的凉气,会迅速给热血降温,不至于教人脑袋昏聩,干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 可是一踏入墓穴,小陈顿时感觉七窍生烟,他这是第一次踏入一个古代大墓的地道。之前他跟着庞二他们下墓,无非都是一些小儿科,练胆的用途大于琢磨技艺的用途。所以,他现在独自一人来黑黢黢的墓穴里,感受着极具压迫力的黑暗和污浊的空气,只让他胸口生闷,心跳加剧。 小陈调整了一下呼吸,举着火把朝四下里瞧了瞧。这是一间大石室,小陈不知道古墓的构造,但是他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每个朝代的墓地建制和构造都不太相同。这倒是教他有种感觉,那正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前他不学无术,一心只想着钱,却不想着有一个赚钱的正当手段。小陈心想:“这大概是一间耳室吧……”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没有一股脑扎进古墓黑暗的深处,越是面对未知,越是要保持镇静,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小陈举着火把,朝四面墙壁上看去,只见上面残存着壁画的痕迹,可惜的是那些精美的壁画作品已经氧化掉色,只剩下黑黢黢的轮廓,已经让人无法分辨,小陈也难得地感叹:“奶奶的……这是谁这么缺德,瞧这些精美的画,都他娘的掉色了,真是可惜!” 他想辨别画中到底画了什么,可是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有艺术细胞,搞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里到底有什么美感存在,对他来说,还是让姑娘们娇羞脸红,才是最美。 可这些壁画就算是只剩下一些黑乎乎的轮廓,小陈也还是大致看出了里面的内容。只见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阴影,他无法分辨这团黑影到底是什么,但是在那团黑影里有一个红点,在火把的光芒里闪着静谧的幽光,格外妖异。 他好奇地靠近两步,这才发现在那团黑影里的是一块红宝石,这让他万分欣喜,“看来,这是个油斗……”小陈眼睛里也泛着光。 小陈又看了看壁画的别处,只见有很多类似人类的模糊痕迹,散布在那团黑影周围,似乎顶礼膜拜着,而那颗红宝石散发着光芒,几乎把里面的人群全部笼罩。小陈只感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穿越了历史的界限,贯穿他的躯体,教他隔着几百年的历史凝望着这副掉了色的壁画,都能感受到里面的力量,令人震撼驻足。 “这是什么意思?”小陈自言自语,他耐不住好奇,伸手摸了摸那块镶嵌在墙里面的红宝石,只不想,他力气用的也许比较大,那块红宝石直接被他按了进去。 小陈登时浑身一惊,寒毛直竖。他虽然是个门外汉,但是古墓里机关重重他还是知道的。于是他猫着腰猛地往后一跳,可是等了半天,除了令人尴尬的静默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小陈回过神,自嘲般的哈哈一笑,抹了抹额头上沁满的冷汗,说道:“我这不是自己吓自己么?什么都没有,这古墓也没有秀才说的那么可怕嘛……” 有了这样的有惊无险,小陈顿时来了信心,他没有再贪恋那颗魅惑的红宝石,转身便想出门而去。此刻他还是像找到秀才他们,不知道为何,他跟秀才只经过这么短短时间的相处,便好似有了深厚的情义。 “秀才绝对是骗我,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女孩子喜欢?身世神秘,而且又沉稳镇定,我要是女孩子都喜欢……”小陈自言自语道。这么说着,情绪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小陈出了石室,凭借着火把的光朝左右看了看,令他感到古怪的是,这个古墓竟然不是对称形的。在他印象里,如果这间石室是一间耳室的话,出了门对面也应该还有一间才对。可是在他对面的是一堵石墙,向黑暗深处蔓延着,不知通往何处。 这下,在小陈面前出现了左右两条道路,可他不知道秀才他们究竟走的哪一条路。他嘴里的夜息香叶片已经被他嚼成了泥,鼻腔里满是清凉的风,小陈抬起头,在古墓的污浊空气里嗅了嗅,令他惊奇的是,这夜息香似乎还能让人的感官变得极其易受刺激,因为他在这令人头晕目眩的空气里嗅到了丝丝旱烟的香味。 在他们一行人里,只有棒槌李是抽烟的。可是烟气在这封闭的墓穴里蔓延开来,无法分辨具体方位。就在这时,小陈注意到古墓的地面上有烟丝,而这个烟丝出现在右手边两步远的距离,于是小陈判断,他们是选择右边的道路走的。 有了目标,也就有了方向。于是小陈拢了拢身上的包袱,顺便从里面抽出一柄小铁锨,拿在手里当武器。他举着火把朝右边走去。 没走出两步,便又是另一间石室,在这间石室两边,放了两排做功粗糙的泥坯陶罐,上面任何花纹都没有,小陈走了进去,只见那些陶罐很大,他数了数,总共有二十四个。 他开始好奇起来,这些罐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呢?看见上面的泥封,他便想到了平日在酒馆里喝的酒坛,“难道这些都是陪葬的酒么?”小陈狐疑道。 他走了过去,轻轻拍开一个罐子的泥封,取下红布,顿时一股腥辣的香气扑鼻而来,虽然有夜息香的醒神作用,可也还是被醺晕了脑袋。 “乖乖!这古酒这么来劲,怕是喝一口就要升天了吧?!”小陈惊叹道。 可是他现在没有心情喝酒,不然真的可能要斗胆试一试这古酒的滋味。 只是,他忽然发觉,在琥珀色的酒水里似乎有什么物体,他打着火把凑近瞧了瞧,那团阴影怎么也看不真切。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细看,顿时吓的寒毛竖起,可是他的脚步却像是一颗老树扎根于深土,动弹不得。 只见里面有个类似于小孩子的一样正看着他,那面容可怖至极,满脸的皱皮,一双眼睛黝黑无白,嘴巴微微张开着,露出了森森白牙。 就在小陈看向它的时候,它也好像眨了一下眼,顿时凶光毕露,一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小陈。 他骇然失色,顿时反应过来,往后连退了两步,他感觉肩膀上攀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令人胆寒心惊。 小陈越想越怕,他曾经听说过,在古代陪葬品里,就有一样是用胎死腹中小孩子来泡的酒。 想到这里,小陈顿时有种想吐的感觉,他又重新取出了一片夜息香,放在嘴里。待冷静下来之后,他愈发感觉这堆满陶罐的石室格外阴森诡异,于是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夺路狂奔逃出这间石室。 他浑身都已经汗湿,脑海里满是那可怕的面孔,怎么也挥散不去。他曾经见过蝎酒、蛇酒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酒,但是他这还是头一遭见到真的用死胎来泡的酒。 “奶奶的……”他擦着冷汗,“这墓主人真他娘的邪门,我一直以为我是恶贯满盈的扒手,没想到跟有些人比起来,简直是个弟弟。” 冷静下来以后,小陈便继续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一直到他看到一个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的石门。 而那道圆顶石门半开着,小陈暗自欢喜,想着秀才他们该是先一步来到了这里,顿时心里有了安慰和依靠。小陈欢欣鼓舞地跳进去,大喊一声:“你们他娘的,老子来陪你们了!!!”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小陈疑惑地“诶”了一声,只见着黑黢黢的石室内空荡荡的,空气里满是死气沉沉的寂寥。哪有秀才他们的身影? 小陈狐疑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他想了想,便尴尬地讪笑了两声,“还是说……有同行已经捷足先登了?” 他带着疑惑照了照这间石室,只见这石室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就连火光也有达不到的黑暗边缘。 在这石室自己,还有一个石棺,而那棺椁也没有开启过的痕迹。 小陈心想:“怪了,难道不是同行来到这里么?那这倒门怎么自己开了……难道秀才他们也没有打开这棺椁么?” 他很快便抛弃了这种念头,因为他还是了解他们的。本身就是盗墓贼,盗的就是宝贝,而很多极品宝贝就是随着墓主人安葬在棺材里。那些宝贝大多是墓主人生前随身的物品,比如扳指和玉佩之类的。若是幸运,光是一个扳指就能让一个人潇潇洒洒地过个三年。 可这安然无恙的迹象,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小陈顿时疑窦频生,“难道他们没来过这里么?不可能啊……既然没人来,那为什么这石门自己打开了?” 想到这里,他忽而大了个冷颤,也就是在此时,背后那两扇门忽而关紧,整个墓穴里都被那巨响灌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脚步声 正当小陈正饶有趣味地近身看着那口石棺的时候,背后冷不丁地发起一阵巨响,他顿时像是吓坏了的猫一般,竖着毛发跳了起来。朝着声源看去,只见背后那两扇石门已经关上了。 小陈顿时骇然失色,他跑过去,推了推石门,可是这石门重达千斤,凭他一双人手,怎么可能推开呢?他的心噗通噗通狂跳,怎么也镇定不下来。此刻他才真正地佩服起秀才来。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能保持脸不红,心不跳,实在是异于常人。 他思忖着,这门怎么会突然就关闭了?难道秀才他们在外面,看他偷偷一人进来了,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他胡思乱想着,对外面喊道:“喂,你们别捉弄我了,我怕了还不行吗?”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外面都没有任何回应。这下,小陈彻底陷入了恐慌之中。他砸着石头门,可是手都砸疼了,石门也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在心里不断安抚着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下来……要是秀才遇到这么突发情况,会怎么办?” 可是他越想越慌,越慌越乱,终于他想起了,这样的石门,必然是有机关控制的,不然凭人力是推不开的。于是他开始在周围的墙壁上摸索,可是摸了半天,连手指都磨出血了,也还是没有找到可以开门的机关。 小陈静默地站在门前,可是内心里却像是有一只猫抓。他顿时心如死灰,暗自念叨:“完了……完了……老子第一次下古墓就遇到这种情况,只怕是要在这里等死了……” 他一想到一个人要在这黑暗无边、诡异莫测的古墓里等死,就愈发觉得恐慌,顿时气馁万分,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了。而他手中的火把已经烧了一半,迟早要熄灭的,到那时,他该怎么办?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墓穴里,孤独逡巡,惶惶等死么? “慢着……!”小陈顿时在心里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他想到:“这石室很大,我也只是刚进来罢了,说不定这里面还会有通往其他地方的路,为什么一见到门被关了,就要气馁放弃呢?是啊……没准还有其他的出路……” 这么想着,小陈又起了干劲,他又重新嚼了一片夜息香,那清凉的感觉在他口鼻见蔓延,一直到他的大脑,一下子就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便打着火把朝石室的深处走去。接着火光,小陈看到着偌大的墙面上,跟一开始进来的石室一样,满是绚丽多彩的壁画。这里面的画还棒保存完好,可是这里面的壁画要比外面的宏大很多,距离太近就看不真切。他退后两步,从头到尾看了一圈,顿时心里发怵,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弥漫心头。 统观下来,他弄明白了这画里面到底记载了什么**。只见在这画中间,是一个硕大的黑暗身影,那身影其他都经过了模糊处理,只有那一双血红眼睛透露着凶邪的光芒。这一对眼睛不是红宝石,而是画上去的。 小陈越看那眼睛越觉得心神俱乱,一时竟有种鬼迷心窍的眩晕感。他从那具有魔力的眼睛上收回眼光,暗暗叹了口气。 在壁画的其他地方,是类似于一个大地图的描绘,里面山是山,海是海,大陆是大陆,板块分明。那个巨大的黑暗身影就坐在那其中一块板块上,那地方是个独立于世的大陆,四面全是幽蓝的海。从那黑影上还蔓延着光芒,一直延伸到地图上的其他地方。 小陈对着壁画嘀咕道:“这画是什么意思?光耀世界?这黑乎乎的玩意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可以判断的是,那个独立的板块,是一个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国度。而那个怪物,就在这个国度内。除此之外,他就无法判断这副画还有什么深意了。 小陈黯然一叹,心想:“若是秀才在就好了。他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画里面画的是什么鬼玩意……” 收拾心情,小陈便继续开始寻找出路。于是他沿着墙壁继续前行,令他感到古怪的是,这间巨大的石室内除了正中间那口石棺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空荡荡、光秃秃的,充满了死寂的气息。 小陈尽量远离那口石棺,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直觉吧,他总感觉那石棺异常诡异,散发着一种邪魔的气息。可是一直等他走到尽头,来来回回绕着石室走了一圈,都没见到一个门。 他只感觉头脑发蒙。“难道这地方连一个出口都没有么?!”小陈心中一悸,又走了一圈,这一次他细致地检查了墙壁,除了出口,连一个机关都没有。这里面似乎就是一个死路,而他就像是一个诱饵,被困死在里里面。 小陈怪异地笑了笑,内心的恐慌在无限放大,到了他快要奔溃的地步。他慌乱不堪,拿着铁锨就在墙壁上乱挥乱劈,直把墙壁砍出了道道豁口也无济于事。 良久,他又强行镇定了下来,可是他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一种莫名其妙的憋屈感让他想把自己的胸口撕裂。他赶紧又拿了一片夜息香叶片,这也是他最后一片。 他格外珍惜,拿在手里,细嗅着它的气味。那气味刺激了他的感官,像是一盆凉水一般,顿时把他内心的烈火浇灭了。 小陈给自己打气道:“不是说嘛,天无绝人之路,这只不过是没有门而已,一定还有其他出路的……” 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是对于此刻他所面对的困境,也还是聊胜于无。 待稍稍冷静下来,小陈便把目光投向了石棺。这里面只有那口棺材,存在即合理,那说明那棺材一定有什么作用存在。小陈心想:“这空荡荡的石室,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摆放一个棺材的……” 带着好奇心,他向着那口石棺动步走去。小陈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他只感觉有些蹊跷,似乎有个脚步声跟在他的脚步声后面。那脚步声比他的脚步声要轻,若不是慢于他一拍,他一定不会发现。 人最害怕在黑暗中,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小陈登时冷汗直流,他僵硬地站着,心里纠结万分,到底要不要回头看一看呢?谁知道,跟在背后的是什么鬼东西?会不会是已经亡故的墓主人又复活了,跟在他这个后辈后面,想吓一吓他? 小陈犹豫片刻,忽地像是电打了一般回过身,用火把一照,可是奇怪的是他的背后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只疑惑不已,感觉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可是他又疑惑了起来,他明明听到了异于他的脚步声,为什么不见了呢? 小陈只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很是苦涩。他走近那石棺,向上面照了照,上面镌刻的精细花纹顿时映入眼帘。 只是他不是符号学专家,不明白这些稀奇古怪的符号是什么意思。他犹豫了片刻,握紧了手里的铁锨,将火把放在一边,用力在那棺盖上一推,那石棺极沉,他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将它移开了一个小口。 小陈掂了掂铁锨,心想:“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反正都是个死人了,老子还怕一个死人不成?” 鼓了劲,他便拿起火把,歪斜着身子往里面照了照。里面黑黢黢的,似乎有什么物体,小陈心想:“这大概就是墓主人了吧……” 在火光下,石棺里面莹莹闪动着光芒,小陈登时大喜,只道是里面财宝无数,所谓“见财起意”,一有了邪念,顿时什么妖魔鬼怪都消散了。 他迫不及待地推开了石棺盖,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将石盖推了下去,在一阵落地的巨响之后,小陈顿时傻眼了。只见这长方体的石棺里,也还是一口棺材。只不过这棺材就是寻常可见的那种木质棺材。 小陈狐疑道:“这……也太大费周章了吧?” 他仔细看了看,只见在木质棺材周围,是零零散散的宝石、玉佩、金银首饰,看那首饰,应该是个女人的日常饰品。小陈看着那些财宝,它们的奇异光泽映照在他眼睛里,充满了火热。 他往口袋里抄了两件,可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有钱没命花,不还是等于没有么? 而这次,他对墓主人的好奇超过了对财宝的渴念。他感觉有些奇怪,心想自己竟然也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一天,看来人无论如何还是惜命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反正都是个死,不如做个有钱的死鬼。于是他摊开了包袱,将里面的金银财宝收刮了一通,装得满满当当的,便又背在里身上。这下包袱顿时沉重了不少。 他将目光投向了木质棺材,眼睛里喷射出欲火的光芒,于是他便准备向这个墓主人动手了。 说到这里,过了这么多年,老癞头也还是胆战心惊,他面色阴寒,默默喝了杯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墓主人 可当时的老癞头还不是老癞头,当时他还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陈,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收敛。只有在等到无可挽回的错误发生后,才开始后悔。 开棺后,他已经将财宝洗劫一通。当时他不知道,这其实是墓主人精心设计的心理陷阱。若是当时的小陈见好就收,没有被贪念占据,本就可以安然逃出去了。贪念和玉望一旦把人心理的焦渴点燃,那就是不触发一个悲剧是不会收尾的了。 可是如今向来唯有后悔莫及。可事实已经无法更改,人生不是游戏,可以存档重开。他当时对古墓的探索有限,不了解其基本构造,一心只想着那花花绿绿的宝贝。 小陈背起包袱,沉甸甸的,可是他好似陷入了狂热之中,一双眼睛出神地看着那木质棺材,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手。 可是一触碰到棺材表面,就感觉一股冷气钻进手直,一直蔓延到他的手臂上,结果半个身子都沉浸在犹如冰天雪地的严寒之中。 小陈猛地收回手,那条手臂顿时没了知觉,他骇然道:“这棺材怎么会如此寒凉?就像是千年冰魄一般?!” 可是他不甘心,秘密和财宝就在眼前了,怎么能收手?他用火把烤了烤手臂,过不多时待这条手恢复了知觉,就又伸向了那口棺材。 老癞头如今向来,那时遇到的种种迹象,就已经在预示着结果,像是一个逝者对活人的善意警告一般。可是他财令智昏,根本无暇顾及可能的危险和隐晦的劝慰。 等他把棺材盖揭开,只见里面窜出来一股黑气,那味道腥臭无比,若不是有夜息香抑制,恐怕他当时就呕吐出来了。 小陈皱了皱眉,见除了那股黑烟以外便没有什么异常,便打着火把朝里面照去。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吓出了半条魂。 他起初还以为会看到一具干枯的古尸,可没想到里面沉睡的人却看起来无比鲜活,脸颊依旧饱满,不像是死尸一样干瘪枯瘦。他身上穿着华贵繁复的黑红色礼服,像是一个刚从某个宴会庆典上回来的人,劳累之后,安然入眠。 小陈狐疑不已,心想:“这古代人的技巧就是怪异,死了这么久还不腐烂,这人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若不是在古墓里,我恐怕真的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躁感,而这种微弱的感觉忽然被放大,逐渐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愤怒。 小陈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粗俗可鄙,只想那起铁锨把一切都拍碎。在愤怒之余,忽而回过神来,他只感觉不可思议,明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惹火他的,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如此暴躁?总感觉像是有无数个仇敌看着他一样,他想把他们打倒在地,然后狠狠踩踏他们懊丧的脸! 小陈如梦方醒,甩了甩脑袋,又把最后一片夜息香叶片含在嘴里,登时那种无端的愤怒感消减不少,心也镇定了下来。 “这古墓有古怪!”这是小陈得出的一个没有结论的结论,显得毫无意义并且苍白无力。 “难道是刚刚那股黑烟的缘故?”小陈揣度着,再次往棺材里看去。 他越看越觉得奇怪,虽然这么说起来有些诡异,但是他总感觉这个古尸有点眼熟,可是他一时半会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了。他转念一想,只觉得好笑,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怎么可能会看起来眼熟呢?他感觉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可是仔细一看,他越发觉得古怪,后来他忽然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吗?要不然怎么会看着这么眼熟? 小陈揉了揉眼睛,可是见那棺材里躺的还是那个人,而那个人长着一副小陈的面孔。小陈忽然有种小陈不是小陈小陈是小陈的感觉。 他诧异不已,接着失笑出生,惊愕地看着棺材里安睡的人,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恼怒。 “怎么可能?”小陈笑道,只是那笑容太过僵硬,“我难道早已经死了?!” 于是他产生了一个疑惑,“那么站在这里的我是谁?!” 他又惊又惧,可是心底那团无名火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和骨髓,快要无法遏制。 小陈咬牙切齿,只感觉那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是个不孝不忠的卑鄙小人! 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棺材里的死者揪了起来,恶狠狠地吼道:“你他奶奶的,装神弄鬼!不要想蛊惑人心,老子不上当,我就站在这里,你个骗子伪装者,快起来跟我对峙啊?!” 小陈发了疯一样摇晃着跟他相同模样的死者,可是那死人就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忽然反应过来,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动静?没动静,是正常。有动静,就是诈尸了。 他颓丧无比,悻悻然将那人往棺材里一丢,可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那人笑了一下,虽然他为睁眼,但是那笑容格外讥讽轻蔑。 小陈顿时感觉头脑一声“哄”响,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那人叫骂道:“你还有脸笑?笑个屁!你又不敢起来跟老子斗一斗,偷着笑算是怎么回事?!” 老癞头如今想来,只感觉自己当时是着了魔了。按照正常反应,见到古墓里一个神似自己的人露出了诡笑,应该会不自觉觉得害怕才对。可是当时他除了盛怒的恼火,就没有其他的情绪。 小陈骂了一阵,把泼妇骂街的本事都拿出来了,一蹦一跳的,也不嫌累。他是越骂越带劲,越骂越气,尽管他并不知道有什么可气,就是气。 骂着,他就要挥起铁锨朝着躺在棺材里的人拍去,直接把他拍烂,看他还怎么装神弄鬼! 可就在他将要起手的时候,棺材里的“他”忽然睁开了眼,那双睚眦欲裂的眼睛里满是难以描摹的阴毒和怒火,眼白部分满是血丝,一双瞳孔紧缩,正看着小陈。 小陈一怔,也不知道怕了,此刻他心里只有愤怒和仇恨,尽管对着一个神似自己的古尸发火是一件很诡异的事,但是他就是无法遏制那呼之欲出的愤怒火焰。 当他还想开口的时候,那棺材里的人缓缓裂开了嘴,那嘴以一个奇异的弧度上翘着,接着犹如磨铁般的尖笑声响彻了整个石室! 小陈一愣,心想:“你他娘的,还有脸笑……” 可就在这时,他才发觉那笑声不是从那古尸的嘴里发出的。循声望去,只见离他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黑影。而那个黑影比较矮小,大概只能到一个成年人的膝盖处。 小陈不知道这空荡荡的墓穴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鬼影,他便打着火把看去,那阴影逐渐浮现出了真容。 那说不上是什么鬼东西,其身形像个婴儿,相貌像是猴子,全身黝黑,无毛无发,在火光里泛着微光。笑声就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小陈看见那怪物嘴里满是森森尖牙,一双眼睛红似血。 见到这么个小怪物,小陈顿时疑惑了起来,心想:“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是刚才跟着我进门的?” 那怪物又奸笑了一阵,见到小陈用火照它,只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接着便忽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小陈悚然色变,打着火把四下了照了照,可是那怪物身形矮小,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也找不到。 此刻,他忽然想起来,这个小怪物他究竟是在哪里见到的了。之前他在那石室里见过一排陶罐,里面的阴影就是这个怪物! 他骇然不已,心想:“这怪物这么久了还没被酒泡死?怎么可能?!” 就等他再回过身再次看向那棺材之时,赫然看见那小怪物正蹲在那古尸的身上! 一人一怪一打照面,那小怪物忽而龇牙咧嘴,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一般威胁的低吼声。 接着,小陈只见眼前黑光一闪,那怪物犹如离弦之箭一样,只朝着他面门扑来! 小陈下意识地收回铁锨,那怪物一下子扑在了铁锨上。那怪物虽然个头矮小,可是力气巨大无比,被它这么一扑来,小陈顿时身体不稳,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接着,那怪物四脚着地,摆出了野兽进攻的姿势,压低了身体,神情可怖地盯着小陈,接着又朝他扑了过去。 小陈早有防备,他铆足了劲,将手中的铁锨死命朝着那怪物拍去。只是这一拍好像拍在里一块铁上,一声沉闷的声响相应而起。 他没有想到这个怪物这么硬,一时拿捏不稳,手里的铁锨掉在了地上,手上也已经是鲜血淋漓。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小怪物就又朝着他扑来,小陈的手震得酸麻胀痛,一时没了知觉,只能用另一手的火把挥去。 那怪物好像畏惧火,便往后跳了一下,接着又消失在里黑暗中。 小陈赶紧抓起铁锨,顾不到疼痛难忍的手,心口狂跳着,警惕着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的黑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过往与过错 那猴子一样的小怪物又重新消失在了黑暗中,小陈一只手之前用铁锨去拍这么个怪物,一时酸疼难忍。他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简单包扎一下,拾起铁锨,背靠着石棺大口喘着粗气。 此刻他手里的火把的火星跳跃了一下,预示着他即将陷入黑暗。小陈一时有些恐慌,他依靠着手里那一小截火把的火光,就像是拿着希望一样,一旦陷入黑暗,他将是个案板上的鱼。所以他四面警惕着,想要在火熄灭前把那个怪物给解决掉。 可是那小怪物似乎知道他的窘境,也不急着进攻,只是不断地在阴影里闪动着身影,时不时还发出一阵刺耳的奸笑声。 小陈听到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感觉毛骨悚然。可是他心头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愤怒,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生怒火,可是他只感觉眼前的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都那么可鄙可弃,一种无名火在他胸腔内熊熊燃烧。 小陈对着黑暗叫骂道:“你个小阴损的兔崽子,有种就显出原型,快来跟爷爷一战方休,不要让爷爷找到你!” 可是无论他怎么骂,那个小怪物都不出现,它的行动奇快,只时不时在小陈眼前闪动一下,他还未看清它的面容就消失不见了,还不断在黑暗里发出那种笑声,好像是讥笑一般刺耳。 眼见着手里的火把快要烧到手,小陈只能暗暗叹息,把那火把丢到地上,依偎着那一点火光静待着死亡的来临。 此刻,越是面对死亡的威胁,人就越是会激发潜能。小陈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害怕黑暗了,也不那么害怕那只行动迅捷的怪物。他开始收敛心神,将意识潜入了自己的内心。 他忽然发觉,自己这辈子好像真的是一事无成。活了二三十年,却还是没活明白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没有什么伟大理想,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整日浑浑噩噩,把偷抢扒拿当成自由主义的浪漫。他原本自以为很潇洒,可是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个悲悲戚戚,害怕独自面对现实的骗子。他没有骗过任何人,只是骗过了他自己。 他曾经无比鄙弃老油头,只觉得他太过小家子气,胸无大志,艾艾等死。每天就是按部就班地摆起茶摊,卖几壶茶和早点供予路过城北的行脚商,赚一点蝇头小利,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作为,大作为。老癞头年轻时一心想干一番“大事业”,可以让年轻落魄的一夜暴富,让他出入各大聚会,可以于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一道喝酒洽谈,而不是守着一个茶摊,在座的都是臭烘烘的野货小商贩。 他曾经一度极其厌弃自己,甚至厌弃自己的身世。觉得父母太穷,长得又都不怎么样,结果导致自己不但穷,而且丑。年幼时他很受排挤,所以他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哪怕是作恶。所以老癞头小时候很是调皮捣蛋,周边邻里几乎没有不厌恶他的。 那时候他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我想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那时老癞头喜欢上了一个巷子口的姑娘,在他看来,那姑娘实在是宛若天人,那种极其纤细娇娜的美,无法描摹,不可方物。 于是除了调皮捣蛋,少年时的老癞头就有了另一个爱好,那就是每天蹲在路口的木材上,侯着她每天在此经过。虽然只有聊聊数面,可是她的脸已经已经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每天无论是走路还是睡觉,那张脸总是会不合时宜的出现,挥之不去,去之即来。 于是,他终于失眠了。见老癞头每天都坐在路口的木材上等着她,临街的木材掌柜便对他说道:“怎么,你这是每天在我这里盼星星盼月亮呢?像个门神一样,你这小恶棍在这里,我没法做生意了。” 老癞头那时候还是少年,而且长得又黑又丑,不光如此,还调皮捣蛋、为非作歹,已经有了市井小流氓的先兆。他可谓是为恶乡里,惹得人人厌弃,就没有人喜欢。他虽然年少,但是恶名早已经远扬,他曾经笑道:“好,很好,我马上就可以成为行走江湖的大侠了。”在他的印象里,话本里的大侠都是盛名远扬的,他也快了,以另一种方式。 木材点掌柜有一手好木匠手艺,他就是凭借着每天打打家具凳子为生,因为手艺比较好,人送外号“木工刘”。他每天一大早就能看到不学无术的老癞头侯在了他店铺前的木材毛料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巷子口,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 木工刘心想,你若是每天都守在这里,老子我还做不做生意了?于是便走过去,一边吃着油乎乎的糍粑,一边对老癞头说:“你这小恶棍,快滚蛋,别耽误老子做生意。有你这小恶棍在,都没有人敢来买东西了。” 小癞头不以为意,依旧坐在木材上等着她出现。于是木工刘说道:“你这小泼皮,也不怕毛料把你蛋子嘎了,还要传宗接代呢。” 小癞头不以为意,说道:“奶奶的,没有一个女孩子喜欢我,指望这两颗蛋子自己跟自己上床传宗接代?” “放你奶奶的屁。”木工刘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又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另一只糍粑。 “你吃的什么?”小癞头极其鄙夷地看着木工刘,见他满嘴油光光,只觉得胃口大开,便说道:“你给我一个。” 木工刘笑骂道:“滚蛋,要吃自己去买。老油头不光人长的漂亮,做小吃的手艺比我敲敲打打的本事还好。” 他所说的老油头,就是指城北茶摊的老板。那时这茶摊的老板还不是如今的这个老油头,而是老油头他爹。老油头他爹那时也叫老油头,老油头年轻时被人叫做小油头。因为他有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漂亮娘,所以整日也是油头粉面的俏皮模样,小油头继承了父母长相上的优点,是这一片男孩子里最漂亮的一个。 小癞头对这个油头粉面的小油头很是鄙夷不屑,而且他又深受女孩子们喜欢,心里厌恶更甚,于是说道:“不干,老子不去他家里买东西。” 于是小癞头一把从木工刘的手上抢了一个糍粑过来,整个丢在嘴里就开始艰难地咀嚼。 “咦,你这小兔崽子。”木工刘很是诧异,“奶奶的,你个小恶棍吃慢点,别噎死了。” 一直到临近中午,小癞头也还是没走,木工刘今天没有生意上门,心里很是郁闷,便阔步走到门口,对小癞头抱怨道:“小恶棍,有你在,我的客人都不敢来了,快滚蛋吧。” 可是他只见小癞头的头伸地像是出了壳的老鳖,一双眼睛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木工刘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时兴、长相风流的少女和她母亲经过。一直到她们的身影走进了巷子里,小癞头也还是没有回过神,也许他的魂已经被勾走了。 木工刘说道:“别看了,那个女人太老了,而且人家男人还没蹬腿呢,你别想了。” “放屁!”小癞头骂道,“老子看的是她女儿!” 木工刘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看的她女儿啊……”他摇摇头,对鬼迷心窍的小癞头说道:“你就别想了,人家是不会看上你的。” 小癞头气恼道:“怎么不会?没说她就一定要嫁给谁,就不能嫁给我?”说着他就一脸迷醉地笑了起来。 木工刘叹了口气,说道:“你长得太丑了,而且不学无术,以后一定是个偷抢扒拿的小无赖,她是不会嫁给你的。” 小癞头虽然想反驳,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奶奶的……看来我真的是个小喽啰了……”小癞头喃喃自语道。 出于好奇,小癞头又问道:“木头大叔,那姑娘家,很有钱吗?” 木工刘翻了个白眼,说道:“她父亲是个老好好,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溜须拍马,虽然在临江城府衙内谋了个小差事,估计也是官运到头了。要说她家有钱,那自然是不会多有钱,可能还没有你木头大叔有钱。” 他狐疑道:“咦?你打听人家家世干什么?我说了,人家是不会看上你的,那姑娘喜欢的是小油头,毕竟人家比你长得好看多了,而且为人正直。可不像你,整日游手好闲,到处鬼混。” “奶奶的。”小癞头骂道,“又是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你没看见吗?”木工刘笑道,“那姑娘压根没正眼看过你,刚才她从这儿路过,也是斜溜着眼觑了你一下,我看那可不是爱慕,倒像是鄙夷啊,哈哈!” 被木工刘这么一说,小癞头顿时觉得心灰意懒,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了。 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木工刘拍拍小癞头的肩膀,说道:“要不要跟我学一门手艺?虽然不会让你一夜暴富,但是往后好歹可以有个谋生手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过往与过错(其二) 对于木工刘诱骗似的劝慰,小癞头很是不屑一顾,他一把挥开木工刘粗厚的手,从木材堆上跳下,扭头就走,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话:“学这个手艺,也就只能和你一样娶一个粗野的母老虎了!” 木工刘刚想抄起板凳去打,小癞头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末了,他还暗暗叹了口气,说道:“你个小恶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要有非分之想,还是早早面对现实吧……” 木工刘刚刚感慨一番,就听他婆娘从后院喊了一嗓子:“你个杀千刀的,蹲在街角看哪家女人呢?!今天有人来取货,还不赶紧滚回来加紧打造?!” 小癞头颓丧至极,他暗恨自己家贫如洗,暗恨自己长得太丑,要是他有小油头一半帅,恐怕早已经妻妾成群了。 那时他总这么执着的认为。他虽然气恨小油头,但是也挺羡慕他。而他最感到诧异的是,小油头面对女孩子竟然会脸红,每当他被一群犯了花痴的大姐姐围住的时候,总是不知所措,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小癞头。可是这求助的眼光在没人喜欢的小癞头看起来就是嘲笑。 “真是可恶,身在福中不知福!”小癞头百无聊赖地踢起一块石子,可没想到正正巧巧砸到了个人。 只听一声嘤咛,却见是一个背影清秀瘦窕姑娘家,她被小癞头踢出的石子砸了脑袋,正捂着头流泪呢。 小癞头最看不得女孩子哭,尤其看不得漂亮女孩子哭。她们一哭,他心里的小流氓就服软了。 于是他赶忙跑过去,潇洒地搂过那姑娘的腰肢,一脸温柔地看着她,柔声细语道:“姑娘,没受伤吧?” 他看到了那姑娘的脸,登时心口一悸,那黝黑的脸竟然红了。没想到,他这风流一脚竟然踢出了个俏佳人。 那姑娘的脸也红了,随之露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灿烂笑容,小癞头顿时听到了身体里的破碎声。 那姑娘不笑起来还好,一笑就很是倾城。只见那大龅牙夸张的向外扩张,像是犁地的耙子一样,一下子就把小癞头幼小的心城给耙倒了。 他受了惊吓,一下子松开了手,那姑娘被他这么一丢,顿时倒在了地上,娇滴滴地“哎呦”一声,楚楚可怜地仰头凝望着小癞头。 他们就是这么相遇的。尽管这样的初遇很是不愉快,但是对于现在的老癞头来说,是那么柔情蜜意,令人难以忘怀。 那个姑娘的名字,老癞头早已经忘记了。但是当时的小癞头给她取了个绰号“龅牙妹”。龅牙妹那时跟小癞头和老油头差不多大,她哪里都好,就是那龅牙毁灭了少年们的所有幻想,包括小癞头的。 他们就这么相识了。龅牙妹是小癞头第一个“女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后来小癞头跟龅牙妹交谈时才知道,她们一家都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她父亲是一个官场上很不得意的官人,原本是在天都奉职,为人太过耿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对于祸乱朝廷的佞臣和宦官很是厌弃鄙夷。而很不巧,这些人正是皇帝陛下他喜欢的类型。 所以,在天都干不下去了,她父亲就带着家眷离京。这些年来,他们一家一直颠沛流离,从天都一路贬谪,一连换了多个地方,跑遍了大半个夏国。她父亲一连被贬官,可是天都里的那些权臣似乎还不安心,估计是离得太近,看着心烦吧,就想把他赶远点,于是就流离到了这西边删里面的临江城。 值得一提的是,就是在她父亲为临江城府台老爷的时候,整顿官场内外风气,肃清腐吏,把原本乌烟瘴气的临江城整得焕然一新。原本依靠临江城天时地利而为非作歹的强盗、流氓,全被治了罪,关入了大牢,从而此地活得了数年难得的太平。 而之前吴雪和蝶梦在府衙内看到的那些几十年前的案件卷宗,大多数都是龅牙妹父亲在此地为官时所断。而现在的临江城全境风气究竟如何,那自然是不可描述,吴雪自知。 得知了龅牙妹的身世,小癞头顿时大吃一惊,诧异道:“你父亲就是那个新来的官老爷?!” 龅牙妹点点头,红着脸道:“正是家父……不要什么官老爷、官老爷的叫,他不喜欢的……” 小癞头那时不明白,他始终不明白龅牙妹为什么要让他父亲喜欢自己。对他来说,在那府衙大院内当值的,都是青天大老爷,都是人上人,那也是他憧憬的目标。 那时他们喜欢一起坐在木工刘的店门前,谈天说地,说古道今。龅牙妹是大家闺秀,学识渊博,远不是不学无术的小恶棍小癞头能比的。 每当听她说起古今中外的历史,小癞头唯有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在旁边默默听着。有时候,小油头也会来坐一坐,三人一起聊天。他们把木工刘的店门口当成了集会所。 木工刘先是想撵他们,可是后来一想,这丫头是当今府衙里的大老爷的小女儿,不能惹,所以便由他们去了。有时候,若是得空,他也会来跟他们聊一聊。 对于老癞头来说,那正是一段少年时难得的太平时光,整日他们都悠闲自在,除了不想读书。 龅牙妹劝慰小癞头:“你还是读读书吧,将来考个举人,也能当个地方官。” 龅牙妹让小癞头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他读书。 按他的原话来说:“我一看字就头疼脑热,看不了。” “那……那你要不跟木头大叔学一门技术?”龅牙妹又说道。 这倒是很合木工刘的心意,他虽然嘴上说讨厌滑头的小癞头,可是心里却很是看好他,做生意嘛,就不能太老实人,像是小油头一样。 可是小癞头却一百个不愿意,他一想到自己要跟一堆木头过一辈子,就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后来他才为之深深后悔,那时他心比天高,可是却不愿意脚踏实地去做,而导致后半辈子一直碌碌无为。所以他拒绝了。 这下可愁坏了龅牙妹,小癞头什么都不愿意干,到底要干什么呢? 小癞头也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是青春,是不是像大人们所说的那样,需要全力拼搏,丧失了一切趣味,只为了后半生做打算。 小癞头有时候感觉人真的很矛盾古怪,他们还在年少的时候,就开始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了。每次小癞头在学堂里听起其他同学说起什么功名利禄、妻妾成群、光鲜亮丽之时,总是感觉格外难受。 他本身并不是有什么伟大抱负的少年,他只想以自己的方式过。无论是穷一点,还是富一点,都无所谓。 不过,小癞头还是有佩服的人,那个人就是龅牙妹的父亲。 他曾经说道:“你父亲可真是一个厉害的人啊,他一来,这里的贪官污吏还有强盗匪徒都消停了。做人,尤其是做男人一定要像这样,有能力有手段!” 看着小癞头站在街头的木材上,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时的那种无比憧憬和满怀希望的神情,龅牙妹总是会脸红心跳。 “那就一起加油吧!”龅牙妹这样给小癞头打气。 有了龅牙妹的加油助威,小癞头竟然开始上学了!这对于临江城北的百姓们来说,可是比天崩塌了还要震撼的消息。 有了龅牙妹的帮助,小癞头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开始识字了,尽管这过程很是痛苦艰难,小癞头竟然都出人意料地坚持了下来。 按这样的趋势来看,小癞头很可能会就此改邪归正,好好读书学习,并且参加考试,没准十年寒窗还能换个功名利禄、前程似锦。 可是没有如果,已经产生了的结果永远无法更改。小癞头还是小癞头,然后变成了参与盗墓行动的大盗匪,彻底变成了车夫老癞头。 此刻他被困囿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古墓里,手里只有一根快要烧完的火把。他背靠着冰冷的石棺,防备着那个逡巡在黑暗中的小怪物,等待着无言死亡的临近。 这讶异的气氛令人窒息,小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龅牙妹,那个少年时期短暂相处过几年的姑娘。一想起她,小陈就不由得想笑,他的脸上逐渐浮现一抹笑意。 “不知她怎么样了。”小陈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充满杀机的古墓之中,想起了龅牙妹那惊世骇俗的大牙来。 “反正比我这种烂人要强吧……”他露出了苦笑。 他心中的愤怒已经消散了,被怒火烧后,他只感觉躯体内空荡荡的,除了对往昔的懊悔,别无他想。 那一瞬间,小陈不害怕了,不愤怒了,也不再为过去悔恨。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一切。 他以为自己从小就如此叛逆,是因为想与世界为敌,到此刻才发现,他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他自己罢了。 小陈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微笑,喃喃自语道:“真是感谢你了……只是你必然要失望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早春 小陈背靠着冰冷的石棺,一时间思绪万千,忘记了自己身处漆黑的墓穴,忘记了那个可能会再次攻击他的猴子一样的怪物。他想到了很多,一些他曾经不愿意想起的事和一些已经忘记的事,又再次在他脑袋里没有痕迹和预兆的出现了。 火把已经快要烧完,他把它丢在脚边,看着那火光一点一点消逝,就像是往昔的一幕幕在离自己远去一般,有些惋惜,但又无可抗力。 小陈长长叹了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以往一样,那么浮躁、紧张。他终于接受了一切,包括他自己。他曾以为自己是在和条条框框的世界为敌,现在才发觉,自己只是找不到一个明确的敌人,而与自己为敌。 他终于露出了释怀的笑,这种也笑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出现过。只是这么笑着,就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个短暂相处过的龅牙妹,他的一个朋友。 火把的光越来越弱,石室里永无止境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感觉自己置身于海底,无法呼吸,竟然有种想要流泪的痛楚盈满于胸。 小陈长长叹了口气,他终于跟自己达成了某种和解。他折腾了自己二三十年了,此刻他感到无比疲惫,只想好好歇一歇。 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占据,也不再感到孤独,想起过去,总还是能让他找到一丁点温暖存在。 小陈记得,龅牙妹和家人一起颠沛流离,一路从夏国的都城云上天都来到临江城这个山中之城,只短短待了不到五年的时间。 那段时间它父亲把临江城治理的很好,对小陈来说,要远比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人要强得多。临江城本就地理位置独特,其通往外面的山路不甚方便,而与外界交流的主要途径就是水路。这样一个地方很容易闹匪患,可是她父亲一来,所有的鬼魅魍魉似乎早已经得到了消息,该逃遁的逃遁,该进去的进去了,无一例外。 龅牙妹家父为官清廉,除了一年到头该拿的俸禄,任何好处都没接。所以龅牙妹家里过得比较简朴,若不是小癞头亲口听她说起,恐怕看她衣着打扮只会把她认作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而龅牙妹深谙其父之道,也从来不卖弄炫耀,而且她平易近人,这让小癞头觉得很是亲切。 有了龅牙妹,木工刘的店门前的那堆木料上,便有了一个新的身影。有时候小油头和木工刘也会一块过来,四人一块瞎扯,这些往事明明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可是此刻的小陈的脑海像是开闸泄洪一般,汹涌成灾。 有一天,龅牙妹看见小癞头跟他们说着说着话,忽然便像是魔怔了一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别处,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姑娘正是小癞头日思夜想的巷子口姑娘。 龅牙妹想起了这个姑娘,她的父亲正是她父亲的下属,他们一起为官,龅牙妹还见过几眼呢。 每当那个少女经过的时候,小癞头总是一副六神无主的落魄模样,好像随着她的脚步,连他的魂魄都被勾走了。 木工刘笑话道:“小恶棍,别看了,人家压根不睬你!你没看到吗,每次经过一见到你在色眯眯地盯着人家,她总是会厌恶地白你一眼。” 小油头早已经面红耳赤。他本身是这一片区域里孩子中长得最漂亮的,很受女孩子喜欢,可是每当和女孩子对视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的脸红。这次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小癞头只长长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样子全被龅牙妹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她不用问,从小癞头的神情举止就能看出来,他这是恋爱了,还是徒劳无功的单相思。 她只感到无比失落,但是心里一想也就不难解释了。那个姑娘长得清秀可人,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有谁会喜欢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姑娘呢?哪怕这个姑娘始终愿意陪在他身边。 这到底对她是一种安慰,还是一种无名的伤害呢?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只知道,小癞头这个少年并没有那么为恶多端,只是性格有些别扭罢了。 “也许,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龅牙妹心情低落地想。 为了缓解尴尬,小癞头搂着小油头的肩膀,笑话他道:“你瞧你,白长了这样一副好看的皮子,见到女孩子还会脸红,真是丢人!” 小油头只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不说话。实际上,小油头没有小癞头想的那么软弱无能,他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却倔强的很。 美好的一天从小癞头见到梦中情人开始,在调侃小油头中结束。当时小癞头不知道,在他暗暗苦恋别人的同时,也有个人在暗暗想着他。 只是他一直没发现,也一直没有去留意,在他的心里,他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个小流氓,而小流氓是不会有人爱慕的。 龅牙妹性格较软,被人欺负了也从不吭声,而小癞头总是会替她出气。每当有男孩子笑话龅牙妹长了满嘴的大龅牙的时候,小癞头总会握起拳头要跟他们干架。 龅牙妹虽然怕他惹是生非,但心里还是开心的。 “你啊,就是太软弱了。”小癞头每次赶跑了那群使坏的小子之后,总是对她这么说,“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父亲是一府高官呢?那样他们也不会欺负你了吧?” 龅牙妹总是羞涩地笑笑,说道:“没必要告诉他们吧……” 小癞头显得很吃惊,问道:“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呢?” 龅牙妹说道:“那是因为,只有你是帮助我,而他们是欺负我。” 小癞头当时心里揣着别人,而且本身就比较迟钝,所以没反应过来。如今再一想起,却已经是十年后了。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不是没人喜欢,而是他的眼睛里都是别人,她的光芒已经完全盖住了龅牙妹。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说。小癞头始终只是痴呆一样盯着梦中情人,从没有去告白过。龅牙妹也只是偷偷喜欢着这个性格别扭的好人,看着他眼睛里只有一个比她好看的多的姑娘。 所谓一见钟情,大多数都是看中了他人的脸而已,小癞头就是这样,而龅牙妹却不是如此。她长得本不算丑,只是那嘴里的牙齿实在太过煞风景,一下子将她打入了丑八怪的名单。至于小癞头,实在是说不上帅气,跟他旁边的小油头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无处可比。 他们就这么一直默默暗恋着,一直到龅牙妹离开的那一天。 那天的天气正好,又是阳春三月,正是那:满城烟花,一半懵懂,一半春情。 龅牙妹单独把小癞头叫到了可以俯瞰临江城的高坡上。一眼望去,土坡上面绿茵如盖,野花烂漫。阳光铺洒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泛着有些刺眼的光。 小癞头很是不解,怎么今天她这么一大清早就把自己叫出来了,而且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沿着坡道走了一阵,来到了一个视角正好的地方,龅牙妹拢了拢青色裙子,坐在了草地上。 从这里望去,可以将整个临江城尽收眼底。它三面环山,像是一个身在襁褓中的婴儿。一条银丝带般的长河缘城而过,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就在这里歇歇脚吧……”龅牙妹轻声说道。 小癞头不知为何,今天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他就站在她旁边,呼吸着早春的空气,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呃……这么早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小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龅牙妹迷离着眼,看着下方的春之盛景,面带笑意,说道:“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小癞头有些错愕,只干巴巴地回答一声:“那当然……可以……”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天的龅牙妹有些不正常,而他也跟着不太正常了。 “只是……”小癞头说道,“往常这个点你都是在家的……所以……” 龅牙妹看向小癞头,笑道:“所以你觉得我一定是有事找你喽?” 小癞头结结巴巴道:“难……难道……没事吗?” 有古怪,她今天无论是衣着还是行为举止,都很古怪,小癞头想,她之前从来不穿如此显眼的裙子的,也没有这么大胆过。印象里的龅牙妹,总是低着头,一副任人欺凌、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 龅牙妹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还真是猜对了,我真的有事找你。” 小癞头躲避着她的目光,把眼睛转向一望无际的长河和广阔湛蓝的天际的交界处。她看向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望无际的长河一样,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芒。 “什么事啊?”小癞头问道,“若是太麻烦的事,我可就不帮你了……” 龅牙妹笑道:“难道找你就是为了要你帮忙嘛?” 小癞头只觉得今天的龅牙妹让他手足无措,她似乎一夜之间变聪明了,也变得狡猾了。 “你到底要干嘛啊……”小癞头轻声嘟囔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告别 小癞头的无名窘迫,全被龅牙妹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她咯咯娇笑了一阵,说道:“我不捉弄你了。其实,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小癞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可却又突然一惊,讶异道:“告别?!” 龅牙妹笑着点点头,说道:“你可不要怪我一大早就把你拉出来,因为我下午就要走了。” 小癞头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有些黯然地问道:“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要走了?去哪?出门旅行?” 龅牙妹哈哈一笑,又露出了她那龅牙来,可此刻在小癞头看来,她这龅牙似乎没那么碍眼了,也许他已经习惯了每天看到她的龅牙。 “也算是出门旅行吧,只不过这次要去的地方更远了……”龅牙妹说道。 小癞头得知,她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贬,这次也不例外,朝中那群人好像没打算放过她父亲。他们早已经想对他动刀子了。可是当今皇上实在是太过仁慈,无论是好人坏人,只要是给他办过事的,就都不舍得杀。所以,她父亲没有死于佞臣的刀下。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一次,干脆把她父亲打发到边疆,去那鸟不拉屎的凄凉塞外当官去了。 小癞头略显期盼地问道:“你这次要去哪?离这里远不远?” 龅牙妹思忖道:“挺远的吧……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一个跟斗翻不过来。” 说着,她就哈哈笑了起来。 小癞头抱怨道:“我又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没那本事……” 龅牙妹收敛了笑容,露出一丝隐晦的落寞,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这次父亲直接被分配到大西北的塞外去了,说是去那当官,可是跟那些发配到边疆的罪民有什么区别……” 小癞头也是愤愤不平,握起拳头,恶狠狠道:“那些朝中狗官,欺压良善、结党营私的事没少干,大叔这么好的官都要被谪辱,实在是没有天理!” 龅牙妹似乎显得很开心,她眼睛里的花就像是这高坡上的野花一样灿烂。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父亲是一个好官?”龅牙妹期盼地问道。 看着她眼睛里的花朵,小癞头人生头一遭感觉到自己手足无措了,她就像是今天的阳光一样,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 小癞头笑道:“是……是啊,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龅牙妹开心地一拍手,笑道:“真是太好了!朝里面的那些人都说我父亲是个多余的摆设,放到哪里都没用。有你这句话,我真的很开心!” 小癞头讪笑两下,挠头赧然道:“大叔怎么能说是多余呢?对于这夏国天下来说,像大叔这样的人太少了,要是多一些,天下也就太平了……” “嗯嗯!”龅牙妹胳膊支在膝盖上,捧着脸看向小癞头,直把他看得不知所措。 小癞头心想:“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谢谢……” 二人沉默一阵,龅牙妹这才迟迟开口道。她眼神有些迷离暧昧,也有丝丝缕缕落寞的无助感。 小癞头说道:“为什么要谢我?” 龅牙妹面带桃花,轻声道:“因为你帮助了我……” 小癞头哈哈一笑,说道:“难道是因为我帮你赶走了那些坏小子?” “不光如此……”她幽幽说道,接着又轻轻叹了口气,“你也帮我重新恢复了消失不见了很久的勇气……” 小癞微微一怔,阳光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一下子就让他的脸热了起来。 “干什么嘛……”小癞头有些赧颜,“说的这么矫情……” 他看见龅牙妹的侧脸也浮现着绯色的红晕,像是画者着重渲染的桃花色彩一般。 龅牙妹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我只是胡乱说说……你千万不要当真了……” 他们看起来都有些古怪,龅牙妹不自然地抱着膝盖,眼睛里有些失落地望着阳光笼罩的临江城。小癞头只感觉坐立难安,呆呆地站在她身边,内心却已经是心潮起伏。 良久,他们的眼神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只那么短暂的片刻,就又同时扭开了眼。他们都不由得红了脸,只是小癞头的脸太黑,看不出来。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就连眼光也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一阵风起,掀起一层细小的花瓣,暖暖的。小癞头和龅牙妹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皆是不由得一笑带过。 龅牙妹笑道:“这次听说我父亲给我找了一个医生,可以帮我矫正牙齿,等我的牙变规整了,我再来看你吧……” 小癞头看着龅牙妹灿烂的笑容,她的牙齿跟她的笑容一样灿烂。他知道这次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见到龅牙妹了,所以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彻底把她灿烂的笑容记在了脑袋里。 他轻轻笑了笑,摇头道:“等你的牙齿真的好了,也就不会再来看我了。” 龅牙妹有些微微错愕,歪着脑袋问道:“为什么呢?” 小癞头哈哈一笑,说道:“你知道的吧,其实你并不丑,只是牙齿太难看了而已。”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有些淡淡的失落,“如果你的牙齿矫正了,那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美人了,那时候不会再有男孩子欺负你,他们都会稀罕你。那时候会有比小油头还好看的男孩子喜欢你,你也会喜欢他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小恶棍、小流氓罢了,你想起我不厌恶就好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并再来看我呢?” 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龅牙妹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真的吗?”她轻声笑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小癞头被她看得很不自然,躲避着她的眼光,嗫嚅道:“啊……大概吧……” 龅牙妹笑着点点头,悠然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小癞头忽然感觉有些失落,他自己都感到奇怪,自己明明就不喜欢她,可为什么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时,就会觉得无比失落呢?他一开始把这一切都归结为人的自私和贪婪。可是后来有一天才突然明白,有些情愫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滋生了,这种情感始终都是无声无息、寂寥无痕的,而那些来的比火还快还猛的情感,十有仈ji都是一时的贪念和玉望罢了。消散了,退却了,也就不再具有热情。 “是吧……我就说嘛……”小癞头哈哈讪笑着。 龅牙妹接着道:“可没有一个人会像你一样保护我啊……” “什么?”小癞有些错愕,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很是讶异。 龅牙妹放大了声音,浅笑着对他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可能不会觉得开心,反而会觉得悲哀。” “为什么?”小癞头傻傻地问道。 龅牙妹噗嗤一笑,无奈地看着小癞头,说道:“平时你不是很机灵嘛,怎么现在像块木头一样?” 小癞头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似乎还没搞明白她的意思。他只恨自己太笨太蠢了,那一点小聪明都用在调皮捣蛋上了。令此刻的小陈觉得无比悲哀的是,那时的自己,根本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和爱。他以为自己对那个巷子口的姑娘想念的死去活来,那就是爱了。可是后来他才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很爱她,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喜欢她姣好的容颜罢了。 只是,当时成为局中人的小癞头早已经惘然了。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潜力的流氓、恶棍,从来没想到还会有人喜欢自己。可当他突然醒悟过来,龅牙妹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天,龅牙妹和小癞头谁也没有把对方说明白,他们都懵懵懂懂的,说了一大堆话,却只教人更加迷惘。 临近晌午,龅牙妹先起身告别了,她对小癞头说:“今天阳光很好,你就在这儿晒晒太阳吧,我先走了。” 小癞头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只说道:“我去送送你吧……起码这段路陪你走一走吧……” 龅牙妹笑着摇摇头,说道:“送就不用了,那多麻烦你?等我安顿好以后,会给你写信的,我教你的字,还没有忘记吧?” 小癞头落寞地笑了笑,说道:“没有忘,怎么可能忘呢……” “好。”龅牙妹眼睛无所适从地左右看了看,终于还是说道:“那我先走了,再见……” 小陈想起这副画面,早依旧是泪流满面,如今他在这黑黢黢的墓穴里静候死亡,火光已经快消逝,那跳动的火苗像是往日的画面,摇摇欲坠,快要被人遗忘。 他很是后悔,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就这么听话呢?他这一辈子任何人的话都没听过,可为什么那天龅牙妹对他说让他莫要相送,他就听了呢?他只认真听了一次话,却足以让他在蔓延的黑暗里追悔莫及。 那次一别,他们就真的没有再见过一面。小陈还记得那时龅牙妹站在远处的坡道上,冲他挥挥手的画面。他也微微挥手告别,可是他没有看到,她的脸上的泪早已经是汹涌成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小癞头变形计 小陈在这乌漆嘛黑的墓室里,想到了龅牙妹,其实对他来说,好像时间已经抹平了所有柔软的感情,只剩下一颗坚硬冰冷的心。就算是想起了曾经少年时的朋友,恐怕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可以触及内心的利剑。他总是那么浑浑噩噩的过活,五年、十年、十五年,也就这么过来了。原来他以为,除却自身的所欲所需,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抛弃。现如今才豁然开朗,原来自己只是自己跟自己作对,他以为丢掉一切繁冗不堪的情感就可以变得潇洒强大。可是在这濒临绝境的情况下,他才发觉,原来那一切都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只是被他偷偷地藏在了心底,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苦笑着,思索着,尽管他的所作所为在此刻看起来都是那么无济于事,但他还是为着一种超脱回忆本身的伟大事业当中深刻挖掘去。 此刻,在这冰冷、黑暗、窒息的墓穴深处,他却忽然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那时龅牙妹老早就把他叫到可以俯瞰整个临江城的坡道上,时草长莺飞、满城飞絮。 原本只是无比寻常的一天,一个普通的阳光明媚的春天,就连阳光都是跟其他日子没什么区别的一天。那一天龅牙妹跟他说了再见,他以为只是跟平常一样,是回家时的告别,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高坡后面,小癞头才突然明白,他们大概往后再也见不到了。 他还记得她的笑,可是却没有看见她转过身时的热泪。他就这么站在高坡上,像是一块扎根深地的树木一般,直到他的心口突然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重击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郁郁寡欢地躺在了草地上,嘴巴里像是山羊般咀嚼着鲜嫩的草茎,脑海里全是龅牙妹。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那个巷子口的姑娘爱的死去活来,可是后来才发觉,自己所谓的一见钟情,大概只是眷恋上了她不可一世的容颜。而后来,心灰意冷的小癞头发现,她并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完美无瑕。她家境并不富裕,可是始终在家里颐指气使,那双柔荑小手掐着腰指点她弓腰驼背的母亲时那种险恶的神情,小癞头至今难忘。而且他老好好的父亲曾经在龅牙妹父亲坐镇此地的时候风光过一段时间,那是龅牙妹父亲看着她父亲不偷奸耍滑的分子上。小癞头顿时有些失望,他内心的某种幻想破灭了,而每个少年人的幻想都很容易破灭。她是家中独女,父母又很顺着她,所以小癞头总是能看到她最为光鲜亮丽的一面。他爱上的就是这样一面的她。当时他以为只要有爱就够了,可就是后来才发觉,自己也只是喜欢、单单只是喜欢她穿着漂亮衣群,嘴角带着得意微笑路过他身边的样子罢了。 那时小癞头感觉自己六神无主,像个游魂一般整日在街头游荡,把临江城每一条巷子街道都走遍了,每个门牌号和地址都记得很牢。正因为此,有很多次他被人认为是来踩点的偷儿,经常被冷眼相待,甚者穷追猛打,小癞头只是笑嘻嘻的,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模样。 龅牙妹果然兑现了诺言,不断给他寄来了信件,而他只去过短短五年的学校,里面有很多字他还不认识,所以他跑去找小油头,而小油头虽然读书也不多,但是识字断句还是可以的。 每次,听着小油头面红耳赤地为他读着龅牙妹寄来的信件,小癞头总是猥猥琐琐地蹲在那里,满脸笑嘻嘻的静静听着。而至于回信的代笔工作,也就交给小油头了,小癞头尝试自己写了一份信,可是龅牙妹却在回信里笑话他不光字写得丑,而且还有很多驴头不对马嘴的词语强加进去,于是他就不再自己亲自动笔了。 有时候,听着小油头读着龅牙妹的信件时,小癞头会不知不觉地感觉到一种无比的失落和空虚,并且常常像是一个老庄稼汉一般蹲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笑得极其苦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了。 他自然是上不了学的了,跟龅牙妹说好的约定也只能当屁放了。在她父亲走后,穷人家的子弟上不了学里。新来的青天大老爷很是仁慈爱民,觉得穷人没必要读书,应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务农营商,也可早些帮家里分担。而对那些有家室有殷实背景的子弟格外严厉无情,觉得他们就该认认真真学习,除了考试做官,什么都是下品。 从前龅牙妹父亲当差时,对贫困学生的补助不知道被弄到哪去了,后来小癞头才发现,妈的原来一半是用来给那些上得起学的子弟们补贴口粮了,至于另一半,嘿嘿嘿。 别人一直以为他是个恶棍,小癞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恶棍,可是他却一直没做什么恶事。第一次做恶事竟然让他找到了报复的快感,胜过世间一切歪门邪道。 那一次,他偷偷溜进学堂的厨房,在那些莘莘学子们的餐锅里撒了泡尿,然后躲在外面看他们愁眉苦脸的模样,第一次开怀大笑。 从那时开始,他听到了内心里某种东西的破碎声,没有愤怒这种无聊又多余的情感,从那时起,他只要一看到别人哭,他就想笑。他体内潜藏已久的恶魔终于苏醒,于是小癞头真的成为了一个恶棍,并且引以为荣。 他开始偷抢扒拿,一开始因为手法不太娴熟而被人当场抓着了几次,被狠狠地“教育”了一顿,他觉得,自己以另一种方式“成才”了。对于狱卒们的严刑拷打,小癞头笑得很开心,比世间一切都开心。遍体鳞伤让他兴奋至极。 这是一段劣迹斑斑的叙述,自然也会惹人蹙眉的,有没有人思索,估计小癞头他也不感兴趣。这世界所有人都很忙的,忙到没有人会听一个渺小的人的心声。对于新来的大老爷来说,可能他们就该如此,末了还要感慨一番,妈的世风日下。 瞧瞧,多么危险的叙述,搞不好这小癞头一案例就此淹没,也说不准连记叙的人都没了。可是这些都被条条框框的记录在案,记录的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想他还是有点良心的。 现在说起 良心,你听 这小小的情绪在被唾弃 这比爱情还要脆弱的字眼 它在某个高地上开火 目标是所有的阴暗面 没了学上,小癞头彻底变成了一个地痞无赖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别人终于认清他时,还要为此感慨一番自己的远大见解。 其实他家底原本还不错,虽然不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富绰的公子哥,但是起码最基本的入学还是可以的。但是后来父亲生意失败,还欠了一屁股债,所以小癞头自然也成了盲流。 无出意外,小油头也是跟着小癞头一块辍学了。理由大致相同。但跟小癞头完全不同的是,他本就是一个从小到大供人欣赏的花瓶,他妈妈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从小就在别人的艳羡和爱慕中度过。可这没让他有丝毫的骄傲自大感,反而让他觉得是个累赘。可他本人向来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恭顺模样,以至于被很多人怀疑有没有卵蛋,像一个女孩子一样。 但是人总有阴暗面,在骨子里他和小癞头差不多,只是他很好的抑制住了自己对于他人的报复情绪。也就是在那时,他和小癞头一块成为了一个上不足以立足,下不足以学成的没落子弟。 也就是那时,夏国开始跟关外国度交战,皇帝原本较为仁慈,对普天之下施以仁政,可就是这样,国家与国家只见似乎没有仁慈和感同身受可言,只有最基本的利益趋势。 朝中的主战派占了上风,虽然他们可能只是为了自己腰包着想,但也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若是在无条件的施以仁政,那恐怕先是英璃,后是临江等诸地的半壁江山差不多就要拱手让人了。 实在谈不拢,那就打吧。五卫郎之一的靖平郎宇文荣拓封为上将军,亲自率领十几万大军开道边塞。那一次去的其他部将,其中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就是玉舞焉的爷爷,老将军玉抚盛,他就是五卫郎之一的前任玉拳郎了。他经验较为老道,供以辅佐靖平郎。 玉拳郎一衔当时已经传至玉抚盛的儿子,玉天成,也就是玉舞焉的父亲。 要说着五卫郎一衔,实在是一个特例于朝廷的职位。他们平日里享尽荣华富贵,有朝廷俸禄,每日睡大觉就可以了,就是不能干政。所以,平时他们五个公爵是没有实权的。 这不,到了需要用他们的时候,差不多该丢掉手中的酒杯,披挂上阵了。皇帝虽然仁慈,但并不昏庸,他还是知道一个人被酒肉美色整日泡着,就算是钢筋铁骨也差不多要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那时烟云 所以,夏皇便找了一个经验丰富、多年征战的老将来辅佐时值盛年的靖平郎宇文荣拓。当时玉抚盛早已经卸去了玉拳郎之衔,继承给了儿子玉天成,即玉舞焉的父亲。 原本老人家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可还是被强行拉上阵前,去跟那些入侵的野蛮人拚命。 可他本人倒是兴致勃勃,觉得自己宝刀未老,在征战与杀伐之中浪迹了一辈子的老将,又恢复了当年神采,原本郁郁寡欢在家等死的老人家,又穿起了年轻时的胄铠,带着皇帝亲赐的玉拳剑就跨马跟着宇文荣拓上阵了。 还须提的一点是,这个宇文荣拓乃是玉抚盛的干儿子,也算是上阵父子兵了吧。 皇帝考虑还算周到,想到了自己部下之间的关系,而又不至于让他们为了一个立功的机会而意见不和。所以他没有派出两个公爵,而是指派了一个,另由一个前任玉拳郎辅佐,如此考虑实在是周详。 皇帝知道御座下方的这一老一少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便考虑给他们多少兵马足够。 在朝的大臣官员们一致认为此次关外告急,二十万大军火速压境,犹入无人之地,已经打到了英璃府城外。照这架势,没个二三十万兵马,这一场反击战恐怕很难赢。 问了一圈,皇帝便把目光投向了下方堂中的宇文荣拓和玉抚盛二将,询问他们该须多少人马。 这义父义子二人倒还在朝堂上相互客套了一番,一个是装作是慈祥和善的长辈,一个装作是恭谦知礼的晚辈,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了。 你说我是晚辈,晚辈能跟得上时代节奏,我老啦,得听听年轻人的了。我说你身为长辈有威望有见识,晚辈们太过轻浮不知周旋,长辈为先。 他们就这么顺让着,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只能干瞪眼,没办法,除了皇帝陛下他本人的威望,夏国就数这五位公爵了。他们开始庆幸皇帝陛下的远见卓识了,要是五个人都来了,那还不乱成一锅粥吗? 于是一老一少就这么掰扯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直把皇帝给惹毛了,毫无威仪地下了御座指着他们两的鼻子骂,什么不为国事考虑,什么不为皇帝本人分忧,什么太过贪财,什么太过好色,连皇帝的钱财和后宫都没他们的多。 可这实在是冤枉了他们,而他们也明白,皇帝陛下这是在指桑骂槐,他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还不是个瞎子傻子呢,各路官员在背后捣鼓什么,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骂了一通,在场的大臣们皆是噤若寒蝉,面面相觑佯装不知所谓。而宇文荣拓和玉抚盛一老一少在那偷笑,皇帝陛下如此,正合他们心意。 真正贪婪的不是五卫郎,而是其他那些大大小小有权没权的官。五卫郎树大招风,被一众人盯着,自然犯不了什么大事。 他们一老一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敲山震虎,让某些人不要发国难财,在他们二人离京督战这段时间,让他们在背后少捅屁篓子。 于是,他们开始陈诉,他们大概需要多少兵马粮草。 宇文荣拓傲然道:“只要五万,边境必平。” 玉抚顺摇头晃脑,嗟叹道:“敌人来势汹汹,最起码三十万。” 宇文荣拓笑道:“五万足矣。” 玉抚盛摇头道:“五万不行。” 在场的大臣们说:“敌人起码有二十万大军,五万太少了。” 宇文荣拓哈哈大笑,说道:“那就十万吧。” 众人没差点吐血身亡。他们这是在皇帝面前耍滑头啊……要掉脑袋的。军情紧急,岂是能讨价还价的?恐怕也就宇文荣拓敢如此口出狂言。 皇帝陛下气的牙痒痒,可是这奈何这小子宇文荣拓算是他的大侄子,这老头玉抚盛是他的老岳丈,这说来说去都是自家人,总不能一点情面不顾,跟他们对骂吧? 于是,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脸色气的煞白,又服用了几颗丹药,等气稍微顺畅了些,恹恹道:“五万、十万都不行的,直接二十五万吧,气势上不能输。” 他颇为担忧地看着宇文荣拓和玉抚盛二将,喟叹道:“注意,你们不是出门巡游,是正面迎敌,别掉以轻心……这是夏国能拿出来的最后强兵悍将了……你们要是也折了,我就欲哭无泪了……” 于是这一老一少也不折腾了,立马下跪行礼,豪气万丈地说了一通为皇帝陛下分忧,为天下苍生谋福的话,最后还来了句鞑虏不破,誓不回还,然后就走了。 在场的大臣官员们面面相觑,心里嘀咕,做人何为要人中龙凤?只要当一个步殿堂者,此生足矣。怪不得皇帝们大都短命,一半是自己折腾自己,另一半是被气的。至于那些长寿的,大概是命格坚挺且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在一番声势浩大的送行仪式之后,他们二人便带着大军西行了。此次抽调了天都十万大军,其他的都是由各地分配而来,组成了这支二十五万人的大部队,浩浩荡荡朝着边塞去了。 临行前,皇帝陛下语重心长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这些敌寇就像是蝗虫一般,怎么也杀不完呢?” 宇文荣拓和玉抚盛面面相觑,一脸苦相地说道:“陛下,他们本就是人,也是有老婆孩子的……” 皇帝仰天大笑道:“是啊,都是有老婆孩子的,可怎么就他娘的不能将心比心呢?非要兵戎相见,死了谁都不好过啊……” 说着,他摇摇头便打道回府,继续去炼制丹药去了。 也就是那次全境内的招兵买马,把小油头的父亲给招去了。当时一听要打仗了,小癞头比谁都高兴,第一个就跑去当地的招兵处。 因为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边境。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龅牙妹,但就像是她所说的一样,他会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的。 她所在的地方已经被战火燃烧,他也开始燃烧,迫不及待地想要飞过去见她是否安好。 可是现实却给了小癞头一个当头棒喝,他娘的招兵处的人曾经被小癞头骂过,那人记仇,以为是小癞头为了去军中谋个饭碗所以才来从军的。所以他第一个就把小癞头刷了下去。凡事都分两面,他这么一做,小癞头的命倒是保住了,可小油头的父亲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次战争打了将近五年,实际上主要的大战役两年内就差不多结束了。可不知是什么缘故,朝廷迟迟不让大军班师回俯。也许是因为边境的局势依旧不稳,也许是关外余孽仍然嚣张,反正他们一直拖到了第六年,这才缓缓而归。 这一战,小油头的父亲落了个下落不明的下场,结果导致他母亲卷款跟一个俏书生跑了,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 至于小癞头,果然是小癞头,此处不通便寻他处。他跑到了隔壁临近的青梅府,那里管的就比较松散,他顺利地成为了讨伐军的一员。 他跟着大军北上,最后和从东边来的主力军汇合。到了边塞,走一处他便问一处。他一路上总是惴惴不安,心里挂念着龅牙妹,可是他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边境已经被打乱了,狼烟四起、流民四窜,到哪里去找一个姑娘呢? 据小癞头得到的消息,有人说龅牙妹的父亲在战争一开始便带着家眷跑路了,丢下了黎民百姓。小癞头觉得此人就是在放屁。有人说龅牙妹他父亲守城兵败,全城百姓皆被掳走,男的为奴女的为娼,下场凄惨。小癞头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结果。还有人说,龅牙妹的父亲见大势已去,拔剑自刎了,家里人也跟着悬梁自尽以报家国了。小癞头觉得以她父亲的脾气,这很有可能,但是他还是觉得龅牙妹没死,所以他就想要找到她。 他跟着大军一路北上,从东打到西从南打到北,关外诸国去了个遍,也还是没有龅牙妹的消息。小癞头感到沮丧至极,一下子想到了龅牙妹可能的所有结果,有好有坏,但是他把全部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战斗当中。 所以,作战的将士们经常可以看见有一个毛头小子他娘的冲锋号一吹,战鼓一擂,冲的比带头将军还快。将军一看自己的风头被人抢了,还是一个无名小卒,自然不甘落后。可是小癞头端着长刀,像是发了疯一般呜呜呀呀地就驾着马率先冲过去,而胯下的马也好像发了疯一样,驮着小癞头就一股脑扎进敌军人堆里,就算是骑着宝马的将军也只能望尘莫及。 很快,小癞头就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一众士兵都对他刮目相看,以他为老大,并豪言:有小癞头在,天兵天将都能让他铩羽而归。甚至他所在军营里的将军都对他恭敬有加。 而他作战悍不畏死的疯狂举动,也被宇文荣拓和玉抚盛发觉。 他们站在督军台上仰观战局,拿着单筒望远镜,瞅着小癞头还没等大军摆好架势就冲了过去,实在是颇为惊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那时烟云(其二) 有了一个悍不畏死的小癞头,就有千千万万个小癞头。原本在作战之前将军们总要来一段豪气万丈的战前宣言作为鼓舞士气的过场,可是有了小癞头,这些过场也省了。 他勇猛无匹的气势鼓舞了众将士的士气,不需要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便一口气冲杀过去。以至于每次开战时,带头将军都要跟小癞头来场生死竞速,结果那小子和他的马都是疯子,披头散发地连甲胄都不穿就扑杀过去,简直就是踏上了一条自我毁灭的必死之路。 敌人每次见到一个披头散发像是鬼一样的人,都以为是从地狱里来的猛鬼骠骑,皆自退散,大败而归。以至于敌方将领发布通告,只要取小癞头项上人头,赏金前两,封地封爵。夏国将领一看小癞头抢了自己的风头,也只能暗暗叹气,抱怨道:“他娘的,这个小疯子的人头比老子的还值钱了。” 他受了几次极重的伤,可是都不像是以人**之躯能扛得住的重伤,而小癞头好像已经血充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就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渐渐的,他习惯了这种有死无生的艰难军旅生涯。 他四处打听,一边迎敌一边探寻龅牙妹的下落,可还是始终没有她的丁点消息。 小癞头经常在交战的时候,突然问对方的将领和士兵,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可以,就是牙很难看的姑娘?敌方早已经被这个浑身是血的小疯子吓住了,哪里还有心思答话?每次小癞头都是悲哀叹了口气,接着就出刀饮血,无有幸存者。 他总结出了一套刀法,适用于战场的近身拼杀。他的刀只是寻常士兵的铁刀,可是却好像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一般,长刀出鞘,人头落地,从来都不拖泥带水。 小癞头苦寻龅牙妹不得,逐渐心灰意冷,于是乎他的刀法越来越凶悍,致力于要一刀杀敌,哪怕自身遭受重创。 他的风光事迹传遍了夏**帐,就连两人公爵大人都注意到了他。 在督军台上,宇文荣拓和玉抚盛拿着单筒望远镜,视野一路上跟着发了疯似的小癞头,皆是惊叹夏国得了一致胜悍将。 玉抚盛拿着望远镜,惊叹道:“他娘的,这小兔崽子比我年轻时候还厉害,我都没敢像他这样不要命地冲锋!” 宇文荣拓大笑道:“此人真乃是冲锋陷阵之良将也!” 玉抚盛看得心惊肉跳,也对他凌厉的刀法颇为赞叹,“看到此子,老头子觉得还能年轻几十年!瞧那刀,使得比我的玉拳剑还要快!” 宇文荣拓认同道:“他的刀很快,可是这种不设防的拼杀之法,只怕会短命啊……” 玉抚盛开心至极,不断说道:“这小子他奶奶的是个可造之材,定要把他收到我的军中!” 宇文荣拓生于世大家,原本极是温柔富贵,通晓礼数,远不像玉老将军是常年待在军中的老油子,满嘴脏话。可就算如此,他也不由得骂了人,他对着敌军笑骂了一阵,说道:“等此战之后,他若是还活着,我定要将他收拢!有此子带头冲锋,无有不胜之理。” 玉抚盛笑道:“这个小子,是我先看上的!你可不要跟我抢人!” “那看看他要跟谁好了!”宇文荣拓哈哈大笑道。 可是真等待小癞头活着回来了,二将把他召至帐中问话,皆是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可是小癞头一边让大夫给他包扎伤口,一边懵懂道:“我不要大人们的好处。” 宇文荣拓认可一笑,说道:“功勋卓著却不狂妄自满,很好。” 玉抚盛笑眯眯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啊?本将拿得出来的,皆可以允你!要不要成为本将的军中客、马前将啊?” 那时的小癞头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距离荣华富贵只一步之遥,可是他满脑子都是龅牙妹那漂亮的龅牙。于是他说道:“我想要女人。” 闻言,宇文荣拓和玉抚盛一老一少皆是喜极大笑。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本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可听他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还是不由得忍俊不禁。 小癞头看着大笑的二人,直愣愣地坐在那里,有些疑惑不解。 玉抚盛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语重心长道:“你放心吧,你还年轻,会有女人的。我这里知道几个大家闺秀,回去可以给你说合说合。” 宇文荣拓低着头偷笑,心想自己也就一个糟糠之妻罢了,这小子怎么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 没想到小癞头只是摇了摇头,呆呆坐着道:“天地下,善男子、信女子何其多?我原来不信鬼神,可我现在信了,我只想要她一个女人。” 玉抚盛问道:“你说的她,是哪家的姑娘啊?” 宇文荣拓心想这小子恐怕是求爱不得,以至于为爱发了疯,这倒是让他们军中得了一勇将。 小癞头把龅牙妹的家世一说,宇文荣拓和玉抚盛顿时明白了。 玉抚盛感慨道:“原来是他家的小女儿!” 宇文荣拓也是突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那位大人人可是极好,你若是做了他的女婿,可是好得很啊!” 玉抚盛明白了小癞头为何作战总像是发疯似的了。感情自家媳妇和老岳丈都在这边疆之地,能不拼命吗? 可是他这么一想,也犯了愁,现在的边塞被打得满目疮痍,而那位大人也是下落不明了,在战时找一个人,可是比登天还难。 于是玉抚盛说道:“你就安心地随军前进吧,我会动用关系帮你找找她的。” 有了大将军而且还是公爵的保证,小癞头眼中早已经熄灭的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他欢喜道:“那真是太感谢二位将军了!” 在小癞头离去后,他们二人才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叹了口气。 宇文荣拓说道:“这小子倒是很有眼光啊,若有如此贤妻伴生,怕就算是死了也愿意……” 玉抚盛喟叹道:“可难就难在这里,现在那位大人下落不明……你也知道的,恐怕已经是九死一生了……” 宇文荣拓轻叹道:“我原本以为这小子只是一个战争狂人,一个为了高官厚禄而冲锋的投机竖子,没想到也是有情有义,好得很啊……可惜了,那姑娘……只怕是落入了敌人之手了……” 说到这里,玉老将军就来气了,拍着桌子叫骂道:“这些犬句日的贼子,若不是闹这一茬,本都该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吧……” 于是,大军的第一次分歧便由此出现了。 宇文荣拓认为据守要城,待敌军粮草不足而败退之时,再打防守反击。而玉抚盛认为,应该趁着敌军在边境立足未稳,先一口气将他们打回老家,要率先出击进攻。 一老一少和其他部将是各抒己见,谁也无法说服谁。那怎么办?只能分兵两路了呗。 于是宇文荣拓和玉抚盛打了个赌,看谁先把敌军击溃,赌资就是皇帝亲赐给靖平郎的斗星神弓和赐给玉拳郎的玉拳剑,谁输谁的传家宝贝就没了。皇帝远在天都,自然是不知道他们把自己送给他们的神器当赌资,不然真的可能哭晕在厕所里。 笑话归笑话,战争也从来都不是儿戏。他们虽然有些上头,可还是分得清利害得失的。 至于小癞头,因为他擅长骑兵冲锋进攻作战,所以玉抚盛便把他收到了自己军中,先拔寨行军,而小癞头也是被他封为右军震云将军。 分配好以后,他们便开始了这场赌上夏国国运的豪赌。 把分兵的消息传回京中,皇帝陛下惊得目瞪口呆,当堂连骂了他们二人的祖宗,可是骂了一阵,突然想起来若是骂了他们二人,连带着自己也被骂了进去。谁让他们都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亲戚关系呢?皇帝可不敢骂自己的老祖宗,所以便语重心长、和和气气地给他们二人回了信,让他们以大局为重,不要争强斗狠,把敌人打退了,就赶紧回来过安稳日子吧。 可是没想到宇文荣拓和玉抚盛早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们的回信说的很委婉、很生动、很动情,有理有据说了一大堆,言辞之意就是:不干。 这若是放在其他皇帝那里,是很明显有造反嫌疑的,可谁让这个皇帝他比较仁慈呢?而他也知道,他们那一大家子都在天都,不可能造反的,便任由他们去了,但是在回复中说的很是严厉:若是你们败了,就别回来了,你们那一大家子我替你们养了。 皇帝松了口,他们也就安心了。于是他们全身心投入到了这场战事当中。 宇文荣拓和玉抚盛兵分两路,一路主打进攻,一路讲究防守反击。玉抚盛向西进攻,而小癞头果然没让他失望。夏军势如破竹,先是打败了前来犯境的敌寇,而后小癞头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一路打到敌国首都城下,围困了三个多月,直到此国率先投降了,这才休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那时烟云(其三) 夏国边境之外,大大小小的国家实在很多,叫的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喜欢来闹事,充分发挥了流氓本质,你来打我就跑,跑不了我就投降,投降可以,你得给好处。而夏国向来是地大物博、数物繁盛,给了也就给了,也没有吝啬。 可给了你倒是消停啊,这些叽叽喳喳的小国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消停和和平。于是,流氓本性又驱使他们的前来犯境,这次不光杀人抢地,还给夏皇提了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曾经先代夏皇允诺过,那就是和大月国和亲结盟。那次结盟,夏国可是给足了嫁妆,这里也就不一一细述。原本夏国公主长孙珏是要嫁给大月国的老头子国王的。可后来因为一些出人意料的意外,却嫁给了石业兰,也就是若生兰的父亲,归属大月国曾经兴盛一时的泊火家族。 这是题外话。这一次,那些小国效仿大月国和夏国的联姻政策,也开始张开口向皇帝要女人了,还是要他的亲妹妹和侄女们。 于是,那些出惯了馊主意的文武大臣们又开始给夏皇出主意了,既然他们想要女人,那就给,反正夏国女人多,随便找两个民女,赐一个公主、郡主的头衔,送过去完事了,永结同好,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可夏皇听到这个消息,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他也按捺不住了,丹药也不再炼了,丢了太上老君的扇子就衣冠不整地往外跑去,身上还穿着半吊子道袍。 一见到门外自家亲妹妹、亲姐姐和侄女、外甥女、堂妹、表妹、小姑姑们哭天抢地地请愿不要嫁到外面那鸟不拉屎的异乡,望皇帝陛下开恩。甚者,早已经封地封王的兄弟、叔叔们的女儿等女眷都来了,那下面跪了一大群人,皆是哭得梨花带雨,莺燕声烦。 皇帝接了一堆大臣们和亲的提案奏折,原本是气急败坏,可一见到这么多自家的亲戚们,一下子开心了,并告诉她们,没打算和亲,放心回家吧,该干嘛干嘛。 然后皇帝就在道袍外披着明黄色龙袍上朝了,跑过去的,提着皇帝他自己的辟天剑,被一群文武大臣拉着都拉不住,硬是要御驾亲征。 文武大臣们好话歹话都说了,什么皇帝该注重仪容,皇帝该为天下黎民苍生考虑,甚至有人借题发挥,说皇帝沉迷于修仙炼丹无法自拔,该收收心,准备给帝国生几个皇储了。 等皇帝气消了,这才坐在御座上,冷视着下方的群臣,说了一段他这辈子说的最有道理的话:“跟强盗流氓没有道理可讲,他们不是想要夏国的钱财和女人吗?就在这里,让他们来拿,我看看他们能不能走过峰霄关!就算是拚的头破血流,也要拚,就算是拚上夏国国运也要拚!一味地忍让只会让流氓强盗们更加猖狂,该给他们收收心了。想要靠牺牲一个女人来换取和平,那这个和平只是虚伪、自私的和平。把他们打服不就行了吗?” 对于皇帝的一番慷慨陈词,下面的大臣的回答只有一个:不干!此事还须跟关外诸国细细商量,不可伤了和气,落人话柄,吾乃礼仪之邦,不可与友纷驳耳! 这个皇帝平时就不学无术,在没有成为皇帝之前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成为皇帝了,所以整日嬉闹玩乐,从来不在乎那些圣贤书,他一本没读过。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那也是在别人不惹毛他的情况下。 于是他也拿出了曾经偷偷混迹于市井江湖之间时的习气,说道:“放屁。” 可是冷静下来一想,自己确实不该御驾亲征,这实在太过草率。但是对于关外联盟诸国的流氓行径,他还是下了比较严厉的命令。 正在关外作战的玉抚盛和宇文荣拓二人接到了皇帝的御笔亲书,一个极其开心,一个却有些担忧。 对于流氓,就该用更流氓的手段去对付,一味地忍让只会让流氓更加嚣张猖狂。夏国休养生息已有二十载,既然他们来闹事,那就彻彻底底的打吧。 皇帝陛下给他们二人的命令只有一句话:让他们五十年之内不敢来犯。 这个要求其实有些高。而作为狂人的玉抚盛开心的快要跳起来,而宇文荣拓却对着皇帝的御召苦笑。 当时他们已经兵分两路,而且关外诸国的联军兵力远胜过他们两人军队人数的总和。而分兵本就是个极其冒险的举动,现如今来看,敌人早已经有所预谋,此次大举进攻是精心策划过的,他们很容易被包围围歼。 有了小癞头的助力,玉抚盛的西行军势如破竹,打到了一个临近小国的国都,并围城三个多月,逼迫其投降。不出所料,这些流氓果真投降了,还不忘卖个好,求一些钱财和女人。 得到了皇帝指令的玉抚盛,原本都已经撤走了,就又折了回去,既然国都打不下,那就先把其他地方的反抗势力全部消灭。 此国较小,总兵力也就五万,被他这么来回一折腾,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一个国都未破了。 这次真的投降了,只不过还有第二手,那就是先投降,等诸国联军从后面包抄玉抚盛的军队,没有不破之理。 可是小癞头比较绝,他比玉抚盛还要容易失控。一边抢,一边打,口粮不够就抢,不等粮草运到,就已经长驱直入,在地图上围着诸国来了个完美的弧线。 玉抚盛如果说是个读过书的流氓,那小癞头就是彻底的流氓。他带着五万右军一路征战,一直来到了大月国的国门前,要求一战。 可是大月国与夏国已经结为盟友,于是他们便派使者来说:我们可是自家人,大月国没有参与此次其他诸国进犯夏国的事。 小癞头想想觉得有道理。大月国原本松了口气,以为可以置身事外,远离这场战火。 可没想到小癞头说:“既然是我们自家人,你们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既然是盟友,那就一块剿灭逆贼。 无奈,大月国只好出兵,带兵的人也值得一提,此人就是兰儿的父亲,夏国先皇的女婿,当今夏皇也是他的大舅子,他就是泊火石业兰。 那时石业兰刚刚与公主长孙珏喜结连理,床还没焐热,就带着兵和小癞头向北调头,从后面包抄过去。 得此消息,当今夏皇还高兴地给石业兰一封信,问妹妹和妹夫可还好。石业兰回信:很好,就是屁股还没焐热,贼子就不老实了,此举定尽剿逆贼。 夏皇看了回信很开心,并开心地给其他姐姐妹妹看,她们听到了长孙珏的消息,也很开心。 其中最小的安平公主时年只有仈ji岁,还吃着手指头呢,就问皇帝:“大皇兄,我还要去和亲吗?” 这里面的人物实在太多,而且关系复杂,上上下下若是细说,那都是事,有一些关系我也理不清,根据剧情需要再描述,这里不再赘述其他,只简单说一下这个仈ji岁的安平公主吧。 那些贼子实也是无耻,在他们诸国提供的和亲名单里,就有安平公主。仈ji岁的她本该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可却偏偏摊上这样的烂事,简直不是人能想出来的屁事。 听一个仈ji岁的孩子这么说,在场的皇家诸多女眷们无不是黯然神伤,皇帝笑着抱起她,手指挑了挑她婴儿肥的面颊,柔声道:“安平可要开开心心的长大,到时候为你挑一个好的驸马,那些无耻流氓就别理会他们。” 旁边的皇后小声提醒道:“安平还小呢,你胡说什么?” 按道理说,一个皇后本该是母仪天下,是不可对一国之君如此轻言,可是她本就是皇帝少年时在外游荡看中的姑娘,二人已经是情投意合,不可分割了,所以便娶了进来。 她在时最大的好处就是简化了繁冗的皇家礼数,这是要遭非议的,可是有皇帝在,大臣们气的活蹦乱跳也没用。 皇帝笑道:“怪我,怪我,安平还是个小小的女孩子,不该被这些烂事烂人纷扰的。” 于是皇帝的另一个妹妹便笑道:“皇兄可要加把劲啊,皇嫂的肚子可还没动静呢,你也就不要再沉迷于方术,在那修仙炼丹了!” 如此轻浮的言辞,恐怕也就只能在此皇帝坐朝的时代能听见了。毫无疑问的是,后世史书上记载的这位皇帝,自然是没有一句好话。 夏言灼红着脸啐骂这位姑子,众家笑成一团。 皇帝本人倒不以为意,他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开始非议他和皇后了,大致是说他们某一个那方面不行。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安平,以后长大了让你当皇帝怎么样?” 此言一出,在场的女眷登时被惊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都是一家人,但说到底还是皇上最大,平日里看似关系再好也是有区别的。她们似乎揣测到了皇帝内心的想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那时烟云(终章) 暂且不说朝廷内的往事,说说关于小癞头最后的边塞征战时光吧。 他跑到大月国门口叫嚣一阵,这才得知,原来夏国与之结为联盟,那他就没有必要再无端跑去争强斗狠。 而他有了石业兰的帮助,两国联军挥师北上,从后面切断了诸国联军进攻宇文荣拓守军的步伐,为两军前后汇合提供了足够的缓冲时间。 小癞头本就是个小流氓,他仅仅读过五年书,而且还是在龅牙妹的帮助和逼迫下读的,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了解国与国之间的分分合合? 他心里关心的只有龅牙妹,可是他在边塞诸国兜兜转转,打了快到两年,还是没有一定点她的消息,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片无只音。 后来,由他带领的右军冲锋部队和玉抚盛坐镇的中军、左军在联盟军的主国夜修国汇合,合力围攻这击败盟军的最后一道屏障。 大战前夜,小癞头在军帐中询问玉抚盛关于龅牙妹的消息。 玉抚盛派军中探子多出打探,也是收集到了关于她的一点消息。 说是在战火初期,龅牙妹的父亲坚守关外孤城,而城小力弱,在坚守了两个月之后,还是兵败如山倒,被洪流一般的敌军在乱军中捕获,宁死不降,在孤牢中自刎。敌人为震慑夏**民,将其项上人头挂在边塞的落霞城上,尸体曝晒在城门口半月有余,以示有反抗之心的乱民散将。 消息到了这里就开始很模糊,至于他的家人,有的探子说是在城破前夜,那位大人就举家殉国了。还有探子打探到,说是在被围城前,其家人就被掩护出城,而边关烽火乱,人已不知其踪。 听到这样的消息,小癞头只感觉心灰意冷,他心里的那一丁点希望,也开始破灭,被他一直压制着的怒火取代,现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狂舞。 他眼睛血红地望向西北边,敌国最后的大军就在眼前了,等到三更鼓,就要起兵攻打。 玉抚盛看着小癞头浑浑噩噩的茫然神情,给了他一坛酒,劝慰道:“等到了时辰,我们就起兵开打,为那位大人和他的小女儿,还有千千万夏**民们报仇雪耻。现在,你去休息休息吧,你的状态很差,眼睛里都是血丝……” 小癞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玉抚盛的营帐的,他只记得自己跑到了边上的山头上,坐在那里,默默地给自己灌酒,遥望着远方夜修国里的璀璨的万家灯火,忽然生气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天怒火,他第一次如此讨厌此般祥和。 他有了一种将其毁灭的冲动。小癞头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能让他讲道理的至今只有龅牙妹一个。如今她十有仈ji是身殒魂落,小癞头心中的枷锁突然全部打开了,这头不受狂怒的野兽彻底失去了控制。 现在,是破坏的时候了。 他醉醺醺地骑马下山,来到右军大部队里,带着大军就浩浩荡荡地向着最后的目的地冲了过去。 此战是反击攻城战,夜修国的主力部队全在城中坚守不出,而以骑兵冲锋实在是以卵击石。 于是喝醉酒的小癞头突发奇想,以投石车入城。当然投的不是石头,而是人!如此奇思妙想一出,登时遭到了部将一众反对。反对的理由合情合理,大石头投过去是搞破坏的,人投过去就摔死了。 小癞头是铁了心要此刻攻城,他的想法就是以投石车将人投进夜修国的主城内,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此战必胜。可是他没想到,以人的血肉之躯,怎么能从如此的高空上落下,还不摔死的? 只怕飞进去一批人,几道城门还没打开,人就飞蛾扑火一样死完了。于是部将们一同反对。 小癞头艺高人胆大,醉醺醺地对部下们说道:“不要怕,穿厚点。” 部将们差点晕死,接着反对。 反对无效,小癞头拿出了军令。 他有必战的理由。此刻夜里,夜修国的军民百姓正在庆典之中,小癞头不知道他们搞的是什么庆典,反正城内防备松懈,此刻不攻,更待何时? 于是小癞头在军前说道:“此战一战必胜,可有悍不畏死者,与我一同飞过去?” 出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不学无术的地痞无赖,不知道害怕。 他们三人怒吼道:“愿随将军赴汤蹈火!” “好!”小癞头仰头大笑,“还有没有人了?”他拍拍胸脯,接着道:“来几个体格强壮的,别一落地就摔死了。我将带头飞过去!” 又出来了十来个人。总共十三个人加上小癞头十四个人。多么不吉利的数字。 而更多人的人,还保持理智的人,都在暗自腹诽:“这么飞过去,仗还没开打,人就没了!” 于是,他给众人们喝了酒,这一排人站在阵前,立下了死誓。 小癞头对众人喊道:“待我打开了城门,你们就一举攻过去,娘的这庆典的歌声太难听,我们让他们闭嘴!” 于是,他率先坐到了投石车里,并对部下说道:“你们看准点,对着他们的城上投,位置要看准,别让我们撞死在敌军城墙上了,像鸟一样。” 这个操纵的小兵此刻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将军的命就在我手里捏着呢!于是他战战兢兢开始校对角度,将位置对准了敌军的城头上。 另一边,当玉抚盛得知了小癞头的投石计划,登时惊得瞠目结舌,立马骑着马就往那边奔去,嘴里还骂着:“他娘的小兔崽子,这不是送死吗?!” 可是小癞头已经是人在机上,不得不飞了。在他一声令下,十几个人便一同朝着敌方的城头飞去。 毫无疑问,有倒霉的,人还没见到敌军就摔死了。有好一点的,只是断胳膊断腿。有的飞得太远,一下子落到了夜修国的庆典人群里,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顿时炸锅了。有的,飞的距离太近,还没飞到对面的城墙上,人就骨碌碌地落地了。 而小癞头手持着长刀,他见情况不对,自己向着更远的地方飞去了,便立马在越过城楼法的姑娘太多了,他指的是哪一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墓中逢生路 小陈默默坐在墓穴里,眼前是逐渐幽微的火光。那时的血雨腥风尤在眼前,龅牙妹的脸依旧在眼前。只是这一切在他眼前逐渐模糊,不知为何,当他再摸向脸颊的时候,是一张已经开始有皱纹的干枯的脸。脸上沾满了泪水,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而龅牙妹在他的记忆里却还是那天、那温暖阳光下的年轻的面孔。 时过境迁,现在的小癞头早已经变成了小陈,而后他还会变成老癞头,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垂垂老矣的受诅咒的可怜人。他在这冰冷气闷的墓穴里,往事却忽然一幕幕地在眼前重现,他背靠着石棺,想起龅牙妹,忍不住泪流满面。 小陈心想,这也许就是濒死时的回光返照吧,无论曾经的时光多么青葱美妙,结果都是像此刻一样,孤零零地带着可悲的回忆死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还是没有龅牙妹的消息。当年他年少成名,随玉抚盛老将军在关塞驰骋,一直到诸国联军宣告失败,此浩劫才算结束。 战后他们并没有急着回京,而是在边关驻扎了两三年。在临别之际,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极力挽留小癞头,怎么说小癞头此战也是有大功,上告朝廷,也能给个平边大将军的头衔,从此荣华富贵坐拥一身。 可是他执意要走,他带着一身的悲哀和伤痕离开了。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无不惋惜。 在大军撤离的时候,玉抚盛和宇文荣拓要班师回京,小癞头要独马南下,回到他曾经和龅牙妹去过的地方,他想留在那里,没准有一天,她就会像她曾经那样突然出现。 那时黄沙满天,西风呼啸,浩浩荡荡的大军蒙在黄沙之中。 玉抚盛有些惋惜,说道:“这样的黄沙天,临别酒是喝不了了,真是可惜……” 宇文荣拓只觉黄沙不领情,对小癞头说道:“小兄弟,你若是以后来京,一定要来敝府上做客,我定当好酒相奉,一醉方休。” 玉抚盛拍拍小癞头的肩膀,瞧他满身是伤,不由得泪眼朦胧。心想此少年屡次征战,任然是没找到了心上人,这才戚戚离去,不愿久留,恐见此情此景又惹人潸然泪下。 “以后有事没事都可以来天都,有我们两给你作保,绝对可以在京师谋个一官半职。”玉抚盛喟然道。 无论他二人怎么挽留,小癞头去意已定,不愿再回望一眼,只默然点了点头,三人马上抱拳,小癞头这就策马扬鞭,向南方奔去了,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黄沙尘烟里。 在他走后,画面一转,玉抚盛和宇文荣拓这也拔寨归京,向东边的峰霄关去了,他们从那里出关迎敌,便也准备从那里回京。 路上,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戴着遮沙斗笠,骑在马上,浩浩荡荡的大军缓缓朝着天都的方向走。 这一战,虽然只打了两年,但是后面三年里他们一直在边境防备,直到见诸国再也没有反扑之势,这才安然调头回去。 在这五年里,小癞头与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早已经情同手足,此刻小癞头黯然离去,他们多少有些不舍。小癞头去意已定,他在关外寻寻觅觅,找了五年有余,依旧没有龅牙妹的消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小癞头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战后黯然回到了临江城,那里还保留着关于龅牙妹的记忆。从此,他再也没有离开过那里,若是等到了春天,他还会去那片高地看看,走走。 其他没什么不好,夏国又重新恢复了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他心里总是空荡荡的。 每当人觉得空虚的时候,总是想要把自己灌醉。小癞头整日酗酒,后来又染上了赌瘾,流连于各处花丛。放纵却并不能填满内心的空虚。他像是个行尸走肉一般,整日在临江城里游荡,没钱了就偷偷摸摸,然后被抓,被打,前前后后被关进牢里十来次。对于他来说,狱卒和人们的殴打辱骂,都远不及关外的烽火和累累伤痕带来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他始终没有忘记龅牙妹的微笑,现在那微笑长在了他的脸上。他始终在笑着,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笑,只感觉一切都很可笑。 再到后来,他父母先后离世,留下了的房产也被他挥霍一空,他彻底放弃了寻找龅牙妹,也同时放弃了自己和自己的灵魂。 “都无所谓了。”他这样说,只感觉心灰意懒。 没有人知道,这个只会赌博和流连花丛的地痞无赖,曾经是和玉抚盛、宇文荣拓二位公爵在外抗击敌寇的功勋将士。连他自己都忘了。 只是他不知道,玉抚盛和宇文荣拓归京路上,说起小癞头,仍旧是哀叹惋惜。他们知道,那位大人和他的家眷大概是全部殉国了,小癞头的努力只是白费功夫。 玉抚盛嗟叹道:“真是可惜了……他原本只差一步就可以位极人臣,结果还是选择了放弃……” 宇文荣拓望着背后的漫漫黄沙,忍不住长长叹息,幽幽道:“谁说不是呢?倒也真是可惜,原本我可以在天都多一个好酒友的……” 玉抚盛哈哈大笑,说道:“放心,无论他什么时候来,玉拳郎府上始终有他一个位置。” 宇文荣拓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了两声。他看到远处的城池上方,白昼浑然如梦,从这个山坡下去,就是峰霄关和关城了。 他喃喃自语道:“好了,我们离家又近了一步……” 这场战争下来,小癞头心灰意冷,小油头的父亲失踪,龅牙妹失踪。这就是结局。无论曾经多么辉煌,结局总是草草收场。 此刻,小陈想不起自己曾经贯穿烽火、带兵遣将的光荣事迹,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女人的面孔。 他无比悲哀,在这个墓穴里,再一次体会到了希望落空和失去的滋味,以至于泣不成声,哭声响彻整个墓穴。 死就死吧,小陈心想。他现在的健康早已经在那场战役之中毁了,一块毁灭的还有他的希望。 小陈终于明白了,刚才那无端的怒火,只是自己对自己感到愤怒罢了。这可悲世界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唯独他原谅不了自己。 他能听到黑暗深处,那小怪物蠢蠢欲动的声音,他坦然接受了。也许,龅牙妹早就死了,他想。于是他也就安心了下来,可以安静等死了。 也就是在那最后一点火光消失的时候,那怪物突然从黑暗里扑了出来。与此同时,小陈听见身后一阵响动,接着自己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落入了背后的石棺里。 而那小怪物扑了个空,抓着石棺暗自吼叫着。 等小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正是秀才! 而在秀才旁边的,正是庞二、老黄还有棒槌李。 他瞅了瞅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在这石棺下是一个狭小的密道,他们几人蹲在里面,神情古怪地看着小陈。 棒槌李不知怎么受了伤,正背靠着墙大口喘气,肚子上全是血。他看见了小陈,还不忘揶揄道:“嘿嘿,他娘的可真是个怂货,被吓哭了,老子肚子上被开了个口子都没哭……” 小陈依旧有些发蒙,他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庞二说道:“你不是留在上面看守的吗,怎么自己下来了?” 棒槌李笑道:“酒壮怂人胆,财色动人心,他估计是耐不住寂寞了!” 说着,他就哎呦一声,痛苦地吸溜着密道里沉闷的浊气,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小陈问秀才。 秀才告诉他,真正的墓主人在左边那条路上,不在小陈跑去的右边。小陈心想,娘的棒槌李抽烟真是害人不浅,把烟丝丢到右边干吗?结果暗中误导了小陈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小陈问起棒槌李的伤,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密道里。秀才告诉他,他们原本是向左边去的,这墓大致是左右对称的,在那边的石室里,他们找到了墓主人的棺椁还有许多财宝,可是没想到这个墓主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竟然遇到人气就忽然起尸了,棒槌李这才受了伤。 他们发现,在棺材下面,有一个密道,所以他们就躲了进来,而后又听到小陈凄惨的哭声,然后找了来。 小陈哭笑不得,原来是自己的哭声找来了他们,他脑海里有闪过龅牙妹的笑脸,只当是她暗中保佑,自己这才虎口脱险。 这么一想,他忽然眼泪就有掉下来了,这次怎么也忍不住。他忽然感觉自己太过寂寞,这个世界无比空虚,在这凶险无比的墓穴里,见到了秀才他们,那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小陈不知道在石棺和里面的棺材下还有条密道,他将自己之前在棺材里看到了自己的事告诉了秀才。 秀才说道:“你那是中了某种幻术,出现了幻觉了。这棺材似乎有古怪,可以反映人内心深处的玉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陷阱 小陈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只感觉在这压抑、黑暗的墓穴里再见到秀才他们真的是太好了。他一颗悬着的心安然落地,有了着落。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原来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独立于世外,每个人都被一种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相连。 听小陈说起独自下墓的经过,秀才微微苦笑,说道:“你动了刚进来的墓室里的红宝石了?” 小陈点点头,当时他是带着几分好奇和几分贪婪的去抚摸那颗宝石的。可是在他按压下那颗红宝石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 秀才解释道:“那颗宝石只是墓主人设计的一个心理陷阱。” 小陈狐疑道:“心理陷阱?” 秀才淡淡一笑,说道:“这个陷阱大概是这样的,只要一个人按压下了那颗红宝石,右边的墓室石门就会开启,而相应的,左边墓室的门就会关闭。而左边墓室里沉睡的才是墓主人,而右边的墓室只是一个为盗墓者设计的陷阱。” 小陈有些不解,苦笑道:“如果是为了防止被人盗墓掘宝,那不是该设下致死的陷阱吗?他为什么还要在假的石棺下暗藏一个逃生的密道?” 秀才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那大概是因为墓主人生前是一个工于心计,但并不是彻底的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吧……他了解人的本性,更了解人的贪婪。而你之所以能在棺材里看到你自己,恐怕也是因为中了某种幻术,而那种幻术可以反映人内心真实的玉望……” 小陈颓然背靠着密道的墙壁,有些惘然,他想到了之前发生的种种情况,先是在石棺内看到了自己,然后产生的竟然是愤怒,彻头彻尾的愤怒……而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也许这些正是墓主人让闯入者审视自我内心的伎俩? 想到这里,小陈不由得有些失落,因为他现在才发现,龅牙妹原来在自己的内心里快要被淡忘,被他自己的贪婪和堕落取代,她所代表的美好名词,也被自己的私欲腐化。 “原来……我所珍重的,现在只剩我自己……”小陈无比悲苦地想,“这原来是对我自己的愤怒啊……” 棒槌李这时候笑骂道:“你这怂货,贪就算了,瞎摸什么……那红宝石不是女人,你瞎摸个起劲,把我们也害了……” 说着,他又吸溜一口气,肚子上的伤口又开始溢出血。虽然他的伤口已经被秀才处理过,但是如果不及时出去,恐怕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小陈无比自责,其中有对于龅牙妹的愧疚,更有对他们的愧疚。 “我……抱歉……”小陈颓然道。 棒槌李笑道:“嘿嘿嘿,跟个娘们一样,我以为你小子也是条汉子,我们男人之间别搞这些婆婆妈妈的,恶心……本来我们就是一群贼,做贼就要有贼的觉悟……生死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你我这样的人,都要早早看淡……” 庞二叹了口气,说道:“你就先别说话了,消停会儿吧……” 老黄苦着脸,喟叹道:“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呢?刚才我们沿着密道一路走来,中间见到了几个岔路。这地下跟个迷宫一样,谁会把自己的墓地设计成一个蜂窝一样的迷宫?这墓主人生前肯定有种恶趣味……”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皆是陷入了沉默。这就是他们所面对的情况。上面出不去,下面像迷宫。 这个古墓,大致是双层结构。上面只是一个左右对称的结构,而在左右两个石室内的石棺下,都有一个可以连接贯通的密道。而最难的,就是这些像是蚁穴一般的密道。 众人商议一下,还是先在这密道里面找找出路,除此别无他法。老黄扶着棒槌李,众人便向着密道深处走去。这密道比较低矮,众人走起来都得弯着腰身,走起来很是吃力,行进速度缓慢。 在路上,小陈跟秀才询问了一下之前他在一间石室内见到的那些酒坛,而最让他害怕的还是那里面的东西。 秀才对他说道:“那东西原本确实是一种酒,而且在前朝盛行一时。不过什么东西一到最为繁盛之时,必然会突然变味。就像是这世间万物,盛极必衰,衰而往盛,轮回不止。” 小陈心想:“你说废话的功夫,确实比我还要强……” “那些酒里面泡的是什么?”小陈感觉心里有些膈应,“看着怎么这么像……像小孩子?” 秀才苦笑道:“这样的形容……你叫我以后还怎么喝酒?” 他无奈摇了摇头,解释道:“这种酒一开始是药酒,里面泡的不是小孩子,而是扒了皮的……” 小陈看着他有些犹豫的神情,止不住好奇,问道:“泡的是什么?” 秀才苦笑道:“是一种扒了皮的小猴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小陈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扶着墙壁,呕呕呀呀地干吐了一阵,只吐出一些带血的酸水。 秀才看着小陈的呕吐物,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他递给小陈水壶,说道:“你的呕吐物里有血……” 小陈本人不以为意,只是赶紧漱了漱口,说道:“有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秀才问道:“你之前受了伤吗?” 小陈回想一番,说道:“除了和那小怪物打斗的时候伤了手,其他什么五脏六腑都没受伤。怎么回事?” 秀才摇了摇头,沉声道:“你大概是中毒了……” 小陈苦笑道:“中毒?可我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秀才说道:“刚才攻击你的那个怪物,就是泡在酒里的猴子。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得,竟然能让这些猴子不腐不死,遇到活人气就能苏醒过来。而且攻击性极强……” 然后他又问小陈:“你把那些酒坛子打开了?” 小陈茫然点点头。 秀才苦笑两声,说道:“你倒是无心办了件坏事啊……这猴子在那毒酒里泡的太久,而那酒本身就有毒,你一闻到那气味,就已经伤了心脉……” 这么一说,小陈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焦急着问道:“我……我不会有事吧?” 秀才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没有见过这种酒,也只是听说而已……” 小陈苦笑,心想:“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存在。” “不过若是没什么反应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吧……”秀才说的很没有底气。 接下来的事情乏善可陈,说了太多的闲话和无关的事未免有些无聊,所以就一笔带过。 他们在地下二层的密道里寻找了一阵,半路上忽然遇到了那个已经尸变的墓主人,众人躲避,慌不择路地选择了一条路,而这条路出人意料的竟然是一条生路。 沿着一条人工的石阶梯上去,他们竟然发现竟然是身在狐仙娘娘庙里。 正当他们暗自窃喜,以为此次盗墓计划要完美结束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本捆绑在庙里的黑三不见了,连离奇横死的小白也不见了。 这让他们陷入了疑惑,待他们四人在古庙的外围一找,这才发现,这不是他们原来找到的那个狐仙娘娘庙。 正是夜晚,天空无月无星,周围是一片黑黢黢的密林。 众人疑惑不解,一时间猜测纷纷,但最有可能的一条是,他们通过地下的密道来到了另一个狐仙娘娘庙里,这庙跟之前他们下地的基本类似,同样的破败不堪,只是没了他们之前活动过的迹象。 众人一下地就遇到了凶险,还没来得及收敛宝贝,就遇到了尸变。可是小陈之前及时在另一边的石室内敛了一包的金银细软,也足够他们分享的了,起码不会让他们白来一趟。 可他们又产生了分歧,庞二和棒槌李坚持要回去找到黑三和小白。无论是傻子还是死人,他们都是结拜兄弟,应该把他们带回去照顾、安葬。 可是老黄只感觉此地诡异,说是闹鬼了,一刻也不愿意待了。 众人最后做了个折中的打算,现在这里休息休息,他们跑了很远,已经无比疲惫,等待天亮,就去寻找另一个狐仙娘娘庙,把黑三和小白带回去。 当晚,小陈睡得浑浑噩噩,怎么也睡不踏实,等待半夜起来的时候,发现庞二和棒槌李不见了。 他想到了之前他们在狐仙塑像面前那种种诡异举动,顿时起了猜忌之心。而这里只有老黄了,连秀才也不见了。 小陈心里的狐疑更甚,他偷偷摸摸走出去,跑到后面的狐仙娘娘庙前,借着里面的狐火,顿时看到了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只见那狐仙娘娘塑像竟然“活了”,她伸着长舌头,双手按在庞二和棒槌李二人的头上,而他们二人只低低地呜咽着,不多久就被吸成了“人干”。 小陈骇然失色,便偷偷摸摸往回走去,可是等他回到原地,发现老黄也不见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信息整合 小陈看着空荡荡的庙堂,里面只有几尊残破的塑像,还有之前他们燃起的火堆。老黄也不见了。他骇然失色,心口狂跳,心想着自己出去也就片刻,怎么老黄也不见了呢? 可他不敢再回去看一眼,因为那狐仙娘娘庙里的诡异的场景还在他脑海里游荡,令他恐慌。 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秀才,此刻他又去哪了呢? 他只感觉这阴嗖嗖的古庙实在太过诡异,自从他们来之后,就怪事频发,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如今回想起来,那晚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但是却给他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有时候他自己也会怀疑,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可是那感觉不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啊。 这一切都让他迷惑不解。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力量主宰着他们,而他们就像是一只只可笑的小白鼠一样,在牢笼里打转。 老黄下落不明,秀才下落不明,庞二和棒槌李被活活吸成了人干,就像是志怪故事里的狐妖显灵一样,杀活人取他们的人皮,覆身为人取而代之。 说到这里的时候,作为听者的吴雪想到了临江城府衙内戴着人皮面具的那伙人,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妖怪,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老癞头说到这儿,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色尚早,雨势渐消。而吴雪和蝶梦二人在老癞头的话中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消息。 吴雪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黑黑瘦瘦的小老头子,从前曾经还有过那么风光的时刻,作为夏国的一员猛将,带着大军深入敌阵。 而吴雪更想不到,他竟然与玉舞焉的爷爷有过交集,差一点还就成了他老人家府上的幕僚。 他不由得感叹:“这街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似不起眼的一个,就有可能是个厉害的人物。” 还有那口棺材。会让人产生幻觉的棺材。在老癞头说起过往的那次盗墓行动中也出现过,而且二者极其类似。 吴雪心想:“那个秀才说那个棺材能反映人内心深处的玉望,他看到的是他自己,而我看到的是兰儿……” 蝶梦早已经注意到了吴雪内息的失落,便接过话茬道:“你当年在边关征战时的老将军是玉抚盛,你就没有怀疑他与那个秀才有所关系吗?而且秀才还让你找一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这二者只见不可能只是巧合吧?” 老癞头苦笑两声,喟叹道:“当时我没注意,虽然也有过怀疑,但是没想到能在盗墓组织里见到一个跟老将军可能有关的人。说实话,秀才给我的感觉就不像是普通的富家公子哥,但是我当时没有把他们联系到一块去。我也不知道秀才到底姓什么……” 而吴雪呢,他只感觉太巧了,巧到让他觉得说是巧合都太牵强。他似乎发现了这些纷杂的人物关系之后的秘密,可是在这块拼图上,还缺了那么重要的几块碎片。 吴雪产生了一大堆困惑,比如那老将军跟秀才究竟有没有关系?比如秀才所说的玉舞焉是不是吴雪所认知的玉舞焉?在比如那口神秘的棺材,它是不是和墓中能让人致幻的棺材是同一个?为什么会有两个狐仙娘娘庙? 问题太多,以至于他自己到最后都摸不清了。 吴雪晃了晃脑袋,喝了一杯冷了的茶,消消心中的困惑。 他对蝶梦苦笑道:“我觉得……有时候人还是活的糊涂一点比较好……” 蝶梦笑道:“你现在怕了?” 吴雪无奈道:“我一直都怕……尝试挖掘前人的秘密,本就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蝶梦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而她也确实陷入了困境,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起码要把她给救出来……” 蝶梦说的“她”,毫无疑问就是追击反贼而去的玉舞焉。 吴雪听了这么多故事,感觉自己的接受能力有限。他感觉,有时候一个人越想要了解一个人、一件事,就越是会陷入泥潭,殊不知你想要挖掘的一个人的秘密和身世,都是一个囹圄。 他苦笑着小声对蝶梦道:“把玉姑娘救出来后,我可不想再管了……这些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我这个小人物的预料,不该我管了……” 蝶梦轻笑着,看向吴雪,说道:“你怎么现在才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后他们又问起老癞头那时之后的事,老癞头顿了一顿,便开始说下面的发生的事。 那晚,在众人都神秘消失之后,小陈当时就想赶快离开这里,他只感觉这里阴森森的,像是有无数冤魂在此逡巡徘徊。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狐仙娘娘庙不是他们之前下墓的那一个,自然是没有他们之前准备的马匹和补给。更何况他们都是结拜兄弟,要是一个人仅仅只是因为害怕就落荒而逃,实在是不仁不义之徒,在当时这种人为所有人不齿。 于是他就留了下来,手里端着小铁锨,再次向后面的狐仙娘娘庙挪步了过去。 可是奇怪的是,之前那个“活过来”的狐仙娘娘塑像,此刻已经无影无踪了,庙内空荡荡的,只有地上两具自家兄弟的干尸。 小陈痛心疾首,心里一狠,就想找到那个狐仙娘娘,管她是神是鬼,先给她两拍再说。 就在他四面警戒的时候,突然在古庙的侧院传来了打斗声。小陈立马寻声追去,到了侧院内,只见两道黑影来回在夜色蒙蒙之中折返,小陈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去,只见他们正是秀才和老黄二人! 只见秀才身法灵动,像是鬼影一般来回躲闪着,而反观老黄,他披头散发形似厉鬼,龇牙咧嘴地注视着秀才,见到了小陈,就又突然调头朝他飞扑了过来,手里的匕首还闪着寒芒。 就在小陈还未搞清楚状况时,秀才忽而来到了他面前,拉着小陈疾退了几步,老黄那一刀砍在了墙面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五行符箓阵 就在老黄朝着小陈发起攻击,在他身旁擦肩而过之时,小陈清晰地看见老黄的神情。对他来说,这也许已经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神情。只见老黄的神情冷厉,一双眼睛鲜红似血,嘴里的尖牙像是狐齿交啮。他披头散发,却犹如针芒齐竖,就连手指也变得尖锐无比。 老黄手里拿着匕首,朝着小陈迅捷地攻去,而秀才提着小陈连退几步,他那一刀砍在了墙壁上,登时划出了一道口子。 小陈惊魂未定,问秀才:“老黄这是怎么了?怎么像个狐狸一样?!” 秀才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这地方诡异的紧,你赶快离去吧……” 他的眼睛盯防着老黄,只听他嘴里还不断发出类似动物低吼的声音。 小陈百思不得其解,心口噗通噗通直跳,以至于慌了阵脚,去留不定。 “我们怎么没事呢?”小陈虽然有些错愕,但是脑子还很灵活。 秀才说道:“我想这也许是某种诅咒吧……” 小陈不解道:“诅咒?” 可是太过具体的秀才也解释不了,小陈躲在秀才身后,他能感觉到就算是向来沉稳老练的秀才,此刻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秀才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对小陈说道:“你身上还带着从墓地里挖掘出来的财宝吧?此行也没算白来。你就别再管这里的事了,赶快走吧……” “那你怎么办呢?”小陈紧迫问道,他实在不想独留下秀才一人在此阴嗖嗖的地方。 秀才沉声道:“你放心,等你离开后我会想办法去那边的庙里把黑三找回来的。如果……如果我没有回去,你就拿着我给你的玉佩去天都……你该知道的……” 就在此时,老黄又凄厉地怪叫了一声,朝他们二人扑了过来,秀才把小陈往旁边一推,自己首先迎了上去,以命令的语气喊道:“快走!别傻站着!” 小陈也不知怎么回事,脚底像抹了油一样,歪歪斜斜地朝外跑去了,他惊惶之下连那财宝也忘记拿了。 跑出了古庙,是一片密林,小陈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黑黢黢的林间跑着,其间连头也不敢回。也不知跑了多久,也没有找清方向,直到跑到精疲力尽,终于远远看到一个亮着灯火的集镇。 一到镇口的牌坊处,就头脑一昏,接着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脑海里最后的场景就是有几个人朝着他跑了过来…… 醒来之后,才发现是在一个寻常的人家里。问过主人,这才明白,他一连睡了三天,期间醒来几次,只喝了点清水就又昏睡了过去。 主人问小陈是从哪里来,小陈只说是在一个林子里遇到了抢匪,他们几个行脚商只逃出来他一个,其他人全被歹徒杀害。 主人家将信将疑,只是警告小陈,东北边有个密林,那边千万不要再去。小陈不解,问其故。主人嗟叹不已,告诉他,这个集镇名叫藏火镇,而除此之外还有四个集镇,分别是冷水集、穹木镇、玄金镇、土波集,这五个集镇分别在那片密林的外围五处,按长辈们的话来说,这是古代某个精通风水的建筑师督造,说是镇压在此地下的“恶灵”。但是到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再相信这样的传说了。而那片密林深处,就是那些恶灵出没的地方,只不过现在人们不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经常出入那片林子,倒也安然无事,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不可信也。 可是小陈信了。他们之前经历的种种怪事,还时常像梦魇一样出没在他的梦境里,让他每每都是惊恐醒来。 想起秀才他们,小陈还止不住黯然神伤,他一直在这个藏火镇待了半个多月,可还是没见到秀才归来。 他不得不开始相信,秀才已经遭遇不测这一最悲哀的结局。 终于,小陈也还是没等来秀才,这才黯然离去。此刻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然老了几十岁,行动起来蹒跚摇晃,他感觉自己的生日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他的皮肤开始变得更黑,身体上的毛发开始大片脱落。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某种疾病,可是后来他的头皮也开始溃烂,好在病情没有加剧,最后结痂于头顶,像是一只癞蛤蟆一样过活。 他们此次盗墓计划,到这里算是彻底失败了。小白、庞二、棒槌李三人横死。黑三疯癫,下落不明。秀才阻拦发了疯的老黄,他们二人也是下落不明。 逃出生天的小陈在此后还想召集人马去探查一下狐仙娘娘庙,可是他脑海里还不断浮现着秀才的面容,他神情冷峻地对他说:“这个地方,是被诅咒的地方,在这里待久了都会被诅咒,没有希望存在。你是我们中间唯一的火种,赶快离去吧,永远也不要回来了,也不要再干这个勾当了。” 所以,小陈金盆洗手,再也没干过这种损阴德的勾当。只是秀才留给他的那块玉佩,他始终没有找到它的主人。 小陈的身体已经不复当年,他不再是在关外策马奔腾敌人闻风丧胆的小癞头,他现在彻底成为了老癞头,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他想:“这也许就是秀才说的诅咒。这也都是我罪有应得……” 而后来,一直到现在,一直等到吴雪和蝶梦二人来之前,他一直待在临江城城北当个驿站车夫,再也没有去过那狐仙娘娘庙,也没有再提起过去。 后来,他也去过天都,去寻找秀才所说的那个叫玉舞焉的人。可是天都人口众多,而且姓玉的大部分都在夏国都城“云上天都”,他四处问遍,也暗自探寻了很多玉家人,可是就是没找到一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 他想起了玉老将军,一番打探,这才得知,当年和他一起驰骋沙场的玉抚盛老将军已经离世,心灰意冷之后,小陈便回到了临江城,再也没出去过。 往昔的那一切,无论是辉煌还是落魄,对他来说都只是人生的一个小小插曲,足以忘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老头子犹胜少年时 听完老癞头的故事,吴雪和蝶梦二人久久沉默。这里面有太多的信息要去消化,而且还有很多地方极其模糊,需要解释。 老癞头干枯如树皮的手拨弄着小茶杯,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按照秀才的嘱托,在那次行动结束后,便去天都寻找玉舞焉,可是上上下下打听了一遍,就是没有这个人……后来,我想起了玉抚盛老将军,便去寻他帮忙。当时我想他们同是玉姓,多多少少该了解一些。可是等我到了天都,才发现玉老将军已经离世,而我不想耽搁人情,便没有说明过去,而那块玉,我一直都保存着……我想,这天下何其广博,人口如此众多,就算是真有玉舞焉这个人,也许早已经离开了天都,不知道去哪云游了,该到哪里去找呢?” 吴雪和蝶梦二人对视一眼,他们皆是犹豫片刻,这才由蝶梦开口。 “其实……是有一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蝶梦缓缓开口道。 老癞头微微一怔,倏而抬起了头,眼睛里激射出一丝希望的光芒,急忙问道:“有?!你们知道她吗?!” 吴雪点点头,说道:“最近临江城确实来了一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她也正是继承了玉拳郎名号的当代公爵。” 老癞头嘴角缓缓上扬,接着极其兴奋地站起身,急忙问道:“她来了?她此刻在哪?!” 蝶梦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她是以剿匪的名义而来,在两天前大概带着人马出北城捉拿逃犯去了……” 老癞头一怔,喃喃道:“难道……难道真是她?!” 吴雪见机问道:“玉姑娘此前正是从北城出去,二位前辈应该对此还有印象吧?” 老癞头兴奋地原地转圈圈,摩拳擦掌道:“正是。在两天前,我拉人归来在这老油头的茶摊歇脚,正巧看到一个姑娘火急火燎地带着几个人出了城。我见其中有几个身着衙役的衣服,带头的是一个年轻姑娘……” 他眼睛里激射出一道光,双手一把按在吴雪肩头,急迫道:“难道她就是那个玉舞焉吗?!” 吴雪被他双手按在肩头,顿时感觉身体一沉,心想:“这人内力尽然如此深厚,这还是身体有恙的情况下。如果是当年征战沙场时的他,岂不是我这肩胛骨就碎了?” 他笑了笑,说道:“她名字正是玉舞焉。” 老癞头因为听及故人所托之名,登时兴奋异常,以至于力气用大,于是连忙冲吴雪笑了笑,撒开手笑道:“抱歉抱歉,我太兴奋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能以这种方式得知她的消息!” 蝶梦笑道:“我们此行也正是为了寻找玉姑娘。她刚从天都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反贼凶悍,我们担心她的安危……而且我感觉……这其中很多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还有待调查……” 老癞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翠绿的玉佩,吴雪和蝶梦此前只是听他说起这块秀才交给他的玉佩,此刻才算是见到了其真容。 那确实是一块造型独特的玉佩,是一只凤凰衔尾的旋转动作,而且看起缺漏出,定是有另一块玉佩交合。 “这玉佩,就是秀才交给我的那块凤凰玉佩了,真没想到,这块良玉在我这鄙人身上这么久,还能再见到它的另一块,真是万幸!”老癞头笑道。 他将此玉交给了吴雪,吴雪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允诺道:“晚辈一定会把此玉亲自交到玉姑娘手上!” 此刻雨已经小了很多,整个城北笼罩在细密如牛毛的雨丝中,天光也开始放亮,呈现出一片青灰的色彩。 老癞头说道:“雨过天晴,走吧,是时候出发了!” 吴雪有些错愕,失笑道:“出发?” 他没想到这一番话下来,老癞头的态度是来了个大转弯,这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老癞头点点头,正色道:“老头子我闲置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不要看我这样,可远胜过少年时!” 老油头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此刻他才幽幽叹了口气,对老癞头道:“此事凶险异常,该把舞台让给年轻人了,你个老头子还去瞎掺和什么?” 老癞头笑道:“老癞头我活了几十年了,上一次感到意气风发还是在少年时代,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青春的感觉,你可不要泼我冷水!” 老油头却显得无比担忧,他轻瞥了老癞头一眼,说道:“上一次你回来,就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一次去,岂还有命回来?” 老癞头仰天一笑,拍拍胸脯,傲气凌神道:“没命就没命吧,但老头子有幸能成为年轻人的阶梯,若是他们能解开此事的谜团,了却我老癞头埋藏了这么多年的一桩心事,死又有何妨?” 他拍了拍老油头的肩膀,面带着轻笑,喟然道:“可我若是回来了,老朋友可要赏碗水喝……” 吴雪和蝶梦已经按照老癞头原来野外生存的经验,去买干粮装备去了。此刻就他们两个人,老油头突然长长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这才对老癞头说了一段话。 老癞头听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老油头喟叹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她,这么多年了,也认不清她的脸了……只是,她那时来的时候,就站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流泪不止……” 老癞头感觉自己的胸口被狠狠重击了一下,闷声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油头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那时能听进去一句话吗?当时你在干嘛?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她看见你因为偷窃被人拉街殴打辱骂,只是无声地哭泣……” 老癞头极其痛苦地长出口气,浑浊的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良久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极其苦涩的笑。 “是啊,那会不会是她呢?她看到这样的我,肯定对我很失望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搭车 老癞头已经是老癞头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癞头,也不是地痞流氓习气的小陈。此刻,他不用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从前的自己,而这些只有在回忆里才会浮现一个一个光点,那是他仅仅可以供以回忆的记忆坐标。 对于龅牙妹,老癞头已经不再像年少时那么急迫渴求,这么多年过来了,一切都变淡了很多,对一个人的记忆都开始变淡。只是提及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总有个蛀虫的空洞,难以填补。 雨默默的下着,落在略显寂寥的城北,也落在老癞头的眼睛里,湿润了他本就不堪的往昔。 良久,他只是淡淡问道:“你那时见到她时……她看起来怎么样?” 老油头的心思本就比老癞头细腻的多,虽然那个默默流泪的女人只在这片人来人往的城北出现过几次,也就是这几次,老油头就记住了她。 “她看起来比当时好看多了……”老油头想了半天,只想到“好看多了”这种似是而非的描述。 老癞头笑了笑,揶揄道:“你对一切都敏感,唯独对女人不敏感。她看起来过的怎么样,不是让你说她好不好看……” 老油头微微一笑,说道:“她穿上了从前不会穿的鲜艳衣服,她身高比以前也要高了,她的牙也变得规整了……”他略显犹豫,似乎在思忖一个比较考究的字眼来描述“她”最为关键的一点。 “而她……脸上似乎也没有从前那种微笑了……”老油头说到了老癞头最关心的一点。 老癞头只淡淡一笑,有些嘲讽的意味,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什么? “是吗……”老癞头笃定道:“你认错人了。” “什么?”老油头一怔,有些不解。 老癞头喝完了最后半杯茶,悄悄然站起身,悠然一笑,淡淡道:“不是她。你认错人了。她不是这样的。” 老油头悻悻然道:“你……她看着确实是变了不少,可那应该是她没错……” 老癞头摇了摇头,笑眯眯地看向这个几十年的老朋友,说道:“那不是她。我的她,在这里--” 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到了这时候,龅牙妹也许已经对老癞头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应该过得挺好,而且也应该找到了能保护她的人,她已经不是老癞头认识的她了,老癞头也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无赖了。 还能听到她的消息,对老癞头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她,对老癞头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她不会再出现在临江城北,只会出现在老癞头的记忆里。那里他们还是十几岁,天很晴,风很暖,一切都很好。那时龅牙妹还是需要小癞头的保护,小癞头也还是需要龅牙妹的激励。 不是老癞头。我只是一个怪物。老癞头心想。这样的怪物无非只会玷污那个会微笑的她。 “走了。”老癞头动身朝外走去。 老油头看着老癞头他有些佝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怅然道:“你已经脱离事外很久了,为什么还想要回去?” 老癞头微微回过脸,说道:“时间虽然过了这么久,我也变老了,但我的心思还被困在当时,无论是龅牙妹,还是秀才兄。” 老油头已经明白了,若是这段离奇的记忆不能划上一个句号,老癞头至死也不能安心。 于是他无法再阻拦老癞头了,尽管他知道此行是九死一生,往后他们要想再见,估计是痴心妄想了。 “保重吧……”老油头黯然道:“你死了我给你烧纸……” 老癞头罕见地没有跟他因此插科打诨起来,而是终于像是要放下一切,笑着道:“好。我若是一去不回,每年这个时候你就给我烧点纸吧。但我若是回来了,你可不要吝啬给我碗水喝喝。” “就像原来一样?” “就像原来一样!” 老癞头说完,他们二人相视一笑,他便离开了老油头的茶摊,回到了城边的驿站车棚下,开始给马装鞍。 过不多久,吴雪和蝶梦回来了,只见他们一人背着一个包袱,里面有此行需要的东西。 吴雪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他很怀疑有没有必要买这么多东西,“那边有集镇的话,应该会有市场、饭馆,还有客栈吧……” 蝶梦说道:“你也听说了,冷水集整个集镇惨遭屠戮,我们不知道其他四个集镇情况如何,还是有所防备为好……” 说到这儿,吴雪就不由得抱怨了,嘟囔着:“你说这些集镇跟临江城距离也不算太远,也算是其辖区内的集镇,怎么它们都感觉像是陌生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像是没发生过一样。难道人的承受力,已经变得这么强了么?听到一集镇的人被屠灭也无动于衷吗?” 蝶梦只微微笑了笑,算是对吴雪的疑问的回应。 “你笑什么?”吴雪说道,“看着就有古怪……” 蝶梦抿嘴一笑,说道:“你这家伙多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此之世情?” 吴雪苦笑两声,无奈道:“我可没有一眼看穿世界的本领,说实话,我也只不过一片叶子,在江湖上漂泊罢了……置身其中,不识其真面目……” 不知道怎么搞的,有蝶梦在身边,他忽然觉得不像从前那样才思敏捷了,对于有些问题的认识已然不如以前那么深刻。也许自己是被她清澈明朗的眼睛感染,忘记了这世俗的纷纷扰扰吧…… 回到这里,吴雪、蝶梦还有老癞头三人便准备发车出城,开始这场前途未卜的旅途。 吴雪和蝶梦坐在车上,车比较简陋破旧,但是此刻还能有出城去往冷水集的车,就已经很不错了。此刻天空依旧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他们二人将兜帽戴上,驾着马车的老癞头披上蓑衣,对二人说道:“准备妥当,这就走了……” 就在此时,只听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等一等!还有我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二位少侠 吴雪和蝶梦循声望去,只见蒙蒙的雨幕里跑过来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他们来到车边,问老癞头:“大叔,这车去不去城外?” 吴雪仔细看了看他们二人的脸,只见两个跟他们差不多同岁的少年人。其中那少年容貌颇为俊俏,神情间有所愠色,刚才那句话就是他开口的。 老癞头微微一怔,心想:“怎么今天这么多要去城外的?” 他礼貌性地笑了笑,示意后面的吴雪和蝶梦,说道:“不好意思啊,二位少侠,我这车有人了……” 吴雪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敌意的冰冷眼神,他看过去,只见他们中间的另一个人正冷冰冰地看着他,而这个人是个妙龄少女,只是那神情看起来颇为令登徒子懊恼,太过不近人情。 他微微笑了笑,说道:“二位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共行一程。” 那少年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水,率先跳上马车,抱拳笑道:“这位小兄弟,多谢多谢!” 吴雪心想:“此人年纪不大,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而就在他抬手的片刻,吴雪瞥到了在他腰间的佩剑。 吴雪淡淡一笑,抱拳回了礼。 待那个女子上来之后,老癞头便驾着马车朝城外驶去。 城外的道路颇为泥泞,马车行的不快,众人皆是露天顶雨,不过吴雪倒不太讨厌淋雨,尤其是这夏天的雨。他朝远处望去,只见一条大江蔓延至天边,像是一条熏蒸着雾蒙蒙的香料的丝带一样,薄雾笼罩,形迹初显,看起来格外广博浩渺。 这时候,老癞头在前面问道:“二位少侠,你们要去哪啊?” 这次说话的是那个女子,“我们不要紧,只是随便看看……” 她微微歪着脸,眼睛淡漠地看着远处的雾气,吴雪对这两个人很是好奇,好笑地心想:“难道他们二人是闹矛盾的小情侣?要不然他们怎么看起来这么别扭?” 就在他胡思乱想嘴角泛起一丝古怪地笑意之时,只见那姑娘忽而斜溜着眼睛睨向了吴雪。那眼神很是冰冷,充满了鄙夷、轻蔑,吴雪原本正偷偷打量着他们,见被发现,顿时感觉脸上一热,立马把眼神扭开了。 老癞头笑道:“这可为难老朽了……” 那个少年笑道:“无妨,大叔可先把二位朋友送到目的地,再带我们闲逛一阵就好……” 说话间,他的眼神一直在吴雪和蝶梦的脸上游走着,只见他神情见略微浮现一丝好奇有古怪的神色。 最终,他将眼光定在了蝶梦的侧脸上,自他们上车以来,蝶梦就乖巧地坐在吴雪身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那少年看着蝶梦,嘴角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笑意,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熟,总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在他身旁的女子也微微瞥了一眼蝶梦,可是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便又瞥向了吴雪。 被她这么看着,吴雪只感觉浑身寒冷,像是受了惊吓的猫一般。“这二人也太古怪了……”吴雪苦笑着心想,“看样子像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动作神态间也难掩那平日里养成的贵气。只是他们此般行为举止倒很是奇怪……难道是私奔出逃的大家公子小姐?” 吴雪想到这里,蝶梦忽而噗嗤笑了出来,俏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灿若桃花的红晕。吴雪被她搞得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蝶梦突然老实了很多,跟以往判若两人。她一直扭着脸,眼睛也不知道再看什么。 蝶梦看了看吴雪,心想:“那你可是猜错了。” 然后她微微笑着看向那少年,回答道:“我们应该是不曾见过面的,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那少年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蝶梦,喃喃道:“难道真是我认错了吗……怎么感觉你跟我一个从前认识的人很像啊……” 蝶梦悠然笑道:“那你们一定很长时间没见了吧?” 那少年笑道:“确实很久了……有很多年了……” 蝶梦点点头,淡淡笑道:“那你会认错人就不奇怪了……”接着,她就手支着下巴,微微歪过脸,看向远处的雨景了。 那少年又看向吴雪,显然他似乎对吴雪没什么印象,抱拳笑道:“哦,抱歉抱歉,同乘一车,问东问西太过唐突。在下文泰,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吴雪抱歉回礼,面带笑意道:“在下吴雪。”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个少女忽而睁大了双眼,神情古怪地觑了吴雪一眼,接着就又不动神色地扭开了脸。 吴雪看了看蝶梦,嘴角带着无奈又古怪的笑,心想:“难道我跟她的前男友很像?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看我?” 蝶梦捂着嘴偷笑,心想:“这倒不是因为你是她前男友,她还没有男友呢,哪来的前男友?她看你,只是觉得你很熟悉罢了……” 车上的两个少年打过招呼之后,唯独两个女孩还未啃声。 那个叫文泰的少年用手肘碰了碰那兀自发呆的少女,她这才回过神来,轻描淡写地来了句:“潘欣欣。” 可能是因为口音问题,吴雪一下子听成了“盼星星”,不由自主地接了下半句:“盼月亮。” 如此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答,顿时让满车的人笑了起来。 蝶梦笑红了脸,心想:“人家是潘欣欣,你不认识就算了,盼月亮算怎么回事?” 听到笑声,那少女也是脸上一红,一股嗔怒的怨气霜结在脸上,恶狠狠地瞪了吴雪一眼。 “我想我们还没熟悉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吧?”潘欣欣红着脸,悻悻道。 吴雪苦笑道:“抱歉抱歉,是在下耳拙了,多有得罪。” 潘欣欣愠红着脸,冷哼一声,扭过脸去,便不再理会吴雪。 文泰问蝶梦,笑道:“不知在下可否一快姑娘之芳名?” 蝶梦微微笑了笑,淡淡道:“我叫蝶梦,没有姓。” 文泰有些错愕,心想:“这俏生生的姑娘莫非是被贬入贱籍的吗……要不然怎么会没有家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猜心思 那个叫文泰的少年一听到蝶梦的名字,顿时诧异不已。他知道,在当今夏国里,无论是上到王侯将相,还是下到平民百姓,都是有名有姓的。而没有名姓的大都是罪民之流,或者就是贬入贱籍的女子。 而他又见蝶梦生得极其可人,白俏的小脸里带着两道桃花红晕,尤其是那一双清澈纯稚的眼睛,最为绝妙,实在是一个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犯了罪的百姓家的姑娘。 于是他无比叹息地想到,蝶梦既然没有姓氏,而又如今光彩照人,那大概就是被贬入那虎狼之肆的女子了。而他又见之前和吴雪拘礼时,他那斗篷里微露的剑柄,又见他们雨天出城的怪举,也把他当做带姑娘私奔的浪人了。 巧合的是,吴雪也是这么想的。他同样以为文泰是带着潘欣欣出逃私奔的小情侣。 加之先前他们种种怪异的言辞,更加令吴雪笃定地认为。他心想:“若是没事,哪有下着雨出城的?看他们这样慌里慌张的,大概是情到浓时,不能自已了吧……” 两个少年就这么胡乱为对方揣测着未来,而两个姑娘却各自扭过脸,谁也不看谁,只是懒懒地看着远处的变幻莫测的雨雾,好似冤家聚首一般。 文泰不断和吴雪搭话,他心里一直感觉有点古怪,但是他说不上是哪里古怪,古怪到面前这两个人他越看越觉得面熟,就好像是时隔多年未见的青梅竹马一样。但是他知道,就算是亲戚,常年不见,搞不好也不认识了。对于他们这样的大家子弟来说,亲戚太多,认不过来很正常,他们的辈分关系都有可能被搞乱,谁还在乎两个觉得面熟的人? 他只觉得是自己家族毛病又犯了,看谁都觉得眼熟,但是却又叫不上名字来。想到这里,文泰也便释怀了,转而和吴雪闲聊起来,权当做是打发旅途的单调和无聊。 于是他们便像查户口一样,开始了对彼此的“问话”。 文泰笑眯眯道:“这位兄台,家住哪里,是何方人氏啊?” 吴雪笑答道:“在下原籍芙蓉府,乃是一介草民,今个儿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那个名叫潘欣欣的少女斜睨了一眼吴雪,就在他说出“芙蓉府”的时候。她眼睛里闪过些许疑惑,但是始终不曾开口问个一二。 文泰眼睛一亮,笑道:“原来兄台是芙蓉王的人,那是芙蓉辖区内的哪个地方啊?是府城内,还是……” 吴雪淡淡一笑,对于过去,他有不能提及了理由,于是他轻描淡写告诉文泰:“在下住芙蓉城郊外,是一个靠采荷为生的人家。” 文泰显得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着可以借此结交几个旧时王都的大家子弟呢,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油头粉面,实际上却是个寻常平民,不免觉得有些失望气馁。 那短暂的尴尬只一瞬间便被他笑着带过,说道:“如此好啊,怪不得小兄弟长得如此俊秀白皙,哈哈……” 这下轮到吴雪了,他眯了眯眼,反问文泰道:“不知阁下是何方人士?在下怎么感觉好像原来在哪家王公贵府里见过公子尊容呢?” 被吴雪这么一说,文泰忽而微微一怔,神情见闪过一丝犹疑,便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道:“在下家中虽然还算殷实,但远不如小兄弟说的那样,是什么王公贵府的子嗣,太高看我了!” 吴雪原本也就是这么一诈,可是文泰神情见间的隐晦之色全如眼底,只是吴雪虽然很会察言观色,但是却不太会分析人微表情里的含义。文泰究竟是尴尬,还是在掩饰什么呢? 而旁边的蝶梦却懒懒打了个哈欠,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心想:“都说女人之间会勾心斗角,男人们之间不也还是一样吗?” 这就是个勾心斗角的世界,所有人都很敏感,忍不住施展身手,什么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都要耍一遍。蝶梦只感觉这样的世界极其无趣。这种事,交给那家伙就好了,蝶梦心想,我已经把全部能想到的心思,全用在那家伙身上了,真不想动,不想动,动一动都觉得累…… 吴雪笑道:“阁下不必谦虚,听阁下的口音,大概是天都人氏吧?天都王公贵族数不胜数,在下无论得罪了哪位,都是担待不起的,多有得罪……” 文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在下确是天都人氏,这不,凑巧闲来无事,离家带姑表妹出来游走一番……不知小兄弟是何意来此啊?” 吴雪心想:“这人十有仈ji说的全都是假话,我也跟他瞎扯一番好了。”于是他笑答道:“我与妹妹云游四海,所幸途径此地,这才遇到二位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文泰哈哈一笑,吴雪也笑了,笑得像两个奸商。 而在前面驾车的老癞头却止不住想笑,他无奈摇了摇头,心想:“现在的小家伙们都不简单啊……玩心思可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蝶梦嘴角依旧带着笑意,那笑容像是濡染了雨水的味道。她听到吴雪和文泰的话,只感觉是在胡扯八道,但起码在他们的话中,也还有那么一两点是正确的。 “天下有情人都成妹妹吗……”蝶梦好笑地心想,“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吴雪和文泰就这么瞎扯一阵,马车便驶到了一个集镇外,从外面看去,里面烟雾缭绕,牌坊街舍都隐藏在浓厚的雾气里,只显露出一群黑黢黢的形迹,犹如鬼魅。 老癞头说道:“好了,此行的终点到了,各位就在这里下车吧……” 吴雪和蝶梦首先跳下车,问老癞头道:“这就是冷水集?” 老癞头点点头,抬眼望着那块被云雾缭绕的牌坊,喃喃道:“这就是冷水集了……之前屠戮**,就发生在这里,这里大概已经没有人了吧……” 吴雪和蝶梦站在集镇门口,只是看着就感觉一阵阵阵阴冷的气息随着浓厚的雾气滚滚而来,让人很难想到现在是夏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迷雾笼罩的集镇 这就是冷水集了。烟雾缭绕,天色灰暗,吴雪和蝶梦下车来到集镇耸立的牌坊前面,看见上面色泽昏暗的字体,周围重重迷雾朝他们扑来,一瞬间某种无法言明的愁绪涌上心头。 一路上走来,除了在刚出城的时候见过几个行人客商之外,就没再见到有什么人烟。以至于到了这里,除了他们五人以外,便再去他人。吴雪也没有找到关于玉舞焉的蛛丝马迹,他心里犹豫不决,疑惑万千。她到底追到哪里去了呢?吴雪心想,他们是解开了一个迷雾笼罩的集镇,还是朝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谜团前进呢? 隔着斗篷,吴雪都能感受到从冷水集里弥漫过来的寒意,湿冷入骨,这让他几乎有种落入深秋的错觉,而不是火热喧天的盛夏时节。 蝶梦对老癞头笑道:“前辈,送我们到此处就可以了,他们想咬去哪,还请前辈劳烦了。” 文泰和潘欣欣也不约而同下了车,站在集镇路口,朝里面望着。 老癞头问道:“二位想要去哪啊?” 文泰看着冷水集的牌坊,微微笑了一笑,悠悠道:“就是这里了……” 吴雪闻言有些疑惑,心想:“我们是来找玉姑娘的,他们二人来这发生了命案的集镇干什么……” 也许是发觉了吴雪的目光,文泰朝他笑了笑,说道:“我们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也好,这个集镇没来过,我们就在这儿歇歇脚吧……” 吴雪将信将疑,但是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两个人来此地的理由不像是说的那么简单。 蝶梦拉了拉吴雪,小声道:“别多想了,我们快走吧……” 老癞头留在集镇外面,给马喂了喂草水,吴雪他们四人便先往里面去了。 他们踏入主路,一路上唯独所见门庭冷落,路上全无一人,滚滚烟雾弥漫在街道上,游走在他们的脚边。这个集镇太过寂寥,只有零星叫不上名字的鸟兽啼叫,便忽觉凄清更甚。 文泰左右看了看,只见路两旁的商铺、房舍还保持着有人的模样,有的开着门,有的关着门,而却不见一个人影出没,就好像这阵迷雾过来,把所有人都卷走了似的。 见到这空无一人的集镇,吴雪只感觉心里发怵,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初出江湖时和兰儿一起去的那个集镇。那里同样空无一人,鬼影重重,犹如此刻的场景一般空寂诡秘。 “这里怎么回事?”文泰诧异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来,此前他在里面吆喝了一阵,却没见到的店家的人影,而里面似乎还有打斗的痕迹,最让他疑惑的是,屋里面有一滩暗黑色的印记,似乎像是干涸的血迹一样,一阵风吹进来,似乎还能嗅到隐隐的血腥味。 吴雪说道:“这里应该已经没有居民了。” 文泰诧异而笑道:“怎么可能?我夏国王土,又是一个偌大的集镇,难道不该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吗?” 吴雪更加觉得他是个不怎么出门的大家公子哥了。 “这里前不久应该是发生了一场血案,据说整个集镇的人全被屠戮殆尽,无一生还。”吴雪说道。 文泰有些错愕,他哈哈笑道:“吴兄你可不要以为我初来乍到,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了……” 还未等吴雪说出口,一直沉默的潘欣欣首先开口了。只听她冷冷道:“他说的应该没错。这里确实发生过一场大规模骚乱,屋子里都有打斗的痕迹,而且还有大片的血迹……”她眼睛望向远处的街道,说道:“这里下了一场雨,街上的血迹应该已经被冲刷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怎么会一个死者都没见到?” 文泰吞了吞唾沫,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喃喃道:“这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这样的惨案,难道就没有官府管吗?” 蝶梦说道:“官府?这里差不多是处于没有官府管的状态。” “此话怎讲?”文泰诧异道,他疑惑的目光来回在吴雪和蝶梦身上游走,只感觉这两人无论是言辞还是行为都很是诡异,大概不是什么好人。 吴雪说道:“这临江城里外发生了很多事……” “那吴公子可不可以劳烦给我们解释一下?”潘欣欣抬起眼直盯着他说道。 吴雪避开她拷问般的目光,因为她的目光极其锐利,就好像要把人给看穿一样。他们边走边说,吴雪将玉舞焉带人出去捉拿反贼的事告诉了他们,只是隐去了她的名字。而且,关于那些带着人皮面具的人,他也没有告诉他们。对于这两个人,吴雪还是抱有戒心。 说完,文泰和潘欣欣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只听文泰喃喃自语道:“她果然在这里,看来我们的消息没错……” 吴雪不知道他们说的“她”是谁,实际上若不是全知视角,恐怕会像他一样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人是男是女。他不知道他们来此是和何目的,但是他也不好直接过问。 文泰思忖道:“可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原因,一定要杀死全镇的人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正如这个集镇一样,被烟雾笼罩,如果不是他们离得较近,恐怕连人都看不见了。 蝶梦一直跟在吴雪身边,懒懒散散地四下张望着。她心里似乎藏着很多东西,但是她却不会在这里就说白。 吴雪回过头对她说道:“跟紧我,这里雾气太大,小心走散……” 蝶梦忽而笑了笑,点了点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这样就不会跟丢喽……” 这里雾气浓厚,可以闻见里面夹杂的泥土和草地的气味。众人的衣服已经濡湿了,他们全都披着斗篷,这才抵御了些许附骨、潮湿的冷意。 四人在集镇里游走一番,可还是一个人也没见到,吴雪心想:“也许玉姑娘根本就没来这里?”他愈发觉得迷惘,这北城之外,偌大一片地方,该去哪里寻找她呢?她又会跑到什么地方呢?她实际上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身边无一人可信,如何叵测安危? 走了一阵,众人的头上全都是湿漉漉的露水,文泰抱怨道:“真是的……老爹非要让我们来找她,可是这地方诡异的紧,谁知道她又跑到哪去了?” 潘欣欣淡然道:“既然来了,总要把人安然带回去吧……”她眼睛里闪着隐隐的光芒,“就算是她死了,也得把她的尸身带回去……” 文泰脸皮抽了抽,苦笑道:“喂,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她虽然脾气很大,但也不是个傻瓜……” 潘欣欣冷声道:“她不知周旋,不会考量气氛,而且她贸然接受这么重要的职责,恐怕会被人暗算,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吴雪和蝶梦走在前面,听到他们在后面嘀嘀咕咕一阵,只感觉话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又感觉没那么巧。 文泰叹了口气,幽幽道:“若是还能抓个活人来问问话就好了……” 可是一抬眼,周围全是雾气腾腾一片,鸦雀无声,格外凄清荒凉,哪里还能找到人呢? 这时候,文泰喊吴雪:“欸,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你们只是寻常百姓,跑到这个发生了重大命案的地方干什么?” 吴雪停下脚步,嘴角带着浅笑,说道:“我对二位的目的也很好奇……听你们口气,是来找人的?”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沉闷,他们二人站在对立面,互相看着彼此,他们都知道,在对方的腰间挂着剑。 蝶梦一双眼睛放在文泰和潘欣欣二人的身上,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也许对她来说都不算是秘密。 二人剑拔弩张地看着对方,实际上是在盯防着对方的剑。他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的剑法有多快。 潘欣欣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好像表情对她来说就是多余的摆设。她的目光落在吴雪身上,在他的五官和神情里发掘着,似乎想要找到那么一点熟悉的气息。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潘欣欣冷冷道,她看着吴雪,“想要我告诉你们也可以,但是你们也得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会特意来到这个地方。” 文泰撇撇嘴,说道:“欣欣,你有必要跟他们废话吗?直接把剑架到脖子上不就行了?” 潘欣欣瞪了文泰一眼,说道:“我们本就是背着那些人秘密来此,你还要惹是生非,告诉他们,我们来了吗?” 文泰哑口无言,只能悻悻然冷哼了一声,一双怀疑的眼睛直盯着吴雪。而他又好奇地多看了蝶梦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姑娘实在是太熟悉了,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潘欣欣看向吴雪,说道:“我们可以告诉你,但是作为交换,你们也该给我们透露点消息吧?” 吴雪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当然可以。” “摸鼻子……”潘欣欣微微蹙眉,“这坏习惯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心里的迷雾 吴雪和文泰站在街上,周围烟雾缭绕,弥漫在二人之间,雾气模糊了他们的眼睛,但是没有遮住他们心里的明亮视野。他们虽然都未起手,但却像是两个决斗的剑客一般,有一种宿命轮回的意味。 可在蝶梦看来,他们二人完全没有必要为此大动干戈,决斗什么的,太过儿戏了。凡事必有起因不是吗?但是他们只是对对方怀有疑惑揣测,并非是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敌,这场冲突完全没必要展开。如果凡事想到的先是动手而后快,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们二人间隔几步,中间隔着层层的雾气,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可下一瞬间,却是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无恩无仇。 文泰摆摆手,悠悠道:“算了算了,免得我又被欣欣说成是什么只会武力的暴力狂了……”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可是手心里却已经捏了一把冷汗。现在,他的目标就是找到玉舞焉,不想再节外生枝,那些不必要的闹矛盾冲突,根本没必要为此对立。 潘欣欣一直盯着吴雪的动作,就连他微笑时摸着鼻子的手,也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她有些疑惑,可是她跟文泰一样,总是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这是感觉无法让她认清这究竟是不是一种错觉。毕竟,他们在天都的时候,认识不认识的人,或亲或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认错一两个也是情有可原。 吴雪摸了摸鼻子,悄悄松了口气,笑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作为交换,不能让我也太疑惑吧?我只是来调查一些事,完全没有必要跟你们为敌。” 文泰也是这么觉得,可是他无法像吴雪一样说出口,他始终觉得,废话太多会大大减弱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像小说里的侠客一样,拔剑决一生死,多帅啊。可是他始终没毛病,拔剑杀人要比拔剑救人简单的多,根本无须多么高深的剑法。 有了吴雪的保证,潘欣欣便接连问道:“你们二人不是来这里游玩这么简单吧?”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之前说过了,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潘欣欣眼中闪过一道光。 吴雪说道:“玉姑娘。” “玉姑娘”三个字一出口,文泰就显得很是诧异,和潘欣欣对视了一眼,满是狐疑地急切问道:“玉姑娘?可是玉舞焉?!” 吴雪也露出了诧异地笑,而一旁的蝶梦脸上却没有什么波澜,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吴雪苦笑道:“我正是来找她的。” 于是文泰却陷入了疑惑,他看看吴雪,又看看蝶梦,嘀咕道:“他们也是来找玉舞焉的……难道他们是朋友?可是我没听说她还有朋友……她那种母老虎哪里会有朋友……” 潘欣欣在旁叹气,说道:“不要说没用的话……” 文泰咳了两声,笑眯眯地看着吴雪他们,说道:“你们是她朋友?” 吴雪还没说话,蝶梦抢先道:“我们是朋友。” “这可真是奇怪了……”文泰极其诧异道,“我可没听说她在天都还有朋友……” 蝶梦一挑眉,面带笑意道:“既然是朋友,一定要分天都和天都之外吗?” 这让文泰哑口无言,只能讪笑,他只觉得这个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 潘欣欣说道:“既然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就不必要为此怀疑。” 吴雪对他们的身份很是怀疑,他不知道他们是天都派来暗害玉舞焉的,还是来保护她的。但吴雪深知,话别说太满,疑问也别太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身份,也有不愿意透露的秘密。 蝶梦悠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二位可有什么打算吗?”她示意周围被雾气笼罩的集镇。 文泰摇了摇头,喟叹道:“出了天都才发现,原来天底下奇人异士、怪事乱闻这么多……”他看了看四周,“就像这个集镇,现在是夏天,却寒凉如深秋,实在是太奇怪了……” 潘欣欣闻吴雪:“对于这个集镇发生的惨案,你们了解多少?” 吴雪看着变幻莫测的雾气,喃喃低语道:“我们所知不多,只是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集体屠杀**,但是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文泰失笑道:“难道这里的官府就没人了吗?发生这么重大恶劣的**,也不特别调查一下?” 吴雪喟叹说道:“听说是调查了,只不过来调查的官员也离奇死在了这里……” 文泰古怪地看着吴雪,小声道:“你说的这么诡异干吗?就好像这集镇里有什么……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 吴雪忽而沉下了脸,阴恻恻道:“这里还真就有一个大秘密……据说,每个死者身上的伤口,都不是人戕所为……” 文泰往后缩了缩,吞了口唾沫,说道:“不是人所为?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怪物不成?” 可是他看见吴雪笑而不语的模样,只感觉自己上当了,当时就想要报复。 就在他又和吴雪“对”上的时候,潘欣欣忽而一抬手,小声道:“嘘,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他们安静下来,侧耳倾听一阵,却没有发现潘欣欣所说的“声音”。他们四人伫立在小镇的路中间,四周是滚滚腾云般的雾气,只能凭借着耳朵倾听。 吴雪蹙眉道:“有人来了……” 文泰说道:“你们太紧张了吧?不要被气氛所迷惑了。会不会是那个车夫大叔来了?” 吴雪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是一群人!” 文泰立马慌了神,左右四顾,急急忙忙要找个地方躲避。众人不知道来者是谁,便先找了一个临近的店铺,跑到了二楼,四个人凑到窗户边紧盯着这个迷雾笼罩的集镇的街道。 众人都屏气敛息,紧张焦急地等待着那雾气后面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只听从不远处的街道那边传来一阵飒飒沓沓的脚步声,听其声,人数众多,不下十人。 他们四人都捏了一把汗,静静等待之后,只见从那片迷雾里走出来十几个人,只是让他们奇怪的是,这群人身着官差的衣服,其中一个人还是穿的督京卫的衣服。 文泰见了来者,顿时喜上眉梢,对他们说道:“太好了!是督京卫的人,我跟他们比较熟,这无异于是多了十几个帮手!” 就在他想要冲下楼的时候,却被吴雪一把拉住了,文泰诧异道:“你这是干什么?” 吴雪沉声道:“他们不是朋友。” 文泰有些古怪地笑了,说道:“难道你是我朋友吗?”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虽然不算是朋友,但也不算是敌人。而下面那群人,你确定他们就不是敌人吗?” 文泰好像看着疯子似的看着吴雪,心想:“大名鼎鼎的督京卫和地方执法官差都是敌人,你这小子难不成是个反贼吗?!” 原来,文泰和潘欣欣乃是夏国云上天都人氏,常年待在天都,不曾有机会云游四海,见一见凡尘俗世之世情,对他们来说,这些人,就是正义与律法的代表。他们都不可信,还有谁可信?而反观吴雪所作所为,实在是可疑,只有一个有前科的,或者是大反贼,才会见到执法人员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心虚。 可吴雪却解释道:“这里面的官差,都是假冒的。” “假冒的?”潘欣欣狐疑道,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雪。 吴雪看见那十几个人,待他们走近了,这才发现他们这些官差里面,有两个,或者说全部,都是已经死了的人,这两人就是之前吴雪见过的守门官差。而根据蛐蛐张三所说,这些人就是那些戴着人皮面具的冒牌货。 而至于那个督京卫,吴雪见着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突然发现这个人就是那天吴雪和玉舞焉在酒馆见面时,那个名叫孙仰贞的人。 吴雪把“人皮面具”一说告知文泰和潘欣欣二人,他们二人一人觉得惊讶,一人显得鄙夷。 文泰笑道:“怎么可能?谁会费尽心思调换府衙里的人?就算是反贼,也不过是一群暴民揭竿而起罢了,翻腾不出什么大浪,能有这么深的心机?” 潘欣欣倒没有多么觉得不可思议,只是问吴雪道:“那带头的那个督京卫,难道他也是假冒的吗?” 吴雪蹙眉思忖道:“他应该不是假冒的吧……我之前见过他,他就是玉姑娘带来的随行督京卫中的一员……” 文泰说道:“那他不该是和玉舞焉一起的吗?找到他,问一问就知道玉舞焉去哪了。” 潘欣欣却说道:“人皮面具的说法,不可不信,我们还须小心。” 文泰古怪又好笑地“咦”了一声,斜睨着潘欣欣,笑道:“你怎么这么信任这家伙?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吴雪苦笑两声,而蝶梦却心想:“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伪装 听了文泰的揶揄,潘欣欣却并没有表露出太多感情,她只是冷冷淡淡地觑了吴雪一眼,轻描淡写道:“我们初来乍到,本就是秘密行动,就算他们不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冒牌货,也不要向天都的人暴露我们的存在。至于他们嘛……”她冷眼看向吴雪和蝶梦,“不算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 吴雪看着潘欣欣的眼神只感觉浑身寒冷,他还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把情感掩饰的这么好。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一个人就算是面部表情在僵硬,他的眼睛也还是会透露出内心的想法和情感。但是潘欣欣是里外,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东西,那双眼睛里只有空洞和无所谓。 一阵争讨下来,吴雪说道:“那个名叫孙仰贞的督京卫,你们认识吗?” 文泰摇了摇头,说道:“天都的督京卫太多了,我只认识几个头头,这个孙仰贞,倒是面生的很。” 从之前的交流可以看出,文泰和潘欣欣不光只是“天都人氏”这么简单,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远在寻常百姓之上。普通人,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和督京卫成为朋友的。 吴雪忖度道:“那我们就无法确认这个孙仰贞是否可信……也无法确认他究竟知不知道他身边的人都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冒牌货……” 这时候,他们走近了,来到了这商铺的下面,只听他们絮絮叨叨说着话,吴雪他们立马屏气敛息,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那东西真的在这个地方吗?” “这地方怎么雾气腾腾的?而且气温也太低了吧?简直不像是夏天……” 孙仰贞嘿嘿一笑,说道:“应该不会错了……有张三提供情报,各种线索指明那东西就在这里……” 听到这儿,吴雪四人面面相觑,心想:“看来这孙仰贞果然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道,他在此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呢?” 这时,有人说道:“欸……累死了,无论怎么样,都是我们这些小卒受累,好处却没有多少……” “就是啊……那边有个店铺,进去看看有没有酒喝,累死了……” 孙仰贞左右瞧了瞧,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们会帮助你们,作为交换,你们也得给我提供我想要的东西。” “可是这么久了,那小丫头片子找不到了,那东西也还是没有着落……”有人抱怨道。 孙仰贞冷笑道:“那小丫头片子奔踏不了多久。她怎么样无关紧要,无论是谁,都阻挡不了他们了……” 说着,他们一行人就进到了这个店铺里面,吴雪他们四人在二楼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听着下面的动静。 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文泰这才相信这伙人确实在密谋着什么。吴雪揣摩着其中信息,得知玉舞焉暂时无碍,只是不知道跑去哪了。只是吴雪很疑惑,他们究竟在找什么东西呢? 文泰手已经扶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却被潘欣欣按住手,告诫道:“你不要声张,且看看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 这时候,他们听到有脚步声和交谈声上楼,于是立马止息敛神。 “这小镇一个人都没有,还真让人有种狼入羊圈的感觉……嘿嘿……”其中一个人说道。 另一个人笑道:“别说,还真有这么感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钱财……我们趁机捞一点,也没算白来……” 等他们二人上了楼来,四下里看了看,却是空荡荡的,就好像是闯进了一个主人离去的家中。东西还好端端的各自摆放着,唯独见不到人。 原来,吴雪四人分别躲在了床下、柜子里,而那两人四处看了看,便开始翻箱倒柜,让人心惊肉跳。 吴雪和蝶梦躲在床下,蝶梦惊恐地看着那两人的腿在眼前转悠,连大气也不敢出。而文泰和潘欣欣,他们躲在了衣柜里,而他们翻找一阵,眼看就要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该死……怎么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其中一个人骂道。 另一人恨恨道:“穷乡僻壤的地方,哼,连个值钱东西都没有……” “真是奇怪了……” “这个集镇的人也太穷了吧?找来找去都没见到好东西,全是一些铜子,连银元都没有……” “这不是,穷的连人都没了……” 他们哂笑一阵,忽然其中一个人往后猛地一缩,另一人被吓了一跳,抱怨道:“你他娘的怎么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 那人嘀咕道:“我怎么感觉这屋子里有人啊……” 另一人悚然道:“别胡扯八道……这哪里有人?我们进到这个镇子来,就一个人都没见到……” 听到这里,吴雪有些疑惑,老癞头去哪了?难道先走了吗? 那人接着道:“不会错……我怎么都感觉这屋子里有人……” 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把另一个人吓坏了。这个被迷雾包围的镇子唯有一片死寂,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没见到,何来的人呢? 那人打了个冷颤,只感觉周围诡异的紧,背后好像有人,可是回过头却什么人影也看不到…… “喂……既然这里没什么东西,我们还是赶快下去跟他们汇合吧……” 另一人耻笑一阵,说道:“就你这个胆子,能干什么大事?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哪像你?!” “呵呵,老子不像你,老子惜命!” 说着,就听一人率先走了出去。而另一个人在他走后,依旧意犹未尽地四下看了看,忽而朝着柜子走了过去。 吴雪和蝶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见着文泰和潘欣欣二人将要暴露,他也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如果他们被发现的话……”吴雪捏了一把汗,“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此人控制住了……” 那人来到了柜子前,左右徘徊一阵子,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多虑了?可我明明感觉这个镇子里有人……” 就在此时,只听下面有人大声喊了一嗓子:“快来,有东西跑过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 镇子有人 那人忽而停在了文泰和潘欣欣躲藏的衣柜跟前,四处看了看,嘴里还狐疑万分地说道:“真是奇怪了……我怎么老是感觉这屋子里有人……” 吴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现下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剑柄上,在床下紧盯着那人的动作。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之后,只听下面忽然有人吆喝一嗓子:“快来人,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那人正在沉思之中,忽而听到这么惊天一嗓子,顿时吓了一跳,立马转身朝下面跑去,心里还想着:“难道我的感觉是真实的?这个镇子里真有人?” 只听楼下一阵骚乱,接着便没了声音。吴雪和蝶梦松了一口气,从狭窄的床底下爬了出来,这时候,只听衣柜里一阵响动,只见文泰和潘欣欣从里面倒了出来。 潘欣欣红着脸,而文泰也红着脸,只不过他脸上的巴掌印也很红。潘欣欣立马站起身,文泰捂着脸,龇牙咧嘴地说道:“你干什么?突然打我干嘛?!” 潘欣欣敛了敛衣服,恨恨道:“你手往哪摸的?!” 文泰显得极其委屈,他哭丧着脸,说道:“这柜子就这么大点地方……你你骑在我头上我都没说什么……嘶……” 吴雪苦笑着看着文泰,忽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潘欣欣说道:“他们说的‘有人’,是怎么回事?” 吴雪从窗户边朝下方的街道看去,蹙眉道:“他们说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文泰脸上的巴掌印还未消,他捂着脸咧嘴道:“有什么东西?难道那人指的不是我们吗?” 蝶梦笑道:“你当他是狗鼻子吗?嗅觉这么灵敏?” 文泰尴尬地笑了笑,待情绪稍微缓和一些后,疑惑道:“难道这镇子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在?” 吴雪沉声道:“还不知道……但是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 说话间,他们四人一同下了楼,却见下方的店铺里已经没人了。那十几个人一同离去了。 文泰四面看了看,喟叹道:“这可真让人有种‘山穷水复’的感觉……”他看向吴雪,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雪苦笑道:“我对这里也不熟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一同来到街道上,可街道上依旧是迷雾重重,而之前见到的那伙人就好像被雾气吞噬了一般,无影无踪了。 此情此景,一下子让吴雪想到了之前和兰儿在英璃城郊外的小镇里遇到的鬼影,但那实际上只是一种幻术罢了。 “……难道这也是幻术?”吴雪喃喃自语道,只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难道那些人也只是幻觉?” 蝶梦在旁忽而噗嗤一笑,说道:“你这家伙武功不怎样,想象力倒是一流……这不是幻术,而是真真实实的雾罢了。” 吴雪讪笑了两声,他也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敏感了。可是他随之疑惑地看向蝶梦,说道:“咦,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幻术?” 蝶梦自知差点说漏嘴,于是她无比单纯地朝吴雪“嘻嘻”一笑,说道:“你原来不是跟我说起过那件事么?我感觉这一定不是幻术!感觉……嘿嘿……” 吴雪苦笑两声,喟叹道:“这也雾气究竟是不是幻术,我不知道。但如果这真是幻术的话,想必也不会比她的本领要弱吧……” 吴雪所说的“她”,自然指的就是精通幻术的秦如梦了。这些对于蝶梦来说都是心知肚明,她暗想:“哼……这就算是幻术,也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你也值得这么紧张?” 可她转而一想,便觉得此事也怪不得吴雪,毕竟他没有学习了解过幻术的施展和弱点。“以后有机会,就教一教他好了,免得别人害了,还笑眯眯的……”这么想着,蝶梦还肯定地点点头。 文泰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真是出行不利……难道是因为没看黄历的缘故吗?原本就是来帮助玉舞焉而已,没想到此事越来越复杂了……真是麻烦……等找到了玉舞焉,一定要狠狠地痛宰她一顿!” 吴雪在旁苦笑,心想:“看样子他们应该跟熟悉,只不过玉舞焉是五卫郎之一,那他们是什么身份呢?”此刻,吴雪又对他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和兴趣,但是从不成文的“江湖道理”来看,无论如何他都不该问的太多,说的太多。 只是现在事情到了这里,他们又走进了死胡同里。他们几人沿着街道继续向云雾深处走去,走不多时,文泰忽而往旁边一跳。 潘欣欣蹙眉咬牙道:“你又一惊一乍的,又是什么把你给吓到了?” “我……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文泰躲在潘欣欣身后道。 蝶梦咯咯娇笑起来,说道:“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胆子这么小?” 文泰擦了擦脸上的雾水和冷汗,苦笑道:“谁让这个地方气氛烘托的这么好呢……又是屠震血案,又是烟雾笼罩……” 这时候,潘欣欣忽而惊疑地“咦”了一声,只见她蹲了下来,吴雪凑过去一看,却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而那个人身体奇怪的扭曲着,身上还有几处触目惊心的抓痕。那抓痕很深,几乎快要把人的骨头也扯断。 潘欣欣冷声开口道:“穿的是官差的衣服,死了没多久……” 吴雪大拇指搭在了鼻尖,紧蹙眉头看着这个死者的遗骸,在他的身边,还散落着片片血迹。 “是刚才那伙人中的一个。”吴雪思忖道,“他们应该是遇到什么了吧?” 至于这个怪物是什么,吴雪心里已经有了底,可是他不用开口潘欣欣她也会明白,这惨状绝不是人能所为。 文泰战战兢兢地凑近一瞧,牙齿都在打颤,“这伤口……不是用刀用剑所伤的吧?而且他的躯体,还这么奇怪地扭曲着,就像是拧毛巾一样……” 他又对潘欣欣说道:“欣欣你小心点儿……这……这地方有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镇子有人(其二) 吴雪只感觉这个名叫文泰的人很是搞笑,他明明算是一个男人,可胆子却比女人还小,而且一遇到事,就喜欢躲到潘欣欣身后,这真是一种令人诧异到发笑的反差。他真的是胆小鬼,还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呢?吴雪对他很是好奇。而反观潘欣欣,她就表现的要镇定的多,看她脸上那沉着冷静的神情,都会让人产生一种她深不可测的感觉,让人对她的过往的经历产生浓厚兴趣和好奇。 正当吴雪暗中观察这组合比较奇怪的二人时,潘欣欣忽而回过头,一双看不出什么感情的眸子盯着吴雪,吴雪忽而有一种偷窥被发现的罪恶感,赶忙将眼神移开。 没想到她好像并无此意,只是冷冷淡淡道:“你知道的吧?” “嗯?”吴雪有些疑惑。 潘欣欣说道:“你应该知道这种伤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吧?” 吴雪被她带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躲避着她的眼光,说道:“呃……也算是了解一些吧……” 潘欣欣呛声道:“干脆点,吞吞吐吐的!” 吴雪顿时被她的气势给震慑了,于是立马絮絮叨叨、没头没尾的说起了关于他所了解的“夜叉鬼”。 蝶梦在旁偷笑,心里却想:“她果然还是很有气势啊……一下子就把那家伙给震慑住了……”于是她产生一个想法:“要不要我也对他严格一点呢?” 文泰听吴雪说起夜叉鬼的故事,直听得目瞪口呆,如果这不是吴雪亲眼所见,恐怕他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有点蠢蠢的、呆呆的,甚至还有些“可爱”的表情会在一个男人脸上看到。 “什么?!”他惊诧不已,“天底下真有这种怪物?那不是传说吗?!” 文泰肩膀一哆嗦,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欣欣,要不我们快跑吧,趁现在那怪物还没把我们吃掉,赶紧溜吧!我一踏进这个小镇,就感觉不对头!” 潘欣欣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虽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还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奔溃。 “要走你自己走。”潘欣欣说道,“我要去找玉舞焉。” “小命要紧啊!”文泰说道,“玉舞焉她福大命大,自然会逢凶化吉,我们初来乍到,还不了解行情,万一……” 潘欣欣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若是我死了,你就把我就地埋了吧,不劳烦你带我回天都了……” 文泰很诧异,吴雪也很诧异。他从来都没见过一个可以随口把“死”挂在嘴边的人,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的道理,就好像她是执意寻死一样。 文泰笑了一声,说道:“不就是失恋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看了一眼吴雪,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二人脸贴着脸笑道:“你觉得这种如何?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但长得也还行……” “虚……虚弱?!” 吴雪心中叫苦连天,他陪着文泰一起笑着,笑得很难看。于是两个女孩子都来了脾气,蝶梦一把又将吴雪拉了回来,断然道:“不可以!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文泰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潘欣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便朝着迷雾深处快步走去了。他连忙道歉,追了出去,可是潘欣欣的身影却消失在了迷雾里,再也寻她不得。 文泰看着四周茫茫的雾气,连喊她几次,可是都没有回应。于是他开始害怕了,这个地方雾气太大,而且根据情况来看,这里面潜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怪物,她独自一人,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蝶梦紧紧搂着着吴雪的胳膊,像是一条蛇一般缠绕着他。吴雪苦笑道:“你这么紧张干吗?” 蝶梦转了转眼睛,说道:“我……我害怕……这地方,可是有怪物的啊……” 文泰长长叹了口气,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只让人于心不忍。吴雪和蝶梦走到他身边,只听文泰喟叹道:“我从来都不想惹她生气的……可是她似乎怎么都会对我生气,我怎么样她都不开心……” 蝶梦无比狡黠地勾起嘴角,“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吧?” 文泰摇摇头,说道:“不是。她原来还挺……挺可爱的……” “可爱?”吴雪露出一丝苦笑,他又回想了一下潘欣欣的脸,那张脸怎么也不可能和“可爱”两个字沾边。 “失恋了嘛……”吴雪苦笑道,“难免会心情不好……” 文泰却摇了摇头,喟然长叹,“她不光是心情不好,而是连人也变了……” 他看向吴雪,怔怔道:“你能想象到吗,一次打击竟然会将一个人里里外外大变样……” 吴雪似乎感同身受,他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兰儿的那张脸,每当他想起她,总是会不知不觉地感伤。她究竟在哪?是否安全?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困扰着吴雪,怎么也让他提不起精神来。 文泰咬牙说道:“那混账东西……真把每个女孩的心意当成可抛可弃的垃圾了!” 蝶梦歪着脑袋,诡笑道:“可能是那人接受了太多女孩子的好把吧……”她心底有气,可是她知道,这些闷气都是她自找的。可是她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言清道明。 文泰握紧了拳头,恨恨道:“那个小兔崽子毫无疑问是个人渣……可谁让他每天都有很多貌美如花的姑娘们围绕他团团转呢?可是他不知道,那个姑娘可能是其他某个人心里的宝藏,但是到了他那里,只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 吴雪问道:“那人是谁?” 文泰古怪地看了看吴雪,说道:“你打听他干吗?连你也被他吸引了?” 吴雪苦笑道:“别……别……别说让人误会的话……” 蝶梦笑道:“他是想打听打听你说的那个人,你不知道,这个家伙就喜欢多管闲事,没准他可以帮你治一治这个人渣呢?” 文泰却摇了摇头,他握紧了拳头,看着蒙蒙的雾气,沉声道:“那个败类,不用别人插手,我也要让他好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远在天都之外 虽然文泰这么说,但是吴雪依旧很难想象,一个人究竟要受怎样的伤,才会性情大变样。“可爱?”吴雪想了想潘欣欣的神情,顿时觉得不寒而栗,“根本不沾边……” 吴雪赶紧扫清了脑海里的画面,对垂头丧气的文泰说道:“你是她什么人?表哥?” 文泰默然点点头,接着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正是……我姑姑去世的早,而姑父又事务繁忙,她经常在我家借住,所以我们虽然是表兄妹,但也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他笑了两声,无奈看向吴雪,“她原来可是很爱笑的,现在你也看到了,别说笑了,连个特别的表情都没有……” 没有受过情伤的吴雪只能说道:“她也许是被那个什么家伙打击太大了……” 蝶梦微微垂颜,狡黠地笑道:“那个人是谁?以你们的身份地位,难道还收拾不了他吗?” 文泰有些狐疑地看着蝶梦,那一瞬间,他在蝶梦的脸上发现了熟悉的笑,一下子和他记忆深处那张曾经见过几次的狡猾的笑重合了。可是那种表情只在她脸上出现片刻便又消失了。在他还未想起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刻见到这种微笑的时候就消失了。 文泰苦笑道:“那个人……嗬……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平民百姓,但是日后可能会成为皇帝身边的座上宾的……” 吴雪有些错愕,说道:“这个人这么厉害吗?” 他们三人边走边说,可是潘欣欣就像是与浓雾融为一体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她,而文泰呼吸着潮湿中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雾气,忽而有种感觉,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与他所思所想化为一体。 从文泰的话中吴雪得知,原来那个人乃是天都的一个读书人家的子弟,他父亲是朝中从三品官员,还算不上位极人臣。只是这个小子似乎很有前途,他文笔极佳,才思敏捷,虽然还未考取功名,但早已经名扬天都文坛,可谓是家喻户晓,跟作者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此人生的温柔俊俏,更有甚者直言他乃是天都近五十年来第一美男。他文笔好,长得又好,而且性格也好,这么好的人简直完美无瑕,自然是不乏追求者的。他不知是心气高,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无数条件优越的家庭想要招他为婿,无一所从,婉言相拒,只能让无数姑娘做梦了。 蝶梦想了想,心道:“我怎么不知道天都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于是她笑道:“这么厉害的人,恐怕早已经名扬四海了,岂止会蛰伏于天都一隅?” 文泰见蝶梦颇为纯稚的神情,只无奈笑了笑,说道:“这天底下能叫的上名字的,叫不上的名字的高人实在是数不胜数,他们或许操业不同,但是都能在某一独特领域发光发热……” 吴雪点点头,说道:“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自有道理……” 文泰长长叹了口气,苦笑着继续往下说。 那小子多次“不自愿”参加天都的“名苑艺会”,屡夺头筹,积累了一定盛名,又获得了一个“谦虚”的名头。 若是这么看来,此人算的上是天底下第一完美之人,但注定人无完人。若是一个人能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论是不是装模作样,做到从一而终实在是很困难。 而有一次的“名苑艺会”,潘欣欣也跟着几个女友去逛了逛,只是这不逛还好,那么一逛把魂逛没了。她一见到那小子,顿时神魂颠倒,爱恋他的容颜,钦慕他的容颜,沦陷他的人品。他确实太过完美,而且毫无缺点,就像是精心包装的礼物一样。 文泰也不知道那小子给潘欣欣灌了什么**汤,反正她开始性情大变,开始变得感性敏感。时时注意自己的妆容容颜,哪怕是行为举止都开始收敛考究起来,生怕有那点出格的地方。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确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它多多少少能让人有所改变自己,但如果是爱的话,那能不能让人内心里还有块不变的地方呢?喜欢一个人去改变外表,爱上一个人开始改变心境,去思他/她所思,想他/她所想,实在是奇妙无比。如果若能爱成一个人的话,也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实在是内外兼修的好事。 爱情十有仈ji要崩溃。文泰向来不考虑这些问题,他可能还是一个小孩的性子,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好朋友在一块嬉笑更开心的了。于是当文泰和其他小伙伴勾肩搭背在某处傻笑的时候,潘欣欣早已经心有所属,不能自已。而他也发现了她的“变化”。 比如她不再和自己大声说话,不再做一些显得幼稚的举动,也学会了笑不露齿。就算是迟钝如文泰,也发现了她的“异常”,于是偷偷纠结了几个好朋友一块打探消息。有个朋友告诉他,每次都能在天都名苑艺会里见到潘欣欣,也许那边有比较可靠的线索。 他们都是一些贪玩的“纨绔子弟”,既然是纨绔子弟,就不会对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感兴趣,他们更喜欢捣乱。于是这个任务,文泰就独自前往了。 他躲在人群中发现,每次潘欣欣的特殊举动都会被他发觉。他发现,她每次跟其他姐妹说笑间都会情不自地瞥向一处,而顺着眼光看去,是那小子没错了。 见到那个小子,文泰也稍稍觉得吃惊,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少年人,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帅,其次是他的朋友们。可是他现在才发现,跟他比起来,自己和朋友那些不容易发现的“帅”,实在是有点“衰”。 这也难怪潘欣欣会沦陷。文泰感慨道,若是自己是个女人,恐怕要比她还要沦陷的快。而那个小子似乎看起来不只是长得好看,而且人品也很不错。 于是文泰便放心地回家去了,心里还想着,万一有一天那小子成了自家的表妹夫呢?其乐融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后来文泰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多了,而且也想的太好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太不了解人心了。那个小子没可能成为他表妹夫了,而是有可能成为驸马爷了。 蝶梦笑道:“呦,这可真是可惜,你差一点就多了一个帅气的妹夫了。” 听到这儿,吴雪惊诧不已,脸上挂着一抹苦笑,说道:“驸马爷?!那个人是怎么和公主挂上边的?” 文泰也是苦笑不已,说道:“其实我早该发现的……可是我当时还觉得表妹她眼光不错,也算是自找苦吃了吧……” 女孩子比男孩子成熟的早,心思也更加细腻,也许是有道理的。文泰对这个“未来的妹夫”很是满意,便任由潘欣欣去了,自己放心地回家跟一群小伙伴继续恶作剧去了。 可有一天,似乎是个不太寻常的一天,公主殿下竟然出现在了那个民间举办的“聚会”了。说起聚会,文泰觉得一半无聊,一半是出于人尽皆知的目的。 天都有个“明清园”,那什么名苑艺会就在此地举办。只这一次,公主殿下突然大驾光临,而且不是什么微服私访因为一些误会的缘故从而两人暗送秋波的寻常套路,若是那样,也算是一段佳话,没准还有个多事的文人也上一两折剧作传唱于世。 公主她是明目张胆来的,皇庭深宫的华服也没换,带着督京卫就来了。说是喜好诗词歌赋,想来民间考察天都风物,但聪明人一见便知,公主殿下她是明冲着那小子来的。 潘欣欣原本家世超群,可是跟公主一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筹。虽然她和当今公主并称姐妹,但是地位差别就在那摆着,就算是明面上再亲昵,但公主就是公主,享受尽天下宠爱与尊重,就算是潘欣欣见了她,也得朝她俯首致敬为先。听到这里,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这两人的身份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尊贵的多,真是认识了两个不得了的人物啊哈…… 潘欣欣就这么出现了一个最强大的情敌。可说到底,情这种东西,是强求不得的。就算是公主,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干横刀夺爱的事。而且当今的“炼丹修仙至尊大光明皇帝”虽然不问朝事,但是一双眼睛很是雪亮,他时时盯着朝廷的大臣和皇亲国戚。若是公主真的干出那种事,实也是令皇家蒙羞。 她们应该算是公平竞争。应该。那小子似乎很是看中潘欣欣,什么海誓山盟、海枯石烂就差天崩地裂了的话都对潘欣欣款款道来。潘欣欣只觉得意乱情迷,不能自已。 文泰得知公主大驾光临,也亲自带着几个朋友去给她请安去了。对于那种微妙的气氛,虽然他很迟钝,但是也感受到了。 “感情公主殿下是出门给自己招驸马来了。”文泰心想。而他又开始担忧潘欣欣了,毕竟公主的竞争力有点强大啊。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点没错。不能水,就得往上走,用尽浑身解数也要出人头地。文泰原本以为对于公主的攻势,那小子会抵抗一下,哪怕装一下也行。可是他连装也没装,直接投到了公主的怀抱,“抛弃”了自家小表妹。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无可厚非。,而且行进方式也很不干脆利落。所以在她下棋的时候,“卒”是棋子,更是一个“弃子”,都是当拖延对方进展的炮灰使用。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没有什么用。” 文泰又来回各走几步,此刻小卒子已经过了河,他说道:“过了河的卒,可以比車还有威胁,你明白吧?” 潘欣欣只觉得好笑,她感觉今天的表哥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样,往常的他向来是有话直说,从来不打机锋的。 “所以,你想通过此事,告诉我什么道理呢?”她笑道。 文泰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要小心小卒,尤其是有野心的小卒。越了界的小卒可以比将帅还厉害,你要留意。” 潘欣欣嗤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一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在保护我吗?我不需要保护,我需要的是理解和尊重。” 文泰摇了摇头,他从来没像此刻一般郑重过,“你一定要小心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他们往往比他人更有忍耐力和不现实的野心。” 潘欣欣笑话道:“你真的以为很了解我了?从小一起长大也不代表可以互相理解,就算是父母和子女也无法做到情意一致,不是吗?表哥?”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提醒文泰,他也濒临越界的地步。文泰有些沮丧,他更不容易想和这个妹妹好好说一说,可是却被她嘲笑了,这让他面子有些挂不住。 看到文泰的窘态,潘欣欣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让人给骗了呢?你不了解女孩子,她们可是不喜欢被猜忌和怀疑的。你可不要这么多心,要小心会没有女孩子喜欢哦……” 说完,她就出去了。文泰一双眼睛紧盯着陷入了死胡同的棋局,他已经快被自己的“另一面”打败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也不了解男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 梦姑娘的帮助 文泰的心态产生了变化。他一开始是很看重那小子的,可是后来他试图通过熟人去打探一些关于那人的消息,得到的结果却颇有差异,有人把他夸成了一朵花,也有人颇有微词。为此他抛弃了那些恶意中伤和尖酸妒忌之语,得到一个相对可信的结论。那就是这小子确实很厉害,也很有水平,但是品行似乎有些问题,但是具体是什么问题,没人说得清。 “到头来,也还是什么也没得到。” 文泰和小伙伴们一起躺在草垛上,凝视着远方的白云,他嘴里叼着朋友带来的一块糯米糍,边咀嚼边说。 一个朋友说道:“说到底,这也还是欣欣她自己的事,你祝福她不就行了?” 文泰略显气恼地说道:“她不是你妹妹,你自然不担心……” 这个人笑了起来,“别,幸好不是我妹妹,家里有一个已经够烦人的了,若是再多一个,我恐怕就没安生日子过了吧……” 文泰的这个朋友名叫权行健,是他的发小,自幼无话不谈,感情深厚。文泰和其他朋友都叫他“小权”。 文泰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小权兄啊,是不是真的是我多心了?欣欣能找到这么好的人,我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感觉不安呢?” 权行健揶揄似乎的笑了笑,文泰没好气地将他盖在脸上的草帽拿起,而他的一身扮相都极其朴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庄稼汉一样。文泰曾经嘲笑过权行健,说他太过寒酸,若是让人知道了乃是当今朝中权臣的小儿子,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而他本人的回应是:“我只有这样,才能躲避别人的目光,安心做我自己……”跟他喜欢玩弄权术的老爹来说,这个小儿子似乎很“佛系”,对一切的玉望都很淡,当一群朋友见到路过街头的那家姑娘好看,总会欢呼雀跃,而权行健连看也不看一眼,似乎连这点力气都不愿意出。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而对于文泰的担心,他觉得完全没必要。 “随她去好了……”权行健双手枕在脑后,懒懒道:“你也不是管不到她吗?” 文泰沮丧地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对那小子了解多少?”可是后来他就知道了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权行健淡淡道:“我对女人都没什么兴趣,怎么会对男人感兴趣?” “你当和尚去吧。”文泰说道。 权行健笑了,“这是个好主意,若是有一天我成了高僧,一定会为小爵爷你祈福的……” 二人瞎掰扯一阵,问题没解决,反而权行健想去当和尚了。就在文泰觉得没有办法的时候,权行健说道:“你不如动用动用关系,查一查他好了。” 文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很想,但是现在他与公主颇为亲密,甚至有传言,他早已经是内定好的驸马爷了。我若是这时候去查他,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怎么办?” 权行健惫懒地“嗯”了一声,“不如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好了……有她表妹帮忙的话,那小子应该会乖乖说实话……” “是谁?”文泰迫不及待道。 在权行健的引荐下,文泰见到了他所说的那个人。确切来说,他推荐的是一个女孩子,听声音年纪不大,只是她一直躲在薄纱帘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廓。 文泰小声嘀咕道:“你找一个女人干吗?” 权行健笑道:“你可不要小看她,没人能在她面前撒谎。” 文泰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不是怀疑她的能力……只是你也知道,那小子太有魅力,恐怕没有女人不为之倾心,若是让一个女人去打探他的消息,被策反了怎么办?” 权行健只笑着不说话。这时候,帘内的女子开口了,“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难不成就是站在我面前发愣的?” 权行健笑道:“梦姑娘,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他需要你帮一个忙。” “找我帮忙可是很贵的喔……”被叫做梦姑娘的少女说道。 文泰觉得太不靠谱,一般来说找人帮忙不都是先问帮什么忙吗?怎么她一上来就想要开条件?难道她真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本领?他对此将信将疑。 权行健笑道:“姑娘放心,这位可是当今五爵的后人,若是姑娘能帮到他,尽管开口好了,他都能拿出来的……” 文泰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权行健,心想:“你这就把我卖了?可真是好朋友无疑啊……” 梦姑娘娇笑一阵,说道:“我知道你们,也知道你们的家世,自然对你们很是放心。” 文泰疑惑不已,心想:“此女声音听着极其陌生,难不成是这家伙把我的老底给抖漏出去了?” “姑娘想要什么?如果我能拿出来,自然会在事成之后双手奉上。”文泰抬眼看向梦姑娘,可是她身在帘后,脸上总好像蒙了一层雾气,看不真切。 “干脆。”梦姑娘点点头,然后她站起身,走到纱帘前,说道:“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文泰笑道:“你就不该先开一个报酬吗?” 梦姑娘笑了笑,说道:“你见过有还没见到成品,就先叫价的吗?” 文泰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当文泰说了潘欣欣和那小子的故事以后,梦姑娘咯咯娇笑起来,说道:“这就是身为哥哥的焦虑吗?” 文泰红了脸,说道:“谁都有犯浑的时候,所以我找你帮忙。” 梦姑娘沉默一阵,然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这个忙虽然有点无聊,但好在我现在很闲,我帮你和你妹妹查一查那个人好了……但至于报酬嘛……” 文泰说道:“姑娘尽管开口好了,黄金白两如何?” 梦姑娘摇了摇头,说道:“黄金多没意思?我想要一个好玩的……” 文泰有些错愕,他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说道:“好玩的?” 梦姑娘想了想,说道:“那就等事成之后,你把家中的斗星神弓拿来给我玩一玩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梦姑娘的帮助(其二) 当吴雪听到文泰说出“梦姑娘”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蝶梦一眼,而蝶梦赶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把眼睛瞥向一边。 文泰也有意无意地看了蝶梦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愈发觉得这个姑娘有些眼熟。 蝶梦心想:“我说怎么回事,原来是那时候的啊……斗星神弓一点也不好玩,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有趣……” 吴雪问文泰:“那个梦姑娘,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文泰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我一心只想查一查那小子的底细,没有太留意这些……” “你见到她人了吧?”吴雪说道。 文泰说道:“见是见到了,只是我怎么也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 吴雪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听到文泰说起“梦姑娘”,根据他的描述,一下子就想到了秦如梦。恐怕只有她知晓每个人的内心吧,吴雪心想。 蝶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极其不易发觉的笑,心想:“本姑娘可要比你想的还要厉害!” “后来呢?”吴雪有意无意地又看了蝶梦一眼,可是只看到她一个极其单纯的眼神。 文泰说道:“那姑娘倒没有狮子大开口,但是却让我觉得比见了狮子老虎还要为难,因为她想要我家的斗星神弓来玩一玩……” “斗星神弓?”吴雪有些惊讶地看着文泰,而文泰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吴雪。 吴雪一下子想到了老癞头说起的前尘往事,里面提到了“斗星神弓”,跟它一同出现的,还有“玉拳剑”。然后他忽而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文泰。 文泰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我又不是你的梦中情人……” 吴雪心想:“文泰……宇文荣拓……宇文……文……” 他忽然明白过来,于是脱口道:“宇文荣拓是你什么人?” 文泰好笑道:“还能是我什么人?他是我老爹。” 蝶梦在旁狡猾地笑着点了点头,悠然道:“喔噢……这可真是不得了啊……” 文泰反应过来,明白他自己说漏嘴了。 吴雪无奈笑了笑,说道:“你真名叫宇文泰?” 文泰尴尬地呜呜呀呀一阵,这才无奈叹了口气,幽幽道:“在下正是宇文荣拓之子,宇文泰……” 吴雪苦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刚才才听过关于宇文爵爷的往事,这就又见到了爵爷之子……” 宇文泰疑惑道:“你刚才听过我老爹故事?”他想了想,大概是坊间传言吧。 吴雪把刚才老癞头跟他说的前尘往事告诉了宇文泰,可没想到宇文泰却显得很是怪异。 “我老爹从来没有出过关。”宇文泰笃定地说道,然后他笑着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坊间谣传不可信啊……” “什么?!”吴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宇文泰说道:“你没有听错,我老爹真的没有出关作战过,也没有跟玉舞焉的爷爷一起征战沙场过。” 吴雪顿时觉得有些混乱,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宇文泰,又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蝶梦,好像要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前面那一大堆叙述,算什么?它们究竟是真是假?吴雪困惑不已,古怪地笑了两声。 蝶梦也有些疑惑,她仔细地回想一番,可是自己对那些政事不感兴趣,所以从前也没有留意。再说了,时间限制令他们这些后辈难以逾越,想要探究过去的旧忆,真的有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天然的迷宫,也是一种会让人赋予诗意的使命。 “那……那、那次对外反击战,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吴雪赶忙问道。 宇文泰说道:“那时候我们也顶多刚出生,我就是那时候出生的。当时皇帝陛下确实是有意让家父跟玉拳郎一同平定战乱的。可是那时候我刚出生,多方考虑,也就让家父留在了天都,而是派出了玉拳郎和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吴雪有些诧异。 宇文泰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家父也不愿意再提起这段往事,也不让我们后辈过问……” 吴雪顿时有种错乱感,他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转不过来,难道说,老癞头所说的那些丰功伟绩,全都是瞎编的?还是说,面前这个“宇文泰”也是一个撒谎成性的人? “真的假的?”吴雪问道。 宇文泰蹙眉打量着吴雪,说道:“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我已经跟你透露了老底,我就是宇文泰,我父亲的事我还不了解吗?我也曾经好奇这段往事,可是他真的没去过关外,他这一辈子到现在还没打过仗呢……” 吴雪蓦地苦笑了起来,他忽然有种感觉,并试问自己,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见到的,你听说的,难道就一定是真的吗?还是说,自己还是太年轻,太过容易相信别人呢? 蝶梦见吴雪狂笑不止,有些担忧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欸,你可不要突然发疯了……” 吴雪却摇了摇头,随之脸色一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有些阴沉狡猾的笑,说道:“我没有疯,也是不会疯的。好的很呐……” 他跺了跺脚,摩拳擦掌道:“真是太好了……” 宇文泰古怪地看着他,讶异道:“你这家伙搞什么鬼……刚才看起来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现在怎么突然来精神了?” 吴雪笑着看向宇文泰和蝶梦,沉声说道:“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吗?” 如果说之前的吴雪有些被动,他的思路基本上就是随着他人的话来游走,根本没有自己思索其真伪。说到底,就是他懒得想,当成故事去听岂不是更好更省力?可是现在,吴雪忽然变得精神抖擞,不是因为被欺骗,而是因为源自心底的求知欲。结果究竟怎样,听别人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自己去瞧一瞧。 宇文泰好奇地看向蝶梦,问道:“这家伙一直都这样吗?” 蝶梦却笑道:“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兴奋过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 梦姑娘的帮助(其三) 对于蝶梦答非所问的回答,宇文泰愈发觉得奇怪,面前这两个人都很奇怪神秘。他多看了蝶梦两眼,这个姑娘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他无论如何去冥思苦想,都想不通这张忽而单纯忽而狡猾的脸在哪见过。而至于一直在她身旁的吴雪,这个人就更是让他搞不懂了。他刚才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看起来精神不振而且还有些萎靡,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好人,有这种观点也真是奇怪。宇文泰也觉得奇怪不解,自己向来不轻信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可是吴雪就给他一种可以信任的独特感觉。也许是他的眼睛吧,那是一双既孤独又火热的眼睛,孤独到让人觉得他所见所视全都是将逝之物,火热到当这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被紧紧锁住的感觉。 “也许……我们都是一样的怪人。”宇文泰心想。 吴雪此刻明白自己有可能被戏耍欺骗了。欺骗他的究竟是老癞头,还是他自己呢?他感觉最近的自己有些奇怪。但是他想不到,是什么让自己开始变得安于现状,开始变得懒散享福。也许是之前那段太过安逸的日子吧,吴雪心里这么想着。 笑容挂在嘴边,他看向宇文泰,接着问道:“刚才,你不是说你去寻求梦姑娘的帮助吗?后来怎么样了?” 宇文泰喟叹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喃喃道:“然后……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起初我还觉得找一个女人去探查那小子的底细,必定又会被他给迷惑,但没想到,只不出三天,那家伙的底细就全部记录在案,交到了我手上。” 他看向吴雪和蝶梦,冲着他们笑了笑,说道:“你们可以想象吗?这样调查一个人底细的委托,竟然只用了三天就解决了,这办事效率可真是快……” 蝶梦在旁肯定地点点头,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发觉的笑,心想:“若不是前两日太闲,听戏、喝茶去了,也许还会更快一点……” 对于那个梦姑娘,虽然有老朋友权行健以贞操打包票,但是宇文泰还是将信将疑。他明白的,有一种人会让人看一眼就爱上,那种犹如太阳一般明媚的魅力,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呢?他是带着必输的念头来跟梦姑娘交易的。所以当她提到事成之后要玩一玩宇文家族的传世神兵“斗星神弓”之时,宇文泰虽然有些讶异,但也权当笑话来保证了。 “行不行啊……”宇文泰和权行健从梦姑娘所在之地出来之后,疑惑问道。 权行健拍了拍老友的后背,哈哈笑道:“嗬,我都拿我快二十年的贞操打包票了,你还担心什么?” 宇文泰冷瞥了他一眼,笑话道:“你滚蛋,谁要你的贞操,你还是去当和尚吧。” 这两人向来喜欢胡扯八道,也只有他们之间才能胡扯八道。他们就这么瞎扯一路,宇文泰突然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你这家伙向来女人缘奇差……” 权行健笑了笑,说道:“她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但也只限于此了。” “什么意思?”宇文泰说道,“只限于此?” 权行健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老兄啊,我虽然女人缘很差,但好歹跟女生相处的脑袋还算清晰。”他觑着眼,打量了宇文泰一番,啧啧嘴道:“你嘛……就太迟钝了,可能要光棍一辈子了……” 宇文泰气笑道:“放屁,有话直说,拐弯抹角的。” 权行健苦笑两声,喟叹道:“你应该明白的,你要调查的那个人,对女人来说是多么危险的吧?” 宇文泰点点头,说道:“咳,谁说不是呢?像我这么顽强坚挺的人,若要是女人,恐怕都挡不住他的阳光攻击。” “这就是了……”权行健笑道,“但是这个梦姑娘绝对不会。” 宇文泰停下脚步,狐疑道:“你怎么就敢如此保证?你很了解她吗?” 权行健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老兄啊,你可真是不会看人。她那种对人一半热情一半疏离的眼神,你不会看不明白吧?” 宇文泰仔细回想了一番,可是那个梦姑娘的脸已经在他脑海里淡化了。他全想着潘欣欣和那小子了,根本没有太过留意她的容颜。 “挺……挺好看的吧?”宇文泰有些傻乎乎地说道。 权行健看着远处,轻叹道:“她确实挺好看的……只是她的热情是做人的本分罢了,而她的疏离,完全是只为了坚持她内心的秘密。”他转而看着宇文泰的眼睛,“没有人可以走到她心里,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是嘛……”宇文泰还是感觉那个梦姑娘有些不靠谱。 约定的期限是三天,只有三天。宇文泰之前通过多方关系查了那小子将近两个月,都没查到什么东西,她三天能查到什么?但是他还是带着微薄的期望去赴约了。 那一天也正好是又一次的名苑艺会举行的日子。潘欣欣一老早就开始起床梳妆打扮,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妆容似乎怎么都补不完美。 而宇文泰却早早出门了。他和梦姑娘约好了地点,在离举办名苑艺会的明清园内有个挺别致的茶楼,等他匆匆赶到时,梦姑娘已经坐在了二楼,正拿着茶杯停在嘴边,眼睛出神地看着窗外逐渐热烈起来的氛围。快到夏天了。 宇文泰走到跟前,她回过神,微微一笑,说道:“你很准时啊……” 宇文泰笑道:“你比我来的可要早多了。” 梦姑娘笑了笑,说道:“我闲来无事可做,也来凑凑热闹好了。” “怎么样?”宇文泰有些迫切地看向梦姑娘,“有消息吗?” 梦姑娘拿出一个卷宗,交到宇文泰手上,说道:“都在这里面了,你自己看喽……” 宇文泰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卷宗,只见他越往下看去,神情就越是古怪,甚至有些错愕狰狞。 看完,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握紧拳头气哼哼地说道:“这小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梦姑娘的帮助(其四) 宇文泰恨恨地握紧了拳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似乎也还是没有浇灭他心头的怒火。 “这小子……”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宇文泰看向梦姑娘,疑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梦姑娘笑道:“当然是真的,这些可是他亲口说的。” 宇文泰有些诧异,他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姑娘,她脸上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只是单纯的笑意罢了,看不出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在里面。 “亲口说的?”宇文泰失笑道,“那家伙看起来完美无缺,又怎么可能说这些自毁形象的龌龊话?” 梦姑娘淡淡笑着,说道:“你怀疑是我瞎编的?” 宇文泰笑道:“我没有这么怀疑,只是感觉他不太可能透露心声。” 梦姑娘笑了笑,说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让他开口说话……” 看着她无比自信无比狡黠的笑,宇文泰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心里浮想联翩,看到这卷宗里面对于那小子的记录,他甚至想到了她很可能行随于那小子来探听口实。 看到宇文泰如此看她,梦姑娘微微蹙眉,唇边挂着一抹冷笑,悠然道:“你可不要在心里无端揣测一个姑娘。” 见自己的心思被她看得透透的,宇文泰不由得脸上一热,咳了两声,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梦姑娘可真的有手段啊,我之前打探了他将近两个月,你只用三天就让他说实话了。” 梦姑娘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可是她没有告诉宇文泰,之前两天她都在闲逛,像是什么看看戏,喝喝茶之类的。 宇文泰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完美无瑕的妙公子,竟然的这样的人呢?” 梦姑娘浅笑着看向窗外,眼睛懒懒地看着在垂柳间嬉闹的燕雀,喃喃自语道:“谁的心里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然后她瞥向宇文泰,说道:“看到这样的结果,你想作何打算呢?” 宇文泰握紧了拳头,恨恨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让欣欣和这种人交往下去了!” 梦姑娘饶有趣味地看着宇文泰,轻笑道:“你妹妹她不会觉得你多管闲事,破坏了她美好的感情吗?” 宇文泰想起了潘欣欣憧憬又渴切的神情,她明媚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而这个笑容很快就要被打上阴影了。没有什么事是比破坏一个女孩子的笑容更残酷的了。但是宇文泰却不得不亲手破坏掉潘欣欣的憧憬和向往。 “不管她是恨我也好,感谢我也好,我都要做些什么,谁让我是她倒霉哥哥呢……”宇文荣长长叹了口气,无奈苦笑道。 梦姑娘娇笑道:“呦,还真是一个好哥哥呢!不过……”她转而道:“我这次倒是提前帮你解决了。” 宇文泰诧异道:“帮我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梦姑娘淡淡道:“让那小子远离你妹妹,并且痛改前非。” “你怎么做到的?”宇文泰再次怀疑地看向了梦姑娘。 她只淡淡一笑,说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不是你想的那种哦!” 宇文泰苦笑了两声,他现在才明白好友权行健为什么会那么评价梦姑娘。她为人倒也热情,只是限制于做人的基本礼貌罢了。而在她的眼底,藏着外人永远也不知道的秘密,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宝藏。 结果,那天潘欣欣回家以后,连妆容都哭花了。她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哭个没完,无论宇文泰怎么敲门都没用,还挨了一顿骂。 宇文泰更加好奇梦姑娘做了什么,但是却不得而知了。只是他依旧觉得胆战心惊,若是让妹妹跟那种卑鄙无耻的家伙继续下去,指不定会伤的更深。 但是那天梦姑娘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当时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了茶桌上,梦姑娘对他保证道:“你妹妹日后也许会感谢你的……” 当时,明清园里面名流荟萃,各界高人无不到场,而他们坐在安静的茶馆二楼,看着下方兴奋的人群,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不去看一看吗?”宇文泰好奇地问梦姑娘。 而她却懒洋洋地支着脸,说道:“就在这看,不也挺好的嘛,何必要离得那么近呢?” 宇文泰笑道:“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梦姑娘咯咯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到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在想什么……”她转而来了兴致,对宇文泰笑道:“对了,我都帮你了,你也该按照约定,把斗星神弓借给我玩一玩了吧?” 宇文泰无奈苦笑道:“这东西我平时都不能轻易碰的,若是被老爹知道我偷偷拿出来了,恐怕会打死我……” 他叫上来一个人,只看那人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布裹,畏畏缩缩地对宇文泰说道:“少爷……这家伙可烫手了,若是老爷知道了,那我可不就是丢饭碗这么简单了!” “你放心!”宇文泰保证道:“这事你不知道!” 那人有了这个保证,立马告谢,扭头就跑出了茶楼。 宇文泰把斗星神弓交给梦姑娘,嘱咐道:“你可要小心点……这可是开国皇帝送给我爷爷的爷爷的……” 梦姑娘展开布裹,手指轻轻拨了拨弓弦,笑道:“放心吧,本姑娘的弓射之术可是还不错的!” 宇文泰心里叫苦,心想:“我不是担心你的射术,而是担心你把它搞坏了……” 梦姑娘抽出一只箭,左右环视了一圈,宇文泰连忙退后,说道:“哎,你可不要乱对着人啊!” 梦姑娘笑了笑,看向窗外,忽然笑道:“啊,有目标了!” 只见弦绷箭紧,她忽而一松手,那箭灿若流星,“嗖”的一声离弦而出,飞射向下面的人群。 宇文泰心中一凛,心道:“完了,她要是拿我家的箭射死了人,那我岂不是要跟着一块判死刑了?!” 跟有些凭借别人来获得某种特权的人不同,梦姑娘她自有定数,虽然看起来有些离谱。 只见这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到了一个人的头上,横插进了他的发冠里,看起来很是滑稽可笑。 宇文泰立马跑到了窗边,一看却傻了眼,接着捂嘴偷笑了起来。原来此人正是“那小子”。他被人射了冷箭,忽而吓得周围的人瞠目结舌,可他本人似乎没感觉到,依旧在和潘欣欣还有其他姑娘们谈天说地。 周围的人先是惊愕,随即捂嘴窃笑了起来。而潘欣欣也是惊愕地看着心上人头上的那支箭,瞪大了双眼。若是别的箭,她可能认不出来,而这支箭上面的鎏金花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舅舅才有的箭,乃是开国皇帝所赐。 她心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宇文泰。只有他那种万恶滔天、不学无术,只干坏事不干好事的家伙才会想要这样!她赶忙拔出了那支箭,并藏在了袖子里。 那小子冲潘欣欣笑了笑,似乎还没发现自己被人放了冷箭,“欣欣,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看哦~” 潘欣欣讪笑道:“哈哈……没事没事的,对了,你说到哪了?” 那小子温柔地靠近了潘欣欣的小耳朵,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说的全忘了,可是你却住在我心里了,这点我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哦~” 潘欣欣在爱情方面还依旧是一张白纸,对于如此恶心肉麻的话,非但没有感到反感,反而觉得内心酥麻酥麻的,当时脸就红了,心跳也加快了,感觉自己快要沦陷了。 而那小子明白,自己快要得手了。他对潘欣欣耳语道:“欣欣……待会儿来捻鱼楼找我,我有话对你说。一定要来哦,我会等你~” 茶楼上,宇文泰和梦姑娘躲在窗户底下偷笑。当他转眼看到那小子跟潘欣欣耳语,而妹妹又是一副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顿时清醒了过来,对梦姑娘说道:“靠,你看这臭小子,真是个轻浮浪子,欣欣她不会被骗了吧?” 梦姑娘笑道:“我都跟你保证过了,你就放心的回家去等吧,她一定会看清这个人的面目的……” 说着,她就站起身,说道:“还以为斗星神弓很好玩呢,感觉也就那样吧……我先走了,这件委托,我帮你完成了。” 宇文泰一脸茫然地问道:“这就算完了?没问题吧?欣欣她不会有事吧……” 梦姑娘回头笑了笑,摆摆手道:“放心放心……已经完成了,你就安心回家去吧,喝喝茶,跟人闲聊一会,妹妹可就安然无恙地回家去喽……” 说着,她就走了,只有宇文泰还有些茫然地留在那里。他又朝下面看了几眼,却见潘欣欣和那小子已经不见了。他将信将疑地回到了家,拿着老爹的斗星神弓射了几个瓶瓶罐罐,正当兴头正酣之时,潘欣欣却哭着回来了。 只见她泪眼朦胧地将之前梦姑娘射出去的箭恨恨往地上一丢,说道:“这下你高兴了!” 说着,她就捂着嘴呜咽着逃回了自己的房间,任是宇文泰怎么敲门,都只有失望的哭声回答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捕食 到这里,宇文泰的故事说完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自那天以后,欣欣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的笑容不见了,你们也看到了,好像有人欠了她钱一样……” 蝶梦笑道:“这恐怕欠的不是钱,而是情吧……” 吴雪说道:“这就完了?” 当时宇文泰也是这么疑问着问梦姑娘的,现在吴雪也忍不住觉得此事的解决也太过简单了。 宇文泰说道:“完了啊……” 吴雪苦笑道:“对于那个梦姑娘,宇文兄可还了解点什么?比如名字,真实身份什么的?” 宇文泰喟叹道:“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虽然之后还见过她几面,但也不是委托人的身份了……” 听到这里,吴雪忽然有些失落,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也许是一个故人的名字,一个神秘的身份,也许是一件往事的线索,但是这些每每刚萌芽,便又无果而终了。 蝶梦适时笑道:“这个梦姑娘倒也真是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女人若是也能像她一样,那一定会过得潇洒自由吧?” 宇文泰苦笑道:“潇洒吗……我虽然比较迟钝,但也还是能看出来,没有什么人能真正的潇洒做人,都是带着不为人知的心事负重前行罢了……就算是梦姑娘,也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蝶梦眼睛里闪着光,说道:“那她一定是为某人某事而操劳烦心吧……就像你一样,妹妹沉浸在与别人的甜蜜爱恋之中,而你却为她暗中担忧着……” 宇文泰一怔,随之笑道:“恐怕也是如此吧……有人轻松,就必定有人在背后痛苦。” 吴雪一直看着蝶梦,她虽然说的很平常很轻松,但是总给他一种话里有话的感觉。可是她满含笑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其他东西,她的眼睛赞同地看着宇文泰,只惹吴雪迷惘。他是一个找不到根的游子,也许永远也没有归途。所有人似乎都可以通过自己与他人的记忆归根溯源,找到他们过往生活的痕迹,而吴雪除了一些残存的、不明意义的记忆碎片,茕茕孑立,再无他物。 吴雪情绪的波动,蝶梦已经感受到了。人的情感并不相通,所有受委屈的人似乎都想要别人倾听他的故事,而他未必认真听过别人的心声。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天底下真的有可以心意共通的人吗? 他们就这么在这个冷水集里面寻找着,周围的雾气始终不曾消减一分。他们三人披着斗篷,带着兜帽,像是几个默默无闻的雨夜归人一般,穿过寂寥无人的街道。 宇文泰无比担忧地说道:“欣欣她会跑到哪去呢?这地方诡异危险,她一个人会不会碰到危险?” 正在他们向雾气深处走去之时,身旁忽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那声音听着令人起鸡皮疙瘩,就像是千百只爬虫过街一般。 他们三人纷纷拔剑四顾,四下里戒备着,可是这雾气太浓,只能听到那些毛骨悚然的声音,但是却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雾里面隐匿。 就在这时,一个物体穿破了雾气,只扑他们而来。吴雪握紧了剑,还未等他出招格挡,旁边就见一道人影窜了出去。那人的剑招很快,几乎连雾气都可以斩断。 而吴雪看到了那个从雾气里扑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只……巨大的蜈蚣。而他们身旁的宇文泰已经出招了,在吴雪还未反应过来,那大蜈蚣就被他斩成了两截,一剑插进了它的脑袋里。 而那大蜈蚣还未死透,肢节还在狂乱地扭动着,蝶梦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哎呀”一声,立马躲到了吴雪身后,连看也不敢看了。 吴雪看着地上那个死的蜈蚣,诧异万分道:“这……这蜈蚣成精了吧?” 宇文泰蹙眉看着它,说道:“这地方怎么回事?这蜈蚣立起来,都快有人高了……” 只这时,那种爬行的响动又再次出现,这次比刚才的还要密集,他们已经可以预估这些成了精的怪物的数量,于是他们三人立马躲到了旁边一户人家里面,紧闭了门窗。 透过窗格向外看去,只见不下成百上前的爬虫从街道上爬过,它们搅动着雾气,所过之处就好像给路面还有房屋树木盖上了一层黑布。 他们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屋顶上满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觉得既恐惧又恶心。 吴雪喃喃道:“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爬虫?” 宇文泰看向外面,蹙眉道:“这地方难道是养虫窝吗?!” 蝶梦战战兢兢道:“它们……它们怎么会成群结队的出没?像是捕食一样……” 吴雪心中恶寒,胃里翻江倒海,他再也不想看一眼外面的情况,若是吃了饭,他一定会立马吐出来。 过不多时,宇文泰惊呼一声,“你们看,有东西追着这些爬虫!” 蝶梦搂着胳膊,脸色苍白,撇撇嘴说道:“算了吧……” 吴雪凑过去一看,只见又有几个硕大的黑影从雾气里面钻了出来,而当他看清那些怪物之时,情不自禁地低呼一声:“夜叉鬼!” 宇文泰诧异道:“这就是你说的那种怪物?真是……”他无法形容自己初次见到夜叉的感觉,原来跟小说里描绘的差不多,甚至还有可怖凶悍。 只见那些夜叉鬼沿着街四处跳动追赶着那些巨大的爬虫,扑啖食之,大肆饕餮,观者皆惊惧作呕。 吴雪诧异道:“这些爬虫是夜叉鬼的食物?” 他很难想象,在这个小镇子里面有这么多怪物,而他更加对这些问题产生了怀疑。这些鬼东西难道是有人圈养的吗?要不然怎么会数量如此之多? 宇文泰握紧了拳头,他现在想的全部都是潘欣欣,他向来了解她。她自从那事之后,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但是遇事也冷静清醒了很多,但是她本身却不会武功。 而之所以派他们两人来,一是因为家族之间大大小小的联系,而是因为他们可以互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形意表达 潘欣欣不会武功,而宇文泰却是天都武林的佼佼者。之所以家族的人会派他们两个来,一是因为他们多多少少与玉家的玉舞焉有关系,而这关系多半也是因为他们是同岁,也是青梅竹马的缘故。而这牵扯到天都暗流涌动的各大家族还有派系、权臣之间的关系,实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清。 而他们两人就被派来了,上面有人担心玉舞焉,就有人想要她早点死。宇文泰和潘欣欣作为她的“朋友”而来,可能并不太明确。他们虽然是从小一块长大,但是因为玉舞焉性格还有其他方面的缘故,他们道:“也许我们身体里都有着五颜六色的虫子,不光代表着我们凡尘俗世的玉望,还有另一种特殊的表达。” 超脱一切。有一种力量超脱世俗和**,一种规律不足以顾虑。权行健笑话他,说他才是该去当和尚的人。宇文泰只是有些忧郁地笑了笑,说道:“我一直在找一种力量,足以让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达到平衡,可我不想不能和心爱的人媾合,我所想的远不止这些……”权行健笑道:“看来这些东西超出了我们能理解的范畴啊……甚至有些虚幻。”宇文泰伸出了手,说道:“我们能感受到的即是存在,感受不到的,看不到的难道就不存在吗?那感情岂不是最为虚无缥缈的泡沫?”权行健笑道:“如雾亦如电,皆是梦幻泡影。修道即是修心。我劝你现在赶快出家吧,别再想女人了,赶快去当和尚吧!”宇文泰笑骂道:“放屁,老子还没动过荤腥,你想让我去清修?”权行健笑道:“面对你自己的内心吧,遵从自己的所欲所思,追求自己想要的,当然这些不是完全不受限制。没有限制的国度和**注定早亡。不计后果的狂徒除外。” 此刻,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模糊的身影隐匿在浓雾里,只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这间小房子的光线骤然变暗,永远消失在了永无止境的黑暗里。而他却对一切都惘然不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捕食场 “那么说……”宇文泰蹙眉道,“这里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夜叉鬼的捕食场?” 他将眼光从窗格后面收回,那些密密匝匝的爬虫让他心惊肉跳,那窸窸窣窣的密集肢节爬动的声响,犹如一根一根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吴雪从阴影里走出来,此前蝶梦看到这些爬虫,内心里的厌恶和恶心彻底决堤,几欲昏厥。吴雪将她安扶到后边的桌椅里,让她暂做休息。 对于宇文泰的疑问,吴雪并不能给一个肯定的回答,他们同样都是这神秘小镇的探索者,窥探者。这个冷水集神秘莫测,迷雾笼罩。这些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有些已经消失的虫类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吴雪强压下内心的恶心感,他不愿意再看一眼外面各处四处爬动的虫子,也不愿意看到夜叉鬼大快朵颐的饕餮盛宴,他感到孤独,感到眩晕。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如此密集地出现在这个小镇子里?难道是有人圈养它们吗?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吴雪把疑惑跟宇文泰说道,可是他也搞不明白。而宇文泰又担心起来潘欣欣,他的胃被剧烈搅动着,快要呕吐。他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去揣测她,觉得像她这么冷静聪慧的人一定会平安无恙,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躲藏着,远离这些恶心的虫子和以这些虫子为食的夜叉鬼。 他们屏气慑息,静听着外面令人恐慌的声音,那些声音刺激着他们的大脑和神经,他们开始颤抖。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些声音才逐渐消退。再往外面看去,已不见了那些虫子和夜叉鬼,所有都没留下,就好像它们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宇文泰四处看了看,诧异道:“这怎么可能?那些夜叉鬼来了场虫子盛宴,竟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街道依旧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冷寂静匿,那些东西霍然全部消失了,就像它们来时那样。 吴雪揣测道:“这难道是什么玄妙幻术吗?” “幻术?”宇文泰疑问道,“这些东西能靠幻术完成?” 吴雪点点头,说道:“我曾经见过一个类似的,只不过我看到的那些不是虫子,而是一群幽灵……” 他想起了曾经和兰儿一起在孤鸢集的一夜惊魂,而后来证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那些全部都是一种高超的幻术致人产生了幻觉。 宇文泰听说是幻术,竟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冷汗,不知何时,他有一种内心被人窥探的感觉,像是一个赤身露体的婴儿一般被人玩弄于掌心之间。 他握紧了拳头,他的心口还像是擂鼓一般响动着。他看到了自己的内心,看到了自己真实的玉望,如此卑劣,如此令人作呕。这些全部都是他吗?那些可能不可能的欲念,也全部都是构成他的一部分吗?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若是细看,吴雪的脸已经红了。他急促地呼吸着,好像大病了一场,神情间满是疲惫与忧郁。他的身体又开始忽冷忽热,那种奇妙的征兆又出现在了他身体里。他调理内息,压制着那团冰凉的火焰。而他看向蝶梦时,只见她神情痛苦地捂着胸口,咬着牙闭着眼睛。 “你……你没事吧?”吴雪问道,蝶梦只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她心里恨恨道:“可恶……竟然敢窥探我的内心,别让我抓到你……!” 吴雪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只见她神情恍惚,脸上浮现着两抹灿若桃花的红晕,而他一下子跟自己之前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情绪联系了起来。他没有再问她如何如何,有些话说出来就会变得无比卑劣。 宇文泰打开窗户,四面看了看,确认那些怪物已经彻底消失了之后,这才推开门走出去,只见街舍全部笼罩在雾气里,浮现出一个个黑黢黢的轮廓,而在此刻看来,这些东西充满了未知的神秘。 吴雪和蝶梦也先后走了出来,而吴雪总是若有所思地瞥向蝶梦,而她只低垂着眉眼,心里却说道:“别这样看着我啊,笨蛋!” “消失了……”宇文泰诧异地喃喃自语道,“这地方可真是够奇怪的……” 他不咸不淡地咕哝着,心里却慌张个没完。他感觉有些焦渴,他看到了自己的内心。那就是我吗?难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吗?不、不、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宇文泰感觉自己有些晕眩。 蝶梦深呼吸一下,感觉头脑清醒了很多,而在她身体周围,一种莫名其妙的香味逐渐升起,吴雪再次嗅到了这种清幽的香气,顿时内心的躁动不安逐渐下降,像是一片羽毛缓缓落地。 宇文泰抬起鼻子,说道:“这是什么香味?怪好闻的……” 正当他们逐渐平复心情之时,宇文泰忽然感觉有一滴水滴到了他脸上,他伸手摸了一下,喃喃道:“难道又要下雨了吗?”可是他感觉这“雨滴”黏糊糊的,一嗅满是腥臭味。 他厌恶地甩甩手,“靠,这是什么鬼东西,真恶心!”宇文泰无意间朝房檐上看去,只见那里正蹲着一个黑黢黢的身影,满脸“兴奋”地直盯着他,那扭曲可怖的面孔上,耷拉着一根布满倒刺的长舌头,正滴答着口水。宇文泰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哪里是雨,而是这夜叉鬼的口水! 就在此时,那怪物忽而朝他扑了下来,宇文泰急呼道:“不好,有一个怪物还没走!” 眼见着那怪物就要扑倒他,只见宇文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两道寒光一闪,他死抵住了那怪物的利爪。那怪物势大力沉,直接将他给撞了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捕食场(其二) 利剑跟那夜叉鬼相触的一瞬间,宇文泰顿时感觉似有千钧之力压道:“姐姐的心里全是他,甚至不惜伪装起来接近他、保护他。可是他的心里却装着另外一个人……”她狡狯地笑了两声,看着蝶梦,“姐姐应该知道那个姑娘是谁吧?” 蝶梦神情有些痛苦,只是那感情很快就消散了。她咬咬嘴唇,说道:“我当然知道……而且远比你知道的多。” 紫衣少女眨眨闪亮的眸子,柔媚笑道:“既然如此,那姐姐为什么还要当这个令人不齿的‘第三者’呢?莫非姐姐你竟然可以牺牲至此,二女共侍一夫吗?” 蝶梦冷笑道:“那还是怪你知道的太少了!” 紫衣是嘟起嘴,笑道:“若不是有姐姐在,也许我能发觉更多有趣的东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捕食场(其三) 蝶梦冷冷一笑,说道:“你的幻术却精进了很多,但是你却用错地方了。用幻术来窥探别人的内心,只不过是小孩子所为。” 紫衣少女悠然而笑,坐在了狐仙娘娘塑像的掌中,眼睛直盯着蝶梦,一字一句说道:“我这也是跟姐姐学的,姐姐无法责怪我吧?我可是还记得……一年前天都有个人可是被姐姐坑害的挺惨啊,原本就要平步青云,可是半路上姐姐横插一手,结果那家伙非但没娶到公主,还弄了个身败名裂,这些可都是姐姐干的好事吧?” 蝶梦轻笑道:“喔……我当你想要说的是谁,原来是‘那小子’啊……”接着她无比鄙夷地说道:“他完全是咎由自取,想要通过不择手段的方式来高升,摔得再惨也不令人觉得可惜。”她眉眼带笑,讥诮的笑,“怎么,莫非你也是他众多爱慕者中的一个?” 紫衣少女懒懒地摆摆手,笑道:“那种家伙要多少有多少,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我倒是对你身边的那个很感兴趣啊……他叫什么来着?”她若有所思地咬着手指,眼睛一亮,说道:“对了,好像是叫吴雪吧?” 蝶梦心中微微一紧,蹙眉道:“你想干什么?” 紫衣少女见蝶梦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不由得娇笑不止,“他可还真是姐姐的软肋呢!我只不过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姐姐何故如此紧张?” 蝶梦却冷笑道:“身份?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毛头小子罢了,你也会对这样的人感兴趣?” 紫衣少女眼睛里闪动着精明的光,悠悠道:“真的是这样吗?姐姐真的会对一个毫无利处的小子这么感兴趣吗?时时护着他,无时无刻不在小心,他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蝶梦想起了吴雪,想起了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的笑脸。如今他略带腼腆的笑脸,从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他脸上见到的。他已经走到了这里,就绝对没有回头可言。对于她来说亦同如是。 紫衣少女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蝶梦的神情,看她复杂落寞的脸色,微微笑了笑,说道:“既然姐姐来了,那我也就明说了。希望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在事情还没变糟糕之前……” 蝶梦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应该了解我的……” 紫衣少女略微睁大了双眼,古怪地笑了一声,说道:“看来姐姐的老毛病犯了啊……” 蝶梦微微抬脸,轻声一笑,悠然说道:“我向来害怕麻烦,可麻烦却总是找上门。” 紫衣少女笑着点点头,说道:“可姐姐偏偏喜欢自找麻烦,呃……我怎么感觉这话有些熟悉?哦,原来这是那家伙的口头禅。你们究竟是谁影响了谁呢?是他还是你?” 蝶梦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你说的太多了!”不知何时,她已经将手攀上了腰间的黑剑,斗篷微掀,一道黑光激射而出,那紫衣少女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她眼瞳中的黑光逼进,接着便听到一声呜咽,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处,只见一把黑剑赫然入目。 紫衣少女微微歪着脑袋,大睁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疑惑,鲜血沿着剑刃和她的嘴角滴落,喃喃道:“姐姐……你好狠心……我……我好痛啊……” 蝶梦缓缓收回抛出黑剑的手,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告诉我,你们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来了多少人?” 紫衣少女痛苦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真狠心……真无情……”接着她忽而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愈发凄厉,她抬起脸,神情冰冷的凝视着蝶梦,冷笑道:“可我就喜欢这样的姐姐,不然我也不会逐步姐姐的后尘啊……嘻嘻……”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颓然低下了头,鬓发垂散而下,密如海藻,细若蛛丝。猩红的血静悄悄地滴答而落,像是雾气一般在身上氤氲散来。 蝶梦暗暗叹了口气,神情间露出一丝痛苦,喃喃道:“你不该学我……更不应该跟他们为伍……” 这时候,只听堂中忽地响起一声轻笑,像是午后的风铃忽而被风吹动一般清灵。 一阵风动,蝶梦身后的门忽而被劲风刮开,她微微伸手遮挡,依稀间瞥见那团雾气之中,缓缓走出一个朦胧的身影,等那人走进,当蝶梦清了那人的身影,不由得有些错愕。 只见吴雪一手拿着黑剑,披头散发地踉跄而来,步履之处,团团血迹犹如梅花一样绽放。他神情恍惚,嘴角的血迹未干,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喃喃自语道:“你……你在这啊……害我好找……” 蝶梦心头蓦地被重击了一下。吴雪身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正不断滴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来到她身边,就那么微笑着看着她。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像是一块石头一般,手脚不听使唤。 尽管她不愿意相信,但是吴雪就真真切切地来到了她面前。他笑着伸出手抚摸着蝶梦的脸,血迹染到了她俏白的脸上。 吴雪无比关切又心疼地看着发怔的蝶梦,尽管他脸色苍白,但依旧对她露出了他有些腼腆又有些酷酷的笑容,柔声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蝶梦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颤抖,轻声道:“我才要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宇文泰呢?”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沉声道:“他……他死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蝶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的手很凉,他身体的光芒在逐渐消散,他的体温也逐渐变得冰冷。她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心跳的很快。 “你……”蝶梦长长吸了口气,她似乎能感受到吴雪身上的疼痛,那疼痛与之相连,难解难分。 吴雪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简单包扎了一下……没事的。” 蝶梦摇了摇头,她感觉自己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她开始迷惑,开始动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 捕食场(其四) 那一刻,蝶梦开始动摇,也就是那一刻,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的疼痛和她紧紧连在一起,就像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疼痛一样。他们二人早已经紧密相连,不可分割。她的心在颤抖,就连身体也在微微颤抖,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晕眩无措。这是我吗?蝶梦这样问自己。她感觉自己开始变得不像自己,她第一次产生了畏惧。 她怔怔地看着吴雪,而吴雪也在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明媚的笑意。尽管他的凤眼向来会给人一种阴沉又狡猾的感觉,但是蝶梦是印刻在里面的风景,他们早已经是枯木逢春,深深为之沉沦。你就是我想要的风景,他略显忧郁的眼睛如是说道。 “我们走吧……”吴雪轻声道,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嗯?”蝶梦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所谓地疑惑道。 吴雪轻柔笑着,附身贴到她的耳边轻轻一笑,喃喃道:“我们走吧,远远离开这里吧,再也不回来了,也不要再管这些琐事了。我们只不过是一粒不起眼的微尘,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不是吗?我曾经对家世,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感到茫然失措,可我现在不想再为已经逝去的事物烦忧……我都知道的……” 蝶梦闭上了双眼,颤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吴雪柔声细语道:“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你都……知道了啊……”蝶梦几乎是呓语一般说道,她感到自己在飘,为心上人的情话而轻若浮云。 吴雪坏笑道:“我早就知道了,这世上哪里有蝶梦?你始终在我身边,只有一个你……” 蝶梦的脑袋里好像有千百只蜜蜂在缭绕狂舞,那一瞬间,她很久以前设防的防线快要崩溃,她几乎想伸出手去紧紧拥抱他。很久了……已经很久了。无论多久,无论他们经历怎样的事,最终都会被命运的红线牵连回到对方身边。 “我知道的,我也全部想起来了,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血水相容。”吴雪笑了笑,“当时你拿着匕首靠近我,还以为你是要杀我,但没想到却是要与我定下契约,终生不变……” “这些琐事,我都不想再管了……我们一块逃吧,逃的远远的,远离这个世界的尘嚣,过我们的日子,好不好?”吴雪柔情蜜意的贴耳细语,像是一个绝妙的琴师在撩拨着他心爱又熟悉的琴弦。 “你曾经说过,想要去一个地方,我们就去那里安家如何?那里终年盛开着你最喜欢的玉兰花,我们在家的周围全部栽种上如何?” 吴雪曾经形容过秦如梦,说她是个玉兰花般的姑娘。而他也还记得,在他曾经的家中,在他的卧房前,就栽种着两株白玉兰,每到冬逝春寒之节,便会绽放出满树的白花,满园飘香。 也许,会在某处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里,有了他们的一个家,那里盛开着清幽的白玉兰,一朵一朵像是未曾开放的梦一般,终于开出来白色的花朵,幽香了一段迷惘又渴盼的岁月。 她已经等了很久了。时间有时候会漫长的难以想象,痛苦有时候会变得难以忍受,可是她都咬牙坚持下去了。她曾经在脑海里产生过无数次幻想,无比甜美的幻想,期盼着,祈祷着,每每想起就可以微笑地等待着。等这一切风波都平息,等他解开了心中的迷惑,等他再次苏醒,一个孤独的旅人回到她的身边,在一个玉兰盛开的时节再相会,那该有多美好呢? 为此,她已经默默沉受了很久,也等待了很久。痛苦无法忍受的时候,她就默默躲到一个角落里无声地流泪,并想着,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也该由我来结束这一切。她肩上的担子很重,而这时候,吴雪来到了她身边,还是像她想得那样,他们还是少年,还未等韶华流逝。 他拍拍她的肩膀,眼神有些疲惫,有些忧郁,并且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轻声说道:“好了,我来了,久等。” 那想要装帅耍酷的腼腆笑容,一无遮拦地浮现在了他脸上,然后,他必定会躲避她的目光,讪笑着伸出手指来掩盖他的表情。而她提前在他的鼻子上轻轻一弹,嗔怪道:“怎么才来?若是你再不来……” “你就要走了?”吴雪坏坏地笑道。 她轻声说道:“我还会继续等下去的……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现在,他就站在她跟前,尽管他无数次站在她身边,可是都是以另一种身份,他们无法相认。 吴雪看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说道:“我们走吧……” 蝶梦有些失神,她眉眼迷离地看着他,是的,现在他就在她面前,那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跟前,搂着她的腰跟她说一起走吧这样的情话。 吴雪笑着看着她,蝶梦也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接着,他缓缓靠近,缓缓接近她微启的嘴唇,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在他们周围绚烂,就像是梦里的玉兰花终于盛放一样。 吴雪闭上了眼睛,蝶梦也闭上了双眼,可是就在他们双唇快要挨到一块的时候,蝶梦忽而伸出了手,捂住了吴雪的嘴,挑了挑眉,冷笑道:“你这可恶的混蛋,还想愚弄我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灌进堂内,两扇门轻轻摇摆着,朦胧的雾气像是梦境一般迷离,等一切的幻象都随风而逝,这才见到,蝶梦身前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吴雪,而是另外一个人。而再看狐仙娘娘像那里,紫衣少女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一把黑剑插在神像的身上,地上也没有血迹。 被蝶梦捂住嘴的紫衣少女呜呜地发出一阵抗拒的声音,蝶梦狡黠地看着紫衣少女,松开了手。 “啊啊……好可惜,差一点就要亲到了,差一点姐姐也就可以跟心上人坦诚相会了!”紫衣少女嘟囔道。 蝶梦脸上带着一丝冷笑,说道:“你胆子好大,竟然敢算计到我头上了!” 紫衣少女嘻嘻笑道:“我这难道不是chéngrén之美吗?你们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兜圈子,究竟有什么意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时隙 我能感觉到的。尽管这感觉并不如当时热恋一个人时那样强烈明显,但若是静下心来还是能发现,自己的身体和思维都在产生一些细微的变化。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变化,细微到如同缝穴之蝼蚁、废墟之花朵。 有时候,就是在时间缓慢流逝的时候,我会明显感觉,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某种力量正在被时间带走。我曾经想了很久,最终也还是徒劳无功地把这种逐渐丧失的东西叫做“活力”。 当一个人已经不再年轻,早已经远离少年时的青春时,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时的风光似乎还在眼前,若是闭上眼睛,那些往事还会躁动不安地在眼前的黑幕上盘旋,像是一出哑剧,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了。 有时候,这种感觉会突然变得一反常态的无比强烈,强烈到凭借自己的精神力都无法遏制。阴暗面和负面情绪在逐渐滋生,无数的虾子焕发着绚烂的色彩,攀上了悬崖边的花朵。每一个青春将逝的人都有一种在悬崖上的感觉。也许不容易发现,但是那种一瞬间的恍然若失,也还是会破坏春天的好天气和原本稍静的心情。并且想到:“啊,原来我早已经从那时过来了。看,也没有什么痛苦烦恼,也没有什么太过惊喜开心的地方。” 人大多都是从“没有波澜”的时间线上平静走过,唯一的情绪波澜并不会改变事实的走向。曾经试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麻木不仁的?具体时间想来想去也没有固定坐标。我不是曾经无畏的探险航海士,人生是一片漆黑的死海,要找寻某一个特定的方位实在让人惘然若失。在那里,只能琢磨到一些不明含义的言辞话语,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地点位置,里面一些破碎的犹如老式相机底片上的人物。那些记忆深处的幽灵。他们已经消失在了这条古旧的街道上。 曾经固执的认为,凭借人脑的记忆力可以让过往的记忆都永垂不朽,但是直到有一天,我再次拿出一张当时随手拍摄的照片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分辨不出来当时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和想法来拍摄的了,更加对里面模糊不清的场景和昏暗色彩感到迷惑。 一张相片尽管看似普通,但也有它的意义。我还能找到属于它和我之间的宝贵记忆吗?站在岸边,看着通往对岸的长桥。于是一个记忆再次苏醒了。也许有个人有一天会像莫迪亚诺一般开始追寻他的根。现在,我站在一个当下时刻的坐标点上,四面是变幻莫测的场景人物,他们逐渐平稳,逐渐冷却,通过过往的印象来到了现在。 “春天,蔷的薇。”我对着这段意义不明的话看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有什么意义。而一个偷懒省事的毛病害了现在的我无法弄明白当时的我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连日期也没有标明,更别说当时的情况。直到有一天我去找一个故友,他拿出了一张照片时我才想起当时的情况。画面里光线很亮,我感觉是他照相技术不过硬导致的她的身体有些模糊。我和她站在一个院子的前面,铁门敞开着,用作围墙的铁栅栏上攀附着密集的蔷薇花。我想不起那个人是谁了。也许是这家高宅阔院的女主人吧。出于对过往的厌恶,我没有问他这张照片里记录的当时的情景。 朋友说我过去是一个很轻易就会做下约定的人,就像吴雪一样。可我不是这篇无聊小说的主人公。实际上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不过是一个各种情绪的敏感集合体,是一个极其复杂又极其简单的普通人。 他还在少年时就开始追忆了。只不过是因为“蝶梦”的缘故,他迟迟早不到属于他的独有记忆,只能在江湖上像是浮萍一样随波飘荡。也许他也有特立独行的一面吧,但那也是他突然来了兴趣觉得不无聊的情况下。吴雪是每一个复杂的普通人,而蝶梦完全是一个完美的虚幻人物,尽管她身上的特质也能在现实中找到那么一两点为原型的人物,但我感觉她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快要变得不受控制。也许他们在另一个虚构的世界里过着非虚构的人生。而我这烂笔头只能做到把他们记录下来吧。这样就足够了。其他的,海海人生,顺其自然吧。 但是在一个人最执着的年纪,真的能看淡一切做到顺其自然吗?吴雪不会善罢甘休,蝶梦不会善罢甘休。不管这世界如何变冷,不管受到多少无聊的窃笑暗箭,不管结局如何,也要像个笨蛋一样继续勇往直前下去。吴雪就是这么想的,蝶梦也是这么想的。这两个人早已经难舍难分了,这不需要解释。能有一个人能做到这样,实在是让人有种无比虚幻的感觉。那种感觉可真是奇妙无比,似乎超脱出了身而为人本该有的玉望和情感。实在是美妙绝伦。实在是美妙绝伦。让人无法理解。 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理解。也许他们只是一种特殊的标记,一种特别的象征性的符号。其他的,无法用人本身的情感去衡量。象征,特例。在这样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人的情绪还未从上一条某某信息里平复过来,就又被下一条吸引,开始躁动,开始不安,开始跟自己比对。永无止境。乐趣所在,平稳又躁动。表面平静,内心风起云涌。碎片,记忆,故事,情绪,只不过是几个逗号就能表达。其间真意该如何表达? 看吧:悸动,憧憬,期待,成双,破裂,失望,愤怒,欣喜,安慰,成双,破裂,失望,悲哀,窃喜,安慰,成双,破裂,失望,落寞,失望,平复,看淡,一路好走,随波逐流。等待,失望,小船,波流,太阳,椰子树,横走的螃蟹,仰起头的鸭子,丢弃,丢弃,捡起,再丢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捕食场(其五) 一阵风动,吹开了未紧闭的门,好像迷雾被吹散,也好像是打开了某一种心结,蝶梦伸出了手,挡住了“吴雪”逐渐靠近的脸。 吴雪惊愕意外地看着蝶梦,却只看到她狡黠淡漠的眼神,还有嘴角那微微上翘的微笑。 再一看去,这堂中哪还有此前那般风情旖旎的气氛?甚至就连周围的场景都发生了变化。 望去,只见四面墙壁古旧,瓦道:“我应该早想到用幻术对姐姐不起作用的……可是一想到姐姐深陷痛苦,我可就感到惋惜……” 蝶梦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就是你窥探我的内心所发现的吗?”她眯了眯眸子,那精明冷冽的眼神激射向紫衣少女,“你只见云霭,不见山岚。你只是探视到了人浅薄的情感,却没有发现隐藏在背后的决心。” 紫衣少女咯咯娇笑道:“我早该想到的,可惜我只顾着跟姐姐叙旧,却不知道姐姐早已经变了。” 蝶梦悠然道:“世事多变,一切都如同泡沫一样脆弱,可是你内心里若是真有所坚持,也可以至死不变。” 紫衣少女嘟囔了两声,说道:“怪不得他原来说你是头倔驴呢……都过了这么久,姐姐这点也还是没变……” 蝶梦眉头不由得跳了跳,嘴角的微笑忽而变得很可怕,握起拳头,恨恨说道:“你……你说什么?!” 紫衣少女顽皮地笑了,笑得合不拢嘴,“姐姐忘了吗?他啊,就是他啊,就是他,不是别人!” “可恶……”蝶梦恨恨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 紫衣少女感受到了那股浓烈阴冷的杀气,连忙退后两步,戒备道:“这……这又不是我说的……你可不要怪我啊!” 紫衣少女说的话,一下子让蝶梦想起了当时说这句话的人。那时她跟一个少年赌气,他挠挠头,无奈道:“你怎么跟个驴子一样?这么倔?” 说话是一门艺术。显然说这句话的人要么是没有艺术细胞,或者就是跟老相识之间才会这么说。 那时的蝶梦当时气红了脸,“你才是驴子!愣头青!笨蛋!傻瓜!” 紫衣少女的笑声唤醒了沉湎与往昔记忆的蝶梦,“这个大笨蛋,究竟是怎么让姐姐这样的人倾心的?这可算得上是夏国未解之谜之一了!” 蝶梦却只轻轻一叹,幽幽道:“因为我们都是同样的傻瓜……” 紫衣少女认同地点点头,说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可是有时候却会比傻瓜还要傻……我都不由得为你们担忧起来了啊,这一切都会有结果吗?还是说这只不过是青春的懵懂罢了,激情一过,全都如同只能追忆的年华一样,化为乌有了呢?” 蝶梦轻笑道:“呦,看不出来嘛,小金织变得这么敏感,这么多情了?莫非要到了思春的年纪?” “小……小金织?!”这下轮到紫衣少女气急败坏了,她嘴里呜呜呀呀地怪叫一通,“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加‘小’字!” 蝶梦噗嗤一笑,说道:“小金织已经长大了,改叫大金织了……” 这个紫衣少女名叫金织,跟蝶梦倒也有些渊源。而她向来被蝶梦叫做“小金织”,此次再见,二人无论是身高还是其他什么的,都相差无几。当听到蝶梦还是一如既往那样叫她时,觉得她实在是小看了自己,这不,那什么,差不多了吧,嗬。可她也觉得有些开心,这种感觉不言而喻。 金织坏坏地笑道:“姐姐……你可要小心了……嘿嘿……” 说着她伸出了手,坏笑着朝蝶梦扑过去。蝶梦只当她又会像曾经那样耍小孩子脾气,便立马退身避闪。只没想到金织的身法速度超过了蝶梦的速度,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蝶梦微微长大了眼睛,可是她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抓住,而是金织变得虚无缥缈,像是一阵风般吹过蝶梦的身旁,撩起了她耳边的碎发。 只见金织在快要触碰到蝶梦的一瞬间,整个人忽而像是散落的花瓣一般漫天飞舞,从她身旁掠过,空气中还带着丝丝的香气。那是一种金黄色花朵,花瓣散落犹似遍地金黄。 蝶梦眼睛里满是飘散着的金黄色的花瓣,犹如梦幻泡影,一下子就让她想到了曾经一次去郊外赏花的经历。 金织化散成了漫天的花朵,只有蝶梦还有些惘然,一如她当时在英璃城和吴雪道别一般。只不过,那时吴雪看到的是清幽的白色玉兰,那也是她最喜欢的花。 等蝶梦回过神来,只听背后一阵响动,一股凉意随即袭来,她有些迷惘地回过了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捕食场(其六) 蝶梦怔怔地看着眼前散落的金黄,像是被一层辉光笼罩,一股秋天独有的色彩和气息扑面而来。金织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变成了漫天黄花里的一瓣?一阵微风拂来,蝶梦忽感身后一阵冷风飒飒直灌脖颈。她一回头,一把冰冷的剑直刺而来,贯身而过。 蝶梦眼神里满是惊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前那个少女,只见她双手紧握着一把剑,眉头紧蹙,眼神既坚毅又沉稳。 鲜血沿着剑身游走,滴落在地上。金织嘴角微微上扬,沉声道:“姐姐,你如今的反应迟钝了很多,莫非是一些缠绵悱恻又无用的情感让你变成了一个为情所伤的女人吗……” 蝶梦惊愕失色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她神情恍惚,疼痛让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登时从口中溢出一道鲜红的血色。 “你……你确实已经变得很强了……”蝶梦喃喃说道,“也变得很有决心……” 金织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实在是不想戕害姐姐……只是,现在的你已经对我们来说没用了,而你还偏偏来趟这浑水……” 蝶梦轻轻笑了两声,她已经面带笑意,只是这笑意苦涩难寻其味。她强撑着痛苦缓缓走近金织,不顾剑身穿过**的疼痛,不顾逐渐撕裂的伤口。金织瞪大了双眼,几乎定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蝶梦走到她跟前,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微光,缓缓伸出手指,落在了金织的脸上,而后者身体似乎已经僵住了,维持着握剑的动作,一双眼睛呆呆地凝望着蝶梦。 “现在告诉我……”蝶梦像是梦中呓语一般,被鲜血染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让人沉沦的魔咒,“你的目的吧……” 吴雪此刻苦不堪言。不信你瞧,他半边衣服已经被扯烂,露出了有些消瘦的半臂肩膀,他双手紧握着黑剑,嘴里急促地喘息着。 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正面以武力跟夜叉鬼交锋,而让他有勇气这么做的是因为他此刻还有一个帮手。可是在往旁边一瞧,那帮手显然也好不到哪去。 只见宇文泰似乎更惨一些,他鬓发散乱,冠散簪落,上半身衣服被撕扯地七零八碎,整个胸膛都露了出来,他身体要比吴雪结实一些,虽是少年,可那肌肉已经有了男人的味道。 他双手握着剑,而那剑上还有一些墨绿色的汁液,宇文泰沉眉道:“这怪物可真是钢筋铁骨……” 吴雪脸色并不好看,他微微苦笑两声,喟叹道:“我们跟它缠斗半天了……” 之前,在夜叉鬼初现,蝶梦暗自逃离之后,吴雪和宇文泰二人联起手来与之都了百十回合,先是在怪物身上一阵乱挥胡砍,却也只是在它犹如钢铁一般的鳞甲上留下了个小刻痕。 而吴雪之前屡次跟这怪物交手,自然是知道它的弱点无疑就是身披甲胄的武士的弱点,例如脖子、腋下、锁骨、腿弯、脚后跟之类。 二人兵分两路,从左右各自攻去,可收效甚微。那怪物似乎有一脑两用之奇技,左右半身动作可以分开并用,且威力不减。于二人合攻数轮,那夜叉鬼只游刃有余,且屡次施险,差一点要了他们俩的小命。有惊无险,也只是破损了点衣服皮肤,并无大碍。 他们分别朝着那夜叉鬼的弱点之处攻去,而那夜叉鬼防范甚是严密,屡次攻将下来,非但未得手,反而惹得自己体力不支,内息紊乱。 他们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宇文泰便对吴雪说道:“这样,你去诱敌,吸引住它的注意力,我趁机去攻它要害!” 吴雪看着对面那神情可怖的夜叉鬼只感觉浑身打颤,“哎哎哎,你怎么不去吸引火力,我去抓机会?!” 宇文泰“啧”了一声,古怪地打量了一番吴雪,说道:“你一看就是细皮嫩肉的,夜叉鬼一定喜欢,你看,它看你的眼神都很柔情蜜意……嘿嘿……” “柔情蜜意?!”吴雪只干巴巴地苦笑了两声,“这怪物脸上但凡能有一丝柔情蜜意,我也不会这么害怕……”之前吴雪屡次进攻,体力消耗很多,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竟然连腿都在微微颤抖着。 二人推脱一番,无果,这夜叉鬼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又朝着他们猛扑了过来,又与之纠缠片刻,吴雪终于是狠下了心,一咬牙,一跺脚,心想:“我什么样的怪事乱事没见过?难道还怕这样一个光天化日之下的小夜叉鬼吗?” 如此想着,胆气便稍稍来了,可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背后忽然被人踹了一脚,吴雪登时身体不稳,踉跄着扑向了夜叉鬼!那一瞬间,吴雪明白了,这完全是宇文泰那小王八背后使诈,将他给一脚卖了出去。 “走你……!” “你大爷的……?!” 吴雪未加防备,而那夜叉鬼就在眼前了,向着吴雪敞开了怀抱,只是那怀抱一点也无法让人产生美好的幻想,只能让人胆寒。 他赶忙竖起剑,而那夜叉鬼也完全被吴雪吸引了注意力,挥爪直向吴雪面门。吴雪心中一沉,只道是自己今天难逃一劫,全被这小子给坑了。 就在那时,吴雪招架抵挡,宇文泰忽而窜身上前,从侧面出剑,直刺那夜叉鬼的腋下。那夜叉鬼反应不及,被宇文泰刺个正着,登时暴跳如雷,满是獠牙的大嘴登时惊叫了起来,格外凄厉怪异,利爪一用力,出剑格挡的吴雪直接被拍飞了出去。 他嘴里呜呜呀呀地怪叫着,而宇文泰见一招得手,登时喜不自禁,正想笑两声壮壮气势,嘴巴还没张开,就见那发了疯的夜叉鬼干脆连剥皮抽筋这些过场都省了,直接长大了嘴,向着宇文泰啃了过来! 而宇文泰眉眼一凛,此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只见剑光一闪,利剑直贯夜叉鬼的口喉,洞穿而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捕食场(其七) 那夜叉鬼吃疼,登时剧烈的地扭曲起来,还不断发出刺耳的怪叫,令人闻之胆寒。可是宇文泰没有松手,他死死握住剑柄,而那夜叉鬼还不断地胡乱挥扑着他,他见机快要被利爪切割到,立马往后一撤,飞起一脚踹着那把剑的剑柄,那剑又没入三分,蓦然间,一道绿液喷了个他满身。 宇文泰连往后退却几步,冷眼看着那怪物,它只狂乱地挣扎一阵,便没了声响,轰然倒下。 吴雪和宇文泰二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二人笑着对视一眼,像是多年精诚合作的老友一般,露出了微笑。接着,吴雪忽而感觉不对,恨恨道:“你小子卖我!” 宇文泰哈哈一笑,说道:“男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不,那夜叉鬼已经死翘翘了。若不是你靠色相牺牲一下,死在这里的,没准就是我们了!” 吴雪心中恚怨至极,只感觉这小子太不靠谱。他眼神古怪又狐疑地看着宇文泰,后者讪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道:“唉,怪物是解决了,走吧,去看看你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他们二人在周边的房舍街道寻找下来,始终找不到蝶梦的身影,吴雪吆喝了几嗓子,声音也还是沉入了翻滚变换的雾气里,像是被吞噬了一般。 吴雪起了疑心,他无比担忧地四面看了看,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四面还是茫茫的雾气,她会跑到哪去呢?之前不是让她先躲起来了吗?莫非是她在跟他捉迷藏? 宇文泰擦了擦身上夜叉鬼喷出的绿液,怪异地撇撇嘴,那绿色血液的味道腥臭无比,几乎快要让他呕吐。 他进到屋子里,找了一口井,打了一桶水,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这才感觉舒服了很多。 “这夜叉鬼可真的厉害……”宇文泰嗅了嗅自身散发的气味,皱了皱眉头,“这下好了,我彻底变成了臭男人了……” 可吴雪心下想的全是蝶梦,哪还管他香不香,臭不臭? 他只恨此地浓厚的雾气久散不去,只怪自己力量太过渺小,若不是有宇文泰相助,恐怕凭他自己一人之力非但不能解决掉这个怪物,反而还要搭上自己和蝶梦一条命。 宇文泰从包袱里重新拿出一件干净衣服,换好了以后对吴雪说道:“走吧,她应该是自己先离去了。” 吴雪虽然也很想这么认为,但是这地方实在古怪,怪人怪物在此地浓厚的雾气里逡巡匍匐,谁知道蝶梦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被什么东西抓去? 宇文泰知道他心中惶惑不安,安慰道:“别沮丧了,快走吧,你找你的蝶梦姑娘,我找我的妹妹,正好顺路。” 吴雪苦笑道:“你难道就不害怕她们遇到危险吗?” 宇文泰长长叹了口气,像个老父亲一样喟然道:“女孩子不是只要留在身边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她们有她们自己的办法,这点你要相信她们。如果连起码的安全意识都没有,那无论是什么人都是个装傻充愣的蠢蛋。” 他们俩休息一阵,这便又上路继续探寻着未知的、尚且封闭的地域。与此同时,在吴雪和宇文泰打败这只夜叉鬼再次出发的时候,另一边的蝶梦和金织也陷入了一种迷宫之中。 蝶梦的手很冷,像是一块坚冰一般抚摸在金织的脸上,后者有些呆怔地瞪着蝶梦,身体也不知不觉僵硬了起来。蝶梦嘴角不断滴着血,一双眼睛看不出什么情感,她不顾利剑穿体的疼痛,走近了金织,说道:“现在,告诉我,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其他人在什么地方,你们有什么目的……” 金织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这就是你临死前的心愿?还是说这是会困扰着你下地狱的疑问?” 蝶梦只淡淡一笑,沉声道:“你别无选择……”在她的身体周围,忽而升起了一阵绯红色的轻烟,环绕在她们身边,散发着有些甜到发腻的香味。 不知道为什么,金织忽而双手拿剑不稳,退后了两步,随着动作猛地将剑从她身体里抽出,蝶梦面色忽而一红,随之倒伏在地。在她的嘴边,溢出来一片血迹,与在她身体的伤口处溢出的的血迹交合,宛若一朵血梅盛开。 金织阴冷地笑了两声,形容间略显癫狂,“这是你自找的……!你明明可以脱身事外,却偏偏为不相干的人深陷于此!”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着地上还有一丝气息的蝶梦,冷然道:“世情如梦的传说,就此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倒伏在血泊里的蝶梦微微抬起脸,伸出手指指向金织,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是她伤势过重,已无生还之理。她忽而露出了微笑,那笑容无比惨淡柔弱,像是一朵濒临败坏的花朵。 金织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大难临头逃出生天的生还者一样,急急喘了几口气,这才稍微放松一些。 “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说吗?”金织手中的剑还在滴血,“要不要让我留他一条小命?” 她赢的并不轻松。靠幻术跟一个精通幻术高手比拼,实在是一件很冒险又很危险的事。好在她赢了,蝶梦败了,败者唯有死路一条。可她到了现在还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面前这个倒在血泊里的少女给她的压迫力实在太强,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可她是胜者,打败了一个盛名已久的高手,着实是一件很令人骄傲的事。 血泊里的蝶梦忽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手指依旧指向一边,就在此时,金织忽而怔住了。因为她忽然发觉了到了异处。就在此时,在她的背后忽而响起来一个女子娇俏的笑语。 “你真的以为,打败我了吗?” 金织忽而神情一怔,从背后袭来一阵遮天蔽日的寒意。她猛的回过身,只见在狐仙娘娘塑像前,赫然站着一个红衣少女。正是蝶梦。 金织往后看去,只见地上本就空无一物,哪里有濒死的蝶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捕食场(其八) 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对她来说,“世情如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一样笼罩在她头上,让她看不到蔚蓝悠远的天空。而现在,这个曾经强大的存在,就倒伏在她面前,气若游丝地在身下徐徐绽放出一朵殷红的花。死亡的阴影攀上了她娇弱的容颜,狱门的属官正在朝她抛出勾魂之索。 可她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微笑?笑得如此刺眼,就像是嘲讽,嘲笑一个深陷于梦幻的迷途少女。蝶梦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金织的命运。 金织胸口微微起伏,她明白,要战胜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并不容易。不过最后的胜者是她,蝶梦已经败了,苟延残喘地倒在血泊里,等待着她香消玉殒和传说终逝的命运。 她微微咬了咬银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要不要我留他一命?” 鬓边的发丝黏连在蝶梦嘴角的血迹上,她微微动了动嘴,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已近失语。 金织握着剑,剑还在滴血。 “你放心,那家伙对你来说可能很重要,但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小人物无法改变结局,我可以留他一命。”金织淡淡说道。 只是,为什么在蝶梦脸上的笑意为什么会愈发狡黠魅猾?像是一只狡猾的红粉狐狸,那狐狸嘴角勾引着金织的心魄。 蝶梦的手指依旧寓意不明地指着金织,与此同时她脸上的讥诮笑意达到了道:“我没有理由要加害与你……” 金织忽而笑了起来,恨恨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别做梦了!” 随后,她发觉了这句话几乎等于没说一样。因为,在她面前的那个似妖似魅的红衣少女,一直都在梦里,从来没有醒来过。 蝶梦淡淡一笑,她眼睛里噙着一层祈盼的、朦胧的雾气,像是一朵白玉兰般徐徐盛开。“也许吧……也许我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很多……” 她眼前浮现了吴雪的身影,想起了他笨拙挥剑时的情形。不为害人,只为救人。尽管有些说大话,但是她还是满目憧憬地记在了心里。 “……你这混蛋!!!” 金织气恼地挥起剑,倏忽之间便欺身攻来,“你在梦里,那我就让你清醒过来!!!” 蝶梦眼神淡然地看着金织,就在她的快剑竖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忽而折身将插在神像上黑剑一抽,横着格挡。金织气恼至极,也顾不得许多,手里的剑霎时间寒光飒飒,二剑相交,恰似鸾凤和鸣,星斗如云。 二女之间剑影晃晃,如烟如缕纠缠不休。金织忽而掣剑刺击,蝶梦脚下生莲,侧身往边上一躲,手中的黑剑甩出了一道剑花,只那么一挑,未加防范的金织手中的剑拿捏不稳,登时利剑脱手被挑了出去,斜斜地刺入堂中香案上,没入半身。 而那黑剑的剑尖已经抵在了金织的脖子,她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蝶梦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内息太躁,若是能安下心来详端攻防,比拚剑法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金织讥笑道:“我不要你教我!” 蝶梦黯然道:“可你还是不明白……” 金织脸上带着冷笑,“你也不明白,你怎么能了解我呢?” 蝶梦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想伤你性命,而你也不该合他们为伍,祸乱天下……” “不用你说!”金织恶狠狠道,“今日你若是不杀我,来日我必将杀害别人。你要怎么做?” 她冷笑着看着蝶梦,把这个两难的问题提给了她。可蝶梦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世道虽然很浑浊,但也还是有着那么微薄的希望存在,你何不放下心中成见,做了游人,去江湖上看一看?” 金织沉声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是讥讽和无奈,“我看遍江湖,满目疮痍,道义沦丧。我望断天涯,自我疯狂,不见希望。当今夏国只不过是一个自我满足的胖子罢了,看似身强力壮,而污秽病疟内积。这就像是一滩满是烂泥沼气的死水,姐姐你难道看不到那快要爆裂开的蓄水缸吗?真正要看清的不是我,而正是姐姐你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梦姑娘 若是比较敏感一点的人,若是有留意周遭的人,若是注重内心的人,也许会发觉金织的话有点道理。你要去江湖上走一走,看看各地的风物,也许会得到一个自己的答案。只是这样凭借着个人意识得来的答案,多数并不相同,甚至不相通。 蝶梦深有体会。她也曾经一度以为着噩梦终将降临,灾难会落到每个人的头上,可是如今她愿意去相信,相信这江湖再怎么不堪,也还没到崩溃倒塌的地步。她心里还有一丝微薄的希望,憧憬着光芒会有一天把每个人都照亮,重生希望。她是这么鼓励吴雪的,每当他觉得心灰意冷之时她总是会这么说,其实也在鼓舞自己。 蝶梦黯然叹了口气,把黑剑从金织的脖子边上掣回,幽幽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也很认同你的观点……” 金织有些诧异地看着蝶梦,失笑了一声,蝶梦看着她的眼睛,接着道:“宁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谓大丈夫也。就算这世界再怎么破落,也不该放弃内心的希望……” 金织噗嗤一笑,说道:“姐姐虽是女儿身,可心气倒不比男儿小!” “心气高?”蝶梦有些错愕,接着她嘴角微微上翘,“我也许不是心气高,只是我想要的东西,暂时还未得到罢了。” 金织笑道:“你就这么确定,你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蝶梦轻笑了一声,悠然道:“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之理……” 她微笑着靠近金织,而后者闻到了她身上那冷幽的香味。她动弹不得,像是一块石头一般直愣愣站在那里。蝶梦贴着她的耳朵,悄声道:“我想要的东西全部唾手可得,因为我从来不把眼光放到九霄云外、深海谷底,我只看到了身旁的美好……” 然后她在金织耳边说道:“你有多长时间没去看看金盏花了?” 对于这有些模棱两可的话,金织却有些失神。蝶梦身上的香气把她紧紧包围,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下沉。 “现在,我要恢复身份了……你好好睡一觉罢……”蝶梦像是梦话一般说道。 金织沉入了花海里,一阵风动,满目的黄花像是波浪一般翻滚起伏。她看到了千百只蝴蝶从花丛里飞出,围绕她飞舞。 “幻海花蝶……”她喃喃自语道,随之堕入了安详的梦境。 蝶梦把她轻轻横放在狐仙娘娘塑像面前的石台上,随之跑到庙外,燃起了一堆火,只见“浓烟滚滚升青云,烈火灼灼焚迷霭。” “这样他们应该会被吸引来吧……”蝶梦看着跳动的烈火说道。 接着,她缓缓走到狐仙娘娘庙内,看着石台上安睡的金织,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狡黠的笑,喃喃自语道:“真是抱歉了,小金织,我要借你衣服一用……” 话说另一边,吴雪和宇文泰打败了夜叉鬼,继续踏上了探寻之路。 宇文泰一直蹙眉闻着自己身上的气味,“这夜叉鬼的血……怎么味道这么古怪?臭烘烘的,我这下真的成为臭男人了……” 吴雪笑着瞥了瞥宇文泰,说道:“看不出来嘛,你剑术挺不错的……” 宇文泰怡然笑道:“那是当然,小爷我也可算是天都剑术一流的人物,那小小怪物,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吴雪苦笑两声,心想:“你小子剑术是不是一流我不知道,但是手脚不干净肯定是的……”他还记得宇文泰那惊世骇俗的一脚,把他踢到了夜叉鬼的怀抱,差一点把他的小命给踢没了。 宇文泰心里挂念潘欣欣,随口吆喝了几嗓子,可是声音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一点回应。这个集镇依旧被迷雾笼罩,四面一片朦胧,房舍树木隐匿在雾气里,像是一个个黑黢黢的阴兵。 他们浑身沾染着雾气,湿漉漉的,而久居明媚的天都的宇文泰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早已经快要抓狂。他抹了抹脸又抹了抹头发,没有一处不是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有一种发霉的陈腐气味。 他们沿着街道径直向云雾笼罩的集镇深处走去,不多时忽见远处的景象忽而变得模糊扭曲起来,里面模糊的黑黢黢的房舍影子逐渐黯淡,一道浓黑的烟雾龙骧而起,还有隐隐的火光。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忽而一同朝着那着火出奔去。 蝶梦烧的柴火久浸雾气,变得很潮湿难燃,而她倒了一罐火油,潮湿的柴火不充分燃烧升起了股股浓烟,她呛了两声,看着跳动的油火,眼睛里也升起火焰,喃喃自语道:“马上就能跟你相见了……要说些什么话呢?” 吴雪和宇文泰直奔浓黑的烟升起的地方,只见街边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一些房舍的轮廓开始模糊消散,愈往下走去,愈是发觉身置梦幻。 吴雪看着周围的变化,眼前的场景逐渐开始模糊不清,不多时便见那些房舍、街道、树木开始消散,在雾气中匿去了身影。 “这……这也是幻术吗?”宇文泰看着场景的变化,惊愕不已。 但见身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一切依旧如常。 吴雪思忖道:“大概只有这里是经过幻术伪装的吧……” 宇文泰握紧拳头,恨恨道:“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尽施展这些歪门邪道的术法?!” 这时他们才发现,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整个集镇都落在了背后。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静匿之地,周围树影戚戚,杂草丛生,放眼望去,一片荒凉萧瑟之景。浓烟就是在林子里升起。 吴雪和宇文泰急切知道真相,并未做过多揣测和停留,直身扎进了被烟雾笼罩的树林里。他们加快脚步,在林子里穿行一阵,便见一个破败的古庙步入眼帘,浓烟火光就是从古庙里燃起。 二人对视一眼,便定了定心神,一同朝庙内走去。这个庙不大,过了两道门,便来到了主殿的院内,庙门正大开着,外面燃烧着火焰,在堂内站着一个紫衣少女。 听到脚步声,那少女回过头,露出了一个魅猾的微笑。 “呦,原来是你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梦姑娘(其二) 吴雪和宇文泰行至镇外,忽见一道冲天黑烟龙骧而起,其间闪烁着火红的火光。再一瞧周遭之景,原先他们所处之地乃是一片永无止境的集镇街道市井景象,而此刻眼前那房舍屋瓦、蛇道古柏俱是形廓隐匿,犹如海市蜃楼一般消退在人的视野里。 二人俱是惊奇于此,只道是着了一个高妙绝伦的幻术,在场景里兜圈子。他们当下所处之地已经到了镇子外面,若是按照之前的幻象,必定要在浓雾里蜿蜒的道路上折回去,是意如此。现在周围是一片荒野,而这个集镇已经落到了他们身后,只见放眼一片荒草萋萋,树影戚戚,似有迷雾千年不散,似有哀怨千里难停,大是摄人心魄的萧瑟凄清之荒唐景。 只是如此看着这般凄清,吴雪和宇文泰便觉一种跨越千百年的哀怨与荒凉浸透心扉。他们未做停留,只消一个眼神的会意,他们便紧接着动身朝林子里扎去。林子里横木荆棘丛生,荒村古道难寻,回首不见来路,放眼不见出路,实也是一派迷离扑朔之地。 他们望着那浓烟升起的地方,加紧速度朝那边赶去,不多时便见一古刹突现于眼前。只见其敝瓦残垣,古柱独撑天。萋草荒树,蔓延尽荒唐。浓烟便是从此地升起。 宇文泰喃喃低语道:“这里想不到还有此种古庙……不知是何人在此?” 吴雪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他怔怔地看着此间景象,一种独特的感觉被北风裹挟着扑面而来,他定了定心神,心里想着:“这里可真是个破落凄凉地……” 他感受到内心的惶恐与不安,而他发觉这种感觉也在感受着他无比真实的存在他的心间,只是这么看着这间古刹之景,他便觉得一种难以忍受的情绪堵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来气。 宇文泰胳膊肘碰了碰吴雪,“诶,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吴雪回过了神,微微笑了笑,轻叹道:“没什么……我们进去瞧一瞧好了……” 他们还是从门里进的,尽管这古庙的半边墙壁已经倾塌了,但高槛赤门依旧在,他们撩衿而入,像是迟到的香客一样蔫蔫徜至院内。只见满园萧瑟凄清之景,正是“荒叶裹雾缱绻下,抟茎疏风凤翥起。” 不当言说。乌黑的浓烟便是从此地升起,他们看见还未燃烧殆尽的火堆柴火。宇文泰蹙了蹙眉,凑近对吴雪轻声道:“你瞧这,这么个破落庙,竟然还有人烧纸祈拜……” 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苦笑两声道:“别……别胡说,这里荒无人烟,怎么可能还有人行此冥间之事?” 宇文泰伸着脑袋朝堂内望去,登时吓得一个激灵,愀然道:“你看,那庙堂内有个人!糟,还是个女人!” 吴雪也是看去,只见里面确实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紫衣,正背对着他们,而那女子面前,赫然便是一尊造型奇异的神像。而那神像不是他物,正是狐仙娘娘塑像。吴雪此前听起过老癞头描述,一下子便认了出来,只见那狐仙娘娘像狐首人身,笑容诡异奸猾,端坐石台上,一手回敛似捻花挽袖,一手前伸似取心噬魄,恁的可怖。 而那紫衣少女在狐仙娘娘塑像前躬身行礼,双手胸前握,双足齐并,紫衣染烟,撼颤人心。 顿时,一种奇妙的感觉向着吴雪飞来,微风掀起那女子的裙摆,飞沙碎屑扑面扬起,二人捂着口鼻行将过去,听闻脚步声,像是一个乐师调拨清弦,她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随之悄然回过脸去,只那么一瞧,与吴雪宇文泰二人撞个对视。 见此女容貌,吴雪顿时心头一颤,喃喃自语道:“蝶梦姑娘,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而他又见蝶梦换了身衣物,此前又是一副祈福奇象,愈发觉得她行迹可疑,难以揣度。 吴雪刚想走过去,便被宇文泰横臂拦下,只听他低声道:“且小心。”吴雪有些不解,看向那紫衣少女,而她见了他们二人,便悠然回身,只见她媚笑如狐,凤眼透光,双眉挑了挑,便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悠然道:“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雪容弟弟吗?” 吴雪一怔,听到这个称呼,又见此女笑容似魅,既精明又狡猾的模样,怎么也不可能是蝶梦。他忽而想起,眼中光芒一闪,疑道:“你是……秦姑娘?” 那紫衣少女,正是秦如梦了。她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微微颔首,扬起眉头笑道:“正是巧啊,雪容弟弟,我们又见面了……” 吴雪苦笑了两声,心中不觉得这一切正是太巧了。他好像无时无刻都能与她相见,在某个未约定的场合,在某个未期许的时间,他们便就又突然偶然的相遇了。 宇文泰惊奇不已,他看看秦如梦,又看看吴雪,小声道:“怎么回事?这姑娘怎么跟蝶梦长得这么像……只是突然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这天底下,没准就有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宇文泰觉得诡异无比,他诧异地看了看他们,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最后古怪一笑,说道:“可真是怪了,不出天都天地远,一出天都奇事现……” 他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又为何只身在此古刹?” 秦如梦微微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你何必以此审讯犯人的态度对我?” 宇文泰登时哑然失语,自知有些紧张怀疑而说坏了话,被她这么一反唇相讥,顿时窘迫难耐,面红耳赤。 见宇文泰窘相,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这下你也知道这姑娘伶牙俐齿,我之前可是没少吃她的苦……”他想起了秦如梦之前跟他说过的话,无不是想要压人一头,几乎让人提不起脾气。 秦如梦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吴雪,吴雪脸上有些发热,躲避着她的目光,咳了一声,说道:“秦姑娘……有没有见到呃……一个跟你很像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交换身份 于此狐仙娘娘庙里突见秦如梦,是吴雪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他几乎觉得这就是巧合了,可若是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可秦如梦就是这般神秘莫测的一个姑娘,不显山露水,也不拖泥带水,如风蹁跹而来,随云飘扬而去,只留给人一个只供回味的幻想。 此时她又突然出现在这个被迷雾笼罩的集镇里,突然出现在了这个狐仙娘娘庙里,只是这一次,她又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呢?吴雪向来揣测不透秦如梦的心思。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虽然他们算是老相识了,但是却还是如第一次见面那样令吴雪紧张,她本人的压迫力似乎也太强大了。 “秦姑娘,不知你有没有见到,呃,一个跟你很像的人?”吴雪低垂着眼眸,几乎不敢抬头看她。 秦如梦笑了两声,说道:“听你之前说有一个跟我很像的姑娘我还不相信,如今一见,倒也真是神奇……” 她微微侧开身,只见一个红衣少女平躺在狐仙娘娘塑像前,而那身衣装打扮完全是蝶梦的样子。 吴雪心中微微一紧,见蝶梦如此昏厥不醒,不由得踏前两步,对秦如梦说道:“你……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秦如梦冷笑了一声,蹙着眉头凝望着吴雪,淡淡道:“别过来了。这古庙里面有机关,你若是不小心踩踏到不该踩的地方,就会触动机关,可是要小心被射成刺猬哦……” 吴雪顿时停下脚步,浑身像是灌了铅似的难以动弹,他和宇文泰一同站在门槛边上,望着秦如梦和她身后那个躺在石台上的“蝶梦”。 秦如梦脸上带着一抹即有些许冷冽又有一丝狡猾的笑意,说道:“看不出来嘛……你倒是挺关心那个……这个跟我很像的姑娘。” 吴雪苦笑道:“互相关心,人之常情也。” 秦如梦笑道:“人之常情……雪容弟弟可真是多情啊……”她瞥了吴雪一眼,心里对他恼恨至极,只觉得他向来都是只关心别人,可是转念一想,只觉得自己真是小肚鸡肠,竟然连自己的醋都吃起来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说道:“你且放心吧,她没事,只是暂时需要好好睡一觉罢了。” 宇文泰多看了秦如梦两眼,他心里的感觉愈发奇怪起来,这个姑娘,他好像在哪见过,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比见到蝶梦还要强烈。可是,他们在哪见过呢?他始终想不起来,秦如梦的脸无法跟他记忆里的任何一张脸匹配。 秦如梦看了看宇文泰,悠然道:“那边那个可是宇文家的?” 宇文泰微微一怔,回道:“正是,在下宇文泰。” 秦如梦点点头,喃喃道:“我说怎么跟宇文荣拓这么像呢,你是他儿子?” 宇文泰说道:“他正是家父。” “哦,是了。”秦如梦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宇文泰狐疑道:“姑娘可与我家有些渊源?我怎见姑娘如此面生,却又如此熟悉呢?” 吴雪在旁苦笑,心想:“你这话已经对蝶梦说过一遍了……” 秦如梦淡淡道:“渊源嘛……谈不上什么渊源。毕竟宇文公子乃是天都大家子弟,也许我在某个名流场所见过宇文公子呢?这般觉得眼熟,也就贸然认识了一下。” 宇文泰脸上的微笑很古怪,也很僵硬。他已经有了吴雪的感觉,秦如梦言辞间总是不知不觉压人一头,但是也并不让人讨厌,只是那些若即若离,既熟悉又冷淡的感觉很让人无可奈何。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秦姑娘为何在此?蝶梦又是怎么回事?” 秦如梦饶有趣味地看着吴雪,“好久不见了,雪容弟弟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闲话?”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这怎么能算是闲话呢?秦姑娘也见了,这里古怪诡异的紧,加之先前这里发生了屠戮整个集镇的惨案,这一切,秦姑娘了解多少呢?” 秦如梦微笑着轻叹一声,无可奈何道:“雪容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急,容不得姐姐跟你叙叙旧吗?” 只听她言语无不是柔情蜜意,还有些许哀怨忧愁的意味包含其间,吴雪闻之顿时红了脸,苦笑了两声。 宇文泰狐疑地看着吴雪,他只感觉这二人之间有古怪,他们是情侣吗?看起来不像。他们是姐弟吗?看起来也不太像。那么他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如今这一男女关系可真是复杂又无聊,宇文泰腹诽道,这也许就是男男女女之间的所谓“暧昧”、“**”吧。 秦如梦见吴雪窘迫,便轻轻地笑了笑,悠然道:“这个姑娘,大概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蝶梦吧?她的确跟我很像,初次见到,着实让我吃惊不小。” 吴雪问道:“她怎么跑到这里了?秦姑娘又为什么在这里?” 秦如梦笑道:“我云游此地,偶然发现一狐仙古庙,饶感兴趣,便在此停留了片刻,只没想这姑娘突然跑到了这古庙里,似乎受到了一点惊吓,好在没受什么伤,我平复了她的内息,让她好好睡了一觉……” 对于秦如梦的话,吴雪只感觉一半可信,一半可不信。秦如梦向来是行踪诡秘,性格娇病乖张,如何去揣度她的心思呢?她也从来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内心的想法,他人更无从得知。 “怎么样,这样雪容弟弟可稍微安心否?”秦如梦娇笑道。 吴雪喟叹一声,说道:“多谢秦姑娘救助,是我多虑了……” 可没想到秦如梦却发了火,她恨恨地跺了跺脚,冷笑道:“要感谢也是她当面感谢我,你感谢我算什么?你是她什么人啊,情人?嗬,雪容弟弟可真是见异思迁啊……见一个姑娘对你温柔,你就对她关怀备至,这样可是会让女孩子误会的哦……” 宇文泰鄙夷地看了吴雪一眼,在旁喟叹道:“我只当雪公子乃是个正派君子呢,没想到也是个处处留情,沾染是非的花花公子啊……”潘欣欣之前在天都情陷那小子,着实令宇文泰对此不齿,如今一听秦如梦如是说,心里不由得对吴雪的习性鄙夷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一种表达 有了自家妹妹潘欣欣之前在天都热恋的那小子的经历,宇文泰对这类花花公子们甚是反感,只觉得他们把全部的经历和身上那仅存的一点聪明劲儿都用来挑逗女孩子了,而说起其他都是那么空洞乏味。老板,来给这盘香草味冰淇淋里加一点海盐沙冰,或者再加一点小小的哀伤,在这样一个夏日,看看能不能渲染出一个比较有趣的背景。欢聚的人群,嬉闹的还孩童,拍打着堤岸的潮水,一群人,一个人,椰子树,横着走的螃蟹,飞进海里的鸥鸟。这是什么。这样算什么。听了宇文泰的话,吴雪只黯然无言以对,他想让一切都变得简单易懂,可是却偏偏要剑走偏锋,在一条正常的轨道上越轨。多么复杂,多么的复杂,一切都要简单化。一切都不能简单化,想的要多,思维要细腻,逻辑依旧要清晰。清晰。混沌。只要你某一方面比较特别,就一定会被人注意。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透明人,做一个毫无杂质的透明人。多么简单,可以随波逐流自我欺瞒。多么复杂,还要口口声声说一些自我欺瞒的话,并告诫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在寻找。寻找什么,不知道。也许什么都可以,也许什么都不可以。它可以让任何一样事物走到近旁,却由不得什么多余的东西走进心里。像是一片桑树叶被恶心的白虫啃食。像是一个卑劣者在演绎。吴雪回想起曾经在芙蓉城时的情景。那里水道纵横,岁夏一一风荷举。舞蹈,舞蹈,像荷叶一样在淤泥里舞蹈,生出一个苍白之藕。那时他喜欢自己一个人沿着河岸边上踽踽独行着,无心去欣赏什么风物,无论是清澈的河水,还是放眼望去的淡粉色荷花的硕大花朵。那时所有人都很忙。但是吴雪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忙什么。他就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家子弟一样,喜欢独自沿着远离人迹的地方行走。有时候他会感觉自己的灵魂如此匮乏,如此的苍白无力,而他的躯体依旧年轻,依旧还是一个孩童的模样。喧嚣着,躁动着,不安着,等待着某种变革。他就坐在那里,却感觉自己离自己这么遥远,眼见的一切都开始远离自己,就好像是另一个人看着别人所看见的东西,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他需要一种粘合剂,把自己躁动游离的灵魂与之死寂昏睡的躯体粘合,让他们达到完美的契合,而不是互相排斥,做着互相违背的事情。自己与自己这么遥远。遥远到再次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就像是每天醒来都变了一种不一样的面孔去面对世界的预定好的格局。如此狭隘自大。如此卑躬屈膝,如此可悲。他在笑着,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他在走着,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他只是一个游魂在漫漫长夜里逡巡着,他只是一个残缺的音符在纸面上停留着。他忽而想起吴月曾经问过他的话,你为什么在走路的时候笑着。吴雪很像回答她只是因为他想笑,想保持一种礼貌性地微笑。可是作为姐姐的吴月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自家小弟似乎在精神方面出了一些问题。要不要带他去看医生呢?还是去卜卦算命吧,吴雪这么回答她。他亟待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于这玄妙时空的答案。他知道自己已经与之紧紧相连不可分割。他想起了那次的经历,只有他们姐弟二人。吴雪向来对正常的东西不感兴趣,就像他不喜欢去看医生一样。比起目的地,吴雪更喜欢的还是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的情绪。他兴奋,满怀期待,像是一个等待着什么的小孩子一样期盼着,但是到了目的地以后便会发觉一切都索然无味。都是那么的匮乏无趣,充满了刻意、虚伪、假冒的恶劣气息,让他只想赶快逃离,赶快逃离这里吧!他们二人就这么在城中到处闲逛游走,吴月双手背在后面,抬头看着山间避暑的凉亭,喃喃道:“欸,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呢?”吴雪问道:“想做的事?”吴月说道:“就是一些目标啊,计划啊什么之类的……”吴雪沉默良久,他怔怔地看着对面一家店铺里的客人,只感觉像是在看一出深巷暗街里的一场神秘莫测的皮影戏。“这些……都没有吧。”吴雪只这么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他只是一个游魂,一个寻找着生前躯体的幽灵。吴月拿出手帕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便拿起折扇打量了一阵,看着上面的字画,看了半天也好像没看出什么头绪。“你呢?”吴雪问她。吴月只是摇了摇头,反而对他笑了起来,说道:“我想……”吴雪已经忘了她是怎么说的了,在那段话之后的话是什么样的呢?代表了什么样的含义呢?他只记得她朦胧的动作,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泛黄的阴影一般。她擦着汗,脸愈发显得白皙,嘴唇红红的,他们都发觉到自己不知不觉间丢失了某种活力。她是第一个。那时候,吴雪才明白,吴月为什么会单独跟他出门闲逛,也许就是想要逃脱某种宿命吧。她作为吴家的长女,已经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可是她还未见过那个人,对那个人一无所知。家中已经开始给她物色,物色一个后半生相互搀扶的人。那一刻,吴雪感到无比悲哀。若是连自己的爱人都无法选择的话,还有什么情可谈?她带着丝丝不安与期许,只愿一切都好,其他的,她都无暇去管了。那时候,吴雪十五岁,还未到十六岁,还未“雪降边城”。那时候吴月十七岁,家里已经有动向,也有某些名门望族开始为吴月说亲,可是她本人显得不是很急。吴雪想起了曾经路过一个茶馆听到的话。“这对女人啊,就是要趁早,不然啊,她心里藏着别人,这段婚姻就没意义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何为快乐 曾经以为快乐很简单。你看花是花看海是海便是快乐,吴雪心想。但是后来他才发觉,快乐从来都不简单,简单的也不快乐。他感觉自己正在丧失掉一些什么呢,一些“感觉”。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麻木不仁的石头一样,可以被丢在任何一个地方,等待风化。他有一天醒来忽然觉得窗外的阳光不再像从前那样明媚,院子里的花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鲜艳夺目,一切都开始变得稀松平常。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他感觉自己的感觉在丧失。以往他觉得自己无论是对美好的事物还是其他事物都比较敏锐,但直到那一天,某个极其普通的一天,他醒过来发现一切都不同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情感在单薄,在消失,变得可有可无,像是一个挂件一般当摆设。他失去了某些东西,那东西的缺失让他有些提不起精神,来面对这世间的琐碎。都是残破的片段与碎片化的理解。就是现在此刻当下,现在需要一个完整的灵魂和感知力去感受这世间的真实,祛除混沌茫然之态,除去精神上的杂质,去接受和理解这一切情感。也许就是在此刻开始,吴雪突然变得有些“麻木不仁”,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体内丧失的东西,一种复杂的感性情感。成长让他理性无疑,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他发现,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用“利益”来衡量,而这一切归根结底也还是利益。他的情感和对美的艺术感知力在下降,在逐渐消失。当他觉得悲哀的是,自己对悲哀的感觉而悲哀。当一个人认为这世间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必然之时,就是他开始变得明智也开始变得冰冷的开始。吴雪曾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这个世界还需要英雄主义吗?他看了很多关于英雄的小说话本之类,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理想化的化身,源于世间所缺失的勇气和信心,还有生而为人基本的良知。用传统的话来说,就是道义。侠义精神。侠客的剑和武士的刀,悲哀者的计谋。一把孤独的剑,能斩断这世间的红线,还有纷纷扰扰的破烂事吗?他反反复复回想自己的经历,却还是没有答案。他只是也向来是一个寻找者,一个探索者,他挖掘自我的内心深处的秘密和隐晦的缠绵于世的线索。可是,当他真的发觉了这背后一切的真相之后,还能继续热爱生活吗?就像以前一样,看见美丽的花朵会觉得开心,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会觉得心潮澎湃,看见变幻莫测的山岚雾霭之后的神秘浪漫。他想弄明白,但是又害怕去面对,这世间的一切都让他迷惑不已。为什么会这样,又为什么会那样,这些事物本不该如此,吴雪心想,然而事实如此。对于吴月姐姐的出嫁风波并未对吴雪造成太大的影响,那段时间他一直沉湎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痛苦之中,而这种痛苦唯有他自己可以理解但是却无法对人解释。一种错误又陈腐的观念刻在每个人男女老幼的心头,尽管他们嘴上提及,但是所作所为实在是大相径庭,不免让人有种模棱两可的奇妙感觉。这世界依旧是奇妙无比的,你总能发现一些神情的事情,这种神奇的感觉并不是幼时那样充满了欣喜,而是感觉无比荒唐。原来还可以这样,真他娘的神奇。过人生就是看一场荒谬绝伦的喜剧。悲剧吗,不一定。所以吴雪嘴角时常挂着奇妙无比的微笑,那微笑让不怀好意者觉得受到了折辱与嘲讽,正人君子们便开始指点江山。那时作为姐姐的吴月发现了吴雪心理上微妙的变化。她感觉到自家弟弟的心开始变得冰冷无情,开始对惨剧麻木不仁。而有一次的经历更加让她加深了这种感觉。那次,芙蓉城内一家发生惨案,一家老小被人以极其惨绝人寰的手段屠戮殆尽,若是按照从前,吴雪必定会根据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得出一段结论,而如今的吴雪连看也不想看,听也不想听,只是吹着手中的热茶,冷冷淡淡道:“哦,是那件事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世间缺恶人吗?不缺少。这世间缺好人吗?更加不缺,只是你没发现。这种事,就交给该管的人来管好了,我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若是那些歹徒还潜藏在城中继续害人怎么办?明哲保身啊,还能怎样,嘿嘿。”不用吴月去感觉,吴雪自己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改变了。他已经明白,这世界无论怎么样,自己都无法改变。该疯狂的疯狂,该沉沦的沉沦,该迷醉的迷醉着,还是那样,从来没变过。那个从前温柔腼腆,还有些倔强的吴雪不见了。现在坐在吴月对面的只是一副躯壳,没有鲜活的灵魂,只有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心里。比起人性,现在的吴雪对花花草草、蟋蟀鸟儿更感兴趣。面对这样的吴雪,吴月无语凝噎。那个喜欢跟在姐姐们身后的那个善良爱笑的少年人去哪了?他几乎是一夜之间改变了。这难道就是成长吗?成长的痛苦一定比看痛经文学还要痛苦。刀子,冰冷的刀子,远比人要善良,也远比人要残酷。你瞧现在的吴雪,懒懒散散的歪斜着身子,依靠在桌子边上,翘起二郎腿,不断地颠着脚,嘴角带着一丝冷漠嘲弄的笑意,一双眼睛虽然在看着你,但是好像已经透过躯体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落在了比较远的远方。吴月想到,再这样下去的话,吴雪很可能会彻底堕落,或者走上癫狂的道路。现在的吴雪已经不算太正常了。他的充满阴霾的心理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久未开窗的房屋会落满灰尘,久不见光的心灵会蒙上阴影。对于吴月的疑惑,吴雪悄悄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看,这一切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吴雪的变化 作为姐姐,也是家中年长的姐姐,吴月已早已经发觉了自家小弟吴雪的细微变化。这种变化起初还不明显,只是突然变懒,再突然脸上的笑容也不常见了,她一开始只是认为是青春期男孩的性格开始别扭起来了,但是后来才发觉这不只是简单的闹小孩子脾气,他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包括他的灵魂。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瞧啊,十五岁的吴雪已经全然不似之前那样,他斜歪着身子,浑身懒洋洋地依靠在茶馆的桌子边上,像是一个大烟鬼一样没有一点精神。他原先那充满激情和好奇的眼睛不见了,变成了一副淡漠孤寂的眼神,他只要用这种眼神看你一眼,便会让人觉得他虽然正在看着你,但是早已经透过你的躯体看到了身后之物。一些不可视之物。他不再像以往那样,时常因为羞赧而用手指抚摸着鼻子,以遮住羞红的脸,也不会再像原来那样开怀大笑。他开的变得极其压抑,极其冷淡。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把玩着茶杯盖,做着毫无意义的切茶动作。 当然,他也注意到了吴月的眼光。但是他那双凤眼不再大睁,只是凝成狭长上扬的眼型,冷冷淡淡又薄情寡义地瞥了吴月一眼,好像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他姐姐,而是一个不想相干的人。吴月心中猛地一跳,她为小弟变成这样而感到痛心,但是他所表露出的置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已经明确告知好奇者:千万别靠近我,我很无趣,而且危险。 吴月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口中却又无语凝噎。她忿恨他的冷淡,忿恨他的无情。因为她就快要嫁人了,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至于那是个怎样的人,她一概不知。她曾经小心翼翼地试探过吴雪,可是吴雪只是冷冷淡淡地笑着,说道:“放心吧,姐姐。凭我们家的势力,总不会找个穷酸破落户辛苦了姐姐吧?姐姐且放宽心,婚姻也就这么回事,忍一忍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对吴月来说,这毫无疑问是自暴自弃的丧气话。在现在的吴雪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和憧憬存在,只有冰冷和淡漠。原来的吴雪一定不会这么说,并且会坚决反对一场陌生的婚约。但是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原本充满希望的少年似乎是一夜之间丧失了全部的激情和理想? 比起一场苟延残喘的婚姻,自家小弟的迥然变化更让她担忧和伤心。她并不担忧一场为谋面的婚姻,因为这世道所谓的自由恋爱全部都是屁话。到最后也只不过是带着未完成的遗憾来进行一场卑鄙无耻的交易罢了。她们这样的大家小姐公子尤其如此。既然都是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担忧?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与**轻而易举就会被相互吸引,但是罕有契合的两条魂灵。只是麻木,只是疲倦,最后成婚,过着同床异梦的日子,是谓相濡以沫。 对于吴月哀怨的眼光,吴雪置之不理。吴月笑道:“不想姐姐嫁人?”吴雪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姐姐,这一切都是宿命,我们逃不开的。没有人能逃脱的了。这江湖,有人日夜笙歌,放纵到死。有人悲悲戚戚,惶惶恐恐,为未来而担忧,最后还不是该怎样就怎样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既然如此,何不纵情享乐欢喜?哪怕是一刻的浪漫?呵呵……”吴月笑了笑,说道:“姐姐要是变成那样,你还会喜欢姐姐吗?”她捧着吴雪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吴雪的眼睛空洞无神,你从里面看不出什么感情。“无论怎么样你也还是我姐姐,这个改变不了。”吴月恨恨道:“真是无情!” 吴雪只是淡淡一笑,悠然道:“我曾经觉得一切都很遥远,觉得金银财富、香车美人都是遥不可及。但是现在忽然明白了,只要你学的花哨一点,轻佻诙谐一点,这些都不缺,要多少有多少。” 吴月轻叹道:“那样……不会觉得寂寞吗?”吴雪笑道:“姐姐看吧,看看我们放肆浪荡又脆弱不堪的青春,假若我笑着,对其他人善良一些,表现得阳光一些,再加一点幽默,姐姐觉得我还会是孤家寡人吗?”吴月瞪了他一眼,恨恨道:“臭屁精!”然后姐弟俩就都笑了起来。 “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吴月在吴雪身边坐下,紧挨着他。“我突然感觉一切都变得奇怪,家人是,就连你也变得奇怪了……”吴雪给吴月续了杯茶,轻笑道:“不还是原来那样嘛……”吴月制止了他的动作,抓住了他的手腕,有些蛮狠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装的那么冷酷无情,这样,你就会觉得很帅吗?就像一个孤独又冷漠的独行大侠。”吴雪噗嗤一笑,吴月也是笑了起来。对于这个疑问,吴雪无法用明确的言语来回答。他思忖了半天,也还是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有些敷衍了事地回答:“只是……突然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罢……” 吴月一度以为弟弟是到了该喜欢装冷漠理智的年龄。但是不是。就连吴雪自己也不明白。他受到了某种重大的挫折了吗?好像没有,身边的人,该走的走,死去的死去,他几乎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感觉,一切都像是水一般无味至极。吴月心思比较细腻,很快便发觉了吴雪心理微妙的变化。在此不久,他挺喜欢的一个小叔叔死了。这个叔叔名叫吴曦。他孤独而死,带着极度的孤独和病痛死去。他的孩子死了,他的结发妻也死了。他是命运的最后一个。那个曾经带着吴雪梦想的山洞彻底封死了,吴家子弟禁止进入。 曾几何时,吴曦还信誓旦旦地对吴雪保证道:“我一定会做出一个比真人还要完美的傀儡,它比人们更加美丽,一种永恒不变的璀璨,不是短暂在夜空中闪过的烟火流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芙蓉城的案件 吴雪的心似乎在变冷。他原本跳动的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而灼热的心,逐渐在冷却。他曾经试问自己何为美好。但是这种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一个阅历不足的小孩子自然不会理解这个问题。但就算是个小孩子,也隐隐发觉了隐藏在这一切规律之下的真相。他逃不掉,每个人都逃不掉那注定悲哀的宿命。 他整日浑浑噩噩的,被阳光照射到的时候会头晕目眩,眼前的场景也开始模糊,变得捉摸不定起来。吴月时常拉他出来走走,而那日,芙蓉城一处忽而围起了很多人,还有全副武装的官差。经打探得知,城中一户人家一夜尽死,无一生还,而凶手至极还未落网。但是可以看出来,凶手带着极度的憎恨来行凶。每个死者身上都有不下于数十道利刃所致的伤痕,但是他们的致命伤全在脖子处。经仵作调查得出结论,现场情形应该是在夜晚入睡之时,凶手潜入此家中行凶,一刀毙命,而在行凶之后为了泄愤,又分别补了数刀。当死者的尸身抬出屋子的时候,吴月几乎昏厥,吴雪微微蹙眉,搂住了她的肩膀这才没有让她颓然倒下。“走吧。”吴雪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时值盛夏,尸体周围已经纷飞缭绕了一圈苍蝇,散发着腥臭的气味。吴雪看也没看一眼,便带着吴月来到了一处僻静阴凉的茶馆里,稍作休息。 吴月揉了揉太阳穴,喟叹道:“小弟可以头绪?”吴雪苦笑道:“我只是一个路过之人,又不是行凶杀人的凶手,怎么能有头绪呢?”吴月白了他一眼,说了句“榆木脑袋”。她说道:“雪儿,你也不小了,也该为以后考虑考虑了。姐姐总不能一辈子跟在你身边不是?你何不用功读书,将来趁着舅舅还有权势之时为你寻一份着落?你不是一直喜欢刑狱断案么?将来走动走到关系,起码能到三法司供职吧?” 吴雪为她倒茶,笑而不语。吴月有些气恼,忿恨道:“干吗啊,你笑话我是不是?觉得我因权使便是不是?”吴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呢?姐姐为我着想,弟弟该高兴才是。”他话锋一转道:“只是……我现在对这些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悲剧不感兴趣了。”吴月失笑两声,喟叹道:“你原来一直嫉恶如仇想要惩恶扬善的,何已至此?”现在的吴雪像是一个心灰意冷的老头子,嘴角带着含义不明的微笑,而眼神却无比冰冷。吴月气恼地踩了他的脚,吴雪早已经有所防备,便提前躲闪了。“你在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啊!小坏蛋!” 吴雪笑着摇了摇头,对吴月沉声说道:“这个案子没什么复杂的地方,过两天凶手就应该抓住了,他跑不了的,他也无处可逃。”见吴雪笃定的神色,吴月有些诧异,问道:“有什么根据吗?”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根据一个人的性格和品行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结局。而关于这家,我也略有耳闻。这家男人姓王,已婚且有一女,上有父母。这家女人王杨氏,原籍乃是东边承天府人,家中殷实,算是大家小姐。”吴月听着有些发蒙,狐疑道:“芙蓉城中不下千户,你怎么摸的这么清楚?”吴雪只淡淡笑了笑,说道:“姐姐对这些没兴趣的,可我却很有兴趣,我的乐趣就是在城中的大街小巷溜达,久而久之能探听到很多有趣的事。” 吴雪跟吴月做了保证,那凶手不出三日必会被捉拿归案。不出所料,三日期限已至,那凶手果真落网,经府衙一查明,原来此人姓赵,也算是芙蓉城一名户人家,已婚且有一儿一女,其夫人乃是本地人氏。那人招供道,自己与那死者王杨氏女有染,且为其花了很多银两,想与之私奔。可王杨氏突然反悔,觉得自己做了龟公,加之女又言辞相激遂恨不过行凶。看着很简单的案件,也就这么解决了。 吴月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一番懒洋洋的吴雪,奇道:“这种不齿的破烂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吴雪只懒洋洋地躺在藤椅里,看着树梢间闪动的光缝,喃喃道:“我并不知道。我只是知道王家一户的为人和性格,加之一点点流言蜚语来判断的。”吴月笑道:“你轻信流言蜚语么?这世上心术不正之人可谓数不胜数,万一是污蔑,岂不赖亏好人?” 吴雪觉得有些困倦,但是吴月捏着他的鼻子诚心不想要他睡觉,只好一一给她说来。“我并不轻信谗言,但是可以把它当成小小的佐料,给故事加点味。” 吴月只觉得吴雪变得太过冷淡,甚至有些无情,忿恨道:“你这家伙,卖什么关子?”吴雪遂笑着解释道:“我对那王家还是有些了解的。那家主人王氏和他的夫人风评算是狼藉,甚至有流言说他们二人在外均有染,算是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 吴月有些黯然,说道:“可这与这案件有什么关系呢?”吴雪说道:“这些流言蜚语原本不可信,但是我之所以会相信,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吴月有些疑惑道:“性格?他们性格如何?”吴雪淡淡说道:“那男人未婚前就不是什么干净老实之人,经常拈花惹草,据说他在外还有几个私生子,经常会拿出很大一笔钱来供养外面的几个情人子嗣。而他的夫人也是不逞多让,具体的就不说了,反正在承天府时就因为风评极差,遂才嫁到芙蓉府王氏家中。这样一对心异的夫妻,只不过是表面上恩爱,背地里使坏罢了,没什么感情可言。”吴月苦笑着点点头,幽幽地看着吴雪,喃喃道:“若是姐姐婚后有所不轨,你还会认姐姐吗?” 吴雪诧异地看着她,狐疑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不还没结婚呢吗?”吴月惨然一笑,幽幽道:“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罢了,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只是,我面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丈夫,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夫君,该用什么样的脸来面对他呢?婚姻如今想想也真是悲哀,前半生浪荡不堪,后半生执手偕老,实在是自欺欺人。”吴雪神色有些痛苦,他暗暗叹了口气,只感觉这世上的一切都无聊无趣至极。他说道:“姐姐还是不要这样想为好。且看看吧,也许那个未来的丈夫是个不错的人呢?”吴月苦笑两声,喟叹道:“也许我会学着去爱他吧?就像是去爱家人亲人一样……” 那一瞬间,吴雪觉得悲哀至极。真是无聊,吴雪心想。可是不去想,并不代表问题就不存在。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就像是这薄情寡义的人间,做一些可笑无耻的举动,说一些虚假造作的誓言,他想要呕吐。 吴雪拾起一片西瓜,递给吴月,喃喃说道:“也许……此事该再考虑考虑才是……”吴月笑着,眼中放光,轻轻快快地咬了一口西瓜,说道:“呦呵,你可总算是说了一句让我开心的话!虽然……虽然并不能改变什么……”她最后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言归正传。那案件也就这么那么的解决了。并没有什么太出人意料之处。那凶手赵氏,并不只想当个地下情人这么简单。他对自家夫人的平庸呆板已经厌倦至极,而杨氏之女满足了他对于爱情的一切渴望和幻想,二人原本想要私奔的。可是那杨氏女觉得还是不要打破现状为好,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分离,最终的目的还是达到“独立”、“分离”的念头,只是这样比较有一种恋爱的拉扯感而已。于是,怨恨成癫的赵氏便夜间行凶,造成了两个家庭的破碎。也许,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要破碎了。 而让吴雪如此笃定地相信凶手至今仍然在城中的原因,是因为另一件诡异的失踪案引起的。那时芙蓉城中经常莫名其妙失踪一些人口。不限年龄,一共失踪了男女老幼不下二十几人。整个芙蓉城人心惶惶,说是阴间恶鬼侵扰祸乱人间,掳人噬心。而府衙大老爷当机立断,严格把控芙蓉城四面八道大门,实行宵禁手段,且有大量官差夜间巡逻。 也就是因为此次失踪**,让那个凶手赵氏落网,只是那个像是鬼魅一般穿梭在黑夜中的人还没找到。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么多人口神秘失踪?有人猜测是人贩子所为。可是人贩子不都是拐卖小孩子吗?为什么连一些老弱妇孺都绑?于是有人猜测,是一个犯罪团伙所为,为的是人们的器官。可就算如此,也还是解释不了年龄的问题。 整个芙蓉城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人人自危,原本比较热闹的夜市已经早早歇业了,所有躁动不安的人群也早早回家孤独而眠了。 而那时的吴雪并不知道,这次失踪案将会对他产生重大的精神创伤。这是后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失踪案 现如今,吴雪只能依稀想起当时的自己,还有那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对于那段凶杀案背后的失踪之案,始终记忆犹新。那时吴雪十五岁。那段时间他与姐姐吴月罕有机会地独处了一段时间,主要是因为她发觉了弟弟的“异变”。他的心理和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变化,恐怕连吴雪本人也解释不清。吴月起初只是把他当成是一个青春期的孩子闹别扭,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他似乎正朝着一条不归路前行。而后来的失踪案,彻底给吴雪心头打上了阴影,并一直像是梦魇一般尾随着他,每到他躺在床上想要入眠之时,便会钻入他的梦境里。结果,他浑身冷汗地惊醒,并久久怅惘。 那时,吴月对未来的婚姻充满了惶恐而不是像新妇一般充满了憧憬。而作为弟弟的吴雪,并不能打消姐姐内心的恐惧和怀疑,实际上他已经自身难保,按照民间迷信的人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中邪了,身上估计“有人”。对吴雪来说,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简直荒谬至极。当时身为家主的吴清晗甚至考虑要不要为吴雪办一场“法事”。可后来还是作罢,因为那段时间,他不光见不到自己儿子,就连四个外甥女也不常见了。这些小家伙究竟在密谋什么呢?吴清晗带着狐疑去找吴雪,可是等到了他的卧室却不见人影。但是他多多少少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至于能让一个人把自己也说服,恐怕是不太可能。他尽可能去安慰吴月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夫君,但是却不能让她悔婚。 这时候,他看到了吴濯从侧院经过此地,便叫住了她,问道:“濯儿,你见到吴雪和其他姐姐了吗?怎么回事,最近都不常见你们……”吴濯神情间有些恍惚扭捏,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回舅舅话,吴叶姐和吴笑姐大概是去置办消暑祭的东西了,我最近在修习女红,不便出门。至于雪儿弟弟和吴月姐……我已经有很多天没看见他们了。”吴清晗喟叹一声,幽幽道:“你们最近怎么回事?有些奇怪啊……”吴濯赶忙跟舅舅告别,急匆匆地朝着前院跑去了。 身为家主的吴清晗,已经发现了家中的微妙气氛。四个姐姐和吴雪似乎已经不似从前那样亲密,他们之间犹如一道裂缝横亘,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种人心惶惶的氛围里,所有人之间都是貌合神离,人人自危。一种巨大的阴影覆盖在他心头。此寻无果,他便去寻四个妹妹去了,商讨最近的消暑祭还有一年后吴月将至的婚事。 另一边,吴雪早早就起了床,吴月已经和他约好了。她心情很坏,并不想在家里多待,于是便一早跑来吴雪房中叫了他一起出门了。她知道,自己只是在短暂的逃避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结局。而这段时间,吴雪已经习惯了天还没透亮,就被吴月叫醒的清晨。吴月一进门边慌里慌张把门关上,而吴雪最近失眠多梦,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只听得一点动静便惊醒了。睁开眼是姐姐吴月的略带忧郁的脸。“你醒了啊……”吴月的笑容有些惨淡。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做了噩梦,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着……”吴月把衣服递给吴雪,笑道:“快穿衣服,陪我出去走走。”最近将近半个月,吴月一直像今早一样来叫醒吴雪,她忧心忡忡,坐卧难安,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慌感笼罩在她心头,也笼罩在每个吴家子弟的心头。 吴雪一直很奇怪,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是父亲早出晚归的急促不乏,还是关系逐渐崩溃的亲情,还是外面那一件件悲剧,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那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的阴云从何而来?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噩梦,又是噩梦,有些难以解释的梦魇。其实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吴雪就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巨大的悲哀会将他们每个人都吞噬。他缓缓穿着衣服,吴月坐在茶桌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茶杯,眼睛有些失神地看着远处浮现了一丝鹅黄色的晨曦,就像是雏鸭的毛色一般可爱。可是她无心欣赏,她已经不像是从前那样,可以带着一种美的眼光去发现美了。 他们偷偷溜出家门,吴雪看着背后渐行渐远的山庄“凤吾”,那巨大高耸雄壮的山门被树荫遮住,有些阴暗,清晨的阳光还没有将其照亮。守门的护卫正伴着清晨的威风打着瞌睡。想要偷偷从里面溜出来,并不是一件难事,这样一个有些溽热的盛夏清晨,更让人有种燥热的昏睡感。走在半山腰的山道上,吴雪只顾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跟在吴月身后。从这里到山麓并不很远,可是吴月却显得很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条幽暗的小道,来躲避山间驻设的岗哨亭。 这时候,吴月忽而停下脚步,微微回头对吴雪说道:“你说,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如何?”吴雪零星一点的困意也消失了,他诧异地看着吴月,只感觉她满口谵妄。“一走了之?就算是想要逃避婚约,也不用靠离家出走这种方式吧?”吴雪苦笑道。吴月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加快了脚步。她茫然地看着头上密密匝匝的枝叶,它们像是某种抽象的情绪表达。微亮的天光透过叶隙,一道道光尘像是舞台上的绚烂灯光一样。吴月黯然伤神,喃喃道:“可我有一种感觉……”她看着吴雪,“我感觉我们逃不了,逃不了我们的宿命。我们最终都会向它投向。”吴雪看着她有些严厉的神色,微微有些错愕,从前在她脸上那自信沉稳的笑哪去了?你瞧她,花容失色玉颜憔悴,细步轻虚神色惶惶,一只胳膊有气无力地摽着吴雪的胳膊,吴雪感受到她身上轻盈的重量,还有散发着不安的热气的肋部。她的情况似乎比前几天还要糟糕。 可是,悲哀的是,现在的吴雪竟然无法像从前一样对她说一些安慰的话,他们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继续亲密无间。一种注定的高墙早已经也该横亘在了他们的面前,向他们示以诚挚的警戒:不可越界。作为弟弟,吴雪只能安慰她,让她不要太过恐惧婚姻,毕竟这种事,说到底也还是会来的,逃也逃不掉。而吴月只是摇摇头,轻声道:“可……让我把自己交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还要装作亲密地叫他官人、夫君,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看向吴雪,神情有些惶恐不安地说道:“你看,当我叫你的时候,弟弟两个字可以轻而易举说出口,或是面对其他人,都可以。哪怕是一个陌生男人,我都可以与之平常交流,但是唯独这个不行,不行……”她并不是对陌生人感到恐惧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院大小姐,她只是恐惧跟一个陌生人一块生活,同床共枕还要叫丈夫的陌生人。从心底感到恐惧。 对此,吴雪只能说一些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安慰话,其他的,他根本不好开口,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冷,变得坚硬如铁,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对某一事物有明确而强烈的感知。他浑浑噩噩,并且深知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矛盾。从前他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但是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从前那些浅薄的感悟像是水一般无味,从前的感觉像是小孩子一样单纯。就是一个突然的瞬间,他发现了自己的内心,那内心深处的秘密,那个未曾谋面的自己。原来是如此卑劣,可以随波逐流,可以卑鄙龌龊。就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对从前的自己反思而改变,也许有时候就是某一个短暂的瞬间,一切都不同了。 那这种变化究竟算不算是一种成长呢?只是结果有些残酷罢了。那时的吴雪时常感到惘然若失,一些原本饱满充裕的东西忽而变得空洞苍白了,就像是一张张单薄的皮影,也许他们都已经被搬上了银幕,成了供人评鉴的贻笑大方的虚伪之物。他们不停地周转在各个场景里,不停地旋转着,换着一身衣服,再换个不同的表情,成就一段不同的故事。吴雪茫然地跟在吴月身后,看着她被微风掀起的白色裙摆,只感觉像是一层层的波浪朝着岸边叠涌而来。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芙蓉城中,那时候,之前的凶杀案刚刚破案,城中依旧笼罩在一种莫名的压抑气氛里,就在刚才,他们途径一个街口之时,耳闻坊间传言,就在昨晚,又有一个人失踪了。 这次失踪的是一个久在风月场所工作的年轻女子。就目前失踪人口的情况来看,这个夜间穿行的夜行者的狩猎人群极其广泛,而且没有限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失踪案(其二) 就在昨夜,芙蓉城中最大的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暗夜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没有告别就突然离开了那永远找不到出路的花间酒肆,踏入了茫茫的夜色。 吴雪和吴月坐在街边的一家茶馆外面,周围满是苍翠的树木,簇拥着团团叠叠的鲜花。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又那么不同了。他们侧耳听着关于那个神秘女子的消息。那个女子自幼便被遗弃在街边,后被青楼鸨母收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那虎狼之肆的一员,一直到昨天晚上,她神秘失踪。按照当地青楼的规矩,青楼女子是不可擅自离开的,除非有一些特殊情况。“特殊情况?”吴月有些好奇地问吴雪,“是哪样的特殊情况啊?”吴雪啜饮着凉茶,眼睛瞥向街角往来的人群,古怪地笑道:“这种特殊情况嘛……呃,也就是上门服务……”吴月怪笑着看着吴雪,说道:“好啊,小弟你是不是不学好,学浪荡公子那一套作风,去吃花酒了是不是?!”吴雪连连解释,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并且以后也不会去,但是他后来迫不得已去了临江城中的群仙林。“那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青楼那一套?”吴月咄咄逼人地问吴雪。吴雪有些尴尬,苦笑道:“我从来也没去过,只是听别人说了一些……你知道吗,我原来对刑狱断案之事比较感兴趣,而此事须了解各方世情……所以就打探了一些各方面的消息……” “哦,是嘛……”吴月将信将疑地斜睨着吴雪,脸有些红红的。而后她又问道关于这事,吴雪说道:“青楼女子不可轻易离开那里,但是如果是一些客人的要求的话,说白了也就是钱给足了,也可以把女子叫回家中……那个……昨晚那个消失的女子,大概就是在去的途中被那个夜行者掳走的吧……”而他们继续听几个闲言碎语的人说辞,也确实如此。那个女子乃是本地一个颇有名气的名妓,在上门的途中所乘的马车遭人劫掠,同行的侍女和车夫全部被人打昏了过去,唯独劫走了那个女子。于是有人猜测,这个女子早已经想要脱离苦海,跟外面的情郎越约好了私奔,才会只打晕车夫和侍女。更有人肯定道,此事跟之前断断续续的失踪案一样,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夜行者所为。但是结果就不得而知了。那个女子像是烟雾一般消失在了失意的路途中。 而经府衙查验,昨晚那个召女归家的浪荡公子,昨晚一直待在家中和几个朋友喝酒寻欢,但是没有他人可以作证他们并未出门。所以府衙老爷可以很有根据地揣测那几个浪荡公子有犯罪的嫌疑。可是奈何证据不足,加之那几个人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消沉?为什么要放弃原来的梦想?抓捕罪犯不是你向来的心愿吗?”吴雪缓缓放下茶杯,眼神淡漠地看着街边的场景,说道:“有些罪犯可以被抓住,但是人心里的罪犯却无法捉住。我不想再为这些琐事费神了,我改变不了,只能改变我自己,保护我自己,保护我的家人们,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吴月幽幽叹了口气,眼睛里满是愁绪,挥散不去的阴霾。她精神恍惚地将脸枕在胳膊上,眼睛里似乎有着隐隐的泪光闪动。什么都不同了,该来的一切都会来的,我想要的,什么时候才会来呢?吴月无比纠结地想,也许我想要的从来都没存在过。看到吴月有些疲惫的神态,吴雪说道:“累了吗?要不要先回去?”吴月没有抬起脸,只是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一般娇嗔道:“不嘛,现在还不想回去,你再陪我走走吧……” 那个罪犯,那个在夜间劫掠人的罪犯,究竟带着什么目的呢?吴雪曾经和吴月分析过,从他狩猎范围极广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拦路劫色的狂徒。那会不会是因为钱财呢?但是至今仍旧没有收到罪犯的一条索要赎金的消息。那他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目的,来造成恐慌的呢?吴雪想不明白。但是他可以在脑海里大致浮现此人的形象。一个年轻人,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并且会武功,而且从失踪人口来看,里面还有几个武馆高手,所以此人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武功。长相,应该算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但是却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他不需要伪装,只需要保持着自己的脸,就能轻而易举带走几个怀春的少女。所以,他大概不光容貌突出,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个花言巧语的骗子。其他的,吴雪也想不到了。 一个二十五到三十的青年人,长相突出,性格温柔,且颇善言辞,是个蛊惑人心的好手。吴雪心想。那么这样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犯罪呢?他想不明白,难道正是因为这副几乎完美的表皮让他觉得压抑,从而在背地里想要释放内心里的野兽?来满足一种得不到的满足?这些吴雪都不知道,除非那个罪犯落网的那一天。 在这时候,吴月忽而直起了身,拉着吴雪便逃离了街边茶馆,来到了旁边一个幽暗清凉的小巷子里。吴雪有些疑惑不解,只见吴月眼睛看着外面,吴雪顺着眼光看去,只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对面街上。那是出来置办东西的吴叶和吴笑二女,旁边还跟着负责保护她们的吴曦。他们正说笑着,但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吴雪有些讶异,他看着以他当挡箭牌的吴月,她正将脸搭在他的肩膀上,偷偷看着街对面的情景。“为什么要躲避他们?”吴雪问道,双手抓住吴月的双肩,淡淡道。吴月见他们走远了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不容易出门一次,不想遇到熟人。”吴雪有些好笑,说道:“他们不算是熟人吧?他们可是自家人。”吴月狡猾一笑,拍了拍吴雪的肩膀,说道:“就是不想见嘛,偶尔想单独出来走走……”吴雪说道:“那我可就走喽。”吴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恨恨道:“你走吧,你若是走了,今后可就别认我这个姐姐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你说我闹别扭,其实是你在闹别扭吧?为什么,为什么要躲避他们呢?还是说,她在躲其他一些什么东西?”吴月拉起他的胳膊来,朝着邻街跑去,一直跑到他们气喘吁吁这才停下。吴月的脸红红的,噗嗤笑了起来。吴雪也跟着笑了起来。吴雪心想,也许她只是喜欢偶尔自由自在的时光吧。不受任何人任何规则束缚,当一个自由人。吴月将脸搭在了吴雪怀里,阳光暖烘烘的,有些燥热,她轻声道:“走吧,找一个可以躲避阳光的地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失踪案(其三) 那次失踪案并没有给吴雪带来什么深刻的影响,他还是依旧如昨,该干嘛干嘛,并且早早回家。只是当时的他没想到,这个罪犯竟然会离他这么近,给他的打击竟然会这么深刻。他也没有想到,那一次差点就是他与吴月的最后一次见面。一个满怀心思惶惶不可终日的姑娘,一个人情冷淡日渐孤僻的少年。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心思,那段时间一切都好像不同了,产生了一些情绪上的微妙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并不全是因为城中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失踪案。起初,没有多少人在意一个千户人家的芙蓉城莫名消失的一两个人,因为这世界上很多人在还未告别时就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也不会让人怀疑。告别总归是无声无息地悄悄进行的。一直到神秘丢失了不下二十人,也还是没引起重视,因为他们离“自己”很遥远,离府衙老爷的参汤碗也很遥远。直到那一天,一个城中大户人家的子弟也成了神秘失踪人口的一员,府衙老爷这才丢掉他珍爱的汤匙,亲自执手此案。城中人一看情况有变,顿时觉得不得了。之前那个夜行者绑架的只不过是一些社会身份低微的人群,比如一些武夫、走卒、马夫、娼妓之类,而这次,他把目标放在了不同寻常的人的身上。这就自然而然成了一种威胁。 既然成了威胁,那就抓吧。可是此人犯案都是在夜间的幽暗长街、偏僻的小巷、人声鼎沸的酒馆、甚至是人口稀少的家中,并且从来没有遗留下可供侦查方向的线索。他行事诡秘,无论是相貌、年龄、性格都一概不知。所以那段时间芙蓉城施行了宵禁,夜间一律不准出门,一些夜间的商户强行打烊,街道上有全副武装的官差来回巡逻。那时候芙蓉城中的人基本上都是人人自危,整个城市笼罩在极度的恐慌之中。也许是巡检有力,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个夜行者没有再犯过案。人们不由得感激起了这零星一点碎屑。 那段时间,吴雪经常失眠。人能可以明确感知时间的流逝的,唯有季节的变换。其他的,都不明显。失踪案最频发的时候,芙蓉城正值盛夏。可这个坐落在山腰间的“凤吾”山庄并不很酷热,夜间的山风有些清凉。可是吴雪却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焦躁之中。他没有任何可以烦恼的事,也没有什么心思负担,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提不起兴趣,只对一切都感到厌倦。往常,他必定会带着极大的兴趣去夜游山庄,可是此刻他焦躁难安,身子凉凉的,唯有那颗心却是燥热不堪。之前,吴雪曾经在学堂里信笔挥就一篇文章,那是他的假期课业。可是吴雪似乎写的有些跑题。他所在的学堂里,全是像吴雪这样的大家子弟。大家子弟要学,就学风花雪月、游山玩水,而老师傅们似乎也很乐意培养学子们的情操和志趣,所以,在这个短暂的假期开始之前,最后一堂课业,便是让他们笔录下芙蓉城旖旎风光,并最好可以借景抒情,按文笔好坏和情操高远是不是能与见景相融相辅,评级谓上佳。吴雪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学子,最近他本就懒洋洋且心思低沉,便对着白纸发呆,在时间快结束的时候,这才缓缓动笔,写了篇最近的见闻。此篇见闻录大致记录了他所见城中之景象,包含了郁郁独行的客商、春楼失意的女子、丢失孩子的父母、家庭破败的书生,甚至是满脸皱褶的菜农。且尽详实,文笔算不得上佳,也没有什么情感在里面,他只是记录了最近和吴月在城中闲逛时的所见所闻。他总是能发觉一个擦肩而过的人的情感,却发觉不了自己的。在那篇文章里,他没有自己的脸,没有自己的立场,也没有自己的情绪在里面。正如他此刻死寂的心。这样的文章,自然是落不入老师们的法眼。就像人们只关心那些自杀的人死没死,怎么死的,以什么样的方式,但是却从来不去考量一下心如死灰者的心思,也没有什么提前预防。人们喜欢的,始终是一种表象的风光。自然,这篇文章评为“丙下”,是为最差文章的楷模,并张贴在了学堂的告示栏,供学子们学习瞻仰。在那篇文章最后,老师还给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评语:人各有各的活法。那篇文章自从写过以后,吴雪就没有再关心过,也没有再看过。直到它风吹日晒逐渐泛黄、变皱,到最后成了碎屑。这丝毫不能让他心里憋闷的一股火焰熄灭。他终于不能在床上安睡了,拖着鞋,披了衣服,便独自走到庭院里来回逡巡。他无心去细瞧院子里的盖竹柏影,也无心去欣赏那水中庭月,天上是否晴朗,夜空中是不是有闪亮的星辰,他一概不关心了。他沉入了自己的心海,与困顿、焦躁、紧张、动荡、喧嚣做斗争。 不多时,沉思的吴雪被人唤醒,他循声望去,见一人从月门后面走出,来到他跟前,正是小姊吴濯。只见她也是一副将寝未眠的模样,头发披散着,用一根丝带绑起,身上披着半袖长衣,见了吴雪,便说道:“这么晚了,雪容你还没睡呢?”吴雪微微露出一丝微笑,喃喃低语道:“睡不着。濯儿姐,这么晚了你也没睡呢?”吴濯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拢了拢衣服,眼睛里映透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轻声道:“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稍稍有些不安,便想出来走走。”吴雪笑道:“近来姐姐忙于女红,可都不曾来与小弟出去走走了,对城中之事大也不了解。”吴濯说道:“城中之事,我也听闻了一些。”她看着吴雪,笑道:“小弟你可要老实一些,免得被人掳了去,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吴雪苦笑道:“这倒还真不知道,这夜行者,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掳掠的呢?” 二人闲聊一阵,吴濯便转口问吴雪道:“雪容,你近来显得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心思?”虽然她最近不曾与吴雪多见面,但是也还是能发觉他的异常,一些细微的变化。他怎么样始终都是瞒不过吴濯的。吴雪淡淡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心里免不了要焦躁难安。”吴濯捂着嘴笑了笑,说道:“这难道就是青春期的躁动吗?”吴雪的脸忽地一热,赧然道:“姐姐胡说什么?我哪有那样的心思?”吴濯笑道:“是吗?”吴雪断然道:“正是。”正所谓是那:亲近无常,必将遭殃。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若拿捏不好,就算是亲人也免不了惹人怀疑。可他们都无暇多想。 正待他二人说着话时,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此时无风,声从何处惹起?吴雪朝那边的竹林里看去,不多久便见两人“哎呦”着倒伏在地,身肢交叠如缕,原来是吴叶与吴笑二女。只见她们二人狼狈起身,吴濯笑问道:“二位姐姐为何要在竹林里啊?”吴笑垂首红着脸道:“还不是叶儿小孩子气,硬是要偷听你们谈话……”吴叶恨恨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我什么时候要偷听了?再说,他们有什么可偷听的?”吴雪苦笑两声,喟叹道:“时候不早了,姐姐们还是早点休息吧,何故汇聚于此?”吴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竹叶,说道:“原本我以为是吴月在此跟人说话,想不到是濯儿和雪儿在此。”吴濯说道:“月儿姐怎么了么?”吴叶说道:“她最近可是古怪的紧,白日里就不知道人去哪了,一天下来,就见不了一次面。”这么一说,吴濯也是甚有此感,她看向吴雪,说道:“月儿姐情况如何,雪容弟弟应该是知晓的吧?”吴雪苦笑道:“姐姐为何觉得小弟会知道?”吴叶冷笑道:“还说你不知道?你以为你和她频频偷着出门就没人发现吗?”吴雪讪笑两声,喟叹道:“她近来心情不好,我便陪她出去走走。”吴叶坏笑道:“哦,真是这样吗?”吴雪断然道:“真是这样的。” 如此,其他几女也不得不信,只是她们依旧对吴月的不安感到奇怪。吴笑问道:“雪儿弟弟曾跟月儿姐姐出去的,可知道她的心思?”吴雪想起了吴月此前的种种言行,只透着一股落寞劲儿,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惶惶不安。吴雪答道:“她应该是为婚事而烦恼吧。”吴叶有些诧异,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最近她都不愿意在家待了呢。”吴笑幽幽道:“月儿姐年后便要嫁人了,想想青春年华可也真是易逝……”吴叶坏笑道:“怎么了,羡慕了?笑笑很快也便会嫁人的了。”吴笑红了脸,呢喃道:“我怎么会羡慕呢?再说了,要嫁人,也是你先嫁人!你是老二!”吴叶气急败坏地要去揪她,二女乱做一团,好些时候才安歇下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失踪案(其四) 吴雪等几人谈笑间,只觉得吴月最近愈发神秘兮兮起来,便一同要去寻她问个明白。吴雪苦笑道:“月儿姐最近心力交瘁,而且白天逛了一天,此刻应该是睡了吧?”吴叶挑了挑眉头,拍了拍吴雪的肩膀,笑道:“呦,小弟知道心疼姐姐了?”吴雪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吴叶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而且平时性格颇为直爽,向来不太喜欢婆婆妈妈的事,便笑道:“放心,我们也只是去看一看,她若真是睡着了,我们便不打扰她了。”如此说来,他们四人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吴月的房外,里面灯火熄灭,月影落在房檐上,黑黢黢的。吴笑小声说道:“月儿姐该是睡着了,我们不便打扰到她。”吴叶捂着嘴嘻嘻偷笑,小声嘀咕说道:“我来看看她睡的香不香……”还未等其他几人反应过来,只听吴叶学起了夜猫子叫,惹得吴笑捂脸赧然,惹得吴濯频频偷笑,一旁的吴雪有些尴尬地说了句:“叶儿姐可真是属猫的……”可是就是这么叫唤一阵,屋子里任何反应都没有,他们贴在窗户上偷听,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就是听到夜晚的噪音时会烦恼地翻身动身之声也没有。 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众人发觉了异常之处。吴月睡觉之时,向来是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得,曾经因为吴雪在她睡觉的时候在院子里唱歌而跑出来忿恨地追着他打了一阵。可是此刻为何听了吴叶如此聒噪的猫叫声,吴月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面面相觑,心里只感觉有些奇怪,立马推开了门,门没有锁,他们进到屋子里,点燃灯火一看,屋子里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床铺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也没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除了吴月。 众人惶惑不已,吴濯急问道:“月儿姐白天回来了吗?”吴雪回想白天和吴月一起时的情景,临近傍晚,芙蓉城依旧溽热烦闷,吴雪和吴月缓缓归家,一路上她始终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后来他们就一块回到了山庄,吴月因为在外面吃了一点,便早早回房了。此后吴雪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吴雪的心好像陷入了深渊。各种不详的念头钻了出来,向他宣示着一个最不敢让人接受的事实。他们起先以为吴月只是到山庄里面散步去了,可是他们巡视一圈,问过了守门的护卫,也还是没有吴月的消息。这下他们焦急了起来,夜半叫醒了家主吴清晗,很快其他几个吴雪的姑姑也聚到了主堂中。其他三个姑姑安慰吴月姐的母亲,而她只是捂着嘴低声啜泣着。他们都明白,都是心照不宣。谁也不想说出那个可能的残酷的事实。吴月被那个夜行者绑架了。这次轮到她了。目前来看,只有这个可能最大。 吴清晗当机立断,发动了整个山庄的人马,在山庄里里外外搜寻着,甚至派人快马加鞭,闯进了府衙老爷安睡的梦乡。府衙大老爷一听这次是吴家四秀其一的吴月失踪了,立马慌了神,连衣服也还没穿好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随即发动了全城的官差兵力,把夜晚死寂的芙蓉城掀了个底朝天。人们听到了如此大的动静,探头探脑地想要往外窥探,但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混乱,全城居民一律禁止出门。那晚的芙蓉城像是炸了锅一样,全副武装的官差兵卒在街上来回逡巡戒备着,密密匝匝的脚步声敲打在了屋内的人心上。人们不由得揣测道,这么大阵仗,莫不是要打仗了?那晚带刀官差和手拿刀剑的兵卒在芙蓉城中的各个定点的夜市里搜查,说是定点夜市,也就是有关系的,还有一些都是官府根本管不到的地方。 黑街就是其中之一。这黑街,全是江湖上的混迹黑道的人士,无非是一些地痞流氓之徒,游走在黑白之间,平日里不知从哪拿了好处,也会给衙门一份好处,一来二去,就像是情人见情人,格外激情。府衙对黑街的态度一直很暧昧,见他们没有惹出什么打乱子,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它去吧。可如今事关重大,要知道,这次丢的人可是吴家的千金大小姐,吴老爷要是为此不开心了,府衙大老爷自己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不知道,但是脑袋一定也是保不住了。府衙老爷派人封锁了黑街,而官府和黑街的人向来是相安无事,见者如此大的阵仗,感觉像是来闹事的,立马刀剑相对,场面一度诡异的微妙。黑街的头领冷着脸带着人来到牌坊口,冷冷淡淡地冲带队前来的捕头抱了抱拳,并问他道:“孙正清孙捕头,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我这小黑街可容不了这么多人!”他冷笑着看了看全副武装的府衙官差。孙捕头原来一直是个“老好好”,此刻只见他满头大汗,来了火气,铮得一声抽出了刀,呵斥道:“文秀才,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你可知道今晚失踪的是何人?!”文秀才摇着扇子,冷笑道:“什么人关我什么事?我黑街可不过问官府的事。”孙捕快挥汗如雨,他的一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高声呵斥道:“放屁!吴家大小姐没了,我有理由查你的黑街!” 文秀才一听,顿时微微一愣,喃喃自语道:“吴家大小姐?可是那个吴家四秀之一的吴月?”孙捕头说道:“除了她还有何人?”文秀才脸色微变,手中的扇子忽地一收,说道:“竟然是她……”接着他便打开了黑街,说道:“我黑街虽然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但做事也还是有底线的,大人若是不放心,且进去查一查好了。我文秀才敢拿性命担保,若是大人查出我与此事有关,不需大人前来,我也会将首级奉上!”孙捕快笑道:“爽快。”便带了几个人随文秀才进入了黑街一一搜寻,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文秀才又问了自家兄弟,可是自从施行宵禁以后,他们也没有夜晚出去游荡过,都本本分分地待在黑街里喝酒,根本就不知道吴家大小姐的事。文秀才吩咐,此事黑街与官府乃是同心一气,整个黑街的人马也被拉拢了起来,加入到了寻找吴月的队伍。 自家兄弟对街主文秀才的态度很是好奇,纷纷揣测不停。有人说这乃是一个平衡利益的好机会,既可以安稳官府又可以对吴家示好。也有人猜的比较浅显,说是文秀才慕恋吴家大小姐,所以才会如此反常。反正,无论如何原本是黑道的黑街人马也加入了此次搜寻吴月的队伍。这么一来,整个芙蓉城算是彻底炸了锅。黑街人比较蛮狠,常用一些强硬的手段逼供,他们拿着吴月的画像挨家挨户敲门,算是闹得人心惶惶。这一晚,整个芙蓉城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整个芙蓉城封锁,全城居民们不准出户,街上一队队来往急促的官差兵卒,还免不了有黑街的人来敲门。 芙蓉城中这么闹着,城外也落不得安生。官府分兵两路,一路在城中搜查吴月下落,另一路去城外的周边城镇搜寻。吴家凤吾山庄内,也已经是人心惶惶,吴月的母亲止不住哭泣,她最害怕的是女儿被那夜行者掳去,至于结果他们就永远也不知道了。其他吴家内外的子弟也到齐了。这是在过年后,吴雪第一次见到吴家人员这么整齐的到场。其他三位姑姑陪伴着吴月的母亲。身为家主的吴清晗双手背后,在堂前给一众人吩咐着什么,所有人无不是俯首切耳。 身为最为要好的几个姐弟,吴叶按捺不住性子,便要提剑去寻吴月,可是却被姑姑们拦下了。吴月的母亲对她说道:“你还不消停,又要添乱吗?”吴叶忿忿道:“我怎么坐得住?这小贼好大的胆子,竟然把算盘打倒我吴家头上了,休要让我捉住此贼!”她脾气上来了,任何人都拉不住,就在她要提剑跑出家中的时候,吴雪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吴叶有些诧异,看着吴雪道:“小弟这是何意?”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紧蹙着满是忧虑的眉头,说道:“那个人身份不明,而且从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山庄劫人这一点来看,此人必不是泛泛之辈,姐姐此行岂不是羊入虎口?”吴叶恨恨地甩开吴雪的手,说道:“那你要怎么办?她失踪了,你一点也不担心吗?”她鄙夷地看着吴雪,好像要把他看透。吴雪微微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不想叶儿姐再遭遇不测……我不想……”看着吴雪有些痛苦委屈的神色,吴叶心登时也软了,跑过去搂着他,在他耳边轻轻道:“抱歉抱歉,是姐姐莽撞了……我不去了。”接着,她的脸埋在吴雪怀里,抽泣了起来,断断续续道:“可……可她到底在搞什么鬼?这段时间起,她就怪怪的,你们都有些怪怪的,家里的人也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推测 有时候,心里那一根紧绷的弦就霍然断了,身为二姐的吴叶虽然向来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从来不拘小节,但是就算是她,也发现了最近吴家上下那有些诡异的气氛。这种气氛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就是让人身处其中怎么也觉得不自在。她常常在想,这是不是所谓的心理年龄和年龄一起一起变化而导致的自我感知变化?十岁的孩童和十五岁的少年比起来,他所见世界的眼界,还有对环境的认识都会产生变化。那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这种变化?为什么家里弥漫着一种紧张、压迫的气息?为什么吴月总是不愿意在家里待了?又为什么吴雪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神情冷淡? 当今晚,她为了准备庆典所相关的事宜和物品,而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可是到了夜晚也还是静不下心来。她惴惴不安地步入中庭,却见到白天和她一起出门的吴笑也还未眠,她似乎也是忧心忡忡的,微微颔首想着什么。也许,在某一个时刻开始,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了。至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样微妙的变化,她们还没有弄明白。直到她见到吴雪和吴濯,吴叶那一刻才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一种悲剧是从人际关系迸裂开始的。他们都笼罩在极度的不安之中,没有人能逃得过。 此刻,就算是吴叶,也听到了心里那一根弦断裂的声音,导火索从吴月的神秘失踪开始。而当她看见吴雪若有所思但是又哑口无言的纠结模样,久经憋闷的心绪忽而止忍不住,她将脸搭在吴雪肩膀上,无声的哭泣着,身子在竭力克制的哭声中微微颤抖。或许令人遗憾的是,现如今的吴雪想不到某种可用的办法,来安慰吴叶,就像从前一样。他竟然失语了。过去的自己,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吴雪已经有些惘然,在吴叶轻微的哭声里神思开始变得恍惚。他们站在院子边上,外面就是吴家熙熙攘攘又吵闹不安的喧哗声。山间的夜风有些凉凉的,吴叶轻微的啜泣声在风中时断时续。“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们最近都变得怪怪的,吴月一直心事重重,坐卧难安。雪儿你又开始躲避家中一切事物,就连吴濯也开始足不出户搞什么针线活……烦死了!” 吴雪静静地听着吴叶略带哭腔的呢喃,心里五味杂陈。他脑子的思绪有些混乱,一时竟然想不到什么可以安慰的话,也许他自己早已经置身事内,也成了迷惑的那一个。他拍了拍吴叶的单薄的后背,轻声道:“放心吧,现在老爹他已经发动了一切关系,一定能找到吴月姐的……”可是这么说,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和信心。“我真的好担心啊……”吴叶轻声道,“要是,要是……”她不敢再说下去了,尽管结果他们都心知肚明。没有什么比失去一个成为“习惯”的事物更难过的了。想起吴月那胸有成竹的笑脸,吴叶就泣不成声。 此刻,吴雪的心海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面对任何悲剧都没有波澜一样。那是他的姐姐,一个相处了十五年的姐姐。而当她身临险境的时候,吴雪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波澜。他为他自己的冷酷无情而诧异。但是不知不觉间他心里的某块确实破碎了,悄无声息又不露痕迹。再也无法愈合。就在吴月失踪的一瞬间,吴雪就好像已经接受了这种结果。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默默接受了,或者说,习惯了失去?多么残酷的结果。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 想到这里,吴雪的眼泪无声滑落下来,他机械地搂住吴叶的肩头,她的身体在颤抖,或许是他也在颤抖。他轻轻搂着吴叶,就像是搂住一阵风一样,他看着身边的一切,竹林、明月、溪流、群山、雾霭,还有你,好像要牢牢记住一般。他只在她耳边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这样不痛不痒的话,也许只是在安慰他自己。这一夜,他始终都没有忘记。那种真实的存在,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吴雪想着**的前因后果,但仅有的线索不足以让他给自己做一个准确的推断。先是在城中神秘失踪的二十多个人,让吴雪猜测这是一个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的人,而且他相貌不错但是算不上出类拔萃。主要的就是这个夜行者的性格。据吴雪揣测,这个人性情温和寡淡,很有亲和力,可以很快就让人信服。也正是为此,他才能任何挣扎痕迹都不留的情况下带走这些人。可是对于吴月失踪的情况,吴雪却做不出什么有意义的推断。傍晚他们回家,此后再也没见过吴月。这段漫长的时间,她究竟在干什么?又遇到了什么样的突发情况呢?令吴雪很好奇的一点是,吴家山庄凤吾守卫森严,不光在附近的山道警戒亭子有人看守,就连整个山庄外围都有人把手,唯独女眷还有主家人所居住的地方没有护卫。但是要想突破这重重护卫来到山庄内部,凭那个夜行者真的可以做到吗?吴雪心想,也许那个人有着高超的轻功,可以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山庄,带走吴月。可是问题又来了,他带着一个人,难道就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吗?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也许吴月根本就没有挣扎。 一想到这里,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吴叶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不是冷啊,你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吴雪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丝苦笑,说道:“没事的,我没事的……”吴叶将信将疑,可是她不知道吴雪不安的根源。 为什么吴月没有挣扎呢?身为一个吴家子弟,若是说一点武功不会,那是不可能的。吴家不会武功的,只有吴雪一个而已。吴月虽然算不上武功多么出类拔萃,但是用来防身已经足够。那么她为什么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呢?就好像是凭空消失在山庄之中。若是说什么鬼祟出没,吴雪根本不信。他唯独明白一点,也是他向来明白的一点,那就是这世界上若是真的有鬼,也不会去害人的,能害人的唯有人而已。人心里的魔鬼才是一些悲剧的根源。吴雪心情有些躁动不安,因为他不由得有了一个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的结果。这个夜行者不可能瞒过山庄无数高超的护卫而偷偷潜入庄内,只能说明目张胆进来的。而能直接进入山庄的,唯有吴家的自家人罢了,而且这个人还不算外戚,必须得是主家人。也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取得吴月的信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山庄内没有一点异动和挣扎的痕迹。 这个夜行者很有可能,就是吴家的本家人!想到这里,吴雪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让吴叶吓了一跳,她轻轻捶了一下吴雪的胸口,抱怨道:“欸,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怪吓人的啊……”吴雪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想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带走月儿姐的谁了……可是还有一点我不确定……”吴叶眼中一亮,喜上眉梢道:“真的?” 吴雪来回踱着脚步,垂首沉思,还有一些问题。一些细节之处,还有一丝细节无法解释。就算这个人能明目张胆进入凤吾山庄,又怎么在任何人没有看见的情况下将吴月带出山庄的呢?还有一点,这次吴月的失踪,是不是与之前在芙蓉城中发生的失踪案有关呢?吴雪明白,这两个问题,恐怕只有抓住这个人之后,才能明白了。 吴雪对吴叶说起了自己的推测,而她先是一喜,可随后又担忧起来,因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吴家内部的人。这毫无疑问会让吴家蒙羞,也会引起芙蓉城的公愤。所以他们定了口实,都没有对外说起。 “现在,我们只要去查一查有谁在傍晚到入寝前来过山庄就行了……”吴雪对吴叶说。他们立马动身去山门前,询问护卫们,拿到了一份名单。因为最近就是吴家按照惯例举行的消暑祭了,所以出入山庄的本家人就多了一些。拿着这不下十几人的出入名单,吴雪和吴叶面面相觑,不由得苦笑。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人可以明目张胆地出入山庄,他抓准了时间啊,在祭典期间,出入山庄的何止一人?”吴雪不由得苦笑道。吴叶白天是和吴笑负责采办事物的吴家人之一,白天她们和吴曦小叔叔一块出门,后又一块回来。那么其他人有没有可能有嫌疑呢? 吴雪思忖着他与吴月回来的时间,那时候不久,吴叶和吴笑、吴曦也回来了,而从那名单上的时间记载,那些吴雪都不太熟悉的亲戚,也大多都是在他回来前后来到了凤吾山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后山 吴雪对着那长长一串名单发愁,他怀疑这上面每一个人,而唯独不会怀疑一个人。他暗暗叹了口气,而吴叶也是一筹莫展,她一看到那些冗长的语句还有复杂的时间就感到头疼。“欸,我们要不要告诉舅舅啊,搞不好,那个坏蛋就在这些人里面。”吴叶说道。吴雪和她一同走在回庄内的山道上,此刻夜空中星影幽微,云烟缥缈。头上枝叶如盖,身边山风嗖嗖。吴雪将名单收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只能这样了,我们走吧。” 等他们到了庄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带着护卫的吴笑和吴濯,她们急匆匆地,一见到吴雪和吴叶,立马走上前来说道:“你们去哪了啊,有线索了!”吴雪微微一怔,诧异道:“有线索了?什么线索?”吴濯说道:“去后山搜寻的人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块衣服的碎片。”吴雪问道:“什么颜色的?”吴笑说道:“是一块白色的丝质碎片,应该是裙摆上的。”吴雪一回想,今天吴月穿的正是白色的裙子。 吴濯说道:“舅舅此刻已经带人去后山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吴雪心中一凛,立马就想要往后山奔去。吴笑阻拦道:“欸欸,雪儿你要去哪?舅舅说了让我们待在家里!”吴雪的心正在剧烈跳动着,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说道:“我必须去看一看。”他不顾众人的劝阻,不由分说地便独自朝着后山奔去。 他心里有个最不愿意怀疑的人。让他怀疑谁都可以,唯独不想去怀疑那个人。可是,现在的一切线索都指向那片后山。现在居住在后山的,整个吴家也就只有一个人罢了。吴曦。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他?吴雪不断地问自己,可是他想不到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不,不是他!”吴雪喃喃自语道。他加快了脚步,紧咬着牙,他的一颗心在剧烈颤动着。就在此时,他听到了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举着火把朝后往了一下,只见吴叶提着剑已经在后跟了来。她擦了擦细汗,喘唏道:“你跑这么快干吗,等等我啊,我叫了你半天都不理我!”她问起缘由,可是吴雪却不想把那呼之欲出的字眼说出口。他只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叶儿姐姐,你快回去吧,后山不安全。”吴叶笑道:“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好歹你也算是个家中的小男子汉了,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我若是不来,你独自一人遇到了歹徒可怎么办?”吴雪苦笑两声,这点不假,他身为吴家这一辈唯一一个男丁,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他可以对世间一切都有兴趣,唯独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东西。如是对付坏人,只凭借着头脑可不行。而在这一点上,吴叶恰好与之相反。她挺喜欢舞枪弄棒的路数,就是讨厌面对卷帙浩繁的书海。以至于,她曾经对舅舅说,既然吴雪不愿意学习吴家秘传的“凤求凰”功法,倒不如教给我,免得丧失了传承。 说一说吧,习得凤求凰功法的吴家人总共不超过十个人。而加之它本身的晦涩难懂,学至大成的,则少之又少。此辈唯一一个将凤求凰功法修炼至大成境界的,也唯有吴雪的老爹,吴清晗一人而已。而那最后一式“血翼飞凤”,就算是吴清晗也为完全理解,但是就凭借着这样一本尚且未解答挺透的功法,以让他成为武林之一翘楚。吴家其他修习此种功法的,里里外外还有几人,除了四个姑姑,还有小叔叔吴曦以外,吴雪就对于其他掌握此功法的人不了解了。 所以,当此功法面临传承的问题之时,吴清晗也犯了愁。身为家里小辈里面唯一一个男丁的吴雪对武功根本不感兴趣,与此同时,吴叶对其表露出了极其强烈渴望的兴趣,所以吴清晗开始将一些简单的路数教给了她。虽然她不喜欢看书,但是动起手来却是一了一套又一套。”吴雪苦笑两声,说道:“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我们夏国大理寺门口那块石碑上所刻下的刑狱断案人员的基本准则。” 他们二人相伴着在后山的山道上蹒跚走着。后山林密路陡,走起来很困难疲惫,他们二人穿行在密密匝匝的林子里,练武的吴叶都觉得脚有些累了,反倒是平时游手好闲的吴雪显得干劲十足兴致勃勃。吴叶坐下来揉了揉脚,对吴雪说道:“我们何不直接去吴曦小叔叔的家看一看,为何要在这林子里乱转?”吴雪显得惴惴不安,向远处望了望,手指焦躁不安地抚摸着鼻子,说道:“如果此次失踪案的元凶真是他的话,那他必定不会在家中留有任何线索的。”吴叶嘟囔两声,说道:“累死了,这路不好走且不说,后山的林子很密集,平日里又罕有人迹……黑乎乎的,怪吓人的哩……”吴雪笑道:“姐姐莫怕,有我在,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吧?” 他们二人走着,吴叶笑道:“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吴雪苦笑道:“这又不是平地,我怎么好背你呢?”吴叶只懒懒地跟着吴雪,问他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接着,她忽而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捂着心口,惶惶道:“难道……难道你才是那个变态?”吴雪停下来脚步,缓缓回过了头,只见他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丝阴恻恻的笑容,沉声道:“姐姐你觉得呢?”吴叶心里本就狐疑不定,又见了吴雪这种表情,顿时吓了一跳,往后猛退了两步,结果山道陡峭,差一点滑了下去,吴雪赶紧上前把她拉了回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吴叶娇笑着看他,轻声说道:“你这个死变态,是要把姐姐怎么样?”吴雪轻叹道:“我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若是再往后退一步,可就要踩到蛇了……”闻言,吴叶忽地一颤,娇呼了一声便朝前扑去,胆战心惊地往后一瞧,哪里有什么蛇?分明是吴雪胡闹!她气呼呼地说道:“好啊,捉弄姐姐是不是?” 吴雪笑了两声,便朝前走去,到了此处,已经隐隐可以听见山间瀑布的声音了。一路上,吴叶都气恨吴雪不分时候地捉弄她,因为她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蛇,而且山里多蛇虫猛兽,令她无比惊惧。比起她怕蛇,吴雪更怕。她只怕蛇,吴雪是什么虫子都怕。他向来讨厌无足、多足、软体,还有节肢虫类。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有人怕老鼠,但是吴雪甚至觉得它们有些可爱。 吴叶此刻惴惴不安地紧跟在吴雪身边,一手拉着他的胳膊,眼睛四下里打量着,生怕有什么蛇挂在树上,吐着信子往人脖子上盘。就算是在盛夏时节,山间也依旧清冷,吴叶穿的有些单薄,而又加之周围树影婆娑,阴风阵阵,更令她身心俱寒。她问了吴雪道:“欸,你再不说话,我可就不理你了。你可不要觉得那些犯罪者很帅,装冷酷,哼,你是想要害了姐姐么?”吴雪苦笑道:“姐姐为什么会觉得我就是那个夜行者?”吴叶笑道:“因为你总是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籍,怕你被影响了心智……”吴雪停下脚步,到了这里,瀑布的哗哗声音达到了顶峰。吴雪苦笑道:“不要说一些会让人误会的奇怪话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空洞 二人说话间,吴雪停下来脚步,走到这里,瀑布哗哗的水声达到了道:“真是讨厌,湿漉漉的难受死了。”吴雪不由得苦笑,走上前想要将她拉起来,可是吴叶却使了个坏,坏笑着将他拉到池水里,吴雪防范不及,登时也成了一只落汤鸡。 吴叶哈哈大笑道:“让你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这报我落水之仇!”吴雪不由得哀叹,他们坐在浅浅的池边,望着飞落直下的瀑布,吴雪喃喃道:“这瀑布后面,有一个山洞。他们去吴曦小叔叔家里是找不到他的,唯有在这里才能寻见他。”吴叶说道:“你说这是你们的秘密基地,神神秘秘的,究竟这瀑布后面有什么?”吴雪只是幽幽道:“有吴曦小叔叔空洞、破碎的心……” 他们浑身湿漉漉的也未来得及把衣服烤干便从侧面进入了瀑布。先是一段黝黑深邃的通道,吴叶跟在吴雪身后,什么也看不见。火把已经被水浇灭了,他们忍着洞中的清冷长驱直入。吴叶打着哆嗦,紧紧拉着吴雪的手,说道:“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阴嗖嗖的,像是地狱一样……”吴雪说道:“这里面有两条岔路,姐姐跟紧我,莫要走散了。” 尽管是一片漆黑,但是吴雪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找到出路。他已经对这里很是熟悉,吴曦也只带他一个人来过。吴叶跌跌撞撞跟着吴雪走了不久,路便平坦了起来,在复行数不,顿时一阵阴凉的山风扑面而来,吴叶缩了缩身子,紧挨着吴雪,小声道:“好冷啊……”吴雪对她说道:“就是这里了,我们到了……” 吴叶诧异道:“就是这里?”她环顾四周,可是只能望见从山壁的裂缝里透进来的月光。倾泻的月光微微照亮了山洞内的黑暗,在一片幽暗的光泽之中,隐隐有个人影站在前方。 他缓缓回过身,说道:“你果然来了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身如傀儡 清冷的山风朝着他们迎面吹来,倾斜的月光隐隐照亮了漆黑的山洞,在一片幽暗的光景里,有个人影站在那一道月光的背后,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回过了身,冷声道:“你果然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这个声音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吴曦的声音。只是此刻他的声音就像是这山风,这月光一样清冷,在幽深的山洞里响起,令人不寒而栗。吴曦缓缓踏出黑暗,走到了近前,只身出没在月光里,像是一个朦胧的剪影。 吴叶颤动着声音,问道:“小叔叔,你……”吴曦轻轻笑了笑,说道:“是叶儿啊,怪不得它跟我说,这里要多一位客人了呢……”吴叶诧异道:“它?它是谁?” 吴曦冷冷一笑,手指竖在了嘴前,轻声道:“嘘……你们细听,听到它们的话语声了吗?”吴叶只听到山洞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瀑布声,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不由得有些害怕,此刻这个小叔叔,让她无比惊恐。可是他白天沐浴在阳光下,还是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此刻却大相径庭。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小叔叔,月儿姐姐失踪了,你知道吗?”吴曦淡淡地回应道:“啊……我知道,此刻她就在这里。”吴叶惶惑道:“你……你把她怎么了?为什么要把她掳到这儿来?” 吴曦只默不作声,随之他朝地上丢了一根火折子,只见火折子一落地,顿时几道火光沿着地面的流通凹槽蔓延开来,一直燃烧到山壁上,顿时周围亮起了一圈火油灯。山洞里弥漫着火油的浓厚气味,冷风吹进山洞内,四面的油灯飘忽不定,像是难以琢磨的命运。 借着飘忽的火光,吴雪和吴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这个半圆形的山洞石壁上,林列着一个个深凿的长方体形的巢穴,而在那巢穴里面,是一个个站在里面的人!吴叶见此,登时心中一凛,这个山壁上,林列着很多个类似展览品的人,而若是仔细观察,那些宛若活人一般的人全都是傀儡,只是他们被打造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只是它们没有自己的表情,全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空洞模样。 这震撼的场景让吴雪和吴叶只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吴曦满意地看着山壁内的一列列傀儡,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容易发觉的微笑,无比冷冽,无比阴寒。“你们也见到了,这些都是我比较满意的作品,我从来都没有给别人观赏过,你们是第一个观赏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吴雪浑身被宛若坚冰一般的寒意包裹,他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狐疑地看着那些傀儡,它们栩栩如生,身上还穿着各式衣服,那一双双空洞、冰冷的眼睛一起看向吴雪和吴叶,那玻璃球镶嵌的眼睛还泛着阴寒的光泽。被这么多双阴毒寒冷的眼睛盯着,吴雪只感觉浑身寒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吴叶见到这些傀儡,它们有男有女年龄各异,有的是佝偻老翁,还有的只是垂髫小儿,足足不下二十多人。只是它们身上那种活人的气息和神采已经荡然无存,那阴森森的感觉,让人丝毫体会不到一丝情感。吴叶觉得不寒而栗,她不由得颤抖起来,此刻她才觉得,此行实在是太过冒失了。观之吴曦此刻的神色,那张脸以往的温柔和明媚已经荡然无存,被一种难以捕捉的阴影笼罩,那一双眼睛里满是阴郁和冷漠,只消那么在你身上一瞥,就有一种让人置身冰天雪地的感觉。 吴雪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小叔叔……”他此刻觉得无比苦涩,小叔叔这称呼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你就是之前芙蓉城一连串失踪案,导致了大规模恐慌的始作俑者吧?”吴曦阴郁的眼睛扫过山壁上的傀儡,嘴角微微上翘,说道:“啊,也许是吧……”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吴雪微微感到诧异,他只觉得眼前的小叔叔已经不再是之前他认识地那个小叔叔了,这个小叔叔无比陌生,像是一个被魔鬼操纵的傀儡。 吴叶失笑道:“也许?吴月姐姐此刻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吴曦淡淡一笑,幽幽道:“我没把她怎么样,她是一个迷茫的小姑娘,无比鲜活,正值青春年华,可是却被忧愁善感袭扰,多么美妙……不该为人间琐事烦恼。” 说着,他一抬手,只见从他身后飞来一个傀儡,只是那个傀儡不似山壁上的傀儡,这个傀儡狮身鬼面,背后还有两支大张的钢铁翅膀,而在那翅膀的边缘,泛着幽森的寒光,显然是无比锋利的利刃。那傀儡随着吴曦抬手的动作飞到身后,缩起了翅膀,接着像是一个人一般跪伏在地。吴曦又轻轻一抬手指,那个怪模怪样的傀儡忽而发出了一阵密集的机括响动,接着便见在它的腹部忽而打开了一个内囊,吴雪和吴叶一齐望去,只见吴月正蜷缩在里面,静静地发出轻微的呼吸。 吴叶慌忙地朝前踏出一步,却被吴雪拦下了,沉声道:“别过去!”吴曦哈哈一笑,悠然道:“雪儿,你还是这么冷静,情况不明,唯有探查和游斗为上。你还记得。”吴雪蹙着眉,说道:“小叔叔的教诲,雪从未敢忘。只是小叔叔怕是忘了生而为人的基本准则吧?”吴曦淡淡地回答道:“啊……你是说那些失踪的人吧?他们啊,他们应该已经死了。只不过,我用另一种方式,让他们实现了永生。”他阴郁的眼睛看向山壁上的一列列傀儡,说道:“瞧啊,它们已经实现了永生,无比鲜活,无比真实的存在。” 吴雪忽而厉声呵斥道:“这种虚假的美好,无比冰凉的肢体和表情,到底有什么美好可言?!”吴曦仰着脸,眼神狂热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傀儡,忽地垂下眼睛,虽然只是一个微表情,但是却让人有种机械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也许,他的心已经死了,早已经成了一个空壳,一具傀儡。“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吴曦缓缓踱步到那身后的狮形傀儡面前,而那个傀儡正像是人一般单膝跪地,恭敬地垂着脑袋,而它的肚子里,则是安睡的吴月。 她白色的裙子有些染尘,脸上还有一些污垢,只是她那安详平和的睡颜,还有她那如同染血的绛唇,无不透露着一股清灵又哀婉的意味,像是一样美好但是又无比短暂的事物。这世上所有的美好的事物,只会短暂的绽放出令人惊叹的美丽,很快便会凋零。譬如烟花,譬如花朵,譬如青春。 吴叶见到吴曦朝吴月伸出的手,立马呵止道:“住手,你想干什么?!”吴曦置若罔闻,他嘴角带着晦涩的笑意,眼眼睛脉脉地看着吴月,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般。那无可比拟的美丽,无比鲜活的生命,都让他为之深深动容。他伸手撩起吴月鬓边的长发,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悲苦的神情。那一瞬间,他的心在微微颤抖,如此近距离的美感,他好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吴叶恨恨道:“想不到,原来你是一个慕恋自己侄女的兽类!”吴雪只在一旁默不作声,他内心无比纠结,深陷于痛苦的漩涡。而吴曦只是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这世间的偏见和刻薄始终都是如此深刻……”他放下吴月的头发,接着站起身来,悠悠道:“我的小侄女,我想你误会我了。我自始至终爱慕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接着,吴曦又是压低了手,他左手上带着深黑色的钢骨手套,只有吴雪知道那个手套的作用。这个装着磁石的手套就是吴曦用来操控傀儡的关键。随着他的压手动作,那个狮身鬼面的傀儡就又合了起来,吴月又被关了进去。 吴曦摊开了双手,朗声道:“那些美丽动人的东西,那些美好,永远不该逝去。所以……我将这些逝者们全都改造了一下,让他们始终保持着生前的模样!成为这污秽世界里一朵永远也不凋零的花!” 随着他朗然的话语声,吴雪再一次看了看山壁里的傀儡,而它们也正以一种奇特的冰冷眼光看着他。一时间,吴雪感觉它们微微动了一下,甚至在它们冰冷无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吴叶颤抖着身子朝吴雪靠了靠,小声说道:“他已经疯了……”接着却有些遗憾或者狐疑地说道:“可是他早上还好好的,还是个温和善良的小叔叔……” 成为这污秽世界里,一朵永远也不会凋零的花。 吴雪还想着吴曦的话,那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回荡。以至于过了很久,吴雪还是能想起那晚,小叔叔说这句话时的神情。而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几乎让吴雪难以接受,同时也让他遭受了巨大心理创伤,以至于给他带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没有随着失忆而改变。小心小心再小心,仔细仔细再仔细。宁可让人觉得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也绝不可做错一件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 试探 也正是因为十五岁那年一连串的失踪案的结局,让吴雪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前他开始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不问世事。而在那之后,他唯独还可以坚持的只有仔细和小心。哪怕是让人觉得有些优柔寡断,也不能再犯任何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在无形之中,这形成了吴雪的做事准则。 尽管他不愿意相信,但是此刻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小叔叔吴曦,而他有些阴沉的神情还有一些癫狂的话语,更让人起疑。在吴叶看来,这个白天还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异于禽兽的变态。而她也开始对人的本性产生怀疑。谁能想到,一个在白天是阳光温柔的人,到了夜晚就会原形毕露,变成一个思想出现偏差,行为极其怪异的恶徒呢?她眼睛盯着在吴曦身后的那个狮身鬼面的傀儡,盘算着如何解救深陷其中的吴月。 吴雪震惊地看着吴曦,看着他脸上有些狂热阴郁的微笑,还有那执着冰冷的眼睛。一朵永不凋零的花。望向那些山壁上的人形傀儡,看着它们似人非人的可怖神情,只让吴雪觉得不寒而栗。这些,真的是吴曦杀人并将其进行改造的吗?吴雪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这灯火飘忽的山洞,还有那山缝里灌进来的冷风只让他浑身发凉。 随着吴曦的动作,那个狮身鬼面的傀儡重新将吴月“吞”了进去,那些颤动的机括声响,就是束缚住她的囹圄。吴叶握紧了手中的剑,她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从吴曦手中救出吴月,但是她必须试一试。于是她小声对吴雪说道:“我来牵制他,你想办法去救吴月姐……” 跟她比起来,吴雪虽是个男儿,却没有半点武功。他向来是只喜欢搞分析不喜欢亲自动手的懒人,理论说了一套有一套,可真到让他动手了,他就畏手畏脚施展不开了。当他听到吴叶的计划之时,顿时一怔,惶惑不安道:“叶儿姐姐,我们……我们还是等父亲他们前来支援吧,仅凭我们,可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这些傀儡……” 他明白,这些山壁上的傀儡还有在他身后的那个怪异的傀儡,必然不只是造出来当摆设那么简单。他虽然对傀儡这种技法不感兴趣,觉得都只是一些奇淫巧术罢了,跟江湖上正统的武功流派比起来,这些完全上不了台面。这也是精通傀儡技法的天工阁之所以被武林各派所嗤之以鼻的缘故。之前他曾经了解过关于天工阁的傀儡技巧,但是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真实的傀儡。但是他明白天工作阁的傀儡全是用来实战的工具,只是比起天工阁的傀儡,吴曦的这些作品与之相差多少?所以他不敢贸然行动让他们,还有被困的吴月入险。 他额角留着冷汗,可吴叶已经是箭在弦上,她低声道:“还不知道这家伙要干出什么出格事呢,我必须牵制住他,不能让他戕害吴月姐姐……” 就在此时,吴曦笑道:“那么……现在你们应该怎么办呢?是等吴家人马过来支援,还是……在这里打败我?”他拍了拍狮身鬼面傀儡的肚子,而那个傀儡的表情也是有些滑稽,虽然形容可怖,但是大嘴巴却诡异地笑着,看起来格外瘆人。“她就在这里,你们要怎么做?” 吴曦接着从腰边的扣带上取下一把匕首,幽幽道:“你说,我点刺她哪里比较好?是心脏,还是脖子?” 吴叶脚下一蹬,朗声呼呵道:“你休想!”话音未落,只见她如若流星一般极速奔向吴曦,正在吴曦想要落手将匕首插进傀儡身上的槽孔之时,吴叶已然到了他跟前,手中的剑随之绽放出一道激荡的青光,剑已经出鞘! “唔?”吴曦只发出一声略显惊讶地轻叹,手中的匕首就被吴叶一剑条了出去,缱旋着横插进了山壁之上。未给他喘息的机会,眨眼之间手中长剑便又是激荡而出,飒飒的寒光席卷而来。而这一剑距离已经很近,吴曦已经来不及去抽身上的武器!正是那时候,吴曦微微蹙着眉,嘴角依旧带着一丝笑意,接着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吴叶惊鸿一剑却是被吴曦一手接下来了,就是凭借着他手上戴的钢骨手套。 “叶儿,你让我有些惊讶,”吴曦淡淡一笑,“想不到你的剑法已经到了如此境界,他日若是再懂得灵便应机,必也成为武林之一代翘楚……” 正在他们二人相持不下之间,吴雪也很是惊讶。他没有惊讶吴叶姐姐的剑不够快,而是惊讶吴曦竟然没有发现此剑法里的重重破绽。他一个只会理论的外行都能看得出来,为什么他没有发觉呢?这一剑虽然够快够狠,但是还完全没到吴曦不能打败的地步。吴雪对他的身手很是了解,原来他曾经不止一次带着吴雪步踏山岚,足蹬云海,若说起轻功,他已经是令人难以斗量,可是吴叶这一招他为什么会露出如此疲软,甚至漏洞百出的防守呢?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人能够碰到他分毫。 可是他没有躲避,而是在显得有些笨拙的情况下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剑。这让吴雪怎么也不理解。而对于吴叶来说自然不会想到这么多,她一招不制,便又突发一招,二人就这么贴身相搏了来回几招,吴曦只是凭借着左手的钢骨手套与之匹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见他掌边似突生一团缥缈的云雾,而吴叶的剑在这团云雾里游走,飒飒青光激荡不已,却怎么也奈何不得。 他们二人斗得令吴雪眼花缭乱,他吞了吞唾沫,心口噗通噗通狂跳,现在吴曦已经被吴叶牵制住了,他看向边上的那个形容怪异的傀儡,只见它依旧停在那里,一脸狞笑地看着吴雪,他所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怪物,人造的傀儡怪物。 那边吴叶、吴曦二人相持不下,趁着间隙,吴叶冲吴雪叫道:“欸,你在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吴雪被她这么一声呼呵,立马惊醒了过来,原本有些六神无主的魂魄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他一咬牙,一跺脚,心想:“吴月姐姐就在那里,只有我去救她!” “叶儿,在交战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分神。”吴曦嘴角挂着一丝狞笑,忽地张开手掌,而那个带着尖锐犹如鹰爪一般的手套的手朝着吴叶头上盖去! 对于迎敌应变的招数,吴叶还是心知肚明的,更何况她现在得限制吴曦的行动,从而让吴雪有机会靠近那个傀儡救出吴月。所以她没有后退,而是将剑一横,吴曦这一掌直接盖在了她的剑脊上,吴叶顿时感觉一股浑厚的巨力犹如大山压顶一般沉重,她咬着牙,并将体内的“凤求凰”功法提到了第二层,这才险险抵挡的下。 吴曦微微张大了眼睛,说道:“嗯?想不到凤求凰的内功功法你已经领悟了第二层……”他淡淡一笑,随之又加重了内力的压制,此种情况愈演愈烈,眼见着吴叶就难以抵挡之时,她眼睛朝边上一瞥,只见吴雪正对着那傀儡手足无措,他找不到怎么打开傀儡的办法,正在忿恨地拳打脚踢着。 吴叶察觉到了情势的紧迫,便也不在与之硬拚,而是转身掣剑退身,脚下一蹬,身子轻灵地斜着飞起,随之一剑朝着吴曦的左肋劈去! 可是她没有察觉到吴曦嘴角的笑,说时迟那时快,在她进攻间隙,吴曦左手打了个转,食指和中指相并一勾,忽而只听一阵响动,吴叶感受到旁边一股闪烁着寒光的阴影朝这边飞了过来!她明白,正是那个傀儡,而那个傀儡正张开犹如剃刀一般的翅膀,横着向她的腰间扑去! 于此变故,吴叶花容失色,登时不再进攻,而是忽地将手中的剑一横,支撑着身子跳了起来,有惊无险,躲过了那个傀儡的利刃,可是此刻她身子位在半空中不正,她突然察觉到身后一股肃杀的寒意袭来,她错愕着回头,只见身后的阴影里浮现出了吴曦有些奸邪的笑脸,她登时心中一凛,以一个不太好的角度翻手抵挡,可是吴曦空手跟她对了几声掌,那浑厚的掌里登时将她的内息打散,体内一阵震荡。身形不稳,加之又躲闪不及,被他反剪着手,几欲给他擒住。到了这时候,她顾不到身子的酸软,内力的虚浮,强横着身子,翻手就是一剑,逼迫他不得出手擒拿。而吴曦见此,只推手在她背后一推,轻轻地将她给推了出去,自己安然落在了那个狮身鬼面的傀儡背上。 吴叶被他这么一推,登时脱离了他的攻击范围,像是“风中落叶”、“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边上的吴雪见状,立马跑过去,接住了她,可是也连带着被撞飞了出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 无形之丝 吴雪搂着吴叶后滑出两丈远,这才浑浑噩噩地停下来。而吴叶此刻被吴曦一掌几乎打散了体内的内力,身子骨登时软了下来,连试了几次,还是在吴雪的搀扶下,这才颤巍巍站起身。而毫无疑问,不光是她,就连吴雪也没有顺利得手。 之前正当他对着那个狮身鬼面的古怪傀儡一筹莫展之时,在吴曦无声的操控下,“呼”地张开了犹如布满利刃的钢铁翅膀,横切向吴叶。这些想想就令他后怕,他搂着吴叶的肩膀,感觉被安慰搀扶的不是她,而是他。吴雪身子微微颤抖着,他惊恐地看着吴曦,他站在傀儡身上,双手背后,山洞内的火光在他脸上飘忽着,那种阴鸷的脸在微光里忽隐忽现,显得格外神秘诡异。 吴叶被吴雪搀扶着,等了好久才将体内的气息稳定下来,没有好气地向吴雪抱怨道:“你怎么搞得,这么半天也没打开傀儡救出吴月姐姐?”吴雪想起来还后怕,之前那利刃翅膀几乎是沿着他的喉咙飞过去的,差之分毫,便会要了他的小命。他擦了擦冷汗,气息虚浮地说道:“那傀儡实在是坚硬如铁,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可以打开的地方……” 吴叶紧蹙着眉头,她不断地思忖着对策,可是实力的差距,让一切的分析都变得苍白无力。此刻,吴曦宛如神明一般站在狮身鬼面傀儡背上,低头看着下方的吴雪和吴叶,有种意味不明的淡漠神情在他脸上,那双看不出什么感情来的阴沉眼睛,冷冷地俯视着他们。 “现在你们也该明白了吧?”吴曦冷淡的开口道,“你们与我的实力差距是无法在短时间弥补的……” 吴叶急促地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着,她直视着吴曦,可是面前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小叔叔,却是那么陌生。这一番交手下来,虽然吴叶屡出奇招,险些制敌,可是每每都能被他风轻云淡的化解了去。可是她心中同样疑惑不已。之前有好几次,他已经抓住了她剑法上的破绽,可也似乎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让她从手上溜走了。而刚才那最后的一掌,只在她后背上轻拍了一下,并没有对她造成致命伤害。这又是为什么呢? 刚才那一番打斗下来,毫无疑问他们都没有使出全力,而是以佯攻和试探为主,此刻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一股压抑紧促的气息在山洞里弥漫开来。一阵冷风吹过,轻轻撩起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摆,吴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小声对吴雪道:“待会儿你先后退,找个地方躲起来,他还没动真格的呢……” 吴雪那一刻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油瓶,把吴叶拉入了陷阱不说,自己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呆呆看着。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在吴叶的催促下,吴雪说道:“我要留下来帮姐姐……”吴叶神情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严肃过,尽管她的眼睛一直盯防着吴曦,但是也还是让吴雪觉得有些陌生。她冷素的侧脸,落在了吴雪的眼帘里,无比坚毅,无比凝重,几乎让他无法质疑和反驳。吴叶沉声道:“我拖住他,你快去找舅舅来,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而且又有傀儡辅佐,恐怕能治的住他的,只有舅舅了……” 吴叶经过考量,想到仅凭他们俩的力量,是远远不足以与吴曦相抗衡的,唯有想办法拖延下去,寻求吴清晗等人的帮助,才能打败吴曦。而他们与吴清晗兵分两路,他们之前先去了吴曦所在后山的家中了,但是那里距离这瀑布有些距离,又怎么能想到这个隐秘的山洞呢? 所以,她必须冒一下险,自己拖住吴曦,让吴雪出去搬救兵。可是吴雪却不愿意丢下吴叶一个人先逃了,毅然决然又有些胆怯地说道:“我……我绝不丢下姐姐,一个人……一个人跑……”吴叶脸色凝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弟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姐姐不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的……” 此刻极其严肃凝重的吴叶,让十五岁的吴雪觉得有些陌生,从前的吴叶向来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跟谁都很要好,跟谁都能很合得来,可是现在的她忽然让吴雪有了一种距离感。那种感觉不光是二人武功的差距,还有一种情感上的间隙。瞧啊,他这只小雏鸟,什么时候才能不依靠别人,自己飞翔呢? 吴雪百般纠结,他既害怕这里的诡异环境,还有那个鬼魅疯狂的吴曦,又害怕把吴叶自己一人留在这里,会遭遇什么不测。他纠结地咬着牙,恨恨地低着头,握紧了拳头。 “我不走……”吴雪沉声道,“我不能丢下姐姐一个人逃走!”闻言,吴叶无奈叹了口气,微微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你这怎么能算是逃走呢?放心,姐姐会好好的,你把舅舅他们找来,保证还能见到一个完好无缺的姐姐……”可没想到,此前还显得沉稳冷静的吴雪竟然憋红了眼睛,吴叶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泪光,不由得有些错愕,她随即神情柔和了许多,没办法,对于这个小弟弟,她还是无法狠下心来推开他。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的某一天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 吴雪感觉自己血气上涌,也忘却了什么叫做“害怕”。他不能逃走,就算是个武功白痴,就算是断手断脚,丢掉了小命都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死气沉沉的山洞里。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小叔叔的儿子吴瑞死的那一天晚上,那时候他不敢直视他苍白的脸,像是逃避一般躲到外面哭泣。而此刻,吴叶就在他面前,可是却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他无法再容忍自己的怯懦和纠结。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幽幽地站起身来,说道:“我不走。”吴叶有那么一瞬间对他哀怨至极,甚至想给他的小脸上来一巴掌,可是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她实在是不好对他下狠手,也同样无法对他说出严厉的话语。“小混蛋……”吴叶只轻瞥了吴雪一眼,便微微垂下眼睛,“你留下来,我们可就都活不成啦……”没想到吴雪却握紧了双拳,身子微微颤抖,恶狠狠地说道:“那我们就死在一块好了!与其让你一个人死在这黑黢黢的山洞里面,不如有个伴!”吴叶一怔,随之脸上露出了一丝略显苦涩的笑意。 吴曦哈哈笑了两声,喟叹道:“还真是姐弟情深……既然你们有此决心,那我也不可辜负你们……”他忽而抬起脸,眼中闪过一丝精悍的寒光,阴恻恻道:“现在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话音未落,只听“咯嗒”一声,他脚下的傀儡的鬼面忽然张开了大口,接着便只听一阵密集的破风声划破了山洞中黝黑的寂静,吴叶眼神一凛,忽地拉着吴雪就往边上躲去。与此同时,那一蓬黑乎乎的钢针将地面射成了刺猬。吴雪吓得心惊肉跳,若是刚才没有吴叶提前察觉,他必定会被这蓬密的黑针刺死! “别发呆,注意听着响动,还要观察着敌人的动向!”吴叶提醒道。吴曦冷冷笑了两声,说道:“反应很不错,那么,这一招呢?”说着,只消手指轻抬,那狮身鬼面的傀儡的两对翅膀忽而朝前直直竖起,“这一招的范围很大,你们要怎么躲?!”吴曦又抬起一根手指,随着他的动作,那一对翅膀上面的利刃蓦地飞射向他们二人! 吴雪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密集的利刃朝他们激射而来,只好像已经宣判了他们的死期一般,动弹不得。面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千翅之雨”,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无法躲避。就在吴雪呆怔住的那一刻,吴叶忽而提起吴雪,搂着他忽地像狐狸一般朝旁边跃动,躲在了一块大岩石后面。而那块岩石背面已经插满了利刃,在他们周围,也横七竖八地插着利刃。 吴叶额角滑下一滴冷汗,说道:“你可不要卖呆,我一个人救不了你……”吴雪心中万分歉意,可是他刚想开口,却见吴叶神色恍惚,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衣服被虚汗浸湿。吴叶捂着左臂,从她的指缝里溢出了道道黑血。见着吴叶如此痛苦的神色,吴雪惶惑道:“姐姐,你受伤了……” 吴叶胸口感觉有些憋闷,她的左臂在刚才的进攻中被利刃划伤,之后她忽然感觉半边手臂都麻了,以至于浑身酸痛,虚汗不止,就连精神都有些恍惚。吴雪见状,立马明白了,喃喃说道:“这利刃上面有毒!”吴叶急促地喘息着,对吴雪说道:“你还不走吗……”吴雪只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地狱。而他唯一仰仗的姐姐身受剧毒,这让他一个人怎么办呢? 吴曦看向他们躲避的那块岩石,冷冷笑道:“竟然能躲过此招……但是你也差不多到了穷途末路了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 无形之丝(其二) 吴雪此刻焦急万分,但是又想不到任何对策。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面对一个无比强大,又极具威胁的强敌,跟这样的人面对面,那种压迫感是原来小孩子打架完全不能比的。他们的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而他唯一所能仰仗的姐姐吴叶的左胳膊被利刃划伤,中了上面的剧毒。她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见她背靠在岩石上,一手捂着胳膊,黑色的血从指缝里溢出。面色苍白,虚汗淋漓。吴雪如同五雷轰着,正当吴曦刚想抬手继续操控脚下傀儡之时,只见吴雪忽而加快了脚步,剑身垂竖,忽地从旁边的地上挑起之前从那傀儡翅膀上飞射出的利刃,在空中转了个圈,转而激射向吴曦。吴曦没料到吴雪竟然会先手进攻,微微显得有些诧异。那利刃之飞射向吴曦,而他迫不得已只能收敛手上动作,转而进行防御。与此同时,吴雪又接连挑飞数个利刃,一齐飞射向吴曦。他只冷笑了一声,轻身跳起,在空中转了个圈,缓缓落到了地面。而那几道激荡着寒光的利刃全部插进了傀儡身上。 吴曦的声音有些低沉,眼睛瞥向那个傀儡,说道:“难道你不怕自己的姐姐被你所伤吗?”吴月就在那个傀儡的肚子里,若是他拿捏不稳,教利刃刺穿了傀儡的木质外壳,难免会伤到吴月。可是他当时不会什么武功,更谈不上内力多么深厚,只是凭借着一股狠劲而已,而那利刃在空中旋转之时就已经消了大半的力量,那傀儡皮坚骨硬,定然是不能策底洞穿。吴雪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来到了山壁边的油灯出,剑尖从下轻轻一挑,只见那油灯里的火油全部淋在了剑身上,登时一把剑犹如火剑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吴曦饶有趣味地看着吴雪的举动,冷笑道:“嗯?不错……”话音未落,只见吴雪握着剑,快速朝他奔袭而来。吴雪的想法就是将吴曦从那傀儡上逼退,好不伤着吴月,从而进行他们叔侄二人之间的一对一交手。眨眼间,吴雪就已经来到了吴曦面前,只见他将剑朝他面门上竖着挥砍下去。吴曦的脸被剑上的火光照亮,闪动着微影,而他像是一阵风一般,轻盈地一侧身,便躲过了吴雪稍慢的进攻速度。吴雪就这么来回上下左右挥砍着,只见二人之间火焰袅袅,似有火蛇尖啸。一条蜿蜒的火蛇追着一个行似鬼魅的人。正是那:“腾蛇出膛乘风起,撩云涅雾难寻觅。” “有意思……”吴曦边退边躲,那燃着火的剑在他身边游走,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一分一毫。“可惜你平时从来没有修习过武功,不然很可能会对我是个比较大的威胁……”话语间,他右手抄起腰间的又一把匕首,直直挡住了吴雪一剑,左手微动,那狮身鬼面傀儡便立马动了起来,背上的一对翅膀一横,朝着吴雪的后背横切了过来!那傀儡犹如一只凶恶的雄狮一般,气势汹汹地裹挟着劲风朝吴雪扑来,眼见着他就要断身毙命,吴雪忽而嘴角微微上翘,接着身子蓦地向后一仰,躺在了地上。而那傀儡来势汹汹,已经是坚不可挡。这也正是吴雪自知武功不济,想到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办法。 而当吴雪躲开之时,那傀儡已将来到了吴曦的身前,而他自己成为了自己的受害者。就在这短瞬间,吴曦忽地朝边上挪了两步,正对着那傀儡,双掌齐推出,硬生生地撼下了傀儡沉重的冲撞之力。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那傀儡的钢铁翅膀的翼展太长,横向躲避未必能躲得开,而如果是轻身跳起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从正面以内力硬推这个势大力沉的傀儡。 吴曦大喝一声,可却也还是因为身体不稳,被那傀儡连带着撞了出去,一直滑到山壁边才停下。与此同时,吴雪拾起剑,就又朝着吴曦之刺了过去,吴曦眼中寒芒一闪,忽而跳起,接连退到山洞的另一边,这才停下。他扭了扭脖子,发出了“磕巴、磕巴”的声响,冷冷淡淡道:“想不到,我竟然会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逼到这种程度……在战斗中随机应变,这点你远比你姐姐要强。” 吴叶在岩石后面看到吴雪一度占据了上风,不由得喜不自禁。她万万没想到吴雪竟然能将武功向来高强的吴曦逼成这样,而且完全是通过非自身的手段来实现的。在这一点,吴雪确实要比吴叶强很多。她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看着吴雪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并非只是一个会躲在姐姐后面求安慰的小鬼头,而是一个可以独撑一片天的男子汉了。而他之所以不为所动,估计只是懒,或者他只是单纯觉得,这种事别人能做,我就不做了吧。又或者,他只是不到穷途末路,都不想自己拿起筷子吃饭的那一种。吴叶心想:“这不是挺好的吗,可为什么没有自信呢?若是尝试去做一些从未做过的事,你才能发掘出自己前所未有的潜能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地五百八十三章 百演之戏 吴曦的脖子“磕巴、磕巴”响动着,刚才那傀儡的冲击力几乎可以撞散一个人的身子骨。他冷冷淡淡道:“真是令人意外……想不到你面对险境,还能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这是一个人必须具备的条件……”他斜着眼轻瞥了一眼吴叶,只见她身子倚靠在岩石边,形容憔悴,虚汗透体。“看来……”吴月将另一只手也戴上了铁骨手套,淡淡道:“我也得稍微认真一点了……” 吴曦缓缓抬起右手,透过指缝冷眼凝视着吴雪,说道:“那么……就让你看看我最满意的作品……” 话音未落,只听山洞里面响起了一阵阵机关活动的声音,像是木偶们在主人的操控下,活动着关节,发出木头肢节碰撞的声音。吴雪被那密密匝匝的声音环绕,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只见山壁上的傀儡们的身子忽而活动了起来,纷纷抬起脸,那冰冷无神的眼球转向吴雪一处,顿时令他胆寒惊惧。 吴叶抬头看着那几十具傀儡一同活动了起来,顿时惊愕地呆住了。一个傀儡就如此难以对付,何况这里有这么多作用不明的傀儡?于是她立马对吴雪呼喊道:“你快后退!”说着,她便想站起身来,可是腿脚酸麻无力,便又恍恍惚惚颓坐了下去。 吴雪惊愕失色地看着那些傀儡,只见它们活动了一番,便随着吴曦手上的动作纷纷跳了下来,几十个傀儡顷刻间全部活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此情此景,吴雪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像是傀儡一般僵硬住了,而面对这些栩栩如生的傀儡,究竟他是傀儡,还是它们是傀儡? 就在此时,吴雪的瞳孔忽而紧缩起来,满是惊愕地看着这些傀儡之间的其中两个。只见它们俩手拉着手,形容是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小孩。那女子傀儡身穿着一身白衣,而她的面目冷冷地看着吴雪,那一瞬间,这个人的脸和记忆中的脸重合了。这正是他那个早已经死去的婶母,吴曦之妻!而身处在她身旁的,就是他那个小弟弟,吴瑞。 吴雪见到这两个人,顿时就像是见了鬼一般,浑身僵硬不能动,冷汗从额角滑下。往日的一幕幕又重新回到了眼前。记忆里的婶母,是个比小叔叔吴曦小几岁的女子。她性格温和娴静,与吴曦颇有类似之处。吴曦爱笑,她也很爱笑。只是她的笑极其平和,让人如沐春风。吴曦的笑像阳光,而她的笑像是阳春三月里的微风。而她对吴雪等一些小孩子是极好的,妯娌、姑嫂之间也没有什么嫌隙,很是为人称道。吴雪直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在后山玩耍是磕破了膝盖,他哭闹着被前来寻他的吴曦背回了家,而婶母则给他剪去裤腿,为他清洗伤口,涂药包扎时轻柔的素手,还有那略带嗔意的神情,到现在还令吴雪动容。平日里她是个安静的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而且话不多说,语不惊人,不像是几个姑姑一样有些大家闺秀惯有的尖酸刻薄气。说到底,少时的吴雪很是喜欢叔婶这一对妙人,认为他们才是人间绝配,世间罕有。如果没有后来的悲剧,他们绝对会是最幸福的一对。可是直到那一天,久经病灶的小弟弟吴瑞终是无可奈何,早夭魂去。那时候,他们这个小家庭蒙上了阴影,尽管吴曦和她还是像以往那样,只是那略微有些闪烁的眼神却产生了变化。吴雪知道他们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了。不是所有阴影,都能随着一笑了之。而从吴瑞早夭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过孩子,直到那一天婶母病逝,最终也只剩下了吴曦一人。这个家庭最终支离破碎,就像是美好的梦一样,随风而逝,了然无痕。 回想起当时的吴曦,与此刻阴沉忧郁的吴曦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心里的阴暗面就开始苏醒。看吧,这些傀儡,吴雪从前只是以为吴曦是喜欢傀儡而已,却没有想到达到了癫狂的程度。它们面容冰冷地面对着吴雪,在这个幽暗的山洞里,恐怕要比见了鬼还要恐怖惊悚。 吴雪看着“婶母”和“吴瑞”,只惊讶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吴曦眉目阴郁地看着吴雪,以略带嘲讽的语气,低声说道:“怎么样,很惊讶吧?没想到死去这么多年的人,又重新站在了面前……”吴雪吞了吞唾沫,说道:“他们……这些傀儡们,难道都是之前芙蓉城里失踪的人吗?”吴曦瞅了它们一眼,就像是看见了苍蝇一般,冷冷淡淡道:“啊,好像是这样吧……”吴雪恨恨地一咬牙,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吴曦笑道:“你看吧,我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的活了下来,这可不比短暂又无趣的生命,只绽放出一瞬间的绚烂,便随着尘烟化为一片死寂……” 那一刻,吴雪无话可说。他从来也没想到小叔叔吴曦已经变了,甚至开始变得有些扭曲。吴雪颤巍巍地说道:“他们……他们都是活人制造成的傀儡?”吴曦只淡淡笑了笑,说道:“差不多吧……是我让他们短暂又悲哀的生命重新绽放出了生机,为了这些,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他活动活动肩膀,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向外人展示我的佳作,当然,它们还不算完美……只是用来对付你们是再好不过了……”说着,他忽而一动手指,那两个名叫“妻”与“子”的傀儡的身体忽而像是痉挛一般扭动了几下,关节处发出像是尖笑一般的声音,随即便飞快朝吴雪奔袭而来。 吴叶见此,悚然道:“雪儿,快躲开啊,别发呆!”吴雪立马被惊醒,从记忆的泥潭里挣脱出来。摆在他面前的,是对于往昔美好的回忆,还有笼罩着死亡阴影的矛盾,他有些机械地抬起剑,可是那两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傀儡却没有留手,倏忽之间便到了吴雪跟前,分别从两边飞出一拳一脚,呆怔的吴雪登时被打飞了出去。 吴雪顿时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给贯穿了,心口一闷,胃里翻江倒海,差一点吐了出来。他沉沉地装在山壁上,颓然滚落在地。它们同时打碎的,还有吴雪记忆里对他们仅存的美好。 吴叶见状,不顾浑身的酸麻,咬着牙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吴雪跟前,而吴雪弓着身子宛若虾米,痛苦无比。“欸,雪儿,快醒醒!”吴曦冷眼旁观着,而他的“妻”与“子”,此刻就分别站在他的身边,宛若三口之家。吴雪痛苦的扭曲着身体,而吴曦的脸上带着冰冷又玩味的笑意,朝着他们踱步而来,而那两具傀儡,便跟在他身边。 “看到没有,人就是这么脆弱。”吴曦冷冷道,眼睛淡漠地俯首着他们,“脆弱不堪,却又在慢慢等待死亡的过程中中自我消沉,自我毁灭……”吴叶忿恨地瞪向吴曦,呵斥道:“这样冷冰冰的没有思想的躯体,难道就是人了吗?!这样的永生有什么意义?!”吴曦洋洋不睬地瞥向他处,冷淡道:“啊,你说的也差不多吧……它们不是人,只是一具被人操纵的空壳。跟人比起来,起码它们比较……纯粹。一种纯粹的美……不需要那些伪装来矫饰自己,不需要满口胡话,也不需要靠说两句自我安慰的话来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施行安慰……人们总是一边期待,一边失望。一边放纵,一边消沉。一边欺骗,一边诚实。真是无聊至极,还要说两句好话来安慰自己,欺骗别人……” 他来到了吴雪和吴叶跟前,脸上蒙着一层阴影,冷声道:“比起这些没有思想的傀儡,人才更像是傀儡!” 话音未落,只见那两个傀儡忽而朝着吴雪和吴叶抬起了脚,这俨然便是进攻的讯号,吴叶立马反应过来,可是她浑身无力,而吴雪几乎被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招给打昏过去,根本没有力气再去相抗。于是,当它们那一脚落下来的时候,吴叶用身体护住了吴雪,那沉重的踢踩落在吴叶全身各处,可是她死死咬着牙,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吴雪浑浑噩噩的,刚才的那一下猛烈的攻击,几乎把他的魂魄给打出了身体。意识朦胧间,他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点重量,也多了一些微薄的体温。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脸上,耳边还有一些沉甸甸的闷哼声,还有一些驳杂的零碎的躁动…… 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吴叶正以自己的身躯护住了他,她紧闭着双眼,紧锁着眉头,不知从哪里,滴落的血珠颗颗落在了他脸上,也滴落在了他极其惊愕的嘴巴里,有些腥甜的味道,那时候吴雪如鲠在喉,他好像吞下的不是吴叶的血,而是一把无形的利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 百演之戏(其二) 吴曦在旁冷眼看着几欲昏迷的吴雪和以身相护的吴叶,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那一双微垂的眼睛里除了面对渺小之辈的轻视,还有一些寓意不明的意味。他只是这么看着,并且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了。 而那个名叫“妻”与“子”的两具傀儡,正像是发泄一般踢打着吴叶,只是它们的脸上无法露出一丝表情,哪怕是悲哀的表情。而吴叶用她那单薄的身子维护吴雪周全,她身中剧毒,那涂抹在狮身鬼面傀儡翅膀上的毒,虽然让她的身躯酸麻无力,意识几乎无法控制,但是那疼痛感却是无比真实。她死死咬着牙,嘴巴里憋着一股气,就是不松口。而傀儡有些尖锐的边角,“呲啦”一声划破了吴叶的后背,一道血口顿时溢出了殷红的血,也许是受了内伤,她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颗颗落在吴雪脸上,溅散开来。一个平时里看起来很娇弱的女子,她的意志力究竟有多顽强,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至于那两个傀儡,在被他它们分别击中的一瞬间,吴雪就明白,在它们木质的躯壳下,有一副钢筋铁骨。那两股巨大的冲击力差一点把吴雪的魂魄给打散。剧烈的疼痛贯穿了他,几乎让他一瞬间就失去了知觉。他的意识始终处在半睡半醒之间,半黑半白,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只有耳边还能依稀听见人间里的喧嚣与躁动,那密密匝匝的击打声,轻微低沉的闷哼,还有机括转动的声音…… 吴雪感觉自己身上有股微薄的重量和体温,还有一个微微颤抖的躯体。可是他动弹不得,那一刻,他的内心无比自责,觉得自己无非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废物,一个爱逞能的拖油瓶。他一下子明白了,那是他的姐姐在保护他。自己像是一条死狗一般躺在地上,让她来保护自己,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还说什么来保护她的话?他的心口憋着一股火焰,他的血液在沸腾,他的躯体逐渐燃烧了起来。 吴雪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睛,见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吴叶的血不断滴在他脸上,也落进他的嘴巴里,有些腥甜的味道,可是那股味道却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他的喉咙。吴雪对此惊愕无比,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忽而变得阴沉坚忍。只见吴雪忽而一把搂起吴叶,飞似的起身,翻起一脚便踹在了那名叫“妻”的傀儡上。那傀儡的表皮顿时被他踹得碎裂凹陷了下去,露出了里面的钢骨。那傀儡率先被一脚踢飞了出去,而那个名叫“子”的傀儡,因为体格比较小,所以更轻松地被吴雪一把抓着衣服提了起来,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只听一阵剧烈的“咔嚓”的碎裂声响,那傀儡的木质躯壳几乎尽碎。与此同时,吴曦冷冷地看着吴雪砸碎“子”傀儡,那破碎的碎片在他眼前飞舞,而吴雪也在看着他的眼睛。叔侄两个人的眼神都是无比冰冷。 接着,吴雪抱着吴叶,极速退了几步,让她趴在了岩石边上。吴雪的手从她裸露的后背上收回,只见手心里满是鲜红的血,吴雪看了看吴叶的后背,无比关切地说道:“你的伤很重……看来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了。”吴叶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轻声道:“傻瓜……只不过是擦破了点皮,又不是什么重伤……”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你先休息一下……”吴叶担忧地看着四面宛若阴间厉鬼一般矗立的傀儡,说道:“是姐姐拖累了你,若不然,雪儿一定能想办法逃离这里……”吴雪苦笑道:“姐姐……你才是个傻瓜……拖累你的,始终都只是我这个不争气的、怯懦的弟弟啊……” 吴曦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两具破碎的傀儡,他曾经的挚爱,生活的动力。一个是他的妻,一个是他的子。只是那眼神无比淡漠,就好像是看着两个无关紧要的死人一般。“妻”傀儡的胸口被吴雪一脚踹出了个凹陷,“子”傀儡的境况更加凄惨,整个木质身躯都快破碎,在杂七杂八的碎片下面,赫然便是那结构紧密复杂的钢骨。 吴雪此前忿恨打破的,不光是两个曾经无比熟悉之人的傀儡,还是他内心的恐惧。他初次面对这样两个熟悉的人的傀儡,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可是后来他突然明白了,它们并不是他曾经的婶母和小弟弟。他们早已经逝去,但关于他们美好的记忆,却始终留存在了脑海里。这就足够了,而把这种美好的记忆灌输到毫无灵魂的傀儡身上,毫无疑问是对逝者和曾经美好记忆的亵渎。 吴曦看着地上那两具傀儡,只像是思忖一般说道:“看来……这两具傀儡还不够完美,它们依然有着很大的缺陷……” 吴雪忿恨道:“婶母和吴瑞早已经逝去了,你究竟还要亵渎他们到何时?!” 吴曦似乎毫无触动,只是那冰冷淡漠的眼睛忽而瞥向了吴雪,说道:“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又何来此番豪言壮语?”吴雪咬着牙,沉声道:“我自知自己是个渺小的人,但是再渺小的人也有他的尊严和美好,你把逝者强留在身边,只是以自己自私的爱,来强加到两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上啊!!!” 吴曦依却旧是不为所动,冷笑了一声,悠悠说道:“也许你说的有那么点道理……”可是他的表情忽然变冷,忽而沉下了脸,凛然道:“可是你未尝试过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一个不谙世事的、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公子,又怎么能明白那种失去的痛苦?!” 说着,他忽而一抬手,到了这里,吴曦的神情里那最后一丝冷静消失不见了。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傀儡忽而磕磕巴巴地活动了起来,只见它们各自打开了各自的身体,只见它们的身躯像是一个个仓库一般,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有长刀,有利剑,有铁锤,有铁链。甚者还有一些淬了毒的暗器,例如飞刀、十字星、铁蒺藜之类。 见此变故,吴叶不由得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喃喃低语道:“这下……这下遭了……”吴雪沉眉看着周围的傀儡,额角的冷汗划了下来。面对一个傀儡都如此艰难,何况是全副武装的诸多傀儡?而且他也只是个不会武功,仅靠着一两点狠劲来打架的小家伙罢了。那股子热血和狠劲一过,身体和意志便顿时冷却了下来。面对如此傀儡,十个吴雪,又能何如? 吴曦透过指缝冷视着吴雪,冷笑一声,说道:“对付你们,其实根本用不到这些的……只是我也很好奇,这些作品究竟能发挥怎样的作用。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意志力和我的痛苦相比,谁的情感更加强烈吧……” 月光倾斜着照进山洞,阴寒皎洁的月光无比凄冷,它飘飘洒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似乎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那些傀儡,它们和它们手中的武器,一起闪着飒飒寒光。 顺着这皎洁的月光,在山洞之外,不远处的一块高地上。有两个黑影正直直站在月光下,透过山缝看着山洞内的情况。 其中一人“啧”了一声,抱怨道:“怎么回事,这次我们找的两个‘傀儡’,怎么都耐不住性子呢?一个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意和恶魔,劫掠了无数人。另一个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空壳……” 另一人冷冷淡淡道:“第一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只不过是一个内心扭曲的野兽罢了。至于吴曦,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前者惊奇的“咦”了一声,说道:“什么意思?” 后者沉声道:“你该多思考思考人的内心,而不是成天摆弄一些无聊的傀儡了,难道你想成为吴曦吗?” 前者哈哈一笑,说道:“我?我怎么可能成为这样一个无聊的人?”他冷淡的眼光落进山洞,看着里面的傀儡,还有吴曦和吴雪的脸,说道:“我早已经把那些无聊的情感抛到脑后了,那些情感只会让人看不清自己。” 后者凝眸望着吴曦,良久,这才说道:“他若是想杀吴家那小子,早就已经杀了。你没看见他一直在放水吗?” 前者惊愕道:“欸?放水?我怎么没看出来?这倒是一场比较有趣的自家人对决,有趣……” 后者说道:“我们只给他一些关于丙级傀儡的制作方法,那狮身鬼面傀儡便是其中之一。那傀儡你也是知道的吧?就算是丙级,也足够杀了那小子了。可是吴曦却迟迟没有动手,难道你还揣测不出他的想法吗?” 前者思忖片刻,断然道:“没有。” 后者恨恨地蹙了蹙眉头,说道:“你这白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 百演之戏(其三) 前者一听他这么说自己,顿时来了火气,握紧拳头,恨恨道:“你是什么?想不想让我踢烂你的小屁股?!”后者只是默不作声,这种无视的态度,更加让他气恨,心里想着:“等着吧,有一天我一定会取代你的位置……到那时,你再来敬仰我吧!”后者沉默半晌,这才幽幽说道:“看来,这次我们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了……”前者说道:“这也难怪,我们选的两个‘傀儡’都各自出了差错,看来这次又是徒劳无功喽……”后者摇摇头,沉着声说道:“也不算是徒劳无功吧,起码让我们知道了,人是可以控制的,而人心是不可控制的。傀儡无心,而人有心。”前者嘟囔了一声,打着哈欠说道:“无聊……本以为能够早点回去,没想到我们此刻却在这里看一场傀儡剧……”后者微微笑了笑,说道:“你不觉得,今晚的月光很美吗?”前者懒懒地看了看夜空,懒懒散散说道:“呃啊……比起月光,山洞内的较量不是更有趣吗?我好久都没动手了,好歹看一看别人动手,也很有趣。”后者有些失语,只是恨恨道:“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不顾前者恨恨的嗔怒,后者将眼光落在山洞内,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吴曦,喃喃自语道:“让我看看你的想法吧……” 山洞内,不下二十多个傀儡一起开始活动了起来,它们各自拿着武器,用玻璃球的眼珠子瞪着吴雪。吴雪只感觉不寒而颤,他只是凭借着一股子狠劲来打架的毛头小子罢了。就像是喜欢打架的小孩子们一样,都是胡乱打个一通,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就是看谁力气比较大,谁下手更狠。可真若是遇上比自己还要蛮狠的强人,那就只有哑火的份子了。吴雪不会武功,是个门外汉,他根本打不败任何一个人,基本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此刻,面对这些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他该如何去面对呢? 吴曦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抬起手指操控着这些傀儡,透过指缝,一双阴沉的眼睛看着吴雪,沉声道:“原本对付你们,根本不需要动用这些傀儡。只是,我也很好奇这些作品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他眼神一凛,喝道:“来吧,让我看看,是你的意志力更甚,还是我的痛苦更甚!!!” 话音未落,那二十多的傀儡便抄起各自的武器,一齐向吴雪奔袭了过去。吴雪有些呆怔,吴叶娇呼道:“雪儿,快躲开!”可是话是这么说,他们已经被傀儡包围,还能从哪里逃呢?吴雪靠近了吴叶,轻声道:“姐姐……这一次,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吴叶有些惊愕地看着吴雪,她的弟弟。记忆里的吴雪,还是小时候那个爱哭鬼,还是那个少年时故作深沉的毛头小子。之所以觉得他始终不曾长大,也许只是因为他始终在她身边罢了。在她身边,无论如何,这个弟弟还始终像是一个躲在姐姐身后哭的小孩子。令吴叶刮目相看的是,就在这些容易忽略的短瞬之间,原来这个小弟弟早已经长大了chéngrén了,早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只有她还始终把他当成小孩。比起其他家的孩子,有四个姑姑和四个姐姐等一系列家中女眷溺爱的小男孩,他没有成为纨绔子弟,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自己难道不该为之庆幸,并且为他感到开心吗? 看着吴雪的背影,吴叶微微垂下眼眸,轻声道:“小心点……”吴雪只是点了点头,镇定地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逃出去的……就算是赌上我的命,也在所不惜!”吴叶一听此话,顿时心儿肠软了,薄嗔道:“胡说……姐姐要你好好活着,别说丧气话……”吴雪回过头朝她露出了一丝孩童般顽皮嬉笑的笑容,说道:“嘿嘿,我之前在书中看到了一些话语,还觉得有些不相信。但是,有些事,只有自己切身体会,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吧……也许,我该出去走走了吧……”说着,他就又开了小差,“之后去哪里玩好呢?姐姐你有没有想要去但是一直没能去的地方?”吴叶只苦笑着动了动嘴唇,没有将心里话说出口,只是说道:“你且好好迎敌,不要分心!” 吴曦看着这一对姐弟,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情。由此,他一直以来内心酝酿的不安,到此刻达到了顶峰。就在此时,他微抬手指,只见一个傀儡忽而跳起身来,朝着吴雪和吴叶砍去!吴叶惊呼道:“来了,小心!”说着,便将吴雪推了出去,这才没有让那傀儡手中的刀砍刀。只见那刀刃劈砍在地面上,登时激起了一阵火花,而吴雪此刻已经回过神,抄起吴叶的剑,反身便对着那傀儡的身上斩去。一道寒光闪过,那傀儡的头直接被砍了下来,与此同时,那傀儡嘴里还发出一阵怪笑声,眼睛冷冷地看着吴雪,骨碌碌滚落到了一边。 吴雪这一件铆足了劲,直接将傀儡的头砍了下来,再一瞧,这傀儡的做工明显没有先前的傀儡优良,里面只有一些细密的铁丝,而不是坚韧的钢骨。吴曦看着吴叶和吴雪,神情有些恍惚,有些痛苦,往日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重新浮现,他有些狂热地低语道:“不行……绝对不行,太危险了……”说着,便又猛地一甩手,喝道:“觉对不行!” 话音未落,只见那一圈傀儡便一齐朝着吴雪奔袭过去,而吴叶躲在吴雪的身后的岩石后面,看着这一幕,立马脱口而出道:“小心!危险!”这时候,几道铁锁链朝着吴雪飞射而来,顶端的锥子直刺向吴雪的胸膛。吴雪微微错愕,立马斜身将剑一挥,那几道锁链登时像是蛇一般缠绕在了他的剑上,而那边那傀儡们还不断拉扯着,吴雪几欲握剑不稳。他忽地将手一甩,只听一阵碎裂的声音,那几条锁链登时被斩断了去,像是断成两截的蛇。 吴叶的剑,名为“青叶”,虽然算不上是绝世神兵,但也是诸多刀剑里面数一数二的了。它长二尺四寸,在剑里面算不上长,但是极其坚韧。其剑鞘乃通体生翠,护手处像是两片叶子一般,剑柄细长,剑身狭长,一道形若丝线般的剑脊微微隆起。整剑轻盈灵动,很是适合女孩子或者像吴雪这样的外行使用。这把剑,是在吴叶生日的时候,舅舅吴清晗请当今夏国第一铸剑师“凌阳子”所亲手铸造,乃是稀世之珍。而这个凌阳子,正是当今武林大派正一的名宿,后脱离正一,专为铸剑,其精湛工艺曾有诗言为证:“云开雨落山峦变,凌阳霜寒百花惊。”是为此也。 此把“青叶”剑,正是在他五十六岁所铸,而这把剑当时还没有名字。他只是接取了吴清晗的邀请,可当这把剑真的铸造完成,却让他犯了难。他一生铸剑无数,更是名剑风流天下,可是面对此种略显阴柔相的剑,怎么也想不到如何取名,也不知道吴清晗为何要让他铸造此剑。 直到后来,吴清晗领着刚满十二岁的吴叶前去探访,这才明白,这把剑的主人是这个小姑娘。而这个小姑娘虽然年幼,可神情间那股子机灵倔强劲儿,丝毫不输男儿。于是,根据这个小女孩的名字,为剑取名“青叶”,配好剑鞘,一并交予。 这一晃,就是好多年过去了。此刻吴雪拿着这把不出世的名剑,感受着它略显阴寒的气势,奋力一斩,便断了几个凡铁所制的锁链,而剑身丝毫未损,实乃是一把好剑。 吴曦冷笑道:“凌阳子所铸名剑‘青叶’,实在是名不虚传。可是……再厉害的剑,在不懂它的人手里,也还是发挥不出其一层之力!那么……你怎么面对这些傀儡?!” 说着,那些傀儡便一拥而上,吴雪凭借着吴叶的“青叶剑”,来回与这些没有生命的傀儡游斗着,伺机而动,一边出剑一边护着吴叶,来到了处在山洞边缘的岩石边,对她说道:“姐姐暂且休息一下,我一定会杀出重围,帮姐姐逃出这里!” 还未待吴叶开口,吴雪便迎着那些阴冷的傀儡奔袭过去,只听满山洞里一阵密集的“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吴雪与一众傀儡交手下来,那些傀儡手中的武器无不是现满了凹痕,刀卷剑裂,吴雪手中“青叶”一阵青光激荡,胁卷了一圈兵刃,再一反手抄回,登时一排利刃激射出去,正中那些傀儡身上。只见那些傀儡身上横七竖八地插着武器,实在是既可怖又滑稽。 只是,这些是没有生命的傀儡,它们体会不到人的痛苦,依旧朝着吴雪进攻而来,吴雪连番出剑,只见他左冲右突,一阵下来,数个傀儡已经被他彻底破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百演之戏(其四) 吴雪一番左冲右突,手中的“青叶”激荡着阵阵青光席卷而来,乍一看,吴雪便像是有如神助,剑光所过之处,无不是刀剑尽折,偶枷俱裂。如此下来,不下数个傀儡被他斩断,其口中还发出阵阵阴寒毒笑,甚是可怖。吴雪只挥汗如雨,此刻,不会武功的他好像掌握了全天下最独门的秘法,不是他在操控手中的剑,而是手中的剑在操控他。 吴曦沉着眉眼看着吴雪,好像是在考量什么一般,喃喃自语道:“他是个不逼迫,就不知道走的人……如果这样,你该怎么面对往后的狂风骤雨?再给你加把火!” 就在吴雪游斗于众傀儡之间,忽而旁边两个傀儡忽而张开了嘴,而吴雪听到了这个在激烈战斗中比较突兀的机括活动的声响,下意识地微瞥了一眼,只见那两个傀儡,其中一个是老人相,身着寻常短衣,另一个是少年模样,衣着华贵。只是它们的神情太过可怖,在它们毫无表情的脸上,忽而下颚不合常理地下垂着,像是鳄鱼张开了嘴。在它们的嘴巴里,忽而发出了一阵阵类似锁链联动的声音。吴雪心神一凛,登时反应过来,于是将手中的剑横向格挡开来攻的几个傀儡,身子往后一仰。就在他动作稍稍展开之时,那两具傀儡嘴巴里的机关发动了,登时从中喷射出了一蓬银星。吴雪眼瞳骤然一缩,后手拄着青叶剑,将身子在低空中转了个圈,朝边上滚落而去。那暗器一击不中,射到了原本位于吴雪身后的傀儡身上,那几个傀儡登时被射成了刺猬。 经历此劫,往后很久吴雪每当想起那一晚上的惊心动魄,依旧是神思激荡难以平静。那一具具毫无灵魂的木偶傀儡,那一颗颗破碎的心,还有那在幽暗山洞里的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而此刻的吴雪完全还没有像独行千里的吴雪那样多愁善感、犹豫不决。现在的他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受伤的吴叶。为此,付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顾不得多想,脚步在山洞内奔袭着,身形在众傀儡之间穿插着,那一道青光游走之处,傀儡无不是断手断脚,而傀儡终究不是人。哪怕是只剩下身上一个部件,也还是能活动。那些被他破坏的傀儡,像是苟延残喘的人,爬伏在地上,颤巍巍地爬向吴雪,此情此景令见者惊怖,闻者胆寒。而吴雪此刻的目标是那两个在众傀儡中间发射暗器的两个傀儡。 吴雪仗着剑,快速地在傀儡中间游走着,画面一转,便犹如风云色变,来到了那两个傀儡身旁,而傀儡也比较是傀儡,无法做到人那样灵活多变,应对这样的情况,刚一想转身朝吴雪,只见山洞内青光一闪,那把“青叶”已经插进了其中那老年相貌的傀儡身上,吴雪明显能感觉到剑尖似乎是捅到了一块坚硬之物上,他一咬牙,猛地一推,那剑直接洞穿了那傀儡,再一抽回,那傀儡登时朝前扑去。刚才吴雪那一击,直接破坏了它体内的机关,在扑倒之余,嘴巴里的暗器全部激射了出来,朝面前四射开来。 而吴雪早有预料,便像是游龙走凤一般躲到边上,从侧面去攻取第二个傀儡。而这个傀儡,便是那个少年人模样的傀儡。正当吴雪想出其不意,借着此乱将剑挥砍向他时,吴曦发觉了吴雪的动向,立马亲自操守此傀儡。只见他忽地将手一抬,那傀儡便起身向后高高跃起,朝伸出两只手。他大袖飘飘,忽而从中飞射出数点寒星,犹若散花一般扑撒而来。 这些傀儡的武器和暗器上,无不是淬满了毒,若是被任何一点暗器伤破了皮,恐怕吴雪和吴叶就都得交代在这儿了。而吴雪虽然武功不行,脑子还算是活络,就在那傀儡飞起的一瞬间,便用剑尖挑起一具傀儡的残破身躯,甩向了那个少年傀儡,与此同时,那寒星顿时倾洒了开来,吴雪立马抽身躲向一块岩石后面。此暗器来得既迅捷又凶狠,顿时整个山洞都笼罩在了“寒星骤雨”里。整个山洞内一阵激荡,尘烟四起。那个被他甩出去的傀儡残躯,登时被射成了碎屑,而其他的傀儡也是被暴射一番,毁的毁,坏的坏,在场的二十余个傀儡已尽毁,唯有寥寥几个还带着残躯像是木头一般立在那里,浑身都镶嵌着那颗颗暗器“十字星”。 一阵冷风灌进山洞,待尘烟散去之后,吴叶从岩石后面探出脑袋,四面搜寻吴雪的踪迹。可是,眼光所过之处,无不是傀儡的断肢残躯,还有满地零零散散的暗器,几乎让人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哪里还有吴雪? 吴叶心中一悸,登时感觉一股气没有出来,眼泪却先憋了出来。她后知后觉,在情感还未到达,眼泪早已经发觉了她的内心和她的情感。眼泪是一种极其感性的东西,它可能来的比人的情感还要快。眼泪不光是情感的反应,也是一种预兆。如果,时光从来,也许吴雪会比吴叶更早哭泣。只是未来的某一天夜晚,当这一切都划上句号之时,每个人的眼泪都已经汹涌成灾。也许,吴叶此刻的眼泪就已经预示了未来。 只是,如今的她还没有发觉到吴家中、江湖之上、朝廷里面的暗流涌动和风云诡谲。她为吴雪而哭,后来吴雪是这么认为的,尽管她不承认。但是就算是她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也已经隐隐发现了某种“异常”。天空有时候会变得很暗,河流有时候会变得泛滥,大地有时候会在不经意间颤抖……人们只是一个个漂浮的幽灵,这个灰暗的人间宛若一个地狱。她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让吴月开始变得忧郁,开始逃离。又是什么缘故,吴雪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开始变得冷酷。吴濯呢?她只开始沉浸在自我的内心世界,再也不过问世事。吴笑呢?她默默忍受。看吧,像这天空一般,人心之上笼罩着一团会挥散不去的阴霾,在夏国的天空之上漂浮着。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原来一直温柔可亲的小叔叔吴曦,会变成一个病态的狂人?待烟雾散去,只见一个幽暗的影子浮现了出来,那赫然便是吴曦的狮身鬼面傀儡,只见他缓缓从那傀儡的背上起身,原来,在刚才那一招施展开来之时,吴曦就已经躲进了傀儡里。他四面看了看,眉头紧蹙着,接着忽而笑了起来。那声音先是低沉,随后开始变得放肆了起来。 “看来……那毛头小子已经被射成渣了……”吴曦冷笑道。吴叶眼神惶恐地看着吴曦,内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悲哀,她咬了咬嘴唇,心里万般哀怨地想:“雪儿,你便也折在这里了吗?好……也好……过一会儿,我也便来陪你了……” 吴雪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这个山洞里,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山洞里回荡着吴曦癫狂的冷笑,像是魔咒一般充斥在吴叶的脑海。而过不多久,只听一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在边上还未消散的烟雾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只见那人擦了擦嘴,说道:“最近的粉尘,是有点大啊……”吴叶见此,顿时眼中放光,情不自禁地叫道:“雪儿!”吴雪报之一笑,喃喃道:“好险……好险,我差一点就要变成刺猬了……” 原来,就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吴雪一下子躲进了山壁上的凹槽之内,这才躲过了一劫。吴曦见了吴雪,眉头不由得跳了跳,嘴角缓缓勾起,沉声说道:“你还真是命大啊……竟然可以灵活运用地理优势,躲过致命一击……”吴雪一手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咳了咳,一双凤眼忽而望向吴曦,说道:“这下,你所剩的傀儡,就只有两个了!” 与此同时,见到山洞里那个少年傀儡发出的的“寒星骤雨”,站在外面高地上的两个人不由得发出惊叹。前者嘴角勾起一丝狂热的笑,说道:“诶……这还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他竟然可以让傀儡的功能发挥到这种地步……”后者眼睛也是微微闪动着光,说道:“以一个外行来说,这确实已经不错了……”可是这话在前者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嘲笑他是个外行一般,于是来了火,握起拳头道:“喂,你是在挑衅我吗?!”后者只是冷冷地一笑,悠然道:“你杀不死我的……”前者只是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谁让你是前辈……” 后者说道:“不过,我更加惊叹的是那小子竟然可以与吴曦斗成这样……”前者讥诮道:“你不是说他根本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吗?”后者笑道:“确实如此,可是能在面对这么多傀儡而不变色,此子也许会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 起爆星云 听闻此言,前者不由得略带讥诮地笑了一声,说道:“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能有什么可用之处?”后者只是淡淡回答道:“大有可为。只是……看起来他不太好控制,算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此事就此作罢,该回去应对上头的压力了……”前者嘟囔了一声,抱怨说道:“真是麻烦……我还没玩够呢,就要回去面对那些无聊的老古董,还有阁主那冰山一样的脸……咦呦,一想到他那张脸,我就膈应……”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后者这时候忽而睁大了双眼,直视着山洞内的情况,喃喃低语道:“不……他给傀儡改造过……这下有意思了……”前者冷笑道:“‘有意思’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变得没有意思了……”后者突然问前者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丙级傀儡‘幽冥鬼狮’,它的躯壳有多硬?”这是后者第一次问一个小辈的意见,顿时让他有些惊疑有很诧异,失笑道:“咦,怎么,也有前辈不知道的事?”后者看着山洞内,吴曦从“幽冥鬼狮”傀儡的身体里太起半身,接着说道:“快说,别废话。”前者“嘁”了一声,说道:“这虽然是个丙级傀儡,但也算是算是攻防兼备了。只是它的防守作用大于进攻作用,你也看到了,这个傀儡体型硕大,但是进攻武器只有口中的暗器和那一对铁翼。而在它身体内有很大的空间用来藏身……”后者轻轻笑了一声,了然道:“怪不得……这下有好戏看了……来吧,吴曦,让我看看你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吴雪一边咳嗽,一边走进惊喜无比的吴叶,她眼中放光,说道:“太好了,你没事……”吴雪苦笑两声,说道:“还好我提前有所提防,不然真有可能被这大范围的暗器给射成马蜂窝了……” 到了这里,吴曦的二十多个傀儡已经尽毁,地上散满了木头碎片和扭曲的断肢,只是它们的眼睛,依旧像是梦魇一般,冷视着吴雪。现在,唯独剩下的傀儡只有那个“少年”,还有就是吴曦和吴月藏身的那个傀儡了。 吴雪看向吴曦,沉声道:“现在,你就只有这两个傀儡了……”吴曦冷眼看着吴雪,冷笑一声,幽幽道:“很好,你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你是第一个把我逼到这份上的人……” 吴雪蹙了蹙眉,说道:“小叔叔?我此刻还能叫你小叔叔吗?”吴曦只是淡淡一笑,悠然道:“你想叫我什么都无所谓了……小叔叔?吴曦?怎么都无所谓……”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不知道小叔叔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吴曦闻言冷笑了一声,悠然道:“意义?没有什么意义……人们只不过是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然后静静等着死亡罢了……你若是非要说起意义的话……那大概就是所谓乐趣吧……” 吴雪不由得浑身一寒。这个小叔叔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小叔叔了。从前的那个小叔叔,又怎么会做出劫掠人口,做成傀儡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呢?吴曦冷眼看着满地的狼藉,说道:“它们只不过是一些迷途的羔羊……是羔羊,就只有待宰的份。迷途者啊,你是不是其中一只呢?”他冷漠的眼睛直视着吴雪,后者握紧了拳头,那把“青叶”,此刻已经没有使用的必要了,它已经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他将剑收回剑鞘,递给了吴叶,而吴叶却对他此举动颇为诧异。战斗还没结束,敌人还未倒下,战士又怎么能先丢掉他的剑呢? 吴曦冷笑道:“你倒是很有信心……已经不需要青叶剑了吗?”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吴曦,这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吴曦,他的小叔叔。“我的剑……不对自己的家人出鞘。”吴雪笃定地说道。吴曦微微有些错愕,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就连眼神也似乎柔和了许多。只有一瞬间,只有那么一瞬间,吴雪觉得他还是那个小叔叔,他一直没变过,只是他的心被重重枷锁束缚,再也没有见到过光明。 吴曦垂下头,断断续续地冷笑了起来,笑声低沉。他像是脱了力一般,缓缓抬起身,喃喃道:“家人吗……”随即凛然道:“我已经失去了!”吴雪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婶母和瑞儿,若是知道向来善良的小叔叔变成这样,他们一定也不会觉得开心的。逝者已矣,不是该让他们安息吗?以傀儡的方式,让他们永存人间……那也太过自私了。傀儡终究只是傀儡,无心无热,感受不到痛苦和寒冷,只是一个顶着活人面貌的无心空壳罢了,用这样毫无灵魂的躯壳,来束缚住他们,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吧?对一个已经离开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思念他们……没有什么比记忆这种东西更让人失望,也没有什么比记忆这种东西更让人怀念的了……” 吴曦一直静静地听着,一直听着这个小侄子的话。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瞥了瞥那个经历了激烈战斗而残破的“妻”与“子”两具傀儡,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柔和的光芒。 而后来吴雪才明白,吴曦从来都没有忘记对死者的思念,也没有忘记一个人的基本准则。他始终没忘记,并牢牢记在心里。他微笑着看向那两具傀儡的面容,心里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是还没说出口。 他幽幽叹了口气,收回了眼光,沉声道:“你明白了很多东西……”吴雪却笑道:“这些东西,可是坐在高阁里学不到的,唯有经历了一些事情,才能突然明白的。”吴曦笑了笑,说道:“啊,这的确有你的风范……可是啊……” 他眼神忽然变得冰冷起来,刚才那一丝温柔和热情,陡然间又从他眼睛里消失不见了。他大喝道:“一个人残破的心,永远也无法愈合。一个犯了罪的暴徒,永远也无法洗清罪孽!所以啊……” 吴曦低垂着脑袋,缓缓抬起手,随着他的动作,地上那些残破的傀儡又再次动了起来,在它们的肚子里,时不时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吴雪戒备地退后两步,盯着吴曦,诧异道:“你……?!”吴曦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光芒,变得晦暗,那一刻,就好像是灵魂从他身躯里逃走一般。“这些傀儡里面,不止装了暗器……还有大量的火药……”吴曦冷冷道。 吴叶闻之色变,之前她一直在运用内力疏通经脉,但是她还未到那种运用内力炉火纯青的地步,未能排解得掉体内的毒。只是突然间,她的手脚又重新恢复了知觉,她适应了一下,遂缓缓站起了身,对吴雪说道:“快……快走!这些火药若是爆炸,整个山洞都会被毁!” 吴雪有些诧异地看着吴曦,只见吴曦身下的傀儡忽而打开了,吴月从里面颓然滚落。吴曦说道:“我要毁了这里的一切……吴月,就在这里。你快将她带走吧……” 那时候,吴雪不明白吴曦自导自演了这出戏究竟是为何。他是在为自己的罪行而忏悔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所有的一切都让吴雪摸不着头脑。他看着吴月,此刻她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但是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发出轻轻的喘息声。吴雪搂着吴月的肩膀,眼睛看着那边的吴曦,说道:“小叔叔……你……”吴曦只是淡淡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他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确实比以前坚强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若是未来的那些风风雨雨你都能走过,那一定会让我很为之感到鼓舞……” 吴雪听着他的话,充满了悲哀、凄凉的意味,而吴雪也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还要活下去。这里,就是他和妻、子的殉葬场。吴雪的颤动了,往昔的一幕幕又重新在眼前浮现。吴曦驮着他举高高,吴曦背着他路过千家万户,吴曦温柔地对他说笑,吴曦对年少孤僻的吴雪的教诲……他曾经说,到人群中去,没有人是注定弧度一生的,也没有什么哀痛是不会忘却的。可是他现在,已经放下了一切,可以心无遗憾地去陪伴他们了。 “雪儿,你不是说过,想要看一场绚烂的烟火吗?这是我最后,为你实现的心愿了。”吴曦露出了微笑,并且毫不留情地把吴雪三人推出了山洞,而就在此时,山洞里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裂声,那一个个傀儡肚子里的火药全部引爆。一股火焰升起,一股劲浪席卷而来,吴雪抱着吴月,和吴叶一块被冲击波掀翻,一头扎进了山洞外面的水潭里。深潭之上,满是五颜六色,无比绚烂的烟火,直冲云霄,为死寂又清冷的夜空带来了一丝温暖。 而到现在,吴雪也还是记得,在推出他们之前,吴曦满脸笑意地对他说的一句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 起爆星云(其二) 从那以后,如今的吴雪陷入了纠结与矛盾之中。这种矛盾与纠结直接影响了他的性格。他不想赖亏任何一个可能的好人,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如果一件事情他不够确定的话,须小心小心再小心,斟酌斟酌再斟酌。也许是往日的阴霾从来都没有从心头上挥散过,也许是那块小小的却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让他如刺埋心。 时至今日,吴雪依旧记得,十五岁的某个夏夜,山间有些微冷。他沉溺在刺骨的水潭里,看着水面上的绚烂多姿又变换无穷的色彩,于是那种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心里。那是在吴瑞死的那天晚上才有的感觉。此刻,它多么真实,又多么虚幻,像是着寒潭之水,水面上泛着月光粼粼,而潭底却是一片漆黑。他在水里默默地看着越来也远的烟火,就像是一个个短暂的生命,既神秘,又无比绚烂。那一瞬间,他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欢喜。矛盾的情绪第一次在他脑海里产生。如果死亡就是一切的结束,那么生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始终不明白。这是固然徒劳无功的思索。是爱吗?还是其他某种可以让人的生命变得有意义的事情?十五岁的吴雪还不明白。也许这要到很久以后的某天,吴雪才会豁然开朗。 但是,吴曦的死给他极其沉重的打击,以至于让他往后很久都愁眉不展,关于死亡的小小情绪,在他心头酝酿。可是那时候他还是想不明白,吴曦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仅仅只是因爱而疯狂?而他最后又为什么要救出他们呢?那块阴霾,始终笼罩在他心头上,无论他怎么想要排解,所见之物,无不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已经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可以明确地感受到“美”与“爱”了。这让他经受了沉重的打击和心理压力。一直到后来那场变故,吴雪都没有彻底走出阴影,反倒是彻底加重了阴影,成为了一种心病。 有时候,他想要去相信,也很想去靠近,但是每当伸出充满渴望的手,总会被一种无形的刺扎伤。渐渐的,那些伤口成为了他内心里一座被坚固的城墙包围的堡垒。灰色,灰色,其他的颜色正在消失。天空是灰色,大地是灰色,城墙是灰色,灰色的天空倾倒下来,他也变成了灰色。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段艰难又困苦的时光。那时候,吴雪内心的软弱彻底暴露了出来。失去了老管家孙伯的吴雪,成了一只丧家犬。而一切又是那么巧合,他遇上了初入江湖的第一个人。他还记得,那晚他醒过来时,见到的女孩子的脸,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忘记过。这就好比是在命悬一线之际,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那个名叫泊火若生兰的姑娘,便是他死灰生命里的一点亮光。 人们从来都不孤单。也没有人是注定孤单的。当你见到一个人之时,那种江海翻涌、山峦崩摧的阵悸,便又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所以,一直以来吴雪都很感激兰儿和石业兰父女,若不是有他们这样比较“爱管闲事”的人,恐怕他已经死在了寒冬的河里,那样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再后来,他又遇到了很多人,张节陵、游天星、翎歌……每一个人都让他很感激,也很怀念。另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个谜。他可以理解其他任何一个人,但就是琢磨不透这个人的心思。 关于秦如梦,从来都没有让他弄明白过。这是个像梦,又像是风一般的姑娘。她会轻悄悄地靠近你,等你发觉到她时,她早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决绝又潇洒的身影。每当吴雪忽然想起秦如梦那张脸,总是会让他头疼。那种无比狡黠又自信沉稳的神情,还有她略带进攻性的话语,都让吴雪手足无措。他是注定要被她压一头的了。而且,提起秦如梦,就不得不提起蝶梦。这个同样是谜一般的少女,究竟是何来路?吴雪已经当局者迷了。好像除了她们俩长得很像以外,便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令人头疼无比的姑娘。 十五岁的吴雪,静静地沉溺在漆黑又冰冷的潭水里,水面上是绚烂多彩的烟火,还有阵阵剧烈的爆炸声。一想起小叔叔吴曦,吴雪心里就不自觉地抽痛一下。那次,他带着疑惑沉入了水滴,意识也在下沉,身上有种剧烈的疼痛。但是比起心里的痛,**的痛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他缓缓下沉,意识也在缓缓下沉。吴雪到了一个黑暗的深处,那里看不见光芒,也没有空气。 直到他意识快要下坠之时,一个人快速地游到了他跟前,那是他的姐姐吴叶。她受冲击波影响较小,所以一落到潭水里便救上了昏迷的吴月。而吴雪却下落不明。她屡次寻找,终于在等她适应了光影幽暗的潭水,这才发觉了吴雪的身影。他微微张着眼,嘴角带着一丝朦胧的笑意,像是静待着死亡一般。只是死亡离他还比较远。 吴叶救出了吴雪。她运气在他后背上一推,登时吴雪吐出了几口水,一阵翻江倒海。过了好久,他意识才悠悠转醒。当他睁开眼,看到吴叶关切又急切的神情,鼻子一酸,登时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他感到悲伤,这种悲伤不知从何而来。他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小孩子一般,坐在潭边就是哭泣。吴叶见此心头也是一酸,忍不住搂过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真是个小孩子,爱哭鬼!”可是这么说着,她也止不住哭了起来。吴雪的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身子微微颤抖着,低沉地呜咽着。 究竟是什么,那会是什么东西,让他们的生命蒙上了一层阴影呢?吴雪经常问自己,可是那只与情绪有关,他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他还是无法做到真的冷酷无情。也许,悲伤时会哭,欢喜时会笑,就是最好的答案。不喜不悲才会让人逐渐麻木、冷漠。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开始感受到了一种压力,从而让他们产生了变化呢?过去的伤痛一直留在心里,它也许不会让人消沉,但每当某一刻想起的时候,也还是会难免失落一阵,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那时的吴雪想不起什么大道理,也说不出什么话。他只是哭,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姐姐肩膀上。而吴叶也跟着他流眼泪。这是大难不死,喜极而泣的眼泪吗?不太像。这是为吴曦和二十多人的死亡而哭泣吗?似乎也不是。原来,那只是一种叫做“悲伤”的芽苗,一直都藏在人心里,只是它还没有冒出头来。他为世间一切的悲哀的悲哀而流眼泪,也可以为一件细微的,却略带一丝清甜的美好而流泪。 这是奇怪的一幕,河滩边,一对姐弟抱头痛哭,旁边还躺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姑娘,不远处是破败倾塌的山洞,里面烈火熊熊,天上烟花绚烂…… 被爆炸吸引,吴清晗带着人马急急忙忙赶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傻了眼。而那他得知一切的经过,脸上也是露出了一层阴霾,他艾艾叹了口气,幽幽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没事就好……” 由吴月的失踪而引发整个芙蓉城陷入的慌乱,至此告一段落。那晚没有人睡得好。直到寻得吴月的消息传出去,芙蓉城这才消停下来。府衙里的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脸上露出苦笑,说道:“乖乖……上头一跺脚,我们这些人抖三抖啊……我这乌纱帽和脑袋,可是差一点就没了。”至于黑街的那伙人,也是安心了。后来等风波平静之后,作为黑街首领的文秀才还得意备了一份厚礼,前去吴家探望久卧病榻的吴月。 而吴月,一直到三天以后,这才悠悠转醒,一问其故,她也只是迷迷糊糊地说记不得了。只是,在她脸上那悲哀的神色,却被吴雪看在了眼里。后来经过查验,吴叶中的毒,与吴月所中的毒是同一种。此毒非毒,只是一种麻药罢了。而对吴月使用的剂量要比吴叶大的多,所以她才昏睡不止。 而吴雪在床上昏睡了两天,这两天他一直浑浑噩噩的,不怎么能吃的下去饭,只是喝了一点水,便又病恹恹地躺在了床上。多梦。迷乱的梦,无穷无尽的梦境宛若迷宫 其间吴叶、吴笑、吴濯等吴家人先后来看望了他,陪她们说笑一阵,心里便也宽慰了许多。只是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依旧盘踞在心头的高地。他时常独自一人来到后山,重新走一遍当年和吴曦一块走过的路,看看那些野花在山涧边上盛放。奇怪的是,除了眼泪以外,他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词来描述他内心的感觉。 从前的那些欣喜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淡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失踪案的结果 失踪案也算是这么告一段落。吴雪和吴叶、吴月三人安然无恙。在昏睡了几天时候,他们又都恢复到了往日的状况,只是那心中小小的裂痕,却怎么也愈合不全。 吴雪曾经去问过吴月关于她失踪那晚具体发生的经过,可是吴月却只是神色恍惚地摇摇头,直言忘记了。吴雪又何尝发觉不了她埋藏在神色之下那种隐晦的悲哀呢?于是他也于心不忍,这一事便也由此作罢。 过了几天,吴雪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地每日在外面游走着,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此案似乎对芙蓉城没有什么影响,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太阳也依旧每天在升起。他独自一人穿行在芙蓉城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像是在寻找什么,也像是什么也不寻找,只是那么单纯地走着。 听一听最近坊间的流言,只是他们注定无法知晓关于吴家的秘密。吴曦的死成为了吴家的秘密。没有人知道那个穿行在夜间的绑架者是何人,也不会知道每个人的结果。那些死者,永远地埋藏在了那个山洞里。吴雪感觉自己的一半精魂也已经遗失在了那里。以至于很久之后,他也还是不断做噩梦。那些死气沉沉的傀儡…… 这一日,吴雪依旧早早动身,独自步入芙蓉城,在主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这时候有个人从后面偷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当他回过身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接着他听到了一阵娇娇的笑声,有个人,也许是梦,有个人笑着叫他“雪呆子”。也许只是一个梦境里的人吧。现在的吴雪已经想不起,那个人到底是谁了。只是还记得那一串犹如风铃一般的清脆笑声,在他记忆深处摇晃了好多年。 于是,他也露出了微笑,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青山,楼外层楼,四面响起喧嚣的声音,芙蓉城又来到了白昼,还是那么喧嚣,那么热闹。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吴雪由衷而笑。他挥一挥衣袖,脚步轻快地朝着人群深处走去。必须要知道,芙蓉城的“芙蓉岁夏露”,可是很好喝的。 吴雪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无法补全的裂缝。就在一些细节之处,有种类似太阳光的晕色,让他无法直视。也许那些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罢了。但是吴雪还是想知道,那种犹如五月的风一般温暖的感觉,是不是源自于这段失落的记忆之海?那么,他丢失的,是哪一段记忆呢?是不是太过琐碎而遗忘了呢?吴雪不得而知。记忆消散,唯有感觉留存。那是一段可以让他微笑起来的记忆,这就足够了。 此案也许就会这么告一段落,**再波澜起伏,也有终归于沉寂的一天。就像是一个人的生命,一朵花的盛开,露出他的美好之后,就渐渐消散了。既然如此,何不开心一点呢?哪怕只有一点小小的欢喜,也是对人生这个漫长荒原的最大的安慰。带着伤痛,并且心怀感激地活下去吧。 后开,因为此事,吴清晗还表扬了吴雪,觉得他很勇敢,舍生忘死保护了自己的姐姐。而吴雪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是难得的赞誉,几位姐姐也为他的壮举而开心,并且说笑着挑逗他,吴雪只赧然一笑,无奈挠了挠头。他其实怕的要死。只是,当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之后,生死也会看淡。 说起此事,其他两位姐姐也是大为哀叹。吴曦对她们来说,不光是熟悉那么简单。他还是一个幼时密友,一个温和又平易近人的小叔叔。只是对她们来说,也许未必能理解他的疯狂,还有他为何要做救出吴雪这种看起来有些与目的相悖之事。吴雪也不明白。恐怕没有人能明白。 每当他躺在床上,那晚上山洞里的画面总会在他眼前再次浮现,他像是走进了一团迷雾,看到了花。但是吴曦罪不可赦,死就是他自我的了结。吴雪一遍遍想起那晚的经历,惊心动魄的激烈战斗,阴沉的吴曦,还有那些神色可怖的傀儡……他一直在思索吴曦推开他们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是他还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后来的**,有了意想不到的变故。那天,芙蓉城笼罩在欢喜与愤怒脚交织的情绪之中。消息传到了吴家的山庄“凤吾”,当吴雪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泪流满面,不知心中味。 他以为此次失踪案,在吴曦死后便会告一段落,而吴曦也就是那个穷凶极恶的杀手。可是事情的结果完全超出了吴雪的预料。关于芙蓉城一系列的失踪案,其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吴曦。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最后落网了,就在吴曦死后不久。 府衙在其住所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人就是这一系列失踪案的罪魁祸首。而那些人,据他口供,已经分别被他杀死了,每次都会把尸体丢到荒郊野岭。等过一段时间,他还会带着嘲讽与欣赏的心态前去查探。可是奇怪的是,那些尸体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他没有太在意,以为是狼群把尸体叼走了。 当吴雪听到这个消息,登时心中一咯噔,那种历久弥新的悸动,又再次在他心里跳动了起来。他泪流满面,无声无息地流着泪。他是该开心,还是该感到悲哀呢?那些被害人的最终下落,吴雪心里已经有了着落。他们大概就在吴曦的山洞里,和他一起长眠了。 当吴叶知道这个消息,只是止不住眼泪,她痛苦地哭着,脸埋在吴雪的怀里。而吴雪,也早已经怅然若失了。她哽咽着,嘴巴里发出一声声断断续续的话语。“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叔叔不是杀人凶手……” 吴雪心里的憋屈再也忍不住,他任凭眼泪流下,再也不怕被姐姐们嘲笑他爱哭鼻子。那一份思念,随风飘扬,朝着七月的风光吹向夏季的深处,飘到了那个幼时的山洞里面。 可曾记得,吴曦第一次带吴雪来到他那个秘密的山洞。那时他满怀期待地对吴雪说道:“将来我一定要做出一个完美的傀儡,当它完成的时候,你一定要来亲自试一试……” 那时的吴雪还不是一个多疑、紧张的江湖游侠。他没有怀疑这会不会是吴家为了掩盖真相而找的一个替死鬼。他没有怀疑。那时他还没有怀疑。对小叔叔的情感占了上风,他没有怀疑,并且深信不疑。 为什么不说请呢?吴雪不明白,到了现在他还不明白。吴曦这一切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何?他难道是一心只想着寻死吗?这又是为什么?为何要让自己背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而死?这些可能当时的吴雪还无法明白。但是,也许未来的某天,就在那令人惊愕又令人开心的一天,他忽然明白了。 此刻他所知道的就是,吴曦不是这一系列绑架杀人案的元凶。一个孩子小小的心结打开了。对于小叔叔的记忆还是那么美好。他还是像阳光一样,活在了后辈的记忆里。 夏夜,吴雪彻夜难眠,心里有些细微的激动,还有一些小小的悲哀。他独自一人躺在山庄内的房檐上,看着满是星斗的夜空,一颗颗流星划过。温暖的风和远处的蝉鸣将他包裹,原来这世间还是那么温柔。它一直就藏在身边,需要你仔细去观察,用心去体会。但是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这一些事情的体会还不那么深刻,唯有一种感觉留在了心里。这样就足够了,这种感觉会像是一个胚芽,春天一到,便又会是一派明媚。 不知不觉间,吴雪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他的父亲。吴清晗。他心情不错,晚上喝了点小酒,此刻正是微醺地坐在了屋脊上,看着远处夜空中悬挂的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天涯何处无月明?也许正如古龙所说,只要你的心还未死,明月就在你的心里。 吴清晗悠然地看着漫天星斗,对儿子吴雪说道:“怎么,突然有心情来看星星看月亮了?”吴雪只是感到开心,由衷的开心。他笑道:“难道没有心情,就不能看看星星,看看月亮了?”吴清晗哈哈笑了笑,说道:“这倒是。想看的话,只要抬起头就好了,它始终那里。可能有时候会有阴晴圆缺,但也会像今晚之清风明月一般,终会雨过天晴。”说着,他又突然对吴雪说道:“小雪啊……你怎么看待吴月出嫁这件事?”对于这个跟清风明月不相关的话题,吴雪失笑道:“只要是姐姐她喜欢就好了。”吴清晗道:“那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吴雪想起了前段时间吴月的状态,说道:“那大概是不喜欢吧……她还没有去了解那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嫁人呢?”吴清晗也躺了下来,喟叹道:“看来此事,还得再考虑考虑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 态度 夏夜,从山间飘来的清风,和着明月细碎的晕光轻轻吹拂到这座庞大的山庄里。凤吾山庄是一座已经有近数百年的历史古宅,吴雪还有无数的前辈先人们都生活在这里。但是吴雪只感觉心里有一层薄膜,让他看不透这座山庄。就像是在夜晚的屋道:“你早该发现的。天底下不会再找出第二家,能授予人如此精妙复杂的傀儡秘法了。” 吴雪有些诧异,说道:“可是……小叔叔他,为什么会和天工阁的人纠缠在一起?而且我听说,此派向来只是家族式的门派,其中子弟无不是沾亲带故的人,又怎么肯把如此机密,传给一个外人呢?”吴清晗笑了笑,说道:“你只见其一,不见其二。书里记载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江湖上流传的关于天工阁的传说,多半也是假的……” 那一刻吴雪很是惊异,这才发觉自己自己把自己困囿与之中,并把它当成了至上瑰宝,以至于认为,书里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就一定可以代表所有人的意识和见地,从而令盲目自大者狂妄,令艾艾自怜者生畏。若是一切都按照上的来,从而放弃了自己思考的全面性,只会造成狭隘的见地和固执的偏见。那恐怕这个世界会无趣的多。 于是吴雪带着几分崇敬,几分惶惑问吴清晗,说道:“那……那关于天工阁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他忽然佩服起来了老爹,尽管他时常一身酒气地回府,让吴雪以为他只不过是跟一群狐朋狗友寻欢作乐,或者在和某些事务上的伙伴大开筵席,可他的见识和眼界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父母多半是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孩子多半的多半更不了解父母,尽管他们都会装作知道。 吴清晗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枕着清风明月,似如梦呓一般道:“这些事情太多太杂,根本无从说起……”吴雪有些悻悻然地“哼”了一声,说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为什么要装作知道?”吴清晗诧异地看着吴雪,嘴角微微上翘,那是一种很古怪的笑,说道:“你很受姐姐们的影响啊……”吴雪气恼道:“这又是什么话啊?”吴清晗只苦笑两声,喟叹道:“这也难怪……家中本就男丁稀少,我平日里事务繁忙,难以顾及你……姑姑们和姐姐们,还有丫鬟女仆们占据了你生活中大多数的位置,也难怪会受她们影响……” 吴雪脸上登时一热,今天吴清晗说的意思,无非跟外面一些小顽童们嘲笑他的话是一样的。就是觉得他深受家中女眷的影响,以至于说话、神态,以至于性格,都有些像她们。而他们总是会嘲笑吴雪,例如“姐姐的跟屁虫”、“姑姑的好宝贝”、“丫鬟的掌中宝”……吴雪对于这样的讥诮,很是气恼,却又是无可奈何。事实上,吴家的男人们,大多都是沉默寡言、冷淡无情的。只有吴曦和吴雪是例外。观其家族中人,尤其是男人们,大多数都是冷淡的,不通情理的,甚至是有些内向害羞的。而吴家的女子们,大多数都是脾气火爆的,性格外向的。也正因为此,而她们也接管了家族的大大小小的事务,在各个领域发挥着作用。比如四位姑姑,当年估计也是爷爷的掌上明珠。她们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强势,以至于她们的女儿全姓吴。而四位姐姐倒是例外。她们性格迥异,但都是极好的人。对于吴雪这个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这一辈唯一的男丁,难免会被她们宠坏,他的任何要求无有不答应之理。 毫无疑问,吴雪是在姐姐们和家中众多的女眷中间长大的。他成天生活在一个女人占据了他的世界的环境,难免受她们影响,以至于性格也有些女子才有的细腻与敏捷、善感。对于吴清晗的笑话,吴雪只感到窘迫,脸上登时一热乎,若不是夜晚,那他两靥上的两朵绯红的桃花,定逃不过吴清晗的眼。而他也为自己的性格而深深羞愧,他自己也明白,成天在女眷们的裙摆下和温柔的怀抱里,他的心思和骨子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变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 态度(其二) 吴雪自幼便是在吴家这样特殊的环境里长大,性格难免会受到家中女眷的影响,变得扭捏作态了起来。而吴清晗今晚有意无意地提起此事,顿时令吴雪有些赧颜,他只半天羞愧地说不出来话,而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起关于他这种性格,难免有些令人尴尬。可是这是吴清晗第一次正面向吴雪提出来,关于他性格上的毛病,此前他疏于对吴雪的管理和引导,吴家女子对吴雪的影响更为深远。而吴雪有时候,也会突然发觉自己性格上的矛盾和别扭之处。有时候他会心思很细腻,但有时候,这种细腻会泛滥,变成小肚鸡肠。对此,他自己也颇为矛盾,但是又无可奈何。 于是吴雪结结巴巴地,略带一些拗性作态道:“怎……怎么了……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吴清晗脑袋枕着胳膊,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事务太过繁忙了……平日里,对你疏于照顾,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全都是交给了你母亲还有姑姑、姐姐们……”这下倒是让吴雪感觉有些肉麻了,他哈哈一笑,说道:“老爹,你倒是说我,你自己不也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吗?你有两个姐姐,还有两个妹妹,她们对你可都是好得紧啊,家中琐碎之事,从未教老爹你过问,而且时常为你分担,这不是挺好吗?” 吴清晗听闻儿子嘲讽老子,顿时来了火气,手指一蜷曲,便是对着吴雪的小脑袋就是一板栗。吴清晗敲吴雪的脑袋,从来就没失手过,尽管吴雪每次都有预警,但是奈何吴清晗动作极其迅速敏捷,又常常以一些障眼法来骗过吴雪的眼睛,所以他每每得手,吴雪只能顶着满头包干流泪。 吴雪被敲了一下,登时“哎呦”了一声,说道:“你干什么啊?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吴清晗眯着眼,嘴角翘起一丝古怪的笑,说道:“你小子,敢嘲笑老爹了是不是?”吴雪苦笑道:“小的哪里敢?小的不敢,不敢,真的不敢……” 吴雪有时候会耍赖皮,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对凤眼也似乎跟着笑了起来。只见它眼睛弯弯,尾部上翘,还带着因为之前小叔叔吴曦的事而失眠导致的浅浅的黑眼圈,更显得柔媚幽深。他的笑和吴曦不一样。吴曦是自信、笃定又温暖的笑。而吴雪的笑,总是会带着几分苦意,几分羞赧,让人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吴清晗长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合格的父亲。一个合格的父亲不会把所有教育责任全部推卸到孩子的母亲身上。可他却推不开那些毫无意义的筵席,或者一些谈了半天也谈不拢的商谈。亦或者,是一些江湖上的恩怨情仇,还有一些关于朝廷的事。他总是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够用,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个人。这就是一个成年人的悲哀之处,而他也注定无法像吴雪这些小辈少年、少女们那样,无忧无虑,时间似乎怎么也用不完。少年人,要面对的事情很少。吴雪曾经抱怨过,感觉自己的课业还有其他一些烦心的事太多,而吴清晗对他的回答是,少年人的时间还很充裕,也该有他们自己的朝气。成年人虽然还年轻,但是基本上都是在重复着度过每一天,而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麻烦和困难。困难一直都在,只是在人小时候有父母的庇护,才会让这个世界看起来美好很多。可是,那时候,那天夜晚的十五岁的吴雪,自然是不会明白来日他所要面对的,也还没能深刻体会吴清晗当时所说的话。 就算是老子,也对自家那个小的没脾气。吴清晗只感觉自己疲软了,面对吴雪的笑,他也是于心不忍。他的笑也深受姐姐们影响,笑得永远是那么浅淡如烟,甚至带有几分羞涩的味道。而面对这样的笑,恐怕没有人还会发起来脾气。他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有时候……有没有觉得,和姐姐们走得太近了呢?” 吴雪微微一怔,说道:“太近?难道非要和她们疏远吗?”他哈哈一笑,又接着说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难道要像陌生人一样,隔着老远距离,都恨不得瞪对方一眼那样?”吴清晗则是无奈笑了两声,说道:“不是这个意思……”他神色有些为难,又接道:“你是个男孩子,而且也老大不小了,该与姐姐们保持相应的距离了……她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要成天粘着她们。你也知道的,她们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事而推开你……你要知礼懂礼,而绝非是一些过分的亲昵之举……” 吴雪苦笑了两声,说道:“唉呀……这些我早就明白了,难不成是老爹觉得我对姐姐们有无礼之举?”这下反倒是让吴清晗哑口无言了。他平常就不怎么在家,就算是有,他也不知道。他有些气恼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跟你这么说,她们迟早都会嫁人的,也许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若是没有她们的陪伴与关照,你又如何?”吴雪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两声,喟叹道:“老爹……我还没到那种离开了姐姐们不能活的地步吧?” 吴清晗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但真到你遇上了的那一天,也许你会手足无措,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他眼睛里闪动着沉寂、落寞的光,又接口道:“若是有一天,你要离开的,不光是你的姐姐们呢?” 当时这句话吴雪还没理解老爹究竟是什么意思,而如今,吴雪明白了。也许从那晚的谈话开始,就已经预兆了未来那一天的结局,一切的结局,百年吴家的最终结局。可是当时的吴雪只觉得老爹喝酒喝蒙了,今晚鬼话连篇,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这让他有些心不在焉了。后来他才明白,那时候吴清晗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个传承了几百年的大家族的最后结局。而他也同样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离开吴家,成为这个江湖上,漂泊、流浪者们的一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 狐仙教派 不得不说的是,吴雪跟以往那个毛头小子比起来,确实变了很多。但是一碰到秦如梦,他就还如同曾经那个会害羞地脸红的男孩一样,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羞赧。 两年前的那次芙蓉城失踪案,给吴雪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只要他一想到曾经无比亲和温柔的小叔叔吴曦,就会不自觉地失神一阵子,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在不知不觉间,破碎掉了一块。 那种感觉像是一种慢性病,并不会很快就让人死于非命,只会慢慢地消磨人的精神,一直伴随到死,都找不到解脱。 记忆冗杂而斑驳,便犹如那一大段看起来很费劲的话一般,你需要稍微放一些注意力在上面,如若不然,生活里那些很多小小的惊喜,那可要不小心就错失了。 吴雪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起码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他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比较公平、公正,起码还没有像为了满足某种需求就见一个爱一个,见一个追一个。那是他永远也不愿意做的事情。好了,这些有些显得“正人君子”的废话,还是少说为妙,因为现在很多话,哪怕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在小肚鸡肠的人心里都会泛演出无数个不当的结果来。 就像此刻的吴雪,他和宇文泰站在狐仙娘娘庙的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身着紫衣的秦如梦,她脸上带着略显神秘的笑意,看着吴雪,而宇文泰因为之前秦如梦的话,瞬间对吴雪的印象是一落千丈,他不由得觉得他是个自作多情的浪子了。 误解往往就是缘于自己听到的一句外人随口说的无关紧要的闲话。 古庙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最终还是吴雪以轻轻一声笑化解。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秦姑娘……这一切说来也实在是巧……” 秦如梦只微微垂着脸,一双眼睛狡黠地抬起,烁烁目光让吴雪有些无法直视,只能微微瞥开眼说道。不知怎么回事,他对这个来去无踪、言辞犀利、我行我素的姑娘,一点办法也没有。有时候,只要秦如梦往那边一站,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就产生了。 “哦……”秦如梦也见好就收,她只不过是想要戏耍捉弄一下吴雪罢了,并不想真的跟他过不去。她笑了笑,又接着道:“对了,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还说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雪苦笑道:“这一切……可是说来话长了……”他话锋一转,接着问道:“秦姑娘,你可知道,关于这个狐仙娘娘庙的事?” 秦如梦眨眨眼,说道:“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宇文泰接口道:“咳,刚才我们往这边赶的时候,遇到了‘鬼瘴’,也不怎么回事,那些街道楼宇忽然消失了,我们这才明白过来,那段场景,是人布置好的幻境……” 秦如梦点了点头,对吴雪笑了笑,说道:“所以……你们是怀疑我喽?” 看见吴雪有些疑惑的眼神,秦如梦只淡淡一笑,说道:“嗬,这你们可就猜错了,我说了,我只是初来乍到,未必就比你们了解这里多多少。至于你们说的什么幻境……嗯,我不知道。” 事情的发展到了这里,便又来到了死胡同里。他们所面对的,不光只是这个迷雾笼罩的小镇,还有关于前尘旧事的探索和发掘。老癞头为何要说谎?玉舞焉是否安好?那些披着人皮面具的来客们,那些神秘莫测的人…… 吴雪有些沮丧地微微叹了口气,他忽然发觉了自己的渺小。在时间的滚滚车轮面前,所有人都是细如沙粒的渺小存在。他追寻着前人的足迹,探寻着他们的过往,还有自己的内心。他处在当下这个时间点,在没有史料、野史的佐证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寻找到曾经那段故事的最终结果呢? 秦如梦端详着吴雪的神情,心里只闷闷不乐地想道:“你这家伙……嘴上虽然不说,但是那股子落寞沮丧的劲,全写在了脸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吴雪和宇文泰说道:“你们问我这个狐仙娘娘庙的事,其实我也所知不多。只是知道这是个前朝兴盛一时的庙堂,祭拜的,就是这个狐仙娘娘了。理所当然,提到这个狐仙娘娘庙,就会不得不与神话故事联系起来。但是……它还有另外一层面纱……” 宇文泰狐疑道:“另外的面纱?除了信徒们用来祭拜,还有什么用途?” 秦如梦解释道:“这座古庙里祭拜的狐仙娘娘,是一个教派的精神象征。代表着‘执着’、‘智慧’,还有‘理性’。” 吴雪讶异道:“一个教派?”他忽然笑了一声,摇头苦笑道:“怎么感觉越来越麻烦了……” 秦如梦笑道:“雪容弟弟若是真害怕麻烦,还会留在这里,这么孜孜不倦地问我一些事情吗?” 吴雪唯有苦笑。这不,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吴雪在她面前,就感觉像是站在了一面镜子前。他可以瞒过自己,却瞒不过秦如梦。 秦如梦又接着道:“这个教派,兴盛于前朝,后经过江湖动荡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原因,到现在已经破落了。只有少数信徒还秉承着前人的志愿,只是这些信徒散落在夏国各处,已经难以形成气候了。” 吴雪闻言思忖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的狐仙娘娘庙?又为什么会坐落在离这个镇子这么近的距离呢?” 秦如梦心想:“我这里的故事若是不对你说,恐怕你还要在这里兜圈子……”于是她又说道:“你有这种怀疑也很正常,因为这个集镇,就是为了这所狐仙娘娘庙而建,至于原因嘛……也还是跟神话传说脱不开关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座集镇的人,还有其他四个镇子的,都跟这个教派有关系,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听完了秦如梦的话,吴雪还是觉得很疑惑,心想:“这个冷水集,还有其他的四个集镇,最终的导向都在狐仙娘娘庙,而这个庙里的狐仙,究竟是何方神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 狐仙教派(其二) 听到有人以神话传说中的狐仙娘娘奉若神明,并且为其修庙供奉,专人化为一个教派,这些让宇文泰想想就觉得可笑。 他轻笑一声,略带讥诮地说道:“边民愚昧,一个神话传说中的东西,也可以被人奉至庙堂?如果把神话里的所有神明全部修个庙,那恐怕都要修到大月国去了!” 秦如梦只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轻描淡写道:“我只不过是把实情告诉你了,至于你信不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宇文泰心系表妹潘欣欣的安危,只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悻悻然地长叹一声,跺了跺脚。 吴雪从沉思里回过神来,看向秦如梦道:“关于那个教派……秦姑娘还有没有更多的消息?” 秦如梦笑道:“你若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与你彻夜长谈,正好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正要谢谢你上次带我回你家呢……” 宇文泰不知秦如梦之前身体抱恙,在“巧合”碰见吴雪以后,回到了吴雪他们之前在临江城里租借的房子,听到他们二人这么说话,只想着指不定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隐情呢。 吴雪红着脸“咳”了一声,说道:“秦姑娘,在下目前还有要事在身,等此事结束,我定当奉陪……” 秦如梦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忽而坏坏的笑了一声,捂着嘴说道:“好啊,还是老样子,备好酒菜,但是我不喝酒,酒要给你喝!” 宇文泰在旁听着,只感觉越听越感觉怪异,心里的怀疑更甚,只感觉他们二人一个攻势凶猛,另一个则像是一个不解其理的软面团,任你怎么狂轰滥炸我,我就是不买账。若是这个人不是因为已经有了心上人而矜持,就是这个人差不多要准备孤独终老了。 吴雪怎么不知?但是他从来不想自作多情。往往一段坏到变质的感情,就是由自作多情开始。最令他感到奇怪的就是秦如梦本人对他的态度了。在吴雪的印象里,他根本就不认识他,若不是他流落江湖,怎么可能跟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姑娘相识? 可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哪里有什么来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呢?都是已经在心里酝酿好久罢了。现在的这个吴雪,脑袋里根本就没有关于秦如梦的记忆。而这一切,全都是秦如梦所为。 但是她不能说,也不能告诉他,你所面对的全部都是谎言,当一个人某一天得知他所生活的岁月,全部都是由谎言编织,他恐怕要崩溃。有时候,秦如梦会这样想,也许对他来说,忘记从前的一切是一件好事。只是,他把她也忘记了,这种痛苦只有一个人品尝,恐怕也只有秦如梦能忍受。也许,每一个陷入了他人感情的人,都是一个忍受能力爆棚的人。 吴雪心想:“我与她只不过是在江湖上碰面的熟人罢了……可她为什么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秦如梦闷闷地看着吴雪,眼神若是能杀人,吴雪恐怕已经被她折腾几个轮回了。她知道关于吴雪的一切,包括他的心思。你我早已经不可分割了。秦如梦恨恨的想,若不是我,你这傻小子恐怕早已经被这个江湖吞噬了…… 可是她转而一想,吴雪已经失去了那段关键的记忆,而今天这种局面,又怎么能怪他呢?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而已。让他失忆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啊。 一个在江湖上游荡的迷茫少年,一个心事重重的神秘少女。他们又会有怎么样的过往和交集呢?吴雪已经全部忘记了。 可秦如梦没忘,非但没忘,反而那段记忆愈加鲜明强烈了起来。他们唯一坚持的一点,就是他们心里依旧还有所坚持。只这一点,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倔脾气。轻言放弃,就会放弃一切。不要轻怪天空太阴暗,不要怪罪乌云太厚重,有时候,一些事情就是在让人已经放弃的时候,悄悄出现了转机。只是这样迟到的转机,大多数都被放弃了。你若是不等乌云过去,怎能看到天边那一道美丽的彩虹? 他们的视线不自觉交汇了一下,便同时瞥开,又同时轻叹一声。宇文泰在旁边看着这古怪的二人,心里愈发觉得古怪了起来。 秦如梦轻叹一声,心想:“好想就这么走过去,跟他说出一切……他会不会觉得惊讶?他会不会恨我?他会不会觉得我自作主张?他会不会……” 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这种不能言表的感觉,实在是像是一把刀子,割扯着秦如梦的心。她有时候会很矛盾,她感觉自己在这样的等待之中快要油尽灯枯。 可是她一想到将要面对吴雪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阴谋,她便像是一个又重新恢复了精神的斗士,并且暗暗告诫自己:“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轻言放弃?!若是你我等不来拨云见日的那一天,我便先你一步死好了!” 可是她很快便觉得此种想法不太靠谱,因为她若是死了,他也必定难逃一劫,反之亦然。想到这儿,秦如梦便又觉得公平了很多。原本有些痛苦纠结的神情忽而露出了笑容,让对面的吴雪看得目瞪口呆。 他心想:“这姑娘……是不是陷入了自己的内心戏当中?” 如若不然,且看她神情,时而容光焕发,时而阴沉凝重,那阴晴不定的容颜,只看得吴雪浑身发冷。刚才她还不知为何而咬牙切齿,可怎么转而之间就露出了笑容? 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只感觉这个姑娘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能量巨大的小怪兽。其实,秦如梦内心里的小怪兽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强大。吴雪只看她一眼,哪怕是她在身体抱恙而浑浑噩噩的时候,你看向她的眼睛,都会觉得里面藏着一个未知的国度,你知道,这是一个学不会放弃的人。 在吴雪和宇文泰讶异的眼光中,秦如梦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见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露出了笑容,说道:“关于那个狐仙教派……还有一点需要告诉你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五箓传说 秦如梦说道:“哦对了,关于这五个集镇,还有一点需要告诉你……”她轻轻转过身,背对着吴雪和宇文泰,一双眼睛闪烁着光,热烈地看着面前那面容可憎的尊狐仙娘娘塑像,接着道:“这五个集镇的名字,你们也应该发现了,全部是以五行来命名,为的就是镇压着底下所封藏的‘恶魔’,那恶魔嘛……你们可以当做只是一个传说。因为,现实生活总是需要一些并不存在的东西和幻想,来满足人们的需求。”她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道:“有些事情,你们可信可不信,但是这个教派确实存在。这五个集镇也确实跟狐仙教派有关……” 吴雪微微有些错愕,说道:“镇压恶魔?” 宇文泰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一想到之前跟吴雪所见到的那只可怖的夜叉鬼,便也觉得很有可能。他不常出天都,平日里也就在“繁春三城”周边走动走动,第一次到这种边城。有话说:不入江湖,焉知江湖险恶?这夏国表面的光鲜亮丽之下,是不是还藏着很多类似夜叉鬼一样的阴影呢? 秦如梦接着道:“至于那个恶魔,应该就在一个古墓里。” 吴雪一下子想到了之前老癞头提及的很多年前的那次卑劣的掘墓活动,心中微微一凛,就像是碎片化的线索,在随着探索而一点一点拼凑完全,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于是,吴雪迫不及待道:“古墓?” 秦如梦偷偷笑了笑,心想:“这世上的东西,向来是半真半假。而这个江湖上的每个人,都是话说三分,真假掺半而已。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她正了正神色,这才说道:“这地方,确实有一个古墓,但这个古墓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宇文泰失笑道:“又是神话传说?” 秦如梦回过身,笑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只是有时候,人们需要用神话色彩来矫饰一些……阴谋。”说着,她顿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那种恶魔,你们可以当它真实存在,也可以把它当做一种意象化的象征。” 吴雪问道:“那个古墓……是何人的陵寝?” 秦如梦耐心说道:“正是这个狐仙教派初代掌门人的。” 然后,她神情一变,一层晦涩的阴影笼罩在她脸上,狡黠地一笑,幽幽说了句话:“恶魔与我同眠,我与恶魔同日月……说的就是,那个古墓里,那个恶魔正与墓主人长眠。而想要开启古墓,必须要找到五把钥匙……” 吴雪一怔,疑问道:“五把钥匙?” 他转而一想,老癞头很多年前的那次活动,实则就是一次挖坟掘墓的破坏活动,说起来实在是败德损节。只是却没听他说起关于“五把钥匙”的事。吴雪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他们只是在一座狐仙娘娘庙下面挖掘了盗洞,直通到下面的古墓,没有那些像是“开门”一样的细节,更别说是什么“钥匙”了。 秦如梦明白吴雪心中所想,便接着说道:“开启那个地府的钥匙,就分别保管在这五个集镇里,由他们的五个使者保管。” 吴雪心想:“她什么都知道……我却根本不了解她……” 秦如梦偷偷笑了笑,心想:“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说罢,秦如梦悠然道:“好了,你们也该走了。” 吴雪微微一怔,狐疑道:“你呢?” 秦如梦娇笑道:“雪容弟弟,你就这么关切我的动向吗?”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那……那就请秦姑娘,把蝶梦姑娘交给我们吧……” 秦如梦看了看背后的红衣少女,偷偷笑了笑,转瞬间便恢复了往日那种精明的神情,说道:“她……我暂时不能交给你……” 吴雪一怔,苦笑道:“秦姑娘这又是为何?” 秦如梦扬起脸,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一字一句道:“我对这个女孩,可是很有兴趣呢……而且,她受了一点伤,交给你们这样粗心大意的大男人,我有点不放心,不如……就由我先照顾她吧……” “你来照顾?”吴雪想了一下,觉得他们此刻自身难保,若是再带着昏迷不醒的蝶梦,恐怕反倒连累了她,于是便点点头,说道:“那就交给秦姑娘好了,可是……事后我们该怎么见面呢?” 秦如梦挑了挑眉,悠悠说道:“你不用来找我,我也会找上门的……” 吴雪苦笑两声,看了一眼神像前的那个红衣少女,只是他看不清那个女子的脸。 在他和宇文泰离去之前,吴雪还回头望里一眼这古庙里面的少女。只见她面带笑意,只是那笑意有几分神秘,另有几分晦涩。她一双眼睛沉沉地看着吴雪,嘴角微微上翘,接着,那古庙的门便陡然关上了。 出来后,宇文泰只感觉有些头昏脑涨,他拍了拍脑袋,喃喃道:“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姑娘……” 吴雪苦笑道:“她向来如此……” 宇文泰瞥了他一眼,有些鄙夷地说道:“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看你们关系不一般啊……” 吴雪实话实说,“我跟她也只是巧合见了几面而已……我对秦姑娘的一切都不了解,可她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宇文泰还是觉得有蹊跷,正如这个古怪的集镇一般,始终被迷雾笼罩,让人在里面迷失方向。层层翻滚的烟雾像是梦魇一般,迎着二人扑面而来,他们会不会被吞噬? 宇文泰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下了麻烦了……潘欣欣不知跑到哪了,玉舞焉也不知道在哪……怎么去找她们呢?” 吴雪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地图,宇文泰凑过来瞧了瞧,问道:“这是什么图纸?” 吴雪说道:“这是临江城城外的地理图。你看,我们此刻就在这个冷水集里面,再往北走,便是藏火镇……其他几个集镇分别坐落在这周围……” 宇文泰眯着眼瞅了一阵,撇着嘴说道:“这几个集镇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一个五角星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 雨 宇文泰和吴雪在林间走着,忽而头着,她手中的剑化作了一道闪烁的流光,直刺向秦如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 纯寒之气 秦如梦骤然瞪大了双眼,在她深棕色的眸子里,那把剑越来越大,已经近在咫尺,这一次,她就真真正正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伪装、矫饰,她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化成一片花朵,因为这不是幻境。 那一瞬间,秦如梦想到了很多事情和人。原来,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才能发现什么对自己比较重要。活下去的念头比以往任何事情都强烈。只有活,才能爱人,或者被人爱。 于是一瞬间,秦如梦眼中的火焰又重燃了起来。可是她的身体依旧饱受寒毒的侵害与折磨,以至于这一剑出的并不是很巧妙。只见她忽而直起身体,歪斜着身子,手中的黑剑忽而激荡出一阵阵黑气,轻轻往上一抬,便格挡住了金织的剑。 金织有些错愕,随之一咬牙,恨恨道:“强弩之末,你还想要逞强?!”说着便又是一剑,这一剑,正对着秦如梦的心口刺去!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很是让金织吃惊。这一剑,她的动作很迅捷,凭借此刻寒毒发作的秦如梦,原是根本不可能躲得开的。可是,秦如梦却偏偏躲开了,而且手中黑剑忽而挑了个剑花,缱旋着将金织手中的剑给挑脱了手,噔得一声直刺入了屋内力,秦如梦并不一定比她强多少,只是她有个“移动的内力储存罐”罢了。秦如梦心里的那个俏皮搞怪的小女孩又笑了起来,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不远地方,那一丝怨念。 “可真是抱歉啊……嘻嘻,我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也该为我做点事了。”秦如梦偷笑着想。 这下可倒是苦了吴雪。他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又犯了心绞痛,然后又感觉自己快要被“掏空”了身体。他浑浑噩噩地在地上扭曲着,一旁的宇文泰见刚才还好好的吴雪突然像是大病一场,顿时错愕不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倒霉的吴雪 秦如梦之所以能短时间克服寒毒的发作,完全是因为她抽调了那家伙的内力所致。但就算如此,她也还是费力好大一番力气,才勉强跟金织打了一个平手。此刻她蹲在狐仙娘娘的头上,一双凤眼微微上翘,嘴角带着魅猾的笑,正如一只狡猾的狐狸。 她心想:“可真是抱歉啦……这一次还是要靠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随之秦如梦的笑愈发灿烂了起来,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不远之处的那个小小的怨念。 吴雪此刻感觉“欲仙欲死”。起初只是一点小小的征兆,但是吴雪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还提醒了一下自己:“这种感觉……不太妙啊……”接着,一种剧烈的疼痛直穿过他的心扉。又是如此,吴雪痛苦万分地想,怎么又突然发作了?这到底是什么鬼毛病?接着,他的全是都沉浸在痛苦之中,好像浑身筋骨都被虫子噬咬着。疼痛之后,又犹如置身在寒冬腊月,宇文泰见了吴雪在地上来回打滚的疯癫模样,以为这孩子有祖传的羊癫疯病史。 惊愕万分的宇文泰赶紧解下了裤腰带,吴雪见了,也是惊愕不已。心想这小子是准备趁我病要我命吗?只见宇文泰将腰带卷了卷,提着吴雪的衣领,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吴雪不断地痛苦挣扎着,嘴巴里发出呜呜呀呀的闷响,满脸惊恐地看着宇文泰,眼睛里满是疑问。 宇文泰蹲下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吴雪的肩膀,说道:“放心,我知道你有羊癫疯,没事的,过一阵子就好了……这是为了防止你咬到舌头……” 吴雪蜷缩成一团,痛的冷汗直流,心里把宇文泰骂了个狗血淋头。过不多久,待痛苦消解了,可是却感觉有一股无形之力,蛮横无理地将他的内力强行抽调了出去,且索取无度。这么一来二去,吴雪又变得极其虚弱了起来,感觉自己快要被“掏空”。 吴雪躺在地上,像是脱了力一般,气虚无力地喘着气,一双眼睛里满是朦胧感。宇文泰骑在他身上,防止他乱动伤到自己,见吴雪消停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站了起身。可是一见吴雪欲仙欲死的神情,令他吓了一跳,赶忙将腰带从他嘴巴里取出。 宇文泰摇晃着吴雪,急切道:“诶诶诶,你没事吧?怎么这幅表情?” 吴雪只怨恨地瞥了他一眼,便虚弱地趴伏在了地上,长长叹了口气。宇文泰将他拉到街边的屋子里,让他躺在了床上,就见他一脸呆滞,好像已经快要生无可恋了。过了片刻,吴雪这才稍微缓过来劲,他只感觉眼前发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这一次,来的比以往还要强烈一些。而且,不知为何,这一次不光疼痛那么简单,还有一股无形之力从他身体里抽取了大部分内力。他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宇文泰看着病榻傻瓜的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握着吴雪一只手,长吁短叹道:“唉……你说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得了这样的怪病?” 吴雪气的嘴唇直哆嗦,一双疲惫的眼睛恨恨地瞪了宇文泰一眼。这家伙误把他当成羊癫疯患者了。 另一方面,秦如梦也感受到了吴雪内心的怨念,而且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就像是一颗幼苗正向她伸出试探性地绿芽。她赶忙断了“心念”,脸上热热的,轻轻吐出一口气,心想:“可不能让他发现是我在窥视着他的内心……”转而,她又开始愧疚了起来,偷笑着心想:“等这件事过去,我好好补偿你一回……” 下方,金织冷眼看着秦如梦,见她嘴角那一抹笑意,只感觉像是嘲笑一般刺眼。嘲笑、讥笑、窃笑,只要是笑,都是她难以摆脱的噩梦。所以她只想自己笑,而从来看不得别人笑。此刻她见到秦如梦气定神闲的笑容,只气不打一处来,她恨恨握紧了小拳头,剑在她手中微微颤抖着。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饱受寒毒之苦的人,怎么可能瞬间就又恢复了精力?只是她永远也不知道,秦如梦向来不是凭自己一人之力遏制寒毒,还有另一个人的内力加持。 秦如梦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金织,说道:“念及旧情,我并不想伤你,你走吧。” 金织微微一怔,错愕不已,接着她冷哼一声,失笑道:“放我走?!”她恶狠狠地咬了咬银牙,恨而跺脚道:“这句话应该我来对你说!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力气跟我斗,但你已经是强弩之末,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倒下,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而秦如梦只是冷冷看着她,一双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感,说道:“你真以为我不是你对手?”她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就算我寒毒毒发,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闻言,金织心头一颤,秦如梦的笑在她看来无比恶毒,无比刺眼,扎进了她的心!一时间,在她脑海里,似乎有万千个卑鄙龌龊者窃笑,对着她冷言冷语,嘲弄她的无能。她的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秦如梦沉眉顺眼看着金织,只轻轻叹了口气。对于下面这个姑娘,她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她知道,这个女孩子心里藏着一个阴霾,永远也挥散不去,像是疾病一样终生跟随着她,一直到她死去那天,都得不到超脱。 金织像是被一群人包围,冷嘲热讽像是尖刺一般刺入她的心,她不由得开始颤抖起来。恐慌的神情出现在了她的脸上,那种脆弱的坚强和自信,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她已经陷入了秦如梦的幻境,并且还没有从里面挣脱出来。秦如梦知道凭借此刻自己的病体,绝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用一些卑劣的伎俩,唤醒她往日灰色的记忆,刺痛她的心,再扰乱她的心神,则敌可解。 金织脸上的恐慌变成了恐惧。她还是那个束手无策的小女孩,面对一群冰冷无情的人,自己快要崩溃。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忽而低沉地吼叫道:“我让你们住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彤霞云织 金织神色痛苦地弯下了腰,一双杏目惊恐地大睁着,眼睛里似乎有点点泪光闪烁。她的手捂着脑袋,像是要竭力把一段悲哀的记忆从泥潭压下去。可是往日的伤痕,并不会因为自己给自己的加油鼓劲而消失。它永远存在,并伴随着一个受伤者一生。犹如附骨之疽侵蚀着他的内心,伴随着这个少女不下于十年光阴。而有时候,她自己也明白,对于过去某些伤害,可能自己一辈子也排解不掉了,只能预防它反客为主,彻底将她吞噬扯碎。 可现在,那些已经在她记忆里淡化的伤痛,忽而又被唤醒,占据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曾经一度以为,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可是在某个不经意间,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便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海里,张牙舞爪着揭开她的伤口,于是又淋出血来。 那些,就是那些,一些可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人,小人物。他们在她的记忆里依旧猖狂。他们总是以为自己给别人的伤害可以轻而易举就忘却,而从来不知道反思自己。那些伤害她的人恐怕早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小姑娘,满含怨恨地生活了十年,每当想起他们丑恶的嘴脸之事,依旧是满腔怒火,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骄傲自大者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怨恨,可以历久弥新,甚至逐渐深沉。 而此刻,秦如梦唤醒了在金织脑海深处的秘密,一个快要被她自己欺瞒过去的秘密。这并不是一个秘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会有永远被埋藏的秘密。但是若知道秘密的人不在了,那也就成了永远的秘密。而知道金织秘密的人,早已经化成了枯骨,不知道在哪条阴沟里腐烂了。 天底下,没有人会比秦如梦更了解人心了。她在年幼时,可以用幻术来深入他们的内心,窃取他们的心声。而在年长之后,她已经不需要这些小伎俩就可以凭借着一双精明狡黠的凤眼看穿世上所有人的内心,哪怕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在她面前也难以掩藏。 现在,仰观天下,恐怕没有人再像秦如梦这般,了解金织的内心了。她微微蹙眉,蹲在狐仙娘娘塑像的头上,神色凝重地看着金织。而后者已经陷入了往日痛苦的泥潭,不能自拔。只听她嘴巴里发出阵阵低吼。 金织陷入的不光是自己的痛苦,还有秦如梦的幻境。在不知不觉间,秦如梦便在她们交手正酣之际,偷偷释放了袖中的“胭脂”。金织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圈套。之前,在她还小心翼翼伪装着在吴雪身边之时,吴雪曾经笑问过她:“你不是不用这些胭脂水粉的吗?怎么随身带一盒?”秦如梦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因为这胭脂盒里装的,可不是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而是一种她的幻术施展时必要的“道具”。而这一次,秦如梦用的却是另一种,无色无味的一种引神香。她原本不想动用此种害人不浅的东西,但是她体内寒毒发作,加之不想太过牵连吴雪,所以便对金织使用了她自己平常都不想用的引神香。以至于唤醒了这个少女脑海里的秘密。 而之前,金织也曾用过类似的方法开探查秦如梦的内心,可是却被她及时发现,只挖掘了一些浅显的情感,没有触及秘密的内核。 秦如梦看着神情逐渐沉寂下来的金织,不由得叹了口气,忧色自语道:“你若是永远逃避自己的内心,对它视而不见,那就永远也无法从往日的痛苦里挣脱……” 转而只见金织像是昏睡一般,身子骨缓缓变软,颓然倾倒下去,而秦如梦像是一阵风一般,只一眨眼,周遭里红花翻遍,梦雾千层,她的身体渐渐从纷飞的花瓣里浮现,伸出手搂住了金织的肩膀,将她缓缓放下,让她陷入了一个梦境。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对于金织来说尤其如此。那么,她的恨意,源自何处呢? 她只记得,小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女儿。金织的父母就跟这天底下大多数父母一样,无法做到呼风唤雨,更无法满足她一切愿望。可是年幼的金织却显得超出年龄的懂事成熟。这也行跟所谓“天性”有关,抑或是跟自幼时起生活的环境有关。 他们家居住在一个普通的小县城里的普通的小院落里,在当时,无论是小县城还是小院落,在夏国境内都随处可见。县城古老而破旧,一些院落可能会很大,但大多只是空地,还没有因为后来的“一些缘故”而大建特建。 在茂盛的记忆里,同样茂盛的还有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木。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比较喜欢月季和葡萄树。她对月季向来有种独特的情结。而父亲年轻时喜欢舞文弄墨,书画到也不错,于是在他们的家中,有几幅画,画上面的小女孩笑着骑在木马上。还有一副是站在月季花丛前,她只手牵着花枝,嘴角轻轻上扬,那是一种简单的笑意。而只要葡萄树,一方面是因为传说,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喜欢吃葡萄。还记得,幼时的她傻傻的搬来一盆水,半夜坐在茂密的葡萄藤下,透过枝叶缝隙看着天外那皎洁的明月。只是到了昏昏欲睡之时,也还是没有见到她想要见到的架桥相会,还有天上人的窃窃私语。后来她才发觉自己的年幼可笑,只当成是一件不太光彩的童年趣事。 她大部分美好的记忆,全是在这所小院落里。只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向来温和寡言的父亲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脾气变大了,也开始酗酒了。而每当他喝的醉醺醺回家时,嘴里总是念叨着:“快要完蛋了……这一切,全部都会毁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 彤霞云织(其二) 金织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道他那时嘴里念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那样惶惶不安的气氛,已经像是一颗种子一般扎根在里她心里。也就是那时,气氛不太正常的,不光是他们这个小家庭,还有巷子外面、大街远处、每个街坊。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笼罩在里人们心头。只是她那时还不明白,只能隐隐感觉到这世界的某些微妙的变化。 在这样的人心惶惶之中,金织的童年提前结束了。一切缘于那天晚上。金织依靠在案边,借着灯火看着一本不怎么,名字叫《剑神海沧》。她强忍着倦意与厌恶,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但是读了快半本书,也还是没弄明白,作者到底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叙述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她看这本小说,并不是因为她很喜欢这本小说,只是为了等待晚归的父亲回家。按照惯例,他会把她举过头顶,笑着转一个圈,然后再将她放下。父女俩便在笑语中开始晚饭。 只是,今晚父亲却没有回来。母亲对金织说道:“小织,你先吃吧,饭菜都快凉了……”而金织只是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等等吧……”而她母亲只是显得忧心忡忡的,脸上蒙着一层灰暗的阴影。 一直到很晚,就在她歪斜在案边快要睡着的时候,家门边才传来自家大黄狗的犬吠声,接着们便推开了。听着熟悉的动作,金织一下子困意全无,一下子站起身,奔向了门口。她扑到了父亲的怀里,而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将她高高举起,而是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金织的头,接着沉重地叹了口气。虽然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可是却不像以往那样可以让人只通心怀。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丝担忧与惶惑。那一瞬间,金织感觉自己的父亲心里似乎藏着一个天大的心思,而每当她问起为什么父亲不开心时,他总是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带着几分浅笑,喟叹道:“没什么事……小织要快快长大,逃离这里……”母亲微微蹙起眉头,抱怨道:“孩子还小,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好了,快去吃饭吧……” 从那时起,金织就开始想要探寻让父亲愁眉不展的原因,只是她当时受限于年龄和思维,还不能太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的忧愁,和小孩子天真的忧愁有什么关系。她曾经傻傻的以为,父亲是跟人闹得不愉快,就好像小朋友之间那样一天到晚闹绝交那样。 可是事实绝非如此。直到那天家中来了几个陌生人。而父亲也像是早有预警一般,老早便让其母带着金织离开了家。可是,在去往母亲娘家的路上,金织担心父亲,便趁着她打瞌睡时偷偷跳下了车,一路小跑回到了家。父亲跟她说过,让他们先去外祖父外祖母家过一两天,等他忙完,便也会去找他们。可是她等不及了,他想跟父亲一块回外祖父家。 星夜缥缈,天上月色朦胧。她准备好了笑容,汗涔涔地跑到了家门口,正当她准备打开门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一阵瓶瓶罐罐摔碎的声音。她心中微微一悸,在门外侧耳听其道来。 她还记得,房子里面有不下三四个人的声音,除了父亲的以外,其他的都极其陌生。翻箱倒柜一阵,打碎了不少器物,有人厉声问道:“那东西,到底在哪里?!” 房子里传来了父亲沉稳的声音,“那东西……什么东西?” “装糊涂,哼,我劝你老老实实地实话实说,否则,哼哼,休要怪爷爷的刀太快!” 父亲只是冷笑一声,悠然道:“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从来不参与武林纷争与恩怨。各位壮士,你们闯进我家,打砸一通,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又怎么能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他语气很淡,但是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意味。 “好啊,我看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说着,只听一声尖锐的刀剑出鞘的声响,金织浑身一哆嗦,差一点就想冲进去,帮助父亲对付这些坏蛋。 可是屋子里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会发出激烈的打斗声。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好久,才有人缓缓开口:“你先别着急,既然我们来了,东西自然是一定要拿走的……”顿了一顿,那人便又接着说道:“金爷,念在旧情的份上,我再叫你一声金爷。你虽然已经脱离了我们,但是那至关重要的东西,却在你这里,兄弟们不得不为此刀剑相向啊……” 父亲冷笑两声,喟叹道:“你我素未谋面,又何出此言?” 一人呵斥道:“张狂小贼,找死!”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凌冽的刀声划破了寂静。可是,屋子里依旧没有什么其他声响。那尖锐的刀哨声响忽而就消失了。 金织透过门缝朝里面看去,只见到这样一幅令人惊奇的画面:父亲坐在桌子边,那人的刀伸在半空中,他面容挂汗,神情俱厉,只是那一把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靠近他一分一毫。金织瞪大了双眼,只见她父亲伸出了一只手,以两指夹住了那人的刀!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可万万晓不得,父亲竟然还有这样一手功夫! 在印象里,父亲跟大多数的父亲一样,大多时候沉默寡言,好像藏着无数的心思一样。而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又会给畏惧父亲的孩子一种安全感。他不是个会武功的人啊,可是为什么此刻他却像是一个盖世高手一般,面色沉稳地应对来犯之敌? 金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心口窝噗通噗通直跳,既兴奋又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手心里捏了一把汗。那时候她想到,“我若是也会个十八班武艺就好了……定能打跑这些地痞流氓!”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他们的来头,也会和她往后的余生紧密关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章 彤霞云织(其三) 那时候的金织,还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个“东西”,是指什么。她还只是个小孩子,看到父亲以一敌三,并且游刃有余不落下风,心里只一阵高兴,几乎想要拍掌叫好。 那人满脸横肉,一双剧烈跳动的眼睛怒睁着,他手中的刀,却近不得他身边一丝一毫。他试图想要从他手里抽出刀刃,只是那一双手指犹如铁钳子一般刚劲有力。 旁边两个人的手,也不自觉悄悄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他们手心里满是细汗。对这样一个人,他们都不由得有些紧张。 金织的父亲,对她来说,他就是一个父亲。她只知道他是个生活勤劳又有些辛苦的普通人,每天早早出门,到了晚上又疲倦地归来。但是她却并不知道父亲的真实面目,也不知道他有些阴郁的脸上,究竟代表着什么。他时常默默坐在角落,眼睛出神。那时候,他会在想什么呢?小金织始终不明白,父亲不像母亲那样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所以当她见到如此一面的父亲,也是不由得为之一振。 她的父亲,名叫金景缎,平日里来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若是非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也许就是跟夏国千千万低层劳动人民不同,他是唯一一个乐于如此的人。而且跟略显粗俗的父亲的工友们不同,他是个文化人,平时很喜欢舞文弄墨,偶尔也会有比较新奇的诗词拿出手。以至于,金织大有一种父亲是羊群中的骆驼、草鸡里的凤凰的感觉。这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对自己父亲一些简单的感激与崇拜而已。一个家庭环境若是无法彼此欣赏,又彼此接纳对方的缺点,那是不可能太和谐的。而大部分都是无法接受对方的平庸和缺点的,所以就要完蛋。必然完蛋。下一个也还是定然完蛋。 因为父亲在低层人民里的突出,工友们喜欢叫他“金老爷”。这个外号当然没有嘲讽的意味,只是出于一种朋友间的敬畏和欣赏。而且金景缎为人处世比较谦和低调,所以倒也颇有人缘。工友们有什么问题,都比较喜欢来跟他探讨探讨,他们必然会满意而归。金织很开心自己的父亲能帮助一些连家庭住宅问题都解决不掉的孤儿寡母安置妥当。她的父亲好像对于他人的问题向来是有求必应,而且都会安排妥当。对于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恶劣环境中的她来说,他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金织从来都不知道他还会武功,也不知道他从前在她未出生之前的事,看见这样一幕,也不由得为之赞叹。联想最近父亲的变化,金织好像明白了一些小小的内幕,而这件事,必然跟这几个夜间闯进她家的三个带刀强人有关。 金景缎沉眉冷眼,轻轻地瞥了一眼边上两个人的摸刀柄的动作,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奉劝二位一句,在下不知道你们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你们这是在我家,在主人家里,难道一点敬意和尊重都不给吗?” 他的语气很轻,但是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 那个人还在抽刀,可是却依旧无法从他手里将刀抽出。刀刃已经和他的手指黏在一块了。 他叫骂道:“哼,老子已经算是给你面子的了!你以为你还是在教内?你以为你还是玄金使者?既然你已经是个外人了,那就老老实实地把金令交出来,免得牵连别人!” 此言一出,金景缎眼中登时激射过一道寒芒,只见他手指一用力,那人的刀“咯嚓”一声脆响,硬生生被他用指力拗断。还未在惊愕之中回过神,只见屋中寒光一闪,那断刃已经插进了边上的墙壁里。 那人吓得目瞪口呆,他眼睛微微下垂,只见他脸上忽而绽出一道血痕,鲜血汩汩流出。在场的人都明白,若是他对着的是他的脖子,那么此刻他已经血溅三尺。 金景缎悠悠道:“你跑到我的家,不顾主人情面,当面打砸不说,还来威胁我……” 话语间,他缓缓站起身,那几个人不由得退后了几步。金景缎踱步走到那个人的面前,眼睛淡漠地看着那人脸上的血痕,说道:“你们不必担忧,我已经跟那些无关了,不会伤你们性命。只是你们表现的不像是教中弟子,而像是操着刀的地痞小流氓。嗯?”他嘴角带着一丝古怪冷肃的笑意,又接着道:“现在的教会已经沦落成这样了吗?需要一群持刀闯进他人家门的小流氓了吗?” 那三人只噤若寒蝉,一双眼死死瞪着金景缎,却不敢发出只言片语。 门外,金织捂着嘴偷笑,心想:“老爹好厉害啊……只三言两语,就把这群坏蛋震住了。” 可是,她又疑惑了起来,从他们的话里,她听出了几个比较陌生的词。比如“玄金使者”、“教会”、“金令”。她不知道父亲的过去,所以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 屋子里又传出了金景缎的声音,“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他一双眼睛如同剃刀一般刮过三人的脸,“既然你们敢贸然前来,那就应该是做好了准备。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是个有家人的男人了。但你们满怀恶意来威胁我,那无异于是在威胁我的家人。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不愉快的事。至于金令,早在我脱离教会的时候,就已经交给了土波使者,由他来交给下一任玄金使者。好了,趁现在我还没心烦,赶紧回去吧……否则你们就只能留在这里,陪我解解闷了……” 可是那三人却没有急着离开。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冷声对金景缎说道:“你不知道?” 金景缎瞅了他一眼,说道:“不知道什么?” 那人长叹一声,说道:“土波使者已经死了。” 金景缎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即神情间有些黯然。 “他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 彤霞云织(其四) 金景缎神色有些黯然,但那种念及故人时的落寞很快便烟消云散,转而被一种镇定和坦然取代。 “他死了……什么时候死的?”金景缎淡淡地问道。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的光芒,阴恻恻问道:“你竟然不知道?当年人人都知道玄金使者与土波使者交好,如同亲兄弟一般。身为老友,你有怎能不知他的死讯?” 金景缎只淡淡一笑,眼眸微垂,端起茶杯轻轻切着茶,说道:“我这个人比较市侩,比较现实。既然我已经脱离了教会,那么过往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需要的是对我有帮助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多余的摆设,你明白吗?” 他眼睛冷漠地瞥向他们,冷言冷语道:“对于我来说,这世上无非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用的人,另一种是无用之人。无用之人,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 其中一人登时火起,握起拳头,咬牙切齿道:“你这卑鄙小人!土波使者死前都还在念叨你这个老友,可你却罔顾他跟你的情谊!” 对此,门外的小金织也不由得心头一寒。有用的就是朋友,无用的,难道就可以像垃圾一样丢掉?那一瞬间,她忽而对父亲的美好印象一落千丈,同时也更好奇这些人的目的了。 金景缎悠闲自在地喝了一口茶,随即放下了茶杯,说道:“哦?是吗……承蒙他还念叨着我,甚感荣幸。” “你……?!” 那人气得暴跳如雷,可是却被一旁的那人给拦下了。他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地说道:“不必再说了。过几日便是土波使者的葬礼了,你若是还念及往日那一点点情分,就来送他一程吧……至于那个金令,我们还会前来请教的!” 听到他们三人外出的脚步声,金织立马朝边上的柴火堆后面躲了起来,等那几人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只听她背后有人说道:“小织,躲猫猫好玩吗?” 这声音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她根本没有发觉有脚步声靠近,但是那个说话的人就在她身后。 金织回过身,只见金景缎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害怕起了自己的父亲。 金景缎微微叹了口气,将畏畏缩缩的金织从柴火堆里抱起,踱步回到了屋子里。 金景缎看着金织,可她却始终躲避着他的目光,心里有些怨恨。他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要跟母亲去外祖父家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金织坐在桌边,有些不知所措。该怎么办呢?告诉他,自己想跟他一起去吗?想跟他说说心里话吗?到最后,她只是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金景缎眼睛里微微闪动着光芒,说道:“你怪我吗?” 金织还是一言不发。生闷气,也是她的习惯之一,直到后来也还是没有变化。 金景缎靠近了她,左右看看小金织憋红的小脸,他向来喜欢用这种方式来逗弄她,金织恨恨地说道:“你干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金景缎喟叹一声,随机笑了起来,说道:“你虽然没说,但是全写在了脸上啦……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金织嘟囔一声,推了一下金景缎,说道:“老爹……” 金景缎笑着看着她,只听她犹犹豫豫说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教会……金令之类的,你是什么玄金使者吗?” 闻言,金景缎哈哈一笑,说道:“那些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你就因为这样的事,而怨恨父亲吗?” 金织红着脸,说道:“那你,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冷酷无情?” 金景缎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始终都明白,只是他偶尔也想在女儿面前装的什么都不明白。 他知道金织偷听到了关于他过去的一些事情,还有土波使者的死。而他说的话,已经刺痛了这个心地善良又单纯的小姑娘。 她还小,还不太明白人情世故,又怎么能知道人有很多时候,都要说一些违心的话?哪怕很残忍,很冷酷。 金景缎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小织觉得,为父是这样的人?”他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问道。 虽然她听到了父亲跟他们三人的对话,但若是仅凭一句话,就来妄加判断一个人的品性,是在是太过自负,太过愚蠢。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向来敬仰的老爹,会是个不忠、不孝、不义之徒。 所以她摇了摇头,动了动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金景缎,说道:“织儿……可不相信父亲会是那样的人!” 金景缎闻言一笑,伸手拍了拍金织的头,说道:“很晚了,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饭吧……” 金织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父亲抱着她走在城里,夜间城中灯火璀璨,行人如织,一切的光亮都映照在她通透如水的眸子里。她良久一言不发,趴在父亲的肩头,忧心忡忡地看着路过的街景。 金景缎对她说道:“小织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不会让你和母亲受到伤害的。” 可小金织依旧有些忧虑。她自幼便是一个有些忧郁有些沉闷的姑娘。只是后来她忽然改变了。直到那件事发生以后。痛苦和忿恨在心头滋长,像是原野的草一般。只是在那晚,她趴在父亲的肩头,金景缎抱着她,那一刻,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的心还没有被仇恨与怒火毒害。 此刻,金织陷入了自己的记忆深处之中。在她的眼角,滑落了两道清泪。 边上,秦如梦神色愀然,她伸手抚摸着金织的头发,眼神脉脉,良久轻叹一声,幽幽道:“也许……当初我就不该教你这些东西,让你永远像个局外人一样生活下去。那样……你应该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吧?” 可是秦如梦也明白,这世间哪有什么如果呢?有些人尽可以认为,十七岁所做的决定不会让将来后悔,可是后来才发现,十七岁所做的一切都很让他后悔。对现状的不满,永远是对过去的记忆所怀念的缘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 彤霞云织(其五) 金织曾经一度恚恨自己的父亲。金景缎,她幼时最敬仰的父亲,无疑是她最值得信赖的依靠和超出了父女关系的好朋友。可是,有时候幼小的她还不太明白父亲的心。小孩子总是喜欢揣测大人对自己的心意,但总是也猜不到个所以然。于是产生了误会。在那件事发生以后,金织恨透了父亲,以至于认为他只不过是表面装的像个君子,背地里却是个偷奸耍滑的伪君子。 有时候,金织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对他是敬爱对一些呢,还是忿恨多一些呢?想起他的时候,是泪中带笑,也可以笑中带泪。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有时候金织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曾经饱读诗书的文人的手。可是后来,当她独自跑去金景缎工作的码头,才知道是什么让一个曾经拿笔的手拿起了沉甸甸的货物大箱子。她感到悲哀。如果读书不是为了成为“人上人”,不是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她曾经这样天真的以为。可当她看到父亲卷着袖子和工友们一起搬着货物在繁忙的码头上来来往往,浑身大汗,却又有说有笑的,疲惫中带着一丝希望的笑之时,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想哭。母亲从来都说她多愁善感,将来必然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她抹着眼泪,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码头,路过的工人见了,以为是跟家人走丢的小女孩,便把她带到了埠口商会里,发出通知,不多久,金景缎便急匆匆地跑来了。 父亲没有责备她自己冒冒失失地跑来,而是拉着她的手,蹲下来,为她抹着眼泪,问她为什么而哭。可是金织也比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见到了繁忙的码头而哭,还是因为孤独而哭。对于金景缎的疑问,金织只是回答道:“我看见埠口处停留的一艘艘船,它们扬帆起航,或孤独或结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金景缎有些错愕,但随之由衷地露出了笑意,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脸上,笑着说道:“是因为这?” “那还能咋嘛……”小金织以为是父亲嘲弄她,于是气哼哼地跺了跺脚,小脸也红了起来。 金景缎微微一笑,随即将小金织高高抱起,指着快要驶到天际线的船,柔声说道:“小织为何要伤感呢?那看那些孤独的小船,它们载着满满的货物,带着水手一家人的希望,驶向了远方。瞧啊,连太阳公公和河流小姐也为他们祝福。他们强悍坚定,无所不能,可以战胜惊涛骇浪,也可以克服严寒酷暑,他们可以失去一切,但是从来都不会心目中的理想与希望。他们明白,这小小的宁静的港湾,不是他们的归宿,而是一个过客。他们终将离开平静与安宁,驶向无穷无尽的远方,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却从来都不后退。” 临近傍晚,天边的火烧云在天空中翻卷着,一道道橙红色的光芒透过云层落到大江上,那一只只小船,就披着光芒,闪闪发光驶向未知的远方,直到它们都完全融入了天际,最后都再也看不见。 父亲抱着她,她不由得也搂住了金景缎的脖子,眼泪又开始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孤独和悲哀笼罩着她,让她的眼泪也染上了夕阳的余晖。 金织看着父亲,只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远方的落日,眼睛里的夕阳似乎也带着希望和憧憬。 她不由得问道:“老爹……你有一天也会像船一样,驶向远方吗?” 金景缎淡淡一笑,柔声道:“也许有这么一天,我也有可能要扬起风帆,去往那很遥远的地方……” 他刚说完,小金织顿时感觉悲伤无法抑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下倒是让金景缎为难了起来,不断地安慰金织,过了好久,她才缓缓收敛了哭声,转而间断地抽泣起来。 她眨眨眼,睫毛湿漉漉的,一双眸子像是秋水一般澄澈。金景缎见到女儿这般无辜面貌,不由得苦笑起来,他已经那她没办法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和母亲呢?”金织呶呶不休地追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呢?为什么?你不爱我们了吗?” 对于小金织连珠炮似的追问,直狂轰滥炸的金景缎有些晕头转向。他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脸蛋,说道:“有时候,离开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的太过深沉……” “不明白!”小金织抱怨道,“我就是不明白,有什么……”她边抽泣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有什么比跟爱的人在一起更重要呢?” 金景缎忽而有些忧郁了起来,他犹豫片刻,这才喟叹道:“小织……如果人们心中有爱,千山万水也只不过是一纸的距离。而无爱之人,哪怕他们天天黏在一块,也还是心有嫌隙。”他笑着看向小金织,说道:“老爹就算是在遥远的天边,也还是会爱着你母亲和小织,也还会思念着你们,这些,并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若是因为距离这种小问题就放弃,那可能还是不爱吧……起码是不够爱的……人这一生很短暂,偶尔老爹也想做几件到老了可以笑着吹牛的事呢!” 那时候,小金织并没有意会到父亲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当她豁然开朗之时,才发现,父亲早已经远远离开了,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金景缎一直在想,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吗?小织会感激他吗?会敬仰他吗?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若是可以,他真的想亲眼看一看,陪她一起长大。但是不能。虽然他们现在近在咫尺,橙红色的夕阳落在他们身边,一种莫名的愁绪笼罩在二人心头。 也许,分别只是命中注定的一个过场。每个人都躲不了,只能带着告别的心情,来黯然告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 彤霞云织(其六) 那时漫天红霞,从江面上吹来的风在阳光的烘陶下,暖暖的,一下子就跑到了金织的心窝里。她抹了抹眼泪,听着父亲所说的话,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对待大人的权威一般恭敬。 金景缎拍拍金织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心中有爱的人,必然会有能力去爱他人,也会被他人所爱。小织心地善良,定也会被他人所爱。” 学会爱他人,被他人所爱?对现在的金织来说太过梦幻,就像是那天傍晚的云霞一般。 爱吗?那是什么东西?无形无质,无法触摸,父亲所说的“爱”,究竟是什么天真的鬼话?金织不明白。如今她只明白,你不去害人,别人必然就会来害你。与其被人陷害,不如先害了别人。她学会了探查别人的内心,哪怕是那些心里有一点恶念的人,也会被她提前毫不留情地杀掉。 曾经的她,已经完全死了。现在的金织,心中带着关乎“爱”的疑惑,杀掉了所有的“恶”。她已经完全迷失,找不到方向。父亲这一只小船,早已经消失在了天边的长河里,不复存在。再也不会笑着拍她的脑袋,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 从什么时候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摒弃了过往的一切,变成了如今这个琢磨人心,手染鲜血的小魔头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心中有一块缺失了,再也无法愈合了。为了寻找自己,她踏上了旅途。只是到了现在,她也还是没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呢? 那些关于他的记忆,被她像是宝藏一般留藏在了心里,时常梦中也还是能突然出现。而每次,她都是泪流满面。离开了爱的人,确实是一件痛彻心扉的事。 正如后来的**一样,永远让他们分别。那一只小船,已经早早离开了宁静的港湾,摇摇晃晃驶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在那晚那三个强人离开后,日子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而小金织也遵守和父亲的约定,没有将那晚上的来客说个母亲听。只是金景缎这段时间显得忧心忡忡的,时常露出愁眉苦脸的神色,也比平常沉默了很多,似乎在想一个金织永远也想不到的事。 而她的母亲,为她私自逃离回家这件事气恼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父母这段时间的态度强硬了一些,以往她的要求都会尽量满足她,可如今连想要跟父亲留在家里不去外祖父家借住这件小事都不允许。 小金织也开始愁眉苦脸了。她实在搞不懂父母二人究竟在密谋什么,有什么事是要瞒着孩子的呢?她曾经天真的想到。可是后来她明白,父亲所想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的多。只是,她唯独走向了他永远也没有想到的一条路。 她只能简单发觉到家中那一丝丝紧张压迫的气氛,但是究竟是为何变成了这样,她怎么也琢磨不透。她强硬地想要留下来,不想跟母亲去外祖父家,可是母亲发了火,无论她怎么哭闹也没有用。她央求父亲,可是这一次,他也没有任由她胡闹,只是跟她说道:“小织先跟母亲去外祖父家,我很快便到……” 于是,她就这么被带走了。临走前回望向金景缎,只见他独自站在家门口看着远去的妻女,随后陷入了沉思。那一刻,金织又哭了起来,她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身影,毫无理由的哭了起来。她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在妻女离开后,金景缎良久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此刻,阳光透过窗棂,各处无不落满了寂寥。他手指抚摸在桌子上,就好像是久别重逢一般惆怅。 金景缎眼中露出了一丝疑虑,但随后便被坚定的神色取代。他洗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汗味和污秽,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衣服,缓缓走出家门。 他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无比怅惘地叹了口气,说道:“老朋友,我来见你了……” 此刻的他,不是那个在码头上卖力干活的工人,也不是一个温柔的父亲。此刻的他眼神锐利,神思敏捷,脚步生风。在此刻,他好像回到了当年,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今晚,他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前往悼念的孤魂。只一转身,他就像是风一般消失在了幽暗的街道里。他路过千家万户,穿过辉煌灯火,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衣摆猎猎作响。 他踏着万家灯火,头顶星斗银河,伴风胁月,袖拢万点星辰,幽灵一般闪过热闹的街市。 是夜,城内已经灯火璀璨,而城外却还是一片漆黑、寂寥。他来到了一片林子里,踏着枝干,犹如轻健的鸟儿一般穿行,直到他看到了那古庙。 外面有几个黑黢黢的身影值守,他们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说着一些有的没的闲话,比如待会儿去哪里喝酒啊,哪里的姑娘好看啊之类无意义的话。 金景缎一跃而过,来到了这所古庙的院内。 那两人只听一阵风声,接着林子顿时沙沙作响,这世界无比喧嚣,唯有死者永远的安睡下去了。 “欸,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是风动……” “是么?感觉不太像啊……”接着,此人叫骂了一声,怨恨道:“他娘的,这样的苦差事交给我们,自己跑去喝酒吃肉去了。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死了也就死了,还搞这么大阵仗……” “哎呦……这就是小人物的宿命呦,大人物从来都不抛头露面,比如我上次去城里办一件事,他娘的,当值的人都死完了吗?工作时间不在岗位,都跑去包情人了?!” 他们的闲话在一阵讥诮中消停。 古庙内,金景缎沉眉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的老朋友,教会土波使者,安载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 彤霞云织(其七) 夜晚,繁星闪烁,月华如练,天光抖落在这一所古庙庭院内,借着飘忽不定的灯火朝里望去,赫然可见一尊神态诡异的狐仙娘娘塑像。在那狐仙娘娘塑像跟前,放着一具棺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人。那是他的老友,土波使者,安载禄。 他长吸了一口气,经过漫天飞舞的纸钱,踏过无知者的愚昧,路过满眼萧瑟,走进了一个为逝者搭建的一个简单的纯白色世界。 金景缎面色沉静,凝望着面前那静静安睡的人,他的老朋友。现在,他已经来了,来到了朋友面前,尽管这个朋友再也不会睁开眼。就算这样,他也想来看一眼。 不用闭上眼睛,往日的一幕幕便又在眼前浮现。那时候,他们还年轻,还在为未来担忧,还没有一个家,还没有家人的陪伴。到后来什么都有了,结果这个老友没有了。 再一见,便是阴阳永隔。金景缎长长吐了一口气,之前心中愁肠百结,酝酿了一大堆话,结果来到了这位老朋友的面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吧,他已经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孤零零的死了,在这个荒僻的古庙内停放肉身,等待着腐坏。蛆虫和苍蝇会与他为伍,春天和秋天的辉光再也不会在他身上出现。他静静地被遗忘,最终消失在人世间。这就是死亡。 金景缎心情复杂,想到了,自己不是带着喜悦的心情来见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而是来奔丧。安载禄,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等这个朋友进门之时,笑着拍他的肩膀,跟他说笑。这世间所有的情感都跟生命一样短暂。情感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依靠人的**依存的感觉,又怎么能超越时间的局限呢? 但是那一瞬间,金景缎可以感觉到自己正在悲伤,正在难过,为一个死者而悲伤、难过。死者已经走出了时间,生者还在缅怀,并勇敢走下去。 他给了金景缎一种力量,一种想要抵抗的决心在心中熊熊燃烧。往日的意气风发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已经走到中年的男人的身体里,他握了握拳头,感到激动兴奋。 他不是少年,却依旧热情如少年,他还不算老,还依旧健步如飞。有时候就是这么一瞬间,往日的一种感觉又忽然回到了身体里,令人振奋,沉淀已久的懒怠之气一扫而空。 金景缎长长叹了口气,缓缓抬起了脸,冷冽的眼睛瞥向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而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大群形色各异的人。他们一身劲装,满面或笑或怒,手里拿着刀剑,重重包围住了这间古庙。 他眼睛如刀,横扫了一圈,还未等他开口,忽而只闻一阵狂笑,接着便从外面跃进来一人。那人轻功极佳,只几个间阔踏步,便犹如踏云摘月一般,纵身一跃,洒然到了古庙内,来到了金景缎面前。 金景缎看了那人一眼,随即露出了一丝轻薄的笑,说道:“我以为是谁配得上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冷水使者,久仰久仰!” 来者大约而立上下,一身白衫,手里拿着一把文士扇。只是,他脸上的杀气太重,盖过了本身的书生意气。只见他看了安载禄一眼,随之轻笑一声,悠然说道:“这阵仗,对我来说还不够看,倒是玄金使者觉得如何?有没有当年统领一方的感觉?” 金景缎只淡淡一笑,回答道:“我早已经不是玄金使者,胡兄何必再旧事重提?” 冷水使者悠然一笑,将手中的扇子忽地一合,拍打着手心,笑道:“怎么能算是旧事重提呢?会内依旧给金兄留着这个位置呢,没有你在,玄金使者的位置可没有人敢做。”说着,他眼里划过一道精芒,又接着道,“你也知道,坐上五大使者宝座,需要五块令牌。这一块玄金令下落不明,又有谁敢贸然坐到这个位置上呢?” 金景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轻描淡写笑了笑,说道:“那块金令,我早已经交给土波使者了,让他交给下一任者,胡兄何必问我一个局外人?” 冷水使者冷笑一声,说道:“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是一个局外人,唯独你玄金使者不行。要知道,我们五个人少了任何一个,可都是打不开那个秘密的……” 金景缎垂眸冷笑,说道:“既然是秘密,又何必再打开呢?” 冷水使者沉声道:“金兄,时代已经变了。这是一个没有秘密的时代,不再是像原来那样,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秘密就可以奉献上一个人的一生。我们都很好奇,好奇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金兄不会连这点小愿望,都不会不帮兄弟们实现吧?” 他提高了嗓音,登时在场的人无不是呼呵起来,很是群情激昂。 金景缎长叹一声,没有回答他们,只是悲哀地看着安载禄。很遗憾,这个朋友不会再像原来那样,为打抱不平可以义无反顾。只是,这样的人,注定短命。他不会再力挺兄弟,也不会成为他一个得力的助手。 那一刻,金景缎感到格外孤独。不光是为失去了一个好朋友而孤独,也为活在这样一个无趣至极的世界而感到孤独。 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身为一个教会的使者,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孤独的死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人为他守灵,没有人为他祈福。只有两个懒散的蠢蛋满嘴抱怨,从不给予死者应有的尊重……” 冷水使者闻之大笑,边笑还边看向其他人,似乎想要从他们那里找到一点底气似的。如他所愿,他们很配合。一个人开心的笑不一定会感染别人,但是一个人讥笑、窃笑、狞笑,那是一定会感染别人的,这样的笑始终都很有感染力。 他诧异地看着金景缎,说道:“你也许早已经该死去了,也许该躺在棺材里的不是那个不识时务的蠢蛋,而是你这个冥顽不化的旧时代老骨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 彤霞云织(其八) 冷水使者又接着道:“人人都知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怎么你偏偏要做那江中一块阻挡时代潮流的破烂石头?” 金景缎抬起眼,激射出一道凌冽的寒光。他感到气愤,不是为自己受到他人侮辱而气怒,而是为这一个死者受到侮辱而忿恨。 “我从来都不想成为那样一块阻挡时代潮流奔涌的石头。这江湖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但至少在某一点上,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守旧派。”金景缎冷眼觑视着冷水使者。 冷水使者先是一怔,随后爆笑了起来,满堂都洋溢着欢声笑语。他适时收敛了大笑,讥诮着问道:“哦?那么是哪一点让大名鼎鼎的玄金使者,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守旧派呢?” 金景缎厉眼如鹰,沉声道:“那就是一个人良知、良心还有善良,永远都不该被抛弃。如果我是一块石头,那也要做一块分流的石头,分别善恶奸邪,只做内心良善者心里一块永远都不会丢掉的坚硬的石头!如果这块石头,终将破碎,终将沉没,我也无怨无悔!” 闻言,冷水使者嘴角逐渐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随之轻蔑道:“好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滥调,但大都只是一些虚伪之士的垂死挣扎罢了。你的坚守根本不值一提。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会呼吸,无法感知,永远被人遗忘在历史里。这样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及时行乐,潇洒快活过一生!” 金景缎哈哈大笑,他已经很久没感到这么愉快了,忽而,他眉眼一沉,冷言冷语道:“你的潇洒与快乐,是凌驾于他人的痛苦和尊严之上,这样的行乐方式,若是有一天会被人认做主流,那这江湖差不多是无药可救了。” 对于这样一段很多人都喜欢说是虚伪的话,冷水使者冷笑置之,怡然自得道:“废话连篇,你改变不了任何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孤苦伶仃的野狗罢了,心里带着一点希望和怨念,心里向往着虚幻的美好,却已经丧失了人的本性。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呵斥一声,说道:“作为曾经教会的同行,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耐心,希望你不要教我失望!现在,告诉我玄金令在哪里?!” 金景缎的心渐渐沉入深渊。他向来知道这江湖人心各异,而自己也不想做一个“人们精神的导师”,或者一个“唤醒人心的救世主”。说多了,总是被正人君子们认作是虚伪荒谬。在怪物横行的江湖,见到什么都不奇怪。有时间,他只想陪伴着妻女,不过问过多。可是他的曾经和良知时刻提醒着他,就算是做一个被人认为低贱的码头工,也不可以丢掉内心的坚持。那比什么都重要。让那些自私自大,高傲虚伪却不知道感恩的仁人志士们,到处放屁去吧!!! 看吧,那只猛虎,那把利剑,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在他心中。愈发勇猛,愈发锐利。 于是,金景缎昂然自若道:“哼,玄金令就在我这里,它可以打开教会地府内的秘密。若是你们想要,就来我这里拿吧!” 冷水使者眉头跳了跳,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金景缎,冷笑道:“好啊,很好啊,很好!”于是,他招呼一众教会内的好手,厉声大喝道:“去吧,拿到玄金令牌,打开古墓!!!有多少财宝,就拿多少财宝!人人有份!” 于是乎,古庙里轰然响起来一阵撼天动地的激昂怒吼,拿着刀的拿着刀,端着剑的端着剑,一哄而上,像是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扑向了金景缎。 他双手被在身后,忽而眼神一凛,腿脚展开,身子微垂,便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激出去。只见他所过之处,无不是哀嚎连连,不多时已经撩到了一片。 冷水使者就这么在人群后面看着,悠闲自在地打着扇子。这场游戏,跟本不需要他出场,因为会有一大批心怀鬼胎的人们为他拚命。看吧,只要丢出一点点好处,就涌现出一大批可为己所用之流。实在是妙,实在是巧。所以他很是淡定,甚至觉得还可以添把火。 那边,金景缎一直将战局拉扯开,远离了安载禄的安寝之处。只见他拳快腿快,拳脚虎虎生风,劲波流转,顷刻间断了数人之骨。这时候,有几个人从斜刺里“呜呜呀呀”冲杀过来,眼见着便要砍到他后心。 金景缎身子骤然一抖,一股罡气浑然蹦出,那几人刀剑还未落下,便被震慑开来,连连踉跄着后退。他随手抄起一人,一脚踢飞了出去,顿时横扫了一片,被这股劲力冲击,登时骨断经崩,慰藉着挣扎哀嚎。 而冷水使者见来势凶猛,撩起衣摆脚下轻点,便飘然落在了院子里,与此同时,一轰隆,又从里面被轰飞出来了十几人。 正是那:“满堂奸佞刀霍霍,男儿正气志雄雄。” 冷水使者沉眉冷眼看着堂中激烈的打斗,稀里哗啦一阵,再一见里面躺满了人,有的翻滚,有的哀嚎,有的干脆没了气息。 一人受了重伤,像一只断腿的狗一般,爬到冷水使者脚边,抓着他的腿,痛苦万分道:“胡爷……我们……我们快顶不住了!” 冷水使者冷笑一声,一脚踢开了这人,而那人怨恨地看了他一眼,从嘴里吐出一口血,登时没了生息。 “一群废物,只会吃光会叫,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就全都哑火了!”冷水使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圣类。 正在他拍打衣袖间,余光瞥见一人从堂内走了出来。金景缎冷着脸,握着拳,缓缓走了出来。 院内灯火飘忽,一阵疾风掠过这间古庙,周围尽是枝叶的沙沙声。晦暗的阴影在他们脸上摇曳,灯火在风中不断摇曳,消涅又起。白帘呼呼翻飞,似有哀者悲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 彤霞云织(其九) 风穿堂而过,撩起条条白幡,和着林中枝叶的沙沙声,尽显萧瑟。就像是一个死者,在叹息着旁观着世事无常。 金景缎缓缓从庙内走出,他拳头紧握。手臂上缓缓滴下血,和手心里的血混杂在一起。 冷水使者一脸浅淡的笑意,饶有趣味地看着金景缎,手中的扇子轻轻拍打着,悠然道:“不错,不错!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玄金使者的武功非但没有荒废,反而又精进了几分……不过啊……”忽而,他面容一沉,狞笑道:“我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快要五年!” 话音未落,只见他手中扇子一抄,轻轻地几声机括声响,蓦地激射出几道黑影,那黑影像是鬼魅一般极速飞射向金景缎。后者身子忽而往边上一掣,再一回头,那几枚暗器已经深深钉在了庙内的木柱上。那是三根黑黢黢的钢针。 冷水使者没想到会以这样一招就战胜金景缎,他对其可算是知根知底,知道他的武功路数,也知道他的破绽,而抓住他的破绽,仅靠暗器是难以有用武之地的。拆招、佯攻、游斗,这才是他善用的进攻方式。 这般,冷水使者忽而欺身上前,足劲手猛,手中的扇子忽而一挥,登时又是一排钢针飞出。他拿捏的实在不成,先用暗器打先手,后又用近身战术来与之相拚,誓想打他个措手不及,左右难支。 他奔袭向金景缎,而暗器先行。对于这双重进攻,躲了一方,必定会被另一方所伤。而他也明白,冷水使者算不上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而暗器之所以称为暗器,本就不光明磊落。不算光明磊落的武器在不算光明磊落的人手里,那就是恶上加恶。所以他上绝对不能被暗器打中的,那上面的毒,恐怕连最毒的毒蛇也能毒死。 短瞬间,思路便已经有了着落,金景缎忽而将双手一横,接着往回收敛,打出了一个绝妙的指花。那一双阴鸷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只精芒一闪,蓦地将手横向一扫,那几枚钢针竟然被他尽数收拢,手腕一转,反向甩了出去。在冷水使者还未攻到其跟前,便迎着自己发出的暗器打了个照面。 他瞳孔骤缩,刚想用扇子将自己发出的暗器拂开,却见金景缎的身影一飘忽,陡然一转,已经在他的面前了。这一下,他境况两难,若是出手拂开激射而来的暗器,那必然会被他重伤。若是不躲开暗器,那恐怕自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为自己解毒。 可他毕竟是教会的使者之一,就算是面对着前玄金使者,相较武功也是不逞多让。只见他眉眼一沉,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扇子在他手中漂亮地打了个翻转,轻描淡写地拂开了暗器,叮叮咚咚地弹射在了墙壁里。 与此同时,他脚下一蹬,身子微微跃起,一手抓住了金景缎朝他打来的手腕,一手将扇子阖起,钢骨扇子朝着他的眉心点去! 他们二人反应皆是迅捷敏锐,且招式频繁多变,诡谲难辨。可他们毕竟是两个使者的对决,早已经卯足了劲,沉下了心神,将精神和意志力发挥到了人的顶峰。 对于冷水使者的应变招数,金景缎大有落了下风之势。可是,在二人交手的一瞬间,只那么一瞬间,冷水使者竟然犹豫了。他生性多疑,且洞察力极其敏锐,他忽而想到:“我之前出的奇招全被他巧妙地躲开,还反将我一军。如果我此刻棋子落格,那岂不是还是故技重施被他看穿?” 如此想来,他忽而别出心裁,原本快要点到金景缎印堂,蓦地一收手,转而向他的“膻中穴”,势想要封闭他上半身内力,那此战必胜。 可不曾想,金景缎本就考量到了冷水使者的心思,身子未动,只忽而低喝一声,冷水使者登时心神打乱,他感觉到自己抓住他手腕的手,忽而被一股吸力黏住,脱转不开。只那么一瞬,他的手腕就反被金景缎抓住,一股罡力通然贯穿身,顿时乱了他的方寸。 二人谋命般来回交手数次,其间暗器激射,拳掌飘忽,腿脚飒飒。而就在二人对掌的那一刻,冷水使者顿感被一股神秘的、庞大的力量笼罩,内息骤然被压制住了,“呯”的一声,他整个人被金景缎震退,接连后滑了数尺,这才缓缓停下。 冷水使者一手捂着胸口,脸色一阵青紫,忽而“唔”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他看到地上那滩黑色的血迹,顿时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毒……”他喃喃道,“我什么时候中的毒?!” 金景缎缓缓收章,沉着眼,冷声对他说道:“你害人所施的毒,终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 冷水使者惊疑地看着金景缎的手,只见他的手掌里溢出了颗颗血珠。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早在自己射出去的暗器被他捉住的时候,毒已经顺着他手心里的伤口染到了他血液里。而在那之后,二人以掌力相拚,金景缎凭借着极其纯厚的内力,强行将体内的毒逼出来,借着汗水强行逼进了他的体内。 待明白过来,冷水使者登时冷汗直流,而毒已经开始发作了,他全身如同被荆棘捆绑,而经脉各处尽皆封闭,动用不上力气。 金景缎看着冷水使者,沉声道:“你生性多疑,又岂不知‘人生如棋,落子无悔’的道理?若是刚才你没有突然变招,我定然是不能抗御,自然也不会是这个自己的毒害了自己的结果。” 冷水使者捂着胸口,额头上的冷汗刷刷只下,咬着牙,沉声道:“好……你还是这么敏锐……我本以为可以凭借此招打败你……没想到……” 金景缎冷哼道:“你心意不纯,则出手犹豫不决,若是想打败我,还是多修炼修炼自己的心吧!” 冷水使者气恼至极,可是此刻他身中剧毒,为了避毒,他必须封闭自己的各处经脉。如果此刻金景缎攻来,那自己必然百死无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 彤霞云织(其十) 可是金景缎并没有出手。他来这儿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出手伤人。他只是为了看老朋友一眼,哪怕这一眼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也始终甘之如饴。 他缓缓收回掌势,压下身体里躁动不安的内力,调匀了呼吸。尽管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酣畅淋漓地施展出自身的技艺,但是却依旧轻车熟路。你知道这些东西加在身上,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拖累。江湖之上,人人向武,恐唯有武力才能解决问题。你若越强,反而不会成为一种庇护,反倒是会吸引来一大批狂徒死士,悍不畏死地也要打败你,为的就是一份江湖排名。有了名气,自然也就有了权利、金钱、事业、娇妻美妾。 他忽然钦佩起来那些身怀绝技,但是又格外低调,隐匿于江湖之间的隐士高手们了。那些虚名,让给贪功心切之流又如何?而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远离江湖纷扰,好好陪伴家人们。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武功远比他高强的多,尽管他们从来没有交过手,但是只要看到那人的眼神和站姿,金景缎就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而这个人急流勇退,在最值巅峰的时候,忽而远离了江湖,甚至连他的消息都很难再打听得到。也就是这么一个人,始终都是金景缎所敬仰的前辈。 有世人评价,此人性格孤僻乖张,而为人有极其爽冽,从不拖泥带水。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向来不喜欢被别人麻烦。 可是金景缎从前身为教会的使者,与那人颇有交际,倒没觉得此人像世人口中所说的那样,残忍凶悍,而又轻浮佻达。相反,这个人虽然有些古怪,但算不上是个奸邪之辈。而这一点又正巧与金景缎不谋而合,他们二人私下里交往甚密。 忽而,冷水使者大喝一声,唤醒了陷入沉思的金景缎,“既然我败了,那就快杀了我!你想看我笑话吗?!” 金景缎微微一怔,接着嘴角浮现一丝苦笑,说道:“我不杀你。” 冷水使者一顿,诧异地笑了起来,阴恻恻道:“假惺惺的仁义!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必然还会杀你!” 金景缎哈哈一笑,说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的呢?” 冷水使者忽而一愣,随之便不再言语,只是恶狠狠地扣着青石砖,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金景缎。 就在这时候,忽闻庙外传来一阵震天响的笑声,有人朗声道:“胡瑜波啊胡瑜波,你也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下!我想我们可以不用多此一举的,没想到这次倒是来对了!” 其声如雷鸣,登时阵得人耳蜗子嗡嗡知响,周围一阵飞沙走石,只见从院子外面跃进来两个人,而这两人一个体型臃肿,乃是个矮墩墩的大胖子。而另一个也很奇怪,此人发如雷劈,倒竖冲天,身形消瘦如同竹竿。 二人似若踏风,只几个步子,便来到了院内,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那声震如雷的人竟然是个瘦子,而健步如飞的竟然是个胖子。而这二人,胖的那个是藏火使者,至于那个瘦竹竿,便是穹木使者了。 见了他们二人古怪地笑着,一双眼斜溜溜地打量着他,冷水使者胡瑜波甚是气恼,可是却无可奈何,因为他中了自己的毒,毒性发作,根本不敢再打开经脉,运作内力,只能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暗暗发恨。 “我当会是谁,原来是藏火使者朱明月,还有穹木使者窦沧海。我们好久不见,幸会幸会!”金景缎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说道。 那胖子朱明月笑呵呵地抱了抱拳,说道:“呦,金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你我兄弟一别,起码已有五载,兄弟我甚是想念啊!” 一旁的瘦子窦沧海面无表情,像是一根竹竿,又像是一只蝼蛄。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双阴鸷的三角眼直愣愣地盯着金景缎,冷冷说道:“这里怎么回事?为什么弟兄们都倒下了?” 金景缎淡淡一笑,说道:“哦,这些人原来是会内兄弟?” “不然呢?”窦沧海冷声说道。 金景缎悠然一笑,说道:“若不是窦使者告诉我,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流氓呢!” 窦沧海冷笑道:“你个外人,有资格评价我教会内的人如何?” 金景缎冷哼一声,哂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才几年,教会里面的人就变得这么下作了,看来,老教主的遗愿并没有实现啊……” 窦沧海在身后动了动手指,低沉着脸,森然道:“你打伤我教会人员,大闹狐仙神庙,袭扰土波使者安息,这一切的一切,都足够我有理由让你留在这里了……” 金景缎失笑一声,说道:“留我?哼哼……”他缓缓抬起脸,昂然道:“这种地方,我只不过是如履平地罢了,何有留不留我的可能?” “找死!”窦沧海手臂一挥,便见几道黑影闪过,趴在了地上。 众人看去,只见地面上有几只颜色各异的虫子,正摇晃着头上的触须,发出阵阵“吱呀”、“吱呀”的声响。 “玩虫子?”金景缎见了那几只花花绿绿的虫子,微微蹙了蹙眉,“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这些虫子你还留着!” 窦沧海冷笑道:“这些虫子,都是为你留的!” 对于这剑拔弩张的态势,胖子喘着粗气,连连说道:“哎呀哎呀,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窦沧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地说道:“他早就不是自家兄弟了。一个外人闯入神庙,打伤教会使者,又该当何罪?!” 朱明月气喘吁吁地想了想,只是神色黯然地道:“按照教律……应该断其一臂……剜去眼睛……勾断舌根……” 窦沧海接着道:“那协助勾结外人的教内人员,又该当何罪?” 窦沧海擦着冷汗,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断……断手……断……断脚,剥皮抽筋……连坐三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彤霞云织(其十一) 朱明月结结巴巴说完,冷汗已经沁满了额头,他喘着粗气,拿出手帕连连揩拭汗水,好像顿时没了胆气。他满含歉意地看了金景缎一眼,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喟叹道:“何必呢……若是金兄可以宽下心来谈一谈,又何必如此剑拔弩张……唉……结果……这样……” 窦沧海冷笑一声,说道:“你就别这儿充好人了,你把他当兄弟,他可没把你当兄弟!”他冷眼盯着金景缎,“他千不该万不该闯入这里,打伤教会之人,还有冷水使者!” 冷水使者轻笑一声,心想:“你这瘦竹竿,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巴着我赶快死翘翘,好收集起五块使者令牌,打开宝库!哼,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你怎么办……” 窦沧海瞥了一眼胡瑜波,说道:“冷水使者既然受了伤,就赶紧退下吧,这里就交给我我二人了。” 胡瑜波轻咳两声,溅出点点黑色的血沫,有气无力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穹木使者和藏火使者了……” 说着,他就想要走,可是这时候,窦沧海忽而招来几个手下,他们裹挟着胡瑜波,分别架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拖了出去。 胡瑜波浑身无力,被几个大汉强行架着拖走,哪还有反抗的力气?他顿时明白了窦沧海的意思。他心里顿时一片死灰,心道:“看来……我聪明一世,终是被黄雀给当虫吃了……” 胡瑜波看到了窦沧海冷冽的讥笑,还有那一双阴鸷冰冷的三角眼在他身上扫过。他一咬牙,心里万般不甘心,可是身中剧毒,只能被他们拖出古庙。 待胡瑜波一众离开后,窦沧海转而看向金景缎,森然道:“好了,现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你可知罪?” 金景缎失笑道:“知罪?我何罪之有啊?” 窦沧海冷哼一声,说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早已经不是我教会的使者了,既然如此,就不该在踏入教会古庙一步!而你又悍然打伤了真么多兄弟,这一罪,你可推脱不掉!” 金景缎朗然一笑,说道:“窦沧海啊窦沧海,你现在还不是教主吧?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有权施行教主权威?” 窦沧海冷笑道:“因为我乃是有识之士,远比你们这些妄想分裂教会的逆徒要有觉悟!” 金景缎有些诧异,接着朗然发笑,讥诮道:“好一个有识之士!我看你不过是想集齐五块令牌,成为教主,打开秘密宝库吧?!” 窦沧海却不发怒,只是冷冷淡淡地笑了笑,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其他教会教徒,说道:“诸位,你们也看到了,此贼心有不端,故出此言!他离开教会五年有余,为的就是让我们内乱,他从而想坐收渔翁之利,好在,冷水使者已经提前发觉了他的意图,我们才好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世界,有一种人,他习惯了说谎话,而且他的谎话不光能骗过别人,甚至连自己都能欺骗。 金景缎面带笑意,悠悠道:“好啊,好啊,如此真是太好了!窦使者可算是我教会忠信良心,一心一意对待教会!” 窦沧海冷笑道:“你个外人,就被大言不惭地提起‘我教会’了,你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说着,他手一招,顿时那群教徒就带着刀剑,团团围住了金景缎,而那几只五颜六色的虫子,也发出了尖锐的叫声,那是一种危险讯号。 金景缎冷着眼斜睨着诸人,面对着这些敌人,他的心忽而沉了下去。他想到了曾经有一次,和老教主之间的交流谈话。那时候,他还没脱离教会,也还是个年轻人,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心爱的家人。那时候,陪伴他的只有无穷无止的仇杀与暗害。那把用了很多年的剑便是他的江湖伴侣,他也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剑。 老教主人过中年,年轻时的陈疾开始复发,已经是苟延残喘。他把玄金使者金景缎召到身边,问他:“小金,你觉得待我百年之后,有谁可操持教会这一教主之职啊?” 金景缎恭敬地低垂着眼眸,如此回答道:“认宅心仁厚,乃土波使者当之无愧。若认有勇有谋,乃土波使者当之无愧。若认不偏不倚,也还是土波使者当之无愧。” 老教主哈哈一笑,说道:“你可知道土波使者安载禄这么说?” 金景缎说道:“在下不知,还请教主明示。” 老教主喟叹道:“他说教主这一职,非玄金使者莫属……” 金景缎有些诧异,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说道:“土波使者怕是看走了眼,在下既无经验,又无才学,更加不会统领之才,又怎么能担任如此重要的位置?” 老教主笑道:“你们倒是有意思啊!不过,你觉得其他三位使者,如何?” 他眼神里满是狡黠的笑意,语重心长地问他,“我想请你实话实说,现在我身体已近油尽灯枯,此事刻不容缓……” 金景缎如实回答道:“冷水使者胡瑜波,生性多疑冷淡,恐不能公平公正对待教徒。藏火使者朱明月,人倒是挺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老教主问道。 金景缎叹了口气,幽幽道:“他人虽然不错,但毫无主见,是个墙头草,随风摇摆不定,无法担任教会大业。” “那么……穹木使者呢?”老教主急着问道。 金景缎心里暗叹,想到:“穹木使者向来被他所喜,看来他是有意将教主之位传给他的了。”他想了想,说道:“穹木使者窦沧海,做事沉稳,向来秉承教主教诲,严正教律。” 老教主笑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你不推荐他,而是推荐土波使者?” 他语气虽轻,但是却像是一把把冷冽的刀子刺向金景缎。他明白,老教主怕他是有异心,推荐土波使者乃是个折中选择。因为他们私底下是好朋友,好朋友当了教主,他自然也不会很亏。而推荐土波使者,又可以摆脱自己的野心和心机。金景缎心中一凛,只觉得这个教主传位,没那么简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零九章 彤霞云织(其十二) 老教主如此说来,登时让金景缎心中一凛,他明白,老教主无论如何都是偏向穹木使者窦沧海的,可是在他心里此人绝不可担任教主一位,因为此人虽然看似公平公正,但是实则冷酷无情。他看似沉着冷静,实则内心虚狂,眼里容不下他人。他若是担任教主一职,实在是教内的灾难。 金景缎长叹一声,说道:“我之所以推荐土波使者而非穹木使者,是因为他更加谦和,更加仁厚。” 老教主笑道:“光是靠谦和与仁厚是万万不能担任教主一职的,还需要一点伎俩和手段……” 他的目光很锐利,在金景缎脸上来回扫视着,直看得他心里发凉。 金景缎说道:“可我教需要的,正是土波使者这种人。” “哦?从何道来?”老教主歪斜着身子,依靠在他的宝座里,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金景缎。 金景缎顿了顿,接着道:“从上一次武林大战,已经过了很久,现在天下正值太平时期,我教应当与天下一道修生养息,而绝非再大动干戈。现在任何一方再挑起争端,必然会被全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老教主悠然一笑,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有此眼光,教主之位,你当之无愧啊!” 金景缎一怔,连忙抱拳道:“老教主谬赞!在下……是无德无能之人,又怎么看担当如此重任?” 老教主轻描淡写笑了笑,语重心长道:“你说你是无德无能之人,我倒不这么认为。”他放下酒杯,接着道:“你是从来都心不在焉!你心里面没有江湖,也没有武林,更没有天下。”他古怪地笑了笑,说道:“你心里倒是藏着一个人,对不对?所以,你是绝对不会担任教主一位的。” 金景缎赧然一笑,说道:“什么都逃不过教主的法眼……” 老教主长叹一声,说道:“这样昏暗无明的世道,人心不古,鬼怪横行,小情小爱又怎么能在这样的世上保全呢?” 金景缎笑道:“世道如此变迁,实也是‘爱’这一字在人心里产生了分歧。古时讲究大爱、仁爱,而今零散人活,分出了一个一个小家庭,这样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爱。而受世情影响,就算是这样的小情小爱,也怕是很难维系了。这江湖上始终贯穿的,唯有‘爱’这一字,须修心养性才能抵御俗世之纷扰,于全天下之罪黩排黜,才能找到至正大道,维系一个普通人的情爱。人心安,小家安。小家安,则家国安矣。” 老教主昂然大笑,说道:“你很有见地,教主这一位,可算是非你莫属啊!” 金景缎苦笑道:“不瞒教主,在下已经蒙生退意,不想在江湖上漂泊了。” 老教主笑道:“我明白,这两件事并不抵触。” 金景缎笑道:“可是那位姑娘,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江湖琐事……” 老教主喟叹道:“你这痴儿!当今天下虽然看似和平安稳,但实则是暗流涌动,人心叵测,迟早天下还会有一个大乱。你何不借此机会,在这一滩名叫‘江湖’的浑水里,分一杯羹?” 金景缎悠然一笑,说道:“当下我已经无法心系江湖众生,若不让自己安下心来,恐怕连我自己也要失魂落魄了!” 老教主哈哈大笑,无不可惜地喟叹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吧……” 后来,金景缎脱离了教会,去找了那个姑娘,便也有了之后的故事,也有了一个名叫金织的小姑娘。而土波使者也在老教主死后继任了教主之位,直到安载禄离奇死亡的那一刻,金景缎始终过着和平美满的生活。日子有时候会很辛苦,但是他甘之如饴,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再是空落落的了,他有了家人,也有了目标。他想陪伴着贤妻,一起看着金织长大。为此,那些丢掉的,已经抛弃的虚无的荣华富贵,他都可以笑着不回头。那一刻,他的心才缓缓从天上飘落,步行在了地面上,看着人间烟火,过着自己的生活。 可是,土波使者安载禄的死,却又为这纷扰的江湖,掀起了新的一页。 金景缎从记忆深处回过神,一双沉稳冷冽的眼,睥睨着周遭的一切,那些人都是这美好生活不安定的因素。他不能让他们破坏这梦境。 所以他绝不能容忍,绝不能屈服。他明白,就连土波使者这样的好人都能被当做牺牲品害死,那么他就算是交出了玄金令,也还是会死。前后都是死,那不如反抗。 虽然窦沧海说着看似大义凛然、公平公正的话,实则还是为了金景缎身上的那块玄金令。随着土波使者的死亡,那块土波令是十有仈ji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而冷水使者也被黄雀摆了一道,那块冷水令,怕也是保不住了。而藏火使者向来是个墙头草,那边强,他就跟着那边转悠,自然是不会念及旧情对金景缎手下留情。 金景缎长长叹了口气,心想:“看来一难……我是很难过了……” 他握紧了拳头,想到了妻女,她们的笑脸,她们的嗔怒,都时时刻刻停留在脑海里。这些柔软,全部成为了他内心里最坚硬的铠甲和利剑。看吧,那把利刃,始终在他心里。哪怕他此刻手中无剑,也依旧是寒气逼人。 窦沧海微微眯眼,他也感受到了自金景缎那里挥散而来的寒意,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的动机从来都不单纯,尽管一个人曾经可能单纯过,但也还是会变得复杂。 他想要那块金令,已经很久了。对他来说,最难搞的并不是身为当今教主的土波使者的土波令,而是这个早已经抽身离开之人的玄金令。那块玄金令,从来就没有人见过。自从金景缎继任了玄金使者一位,接过了玄金令,就没有人见过。而令牌的交接,全部是在私底下进行的。 这块玄金令,毫无疑问是五块令牌里最神秘的一块。它从来没有因为需要使用各种特权而出现过,也没有因为需要显摆而出现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 彤霞云织(其十三) 那块玄金令,就算是对教会内部的其他几位使者来说,都是一个困惑他们已久的疑问。在他们四人继任了前一代五行使者的令牌之后,或多或少都曾经拿出来使用过某种“特权”,而唯独玄金使者金景缎的玄金令,却自从接手过以后,便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而窦沧海老谋深算,他并不急切得到这块令牌,躲在后面窥探,从来都比急切行事要保险的多。所以他当了一回黄雀,而冷水使者这只耐不住性子的螳螂,成为了一个牺牲品。他错就错在过早的对五行令暴露出了兴趣,而你的兴趣和习惯会暴露你的优点和缺点,而这正是你的敌人喜闻乐见的美事。 只差一块,就差一块玄金令。土波使者的土波令牌已经到了冷水使者的手中,而他此刻身中剧毒,且已经被他给控制,包括冷水令牌在内,那两块令牌对他来说都已经是探囊取物。而至于在他身边的那个胖子,他纯粹就是个墙头草,随风摇摆,之前土波使者在任教主一职时,他就可以靠拢巴结,但他这一死,立马脑袋就开始活络了起来,向最有潜力的穹木使者靠拢。对穹木使者窦沧海来说,这样的人根本不值一提。一个人若是只会依附别人来获取自己所求的利益,那么这种人注定只能给人打打下手。现在,窦沧海基本上算是已经有了四块令牌,唯差那一块玄金令。而这局棋,还差一步就可以完成。无论的教主之位,还是秘密的宝库,全部都唾手可得。 他怎么能不兴奋呢?梦寐以求的东西近在眼前,他又怎么能按捺得住内心的狂喜呢? 金景缎已经被他团团包围,他没想指望这些喽啰们能治服金景缎,但是一个人再勇猛,也有力尽气竭的时候,那时候,他才会出手。所有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做。 在他一声令下,教徒们便又举着刀剑一拥而上,登时古庙内吆喝隆隆,犹如雷鸣。脚步噔噔,如同鼓擂。金景缎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内力开始快速运转起来,只见他眼神一凛,脚下一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射出去。只见他犹如一头势不可挡的公牛一般横冲直撞,掀翻一片杀意满满的教徒。只闻整个古庙内杀生震天,惨叫连连。 窦沧海冷眼旁观着激烈的厮杀,双手背在身后。一旁的朱明月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不断地长吁短叹,他对窦沧海说道:“老窦,何必呢……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大动干戈呢?有话好商量嘛……” 窦沧海冷哼一声,说道:“都已经刀剑相对了,你还说这些仁义道德,有什么用?”他看着场中金景缎的动作,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又接着道:“无论是武林争斗还是国间战争,在拔出剑的那一刻还在盘算着仁义道德的人,就算是被人屠戮殆尽,也不值得怜悯!” “可是……”朱明月长叹一声,“原本可以商量的……原本可以不用死人的……” 窦沧海冷笑一声,悠然道:“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哪一个不是手染鲜血的罪恶之徒?他们的狂热和奋不顾身并不是为了某种理想,而完全是为了掠夺。他们既然是为了那些宝贝,就算是死了又如何?看吧,金银财宝对人内心的腐化有过严重……哼哼……只要抛出一点蝇头小利,他们就可以像野狗争食一样拚命撕咬,这不是很有趣吗?你何不稍安勿躁,看看这一场有趣的喜剧?” 朱明月狂擦着冷汗,就连呼吸声也随着激烈的厮杀而加重。心想:“还说什么金银财宝腐化人心,那你又何尝不是被腐化的那一个?”只是,他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禁不住,内心的恐惧和惶惑到达了顶峰,肥胖的身体也止不住巍巍颤抖起来。 “那你有把握……有把握拿到他那一块金令吗?”朱明月结结巴巴问道。 窦沧海冷笑一声,眼睛瞥了瞥周围的环境,而朱明月也发现了,他之所以这么淡定,不是因为他们人多,而是因为他早已经暗自布置好了他的武器。而他的武器不是别的,正是他早在战斗一开始就抛出去的虫子。 朱明月知道,他的这些虫子,不光是他的武器,还是他的眼睛。他心中暗暗想道:“怪不得这么悠闲自在……原来早已经布置好了虫子……” 那些虫子都是大拇指大小,分别散落在树梢、地面、空中、房檐、花花草草里面。这些小虫子的名字,朱明月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绝不能被这种虫子咬一口,这种虫的毒,就连窦沧海这个主人也没有解药。它们充当窦沧海的眼睛,可以从各个地方发出警告,所以他甚至不需要回头,便可以知道敌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所以,当周边一只虫子发出尖锐的叫声之时,窦沧海和朱明月皆是身子一跃,落到了地面。 窦沧海回头一看,只见他们刚才所站的树枝上,已经插进了几枚钢针。他冷笑一声,看着树上那人,此人正是冷水使者胡瑜波。 “嗬……”他冷笑一声,露出了玩味的神情,说道:“你不是中了毒吗,怎么这么快就解开了?” 胡瑜波喘着粗气,一手扶在树上,冷笑道:“想背后陷害我……你还算是嫩了点!” 原来,之前他毒发被窦沧海的人带走之时,便强行运功,学着金景缎对他所做的又对旁边的人施展了一遍。那两人武功不济,不多久便毒发身亡。而胡瑜波服用了解药,强行运气调息之后,逼出了体内的毒,而这样的代价,就是他几乎精疲力尽。 窦沧海眯了眯眼,激射出一道狡猾又阴鸷的光芒,沉声道:“那看来我这只黄雀,也要遭到螳螂的临死反扑了……” 胡瑜波冷笑一声,擦了擦嘴角的黑色血迹,说道:“想坐收渔翁之利,你想的太好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一抄手,手中的扇子的骨身忽而展露出尖锐的利刃,绻旋着飞向窦沧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 彤霞云织(其十四) 见状,窦沧海立马往边上一跃,另一边,见那布满了利刃的扇子朝自己飞来,朱明月也是一呼隆,颠着沉甸甸的脚步朝边上躲去。 那扇子绻旋一圈,便又快速地飞回了胡瑜波的手里。而与此同时,窦沧海却露出了一丝诡笑,胡瑜波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周围,忽而飞来了数只颜色鲜艳的虫子。他虽然不知道窦沧海的这些虫子究竟有什么用,但是他见到那虫子的颜色便知晓,这些虫子全部都有剧毒。 他手中的扇子连摆带摇,只见扇尖利刃划出一道道银光,那些虫子有的避闪不及,登时被切成了两段。 朱明月擦着冷汗,叹吁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老胡的扇子可是淬了剧毒的,要是被它给划伤一点,那就是要人命的事……” 窦沧海微微弯着腰,冷笑一声,说道:“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被教主看重,当上藏火使者的……这一点小场面就把你吓得屁滚尿流。” 朱明月苦笑道:“老教主的心思,我这小人物又怎么能猜的透?”他一双快要被脸上的肥肉淹没的小眼睛瞥向树上的胡瑜波,闪着一丝光芒,又接着道:“你对付金景缎这样的外人也就罢了,可你拿这样的虫子来对付自家兄弟,可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窦沧海讥诮道:“哼,妇人之仁。今天我若是不把他也解决了,那么他明天就一定会对我出手!教主之位,他早已经觊觎已久,这样的人,我又岂会善罢甘休?” 说着,只听他一声哨响,那些虫子纷纷向着胡瑜波围拢过去,而他被虫子逼迫地走投无路,在地面上边退边用扇子挥舞。只见那扇子舞若流星,带起道道凌凌烈风,地上死了无数虫子。 这些虫子乃是窦沧海从关外某国带回来的毒虫,花费了极大的心思和财力才培育成功,如今见胡瑜波顷刻间毙命了无数虫子,也免不了让他心疼。 而那些毒虫子似乎被他的扇舞所震慑,只是围绕在他身边逡巡,不敢朝前行进。 朱明月见状,像是终于放心了似的长叹道:“真是太好了……虫子没有伤到胡兄就好……” 这话却顿时激怒了窦沧海,他恨恨地抽了他一巴掌,朱明月将近两百斤的身体竟然被他抽得飞了起来,几个旋转骨碌碌滚落到了边上。 “娘的,你这东西忒不识抬举!老子有心拉拢你,你却胳膊肘往外拐?!”窦沧海叫骂道。 朱明月艰难地爬起身,神情间有些惶惑,说道:“好啊你,你……你竟然出手打自己人?!” 窦沧海眼神阴冷,讥笑道:“你这头肥猪,看来脑子里也全部是肥油,不把你打醒,看来是不行的了!” “你……?!”朱明月刚想发作,但是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片刻,便又长叹一声,就此缄默不言。 另一边,金景缎与众教徒陷入了苦斗,胡瑜波被一群毒虫纠缠不休,原本他就刚刚解毒,而这么一折腾,顿时有些气力不支。他眼睛瞥向一边,便立马将长衫一脱,挥舞着奔向灵堂。 那里面燃着灯火,只见他将长衫在胳膊上一卷,在火焰上一带过,蘸了火油立马内力一振,那长衫登时挥展开,他就这么挥舞着,燃火的长衫扑落大片毒虫。 见此,窦沧海也按捺不住了,这些虫子原本是他为了对付金景缎所留,若是被他全部烧死,那自己无非是又少了一双眼睛和一把武器。 只见他立马冲身上前,枯瘦如柴的大掌直往胡瑜波脸上盖去。胡瑜波顿感一阵压迫力朝自己袭来,他一咬牙,内力一振衣衫,裹了一大片飞虫,接着便系了起来,朝边上一丢,立马又出手与窦沧海相拚。 因为周转不及,又加之身体抱恙,登时被窦沧海一掌击退。只见他踉跄着连退三四步,轰隆一声撞到了木桌上,木桌顿时四分五裂。 胡瑜波屡次受挫,登时面色阴红,呛出了一口血。 窦沧海哈哈大笑,说道:“幸好有金景缎帮我,倒是为我省了很多力气。现在你的不过是强弩之末,交出冷水令和土波令,并且向我表示忠诚,我可破例饶你不死!” 胡瑜波抹了抹嘴角的血,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抹冷笑,沉声道:“老子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你以为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令牌随身携带?它们早已经被我藏了起来,没有我,你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了!”说罢,他就仰头放肆大笑了起来。 窦沧海冷笑道:“聒噪!”说罢,只见他大掌一挥,胡瑜波便又被他给扇开了,脸上登时肿了半边。 胡瑜波被他打的七荤八素,脑子里嗡嗡作响,意识也瞬间模糊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劲。 “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我还怎么找令牌?!”窦沧海阴恻恻道,“但我必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胡瑜波缓了缓,刚一想站起,便顿时感觉到胃部一抽紧,登时吐出了点点血沫。窦沧海飞起一腿将他给踢飞,狠狠撞在了墙上,而他像是一只任人欺凌的劣狗一般,颓然倒下,毫无反抗之力了。 整个古庙,都沦陷在一片激情吆喝与激烈的厮杀之中。金景缎毙倒了一大片人,而其中不乏好手还仍旧凭借人数优势与之缠斗,而金景缎也逐渐有些体力不支。 胡瑜波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任由窦沧海来回踢打,如此折腾,身体又饱受折磨,浑身是伤。朱明月在一旁默默无闻地看着,低垂着脸,似乎像是一个看到暴力却又无能为力的小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快说!”窦沧海怒吼道,“娘的,那两块令牌在哪?!” 胡瑜波浑身瘫软,倒在一片狼藉之中,他灰头土脸,染着血迹。只见对于窦沧海的问话,他置若罔闻,只是嘴角缓缓地露出了一丝讥笑。窦沧海见此怒不可支,登时抬起了脚,沉着脸,冷冷冰冰道:“既然如此,那看来不废掉一条腿,你是不会说话的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二章 彤霞云织(其十五) 对于窦沧海狂怒的虐待,胡瑜波只是满脸冷笑,他脸上敷满尘土,混合着殷红的血迹,嘴角却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丝讥笑。 窦沧海顿时感觉一股血气冲涌上了头脑,就连一双眼睛也霎时变红,像是一只狂怒的野兽。他缓缓抬起了腿,像是鬼煞神明一般,阴恻恻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武功厉害!” 而胡瑜波只是冷眼看着他,依旧是带着那种笑,在窦沧海看来,这种笑不仅仅是讥笑那么简单。比起讥笑,他更厌恶“同情”似的笑。每个人都是在经历了无数人的各种笑,才迈着步子艰难走到这里。每个人都有害怕的笑,而窦沧海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笑。 往日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又像是毫无逻辑的梦境一般,窦沧海眼皮跳了跳,顿时暴怒万分,抬起腿,大喝一声便对着胡瑜波的腿跺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当一切的喧嚣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便见古庙内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胡瑜波依旧气喘吁吁地躺在破碎的木屑堆里,一脸讥诮地看着窦沧海,而他的腿,还完好无缺地在他的腿上。他的腿还是他的腿。 窦沧海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惊愕的缓缓垂下头,只见自己的身上,突然多了一把刀。那殷红的血液沿着寒光飒飒的刀刃滴落。他难言之处地缓缓回过头,却只见到朱明月的冷笑。 “你……你这狗贼?!”窦沧海嘶哑着嗓子叫骂道。 朱明月缓缓退后两步,此刻他脸上已经没有汗珠了,而是阴恻恻地笑着,双手背在身后,讥诮道:“怎么?没有想到吧?” 窦沧海恶狠狠道:“为什么?!难道你早跟着小子联手了?!” 朱明月悠然一笑,踱着自信悠闲的步子,此刻,他看起来才像是一切计划的幕后黑手。他挺着胸膛,说道:“你说我和他联手?有点不太准确……”他骤然停下脚步,肥硕的身躯一顿,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喟叹道:“窦沧海啊,窦沧海,你是个聪明人,可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目中无人。而就是那些看起来就像是窝囊废的人,往往骨子里才藏着巨大的力量。这样的人,就是很容易被人所忽略啊……!” 窦沧海低头沉声笑了起来,他的身子开始颤抖,忽而他仰天长笑,双臂猛一展开,犹如巨猿展背般,体内的内力暴虐而发,那把刀“噗嗤”一声从他的身体里激射了出去,随着利刃出身,登时喷溅出点点鲜血,染红了朱明月犹如圆月一般的脸,而那把刀“呯”得一声重重插进了墙壁里。 朱明月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窦沧海的伤口喷溅出的血,淋了他一头,而他由于震惊,完全忘记了躲避。一旁身负重伤的胡瑜波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凶悍至此! 窦沧海凭借着狠劲,用内力强逼出了刀,接着连退数步,拉扯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紧接着双指飞速地在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暂时封闭了伤口周围的脉络。 他阴毒地看着朱明月,一只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脸色一红,顿时连咳了几声,血随声落,在地面上绽放出朵朵鲜艳的梅花。 “真想不到……”窦沧海轻声咳着,“真想不到,我深为信赖的兄弟,竟然会背叛我……!” 朱明月一双小眼瞪得老大,眼瞳也在颤动着,他抹了抹脸上的血,咬着牙恨恨道:“兄弟?这两个字从你窦沧海窦使者口中说出来,怎么就感觉这么不知所谓呢?你可没把我当兄弟,当兄弟也不会是颐指气使的对待兄弟!” 窦沧海从嗓子里发出了一阵低沉、怪异的笑声,阴恻恻道:“你不过就是个墙头草罢了,哪里有好处,就像狗一样哈啦哈啦伸着舌头,真把自己当成了可以左右局势的幕后操手了?!” 闻言,朱明月脸色涨红,忽而他迈开步子,像是一头发疯的公牛一般冲撞向了窦沧海,而后者体力不支,登时被他给撞飞了出去。 窦沧海艰难防御着,却还是被这一股怪力给掀翻了出去,沉重地撞在了墙上,惊落一片碎屑,他噗嗤笑了,却吐出了一口鲜血,而这口鲜血像是箭一般激射向朱明月。后者见这道血满含庞大的内劲,立马往旁边去躲,可是却还是慢了半步,被那道血箭洞穿了左肩,登时血涌如注! 朱明月咬着牙,捂着左肩,浓稠的鲜血溢出指缝。那道血箭,射穿了他的左肩,并且恰到好处地击碎了他左半边的琵琶骨,致使他左边条胳膊顿时颓软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窦沧海冷笑道:“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上你们垫背!!!” 对此变故,一旁瘫软的胡瑜波也是大吃一惊。如今,他们三位使者皆是身受重伤。就算如此,他们也都彼此心知肚明。谁先动一步,就会被抓住机会首先毙命。所以他们三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彼此警惕戒备着。 朱明月的右手隐在了袖口里,手指捏着一枚飞刀,汗水已经湿了刀刃。窦沧海一双阴鸷的眼睛左右警惕着,与此同时,一只鲜红色的虫子从他的衣领缓缓爬出,躲在了他脑后。而胡瑜波已经站立不起,一只手缓缓攀在了钢骨扇子的扇柄上。 他们全都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他们都是老相识了,但是他们并不是兄弟,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 所谓联手,只不过是看着局势而靠边站罢了,如果你陷入了下风,也会自然而然被人出卖。这是一场不包含江湖道义的游戏,这是一场没有感情的危险杀局。这一场游戏,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仁义道德。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就在他们三人快要同时出手的那一瞬间,只听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闷剧烈的声响,紧接着劲风大作,古庙的木门“咯啦咯啦”地摇摆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三章 彤霞云织(其十六) 古庙的两扇木门被劲风吹得“咯啦咯啦”直响,三人一怔,皆是想外看去,只见金景缎双掌齐出,以一人之力力抗五个好手。他们以内力相拚,金景缎大喝一声,脚下的青石板登时“咯啦啦”碎裂一片,他咬着牙,铆足了劲,凝聚全身之内力,双章齐推,势必要一击打败他们全部人!他明白,跟他们长时间打拉锯战,自己完全落不到好,于是便想直接逼他们拚命。 他们不得已而为之。金景缎已经凭借着身法的优势,欺身上前,蓦地到了一人身前,掌间劲风赫赫。那人瞪大了双眼,他瞬间明白,自己已经避不开他这突然一招,唯有全力相拚才有生还之机!于是他大喝一声,说道:“你们快来助我!” 其余四人闻言,立马反应过来,纷纷上前,以五人之力合击金景缎!只见场中“五掌并聚,光彩华目。” 金景缎大笑道:“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实力如何!!!” 真的那:“场间风云频变幻,亢龙有悔吾不悔!” 只听一声闷响,金景缎顿时感觉犹如群岚压顶,脚下的青石板顿时裂开了蜘蛛网般的裂痕。而那五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只见他们五人脸色涨红,再由红变紫,犹如紫薯干。一股巨大的劲力冲击着他们的筋骨,内息骤然变得狂乱纷杂起来。 悍斗之间,只听其中为首那人厉声大喝道:“凭我们五人之力,就算是前玄金使者也得退避三舍!加把劲,势必要顶住!”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明白,玄金使者金景缎的水平,远超他们五人之上,但是已经他们退无可退。此般比拼内力,若是稍有差池,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经断气绝。若不抵抗,那必然是个死。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挖掘一下自己的极限和潜能。 当一个人退无可退之时,便是他爆发他从未发掘的力量的时候。 五个人视死如归,协同一心,以五股内力相凝聚,达到了极其巧妙的通化与融合,浑然一体,就算是金景缎,也感觉到了庞大的压力。 见那五人发了狂,金景缎一咬牙,一跺脚,双腿迈开,蓦地一股内力铺天盖地的涌向他们五人,脚下的青石板“咯啦啦”碎裂。 霎时间周围狂风四起,轰隆阵阵,正是那:“膂力昂天胆气雄,群豪笑妄纵林倾”。忽见:“天地色变,逆流震颤。” 巨大的压迫力致使屋内的窦沧海、朱明月、胡瑜波三人喘不过气来,他们的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加之这三人分别有伤在身,尽皆避退几步,分别推掌相抗,就算如此,也还是极尽狼狈之色。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股股劲力狂泻而来,还未等他们缓过来神,便又被另一股巨力压迫、拉扯。只见胡瑜波先是支撑不住,被一股劲风给掀翻了出去,致使他原本就困窘的身体雪上加霜,脸色一白,一口血从口鼻中喷溅出来。窦沧海伤势最重,虽然他已经暂时封闭了伤口周边的,但被此般劲力一拉扯伤口,忽又血涌如注。而朱明月塌了半边肩膀,浑身内力无法贯通融会,只单单凭借着只手抗逆,那肥硕敦实的身体像是皮球一般连滚带爬,骨碌碌滚落到了古庙的边角。 在这股强大的劲力过后,他们三人还没忘记自己所面临的处境。从场上的情况来看,金景缎虽然被五人压制,但他们都隐隐约约有所预感,那五个人只能抵抗一时半刻,等金景缎抽出手来,那他们浑身是伤,自然再也无力反抗于他。 于是借着这股劲力的间隙,瞅准了时机,三人眼中分别精芒乍现,紧接着早已准备好的暗器全部各自丢出! 只见窦沧海身上的那只鲜红色小虫子展开了翅膀,扑棱棱飞向了边上的朱明月。朱明月霎时飞刀脱手,只见其带过一道寒光闪闪的匹练,直射向胡瑜波的脖子。胡瑜波找上了离他较近的窦沧海,手中扇子“铮”得一声响,只见扇骨尖弹出一排锐利的刀片,将其全身力气凝结腕间,忽地一丢出,那钢骨扇子绻旋着飞向窦沧海。 此般片刻喘息,三人便是同时发出了各自的暗器! 说来也巧,正当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的暗器逼近自己的时候,忽又从外面刮来一阵疾风,此般疾风远超过之前任何一次,他们三人的暗器被那股风裹挟着歪斜开来,皆是没有命中。胡瑜波的扇子“噔”得一声闷响,插进了旁边的木柱上。朱明月的飞刀偏差了一寸,几乎是擦着胡瑜波的脖子飞过,“咚”得一声钉在了土波使者安载禄的棺材上。而窦沧海的小虫子,直接被劲风拍在了墙壁上,成了一点鲜红色的朱砂痣。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胡瑜波转了转眼睛,笑道:“这倒是巧了!” 朱明月也是开怀笑道:“这岂止是巧合?分明就是天意!” 窦沧海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上苍念及我们兄弟之情,不忍我们三兄弟自相残杀!” 朱明月笑道:“俗话说得好,‘兄弟阋于墙,而御外辱。’我们说到底都还是教会的兄弟,又何必大动干戈呢?我们三兄弟为何不同心协力,躲得全部的使者令牌,打开宝库,分享财宝?” 胡瑜波笑道:“说得好!兄弟我正有此意,朱兄说道我心坎里了!” “可是……”窦沧海沉着脸,紧蹙着眉头,犹豫道:“可是,我们目前还有一个阻碍……” 话音刚落,三人默契地一同看向古庙外的金景缎。 朱明月又开始流汗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冷笑,阴恻恻道:“外面那个人……我们要怎么办?” 胡瑜波冷笑道:“他个外人,擅自闯入教会圣地,打伤我教会中人,该当如何?” 窦沧海阴恻恻道:“不如……趁他被拖住的机会,我们……” 朱明月定然道:“就算我们三人受了伤,但是联合起来,也不会打不过一个体力不支的外敌!” 说着,三人脸上浮现了一抹阴毒的笑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 彤霞云织(其十七) 金景缎没有想到,他也觉对不会想到,刚才三个还未令牌的归属而大打出手的人,此刻竟然默契地联手,准备趁他跟五人比拼抽不开身之际,给他来一个背后偷袭。 只消交换一个眼神,他们三人立马彼此会意,分别翻掌向金景缎的背后打去! 金景缎此刻全身心投入到与面前无人的内力比拚之中,就算感知到了背后有人袭来,也是捉襟见肘,难以抽身。 他顿时心如死灰,心想:“此刻正是胶着之时,我若是抽身,必然被内力反噬,也会被那五人所伤。可我若是不抽身,就会腹背受敌,我以一敌五就已经是极限,如何在斗得过三个使者?” 那一瞬间,金景缎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死亡,他从来不想提及。一个因为家人而内心变得柔软的人,甚至连最残酷的死亡也会变得柔软。这个巨大的阴影一直伴随着每个人,在这个紧要的关头,金景缎竟然突然想到了死。 但是他明白,越是在紧要关头,就越是要生死渡外。一点小差错,都有可能造成惨痛的后果。 此般一想,金景缎心一横,他就算是为了想要保护的人,也绝对不能轻言放弃。只听他厉声大喝,却是硬悍地抽出了一只手,来应付后面袭来的三人。 胡瑜波眼睛一亮,窃笑道:“他不可能同时抵挡八人之力,我们一起出手!” 说话间,胡瑜波、朱明月、窦沧海三人一块运息调气,以自身能发挥的最后一丝内力涌汇掌间。 两边的人相互合迎,金景缎腹背受敌。他顿感两股力量拉扯、压迫着他,让他难以支撑。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金景缎就算是再强悍,面对八个人的力量,也还是难以匹敌。 金景缎虽然已经快要到了极限,可脑袋依然还是快速运转着,他心里想了想,便想到了应对之策。这么强压之下的一番比拼下来,此刻那边五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而三位使者也是因为内斗而身负重伤,连一半的实力也发挥不出来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状态。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惊险、漫长的战局,此般内力相抗,那自然是不死不休了。可他力有尽时,气有竭时,如此干耗下去,自己迟早要被他们拖死。 于是他干脆将心一横,想到:“不退便是死,退了身受重伤,只要人还未死去,就还有希望!” 金景缎厉声大喝,忽地将双臂之间的内力互相调转,而那八人竟然活生生被他给拉扯过来,来了个斗转星移、天地置换。而他们众人竟然身不由己,只能被他吸扯着移到一块,这下双方是面对面了。 朱明月大汗淋漓,心想:“他跟人耗了这么久,为何还如此游刃有余?!” 窦沧海伤势最重,此番一拉扯,内息顿时紊乱,被劲力冲开了穴道,登时伤口又溢出血来。他身上吃疼,登时拿捏不准,先是被庞杂错乱的劲力给掀翻了出去,连翻带滚,这才颓然停下,他面色如土,口鼻满是鲜血。 胡瑜波见状,却邪笑了起来。对于他来说,这里面的人越少越好。少一个人,就少一双手,少一双手,就多了一份财宝。他明白,金景缎这点垂死者的挣扎罢了,如此高强度的运作,他早将欲油尽灯枯。自己何不留一手,先害死其他几个人,自己留一份力,用来对付金景缎? 此般想着,他忽而一抬腿,对着旁边的朱明月的腿弯里就是一脚,朱明月身子不稳,那肥硕敦实的身体登时跪了下去,在他被金景缎的内力冲击前,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叫骂道:“胡瑜波,你这狗贼,敢暗害老子?!” 话音未落,他就被众人交汇在中间的内力击中了脸部,登时血肉模糊,飞溅的血沫溅落在众人脸上。他的身躯像是脱轨的车轮一般,直溜溜地被击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在了墙上,登时那堵墙被撞得四分五裂,碎裂的砖块将他给埋了起来,只耷拉出一条腿,像是一个尺寸不够的坟墓。 窦沧海趴在地上,身子因为狂怒而颤抖不已,他涨红了脸,叫骂道:“胡瑜波……你不得好死!!!” 胡瑜波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残酷阴鸷的笑意,说道:“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你们先跑又如何?先到终点的是我!” 窦沧海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忽然,他大笑不止,恨恨道:“老子横行江湖二十载,没想到最后却是被你这小杂碎害死!老子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你!” 说着,他凄厉地呼呵一声,登时全身血涌如注,窦沧海身边凝结着一股看不见的气流,他痛苦疯狂地低吼着,从身上流出的血被他的内力吸扯,汇聚在他双掌之间,紧接着双手横拉,像是一个抽剑的剑客一般。那血团被拉扯成了一根长而尖锐的“矛”。 “我死,你也别想活!!!”窦沧海狂笑不止,转而奋力将那血矛冲着胡瑜波的后心投射了过去! 他癫狂地笑着,看着苍天,忽然,眼前的世界变得灰暗了。只见他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紧接着朝前扑倒在地,当场毙命。 那血矛极速地飞射向胡瑜波,而他惊恐万分,想要抽身躲避,可是金景缎见状,眼中精光一闪,立马贯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胡瑜波死死吸住,像是一根木头一般钉在了原地! “可恶……!”胡瑜波只喊了一声,冷汗从额角滑落。 疼痛,钻心的疼痛,几乎将他的身子给撕裂。那道血矛周边裹挟着窦沧海仅存的内力,给他造成的伤害,远不止洞穿伤。那血矛刺进了他的身体,登时像是炸弹一般爆裂开来,旋转、冲击着他的骨肉。 在他白色衣服的胸口,绽放出了一朵殷红的花。 而金景缎看准时机,立马大喝一声将其余众人推了出去,那五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摇曳着拖拉出几道血迹,登时倒地气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 彤霞云织(其十八) 金景缎推开了那五人,立马抽身,脚下一点,伸出大掌,朝着胡瑜波的脸上盖去。 胡瑜波面色颓然,一双眼睛迷离着望向天空,金景缎来到了他面前,可是却没有下手。那股强劲的掌风吹起了他散乱的头发,他缓缓回过神,一双疲惫的眼睛看向面前的金景缎,嘴角微微上翘,刚想说话,却被喉咙里的血给呛到了。那血染红了他的下巴,胡瑜波只是淡淡一笑,喃喃道:“我不是最先失败的人……不是吗?土波令和冷水令,就在冷水集里……狐仙娘娘……内……这次,所有的令牌,还有宝库……全部是你的了……” 说完,他就向后倒下下去。胡瑜波眼前的世界开始发黑,天空已经开始放晴。远处的云际,已经透过了一道耀眼的光线。胡瑜波脸上带着笑意,就这么在黎明第一道曙光降临之际,死去了。 而那五个人,也已经力竭而死。金景缎长长叹了口气,身体摇摇欲坠。他咳嗽了两声,却咳出点点血沫。他拖着无比疲惫的身体,一摇一晃来到了古庙内。 庙内灯烛将尽,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曳着。狐仙娘娘依旧在她的宝座上微笑着,看着格外阴森可憎。金景缎呆呆地看着狐仙娘娘塑像,喟叹道:“狐仙娘娘啊……我曾经无比信奉你……不光是为一个难以描述的理想,还未你本身的荣耀与光辉……”他黯然神伤,接着道:“可是没人仔细琢磨,那些晦涩的、模糊的信念究竟为何……所有人的坚持,到头来都只是为了私欲……” 他又看向土波使者安载禄,他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毫无尊严地躺在棺材里,众人在他的身边打来打去,而他们全都是教会内的人。 一种凄凉在金景缎心中升起,比起流血,流泪会更让一个男人难堪。可是他却落泪了,颓然坐下,像个无助的流浪汉,背靠在安载禄的棺材上,无声地落着泪。 一夜激战,这座狐仙娘娘庙里里外外已经死了太多人。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各处,藏在清晨幽暗的光影里。自从老教主死后,土波使者安载禄继任教主之位,他们就再也没有安歇过。只有老教主,才能震慑住这么一群虎狼之人。 也许金景缎早已经有所察觉,想要早早脱离教会,可终是天不遂人愿,他又被拉扯了回来。一个人过去所做过的事,无论是好是坏,都会像是幽灵一般纠缠他一生。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现在,五大使者死了四个,唯有一个早已脱离事外的局外人,在一个亡者的遗体前,默默流泪。 很久以前,在金景缎还是个十几岁的小流浪汉之时,偶然机遇被老教主带回教会,一晃已经二十多年了。他已经是一个女子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年轻少年。 他还记得,在十几岁被老教主带回教会,其他四位使者对他笑脸相迎时的模样。那时他们都还年轻,而他们的身世背景大多凄惨悲凉,全被老教主带回了教会收养。而后来,老教主似乎是别出心裁,特意分出了五个使者之位,并交给他们每人一块令牌,告诉他们:“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狐仙教会的中坚骨干了,这五块令牌,就分别由你们保管吧。当令牌重聚之时,便是我教会光耀神州之日。” 狐仙教派,在他们五人的手段和智谋下,确实在江湖上鼎盛过十年。也就短短十年。这十年,他们可以与这江湖上任何一门一派匹敌,就连奉为武林双雄的正一与少林,也对其恭让三分。 在后来那场所谓“正邪大战”之中,魔鬼教、狐仙教、如梦教等一众江湖门派联合起来,对抗武林正派的进攻,在那之后,狐仙教陷入了低谷。三大教派先后式微,并逐渐淡出了江湖。 后来,老教主病逝,玄金使者金景缎从中抽身,土波使者安载禄继任教主之位。又是许多年。 他们保管了五块令牌已经很久,它们也从来都没聚合过。他们不知道那宝库里的东西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可以让老教主如此重视,也让他们五人互相残杀。 金景缎如今对那什么宝库根本不感兴趣,他擦了擦眼泪,如今他所关心的只有他的妻女。每当想起她们,就会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胡瑜波临死前告诉金景缎,他那两块令牌就在冷水集的狐仙庙内,具体藏在何处,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道。金景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关于这个狐仙教派的故事,由此也该告一段落了,就让它永远沉睡下去吧……” 可就在此时,他的背后突然响起了沉闷的说话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略带讥诮,略带冷漠,登时让金景缎寒毛直竖。 “结束?不……这才刚刚开始!” 金景缎脑子里一轰隆,他震惊不已地回过头,只见背后的棺材里的人,缓缓坐了起来!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安载禄确实是坐在里面,紧接着机械地扭过脖子,看向金景缎。安载禄脸上浮现了一丝冷笑,那阴影笼罩在他脸上,显得格外诡异阴森。 金景缎惊愕失色,喃喃道:“你……你怎么会?!” 安载禄冷着脸扭了扭脖子,磕巴磕巴直响,这才说道:“啊,你是说,我为什么没死?” 他们两个兄弟,在如此近距离地互相凝视着。 安载禄眼睛瞥了瞥外面,胡瑜波、朱明月、窦沧海分别惨死。而教会内一众教徒也是死伤无数。 良久,他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悠然道:“如此看来,我的计划很成功……” 金景缎诧异道:“计划?” 安载禄咯咯笑了两声,说道:“正是如此。” 金景缎脑袋里闪过一道闪电,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人精心设计的阴谋。 “你假借离奇死亡,就是为了吸引我出来,好完成这计划?”金景缎惊诧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 彤霞云织(其十九) 金景缎的心中似有鼓擂,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见到一个已经被人认定是“死人”的人突然“活”了过来更加令人惊吓的事吗?冷汗无声从他额角留下,一根青筋不断跳动着。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安载禄死亡的准备,并已经接受了这位老朋友死亡的事实,可真就当他突然在棺材里做起来时,却让他有些难以置。而这一切也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他的思路快速飞转,惊愕道:“你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将我引来,好完成这出自相残杀的戏码?!” 安载禄沉默半晌,一双有些浑浊的睡眼望着外面的人。窦沧海扑伏在地,周身尽是血色。胡瑜波头发散乱的躺在地上,一双眼睛还留有一丝缝隙,只是那无神的眼睛宣示了他的死亡。在他的胸口,绽放出了一朵殷红的花。朱明月的死法颇为滑稽,他被众人的内力拉扯过来,正中了脸部,已经面目全非。在那犹如坟茔一般的石头堆外,还耷拉着一条腿。还有……还有其他教会中人。 他收回眼光,只淡淡道:“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 金景缎有些诧异,失笑道:“当然可以这么认为?” 他们是将近二十年的老朋友了,曾经金景缎以为他们互知根底,但是到了此刻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这个人。安载禄的脸上蒙上黎明将至的晦涩,让人看不透他五官背后的情绪。你瞧啊,他浓黑长直的双眉似蹙非蹙,一双疲惫的眼睛却透露着老虎般的光芒。他已经不再年轻,甚至比金景缎还要显老一些,两道法令纹像是刀子雕刻在他脸上。他在想什么,在金景缎脱离教会后,作为教主的他,又经历了什么?这些金景缎不得而知,而安载禄似乎没有要跟这位老朋友叙叙旧的打算。 他起身翻出了他那口棺材,活动活动身体,身上关节处“磕巴磕巴”直响。良久,他长出一口气,眼睛看了看这间用来停放他“遗体”的狐仙娘娘庙,随口说道:“还真是简陋……人前再风光,死后也就是一具静待腐烂的躯壳,毫无意义和尊严。” 金景缎背靠在安载禄的棺材边上,急促喘着粗气,之前那一夜激战,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加之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打击,几乎让他站不起来。 “为什么?”金景缎狐疑地看向安载禄问道,“你不惜刻意假死,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载禄双手背在身后,喃喃道:“为了什么?”他顿了一顿,这才说道,“要说原因,我也不太明确。也许是因为厌倦,也许是因为财富对人心的腐蚀……” 金景缎苦笑道:“是因为老教主留下来的那个宝库?” 安载禄幽幽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黯然。“那个宝库里面究竟有什么,我也没多少兴趣。我只是需要一笔钱,一笔混迹江湖数十载的补偿。我早已经发现了他们三人各怀鬼胎,无非就是为了教主留下来的宝库。他们明争暗斗,互相戒备互相勾结,在你离去的这些年,我们教会一直处于内斗的乱局。”他眼睛冷冷淡淡地看向金景缎,沉声道:“你也应该知道,老教主身怀绝技,天下难以有人匹敌。而我们五个人,分别继承了五大绝技的一个,就是为了相互牵制。所以说老教主的心计和城府,绝不是我们这些小辈可以比拟的。他之所以各传我们五人一项绝技,就是为了要我们的实力相仿,互相克制,却无法打败对方,这么做,也还是为了让我们同心一气振兴教会。” 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可是这么做的最大危害,便是作为继任教主的我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其他使者抗衡,而我也没有他老人家的手段,所以教会便陷入了内斗和混乱。” 安载禄一双阴鸷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金景缎,沉声道:“而我的老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玄金使者金景缎,却早已经蒙生退意,将我推向了风口浪尖之上。” 金景缎黯然地低下头,喟叹道:“你确实是我们五人中间,最适合成为教主的人……” 安载禄忽而冷笑一声,眼睛斜瞥着金景缎,冷冷说道:“到现在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听了安载禄的讥诮,金景缎一怔,疑惑道:“知道什么?” 安载禄冷哼道:“老教主最初挑选继任者,其实是你啊,我的老朋友!” 闻言,金景缎脑袋一轰隆,一双眼睛里满是惶惑,冷汗从他脸上滑下。是这样吗?金景缎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总感觉自己论圆滑,不如朱明月。论武功奇巧,远不如窦沧海。论心计,远不如胡瑜波。论宅心仁厚,那是远不如心善面善的安载禄。所以当他听到安载禄提及这一段往事时,一种困惑和狐疑穿越了时间,又到了他的脑海里。 他想着曾经在教会内的过往,老教主似乎最喜欢穹木使者,每当有重要的任务,无不是交于窦沧海。而对于一些教会内的琐碎之事,反倒是很信赖地交给了他。所以,这就无形之中给了金景缎一个印象:老教主在特别培养穹木使者窦沧海,而其他四个使者,都是在为他成为教主的道路上清除琐碎。 金景缎怎么也想不明白。安载禄淡淡道:“其实我们早该发现的……你一定在想老教主把重任交给窦沧海,而不是我们四人,一定是准备把教主之位传给他。”他轻轻摇了摇头,喟叹道:“其实绝非如此。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希望磨去窦沧海的锐气,将来有一天可以为你所用。这完全是他出于我们五人的性格的考量。他知道,若是你成为了教主,我们三人都不太可能质疑,唯有窦沧海可能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可你却完全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好意……” 金景缎只默默听着,这些,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那时的他,本该能想到这个原因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因为他迫不及待地脱离教会,想要去找那个姑娘。爱情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已经无法像原来的玄金使者一样,沉着冷静又狡猾老练。那时的金景缎,心里插上了一对翅膀,想要急切地飞到那个心上人的身边,再也不问江湖事。 他对纷扰不休的江湖,已经深深厌倦了,只想飞到爱人的怀抱里。而对于这个江湖感到厌倦,又岂止金景缎一个人? 安载禄早已经蒙生了退意,可是他却被强推上了教主之位,而这个选择是在老教主反复考量之后,才做的决定。因为除了金景缎,恐怕也就只有安载禄可以统帅众教徒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安载禄在老朋友离去后,只感觉心灰意冷,想要脱离这深陷无休无止仇杀的江湖。那时的他已经无心去管理教会,而其他三位教主向来颇为忌惮金景缎,而绝非是他这个老好人安载禄。让人忌惮的人,向来是让人看不透的人,绝非一个可以让人一眼就看穿的老好人。 如此,教会便陷入了内乱,三人表面上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实则是明争暗斗,各自蒙生了私吞宝库的心。而身心俱疲的安载禄,忽然蒙生了一个险恶的念头。 二人一阵沉默,安载禄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看着外面死去的三位使者,喃喃道:“好在,你这个老朋友没有让我失望。你来了,所以我这个小小的计划成功了。” 金景缎只长长叹了口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老好人了。在孤独的教主宝座上,他的心开始变冷。因为痛苦和孤独而开始变得沉默,变得狡猾,也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心慈手软。 金景缎淡淡道:“那晚,那三个闯入我家的人,其实是你派来的吧?” 安载禄说道:“不错,他们正是我派去的。为的就是要敲打敲打你,让你想起我们曾经的情义,好来看望看望这这个死人的遗骸。”他笑了笑,说道:“好在你来了,你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安载禄,早在一开始,就谋划好了这出戏的剧本。他知道金景缎无论如何都会来,他也知道他们三人必定会向他索要玄金令而陷入争斗。他只需要在观棺材里睡上一觉,当再次醒来,那些烦恼就全部烟消云散了。所以他用一个人给他的封穴针刺入了要穴,暂时进入了假死的状态。 “现在,你明白了。”安载禄看着金景缎道,反手从脑后抽出几根细针丢在一边,“你该如何选择呢?是要和我一块见证宝库里的秘密,还是要阻止我?” 金景缎只感觉有些悲哀,他不光为失去一个好朋友而悲哀,还为自己的迟钝而悲哀。只听他颤抖着肩膀,轻声笑了两声,说道:“我的老朋友,你应该知道,想要打开宝库,得有五块令牌。” 安载禄说道:“我知道。”他眼睛瞥了瞥外面,又接着道,“我已经有了四块。” 金景缎笑道:“可是……你还是差一块。” 安载禄的眼瞳缩了缩,冷声道:“那么……你是不愿意把令牌交给我了?” 金景缎却大笑了起来,说道:“你想要令牌,就来拿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 安载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古怪又冰冷的笑,喃喃道:“好……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玄金使者,软硬不吃!”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形一动,便已经来到了金景缎面前,抬起一脚,便对着他的头上劈去,只听轰隆一声,那口原本用来装他的棺材,登时被他一腿砸个四分五裂,激起满屋尘烟。 而金景缎的身影出现在了狐仙娘娘塑像的肩膀上,捂着嘴轻微咳嗽着,掌心里带着点点血沫。 他此前悍斗一夜,气力不支,此刻再对付安载禄,顿感浑身乏力,快要支撑不住身体。金景缎急促喘息,透过浑浊的尘烟看着下方,可是这时候,只听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你在看哪里?我在你身后!” 金景缎猛然一惊,刚一回首,只见安载禄站在那身后,脸色阴沉,眼神冰冷。只见他抬起脚,奋然向金景缎的脑袋上踢去。金景缎速度和反应都变得很慢,他匆忙起手,在还未使力,便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 金景缎摔落在地上,连滚出几丈远的距离,挣扎着艰难起身,却只感觉手脚无力。他半跪在地上,轻咳几声,愈发显得倦怠无力。 安载禄跳下狐仙娘娘神像,缓步朝他走来,说道:“看来之前那场战斗消耗了你大部分体力,才会让你的反应变得如此慢……这样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金景缎受到此次冲击,眼前发黑,头昏脑涨地抬起脸,喘着粗气,满是疲惫地看着安载禄。他的身影在眼前飘忽旋转,金景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那种漆黑无力的感觉,就像是沉入了海底一般。 毫无疑问,十年教主生涯,已经让这个人变成了铁石心肠的人。他经受了孤独、矛盾和痛苦的磨炼,里里外外彻底的改变了。只是有时候,在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夜晚,他还是能想起,当年他们五个还是少年时,互相勾肩搭背地到处嬉笑时的情景。可是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们了。成长,就是一次次痛苦的经历。他们没能变成蝴蝶,而是成为了自相残杀的毒虫。 安载禄来到金景缎跟前,冷冷俯视着他,说道:“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交不交出玄金令,和我一起打开宝库?!” 金景缎脸上浮现一抹轻笑,他忽而想起了,自己曾经也将问题推给了安载禄。在他被那晚上的三人逼问的时候,他的回答是玄金令早已经交给土波使者安载禄了。实际上,他没有,也从来没把玄金令交给任何人。 他心里有些愧疚。愧疚当年当了甩手掌柜,将烂摊子丢给了安载禄。愧疚当今咬紧口实,一口咬定自己把玄金令给了他。这么做,实际上也还是把安载禄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自己何尝没有利用过这个老朋友呢?他只希望他能将教会内的暗流给强压下来,这样他就可以安心抽身,不问世事。 金景缎如此想来,只是暗暗叹了口气,笑道:“我不会把玄金令交给你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那个宝库,老教主已经嘱托过,休要打开。” 安载禄冷笑一声,说道:“那个老头子只不过是编了一个谎言罢了。什么宝库里埋藏着魔鬼……我看全部都是那个老头子胡扯八道。没想到,你竟然完全被他唬住了。你也知道,从小到大那老头子没少骗我们。” 金景缎轻声笑道:“是嘛……老头子确实说了一辈子谎话,但是这一点他却没有说谎。” 安载禄笑道:“你为何这么认定,他就没有再次说谎?” 金景缎看了看外面,他们五个从小到大的朋友,已经死了三个,心里也还是免不了有些悲凉。 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且看向外面吧,我们还未开启宝库,就已经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的心被魔鬼腐化了吗?” 安载禄微微一怔,随之冷哼一声,说道:“心魔吗……那老家伙确实老谋深算,也许他早就想到了这么一天,所以才会把五块令牌分开保管。只不过,如果他当时把令牌全部交给一人,那这场悲剧,岂不是可以避免?” 金景缎摇了摇头,沉声道:“无论是将令牌分开,还是交给一个人,最后的结果都是这样。”他直视着安载禄,冷冷道:“你也说过,老头子早已经摸清了我们的秉性,他知道我们无论如何都会自相残杀。” “哦?”安载禄失笑道,“那倒是有意思了,既然他知道,为何还要告诉我们关于宝库的事?莫非他就是想要看我们自相残杀?” 这个问题,金景缎不知道,更无法回答他。老教主的脸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冷静、睿智、沉默,同时又雷厉风行,一但认准,便不会在改变自己的心意。 安载禄说道:“既然已经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那就没有收手之理。”他眼睛瞥向金景缎,森然道:“你也别怪我不念旧情,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追求。” 话音未落,他抬起一脚,侧横着飞踢向金景缎的头,而后者此刻已经稍许缓过了劲,立马出手相抗。只不料安载禄忽然变招,改踢为踹,金景缎防范不及,只得紧迫间合臂防御。他顿感一股巨力贯了过来,将他一下子从古庙内掀翻了出去。他在空中转了一圈,倒滑着连退半丈许,这才稳住身形。 安载禄从里面走出,却显得不急不躁,像是漫步一般。他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阵“磕巴磕巴”的声音,冷冷地看向金景缎,狞笑道:“我知道你是个硬骨头……只是,一个人骨头再硬,也有柔软之处。而你的柔软之处,是你的心!” 他冷笑道:“让你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安载禄拍拍手掌,只见两个劲装黑衣蒙面人从院墙外跳了进来,纷纷单膝跪地,恭敬道:“教主!” 安载禄悠然道:“带来了吗?” “回教主,带来了!” 说着,只见外面几个黑衣人绑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而当金景缎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顿时心中一咯噔,惊得一身冷汗。 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正是他的妻女二人。见了金景缎,小金织登时睁大了双眼,满是惊恐地看着他,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声音。她们俩嘴巴被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你……?!”金景缎忿恨地瞪向安载禄。 安载禄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怡然自得道:“怎样?我说的没错吧,你的骨头虽硬,但心实在是太软。而让一个手上沾满了无数人鲜血的恶徒,变得心慈手软的,竟然是两个女人!” 金景缎恨恨道:“你把她们放开,我可以把玄金令交给你!” 安载禄啧啧嘴,奸猾笑道:“我的老朋友,现在的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玄金令我唾手可得,为何还要放虎归山?” 金景缎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担忧而颤抖。他握紧了拳头却不敢轻举妄动。她们母女二人,被几人架着刀,只要安载禄一声令下,他们便是阴阳永隔。 金景缎心悬到了嗓子眼,沉着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安载禄却并不急躁,手一挥,那几个黑衣人便扯出了堵在她们口中的布。小金织早已经哭得满脸泪痕,一双杏目肿肿的,嘴巴一松开,立马又流出了眼泪,哭喊道:“父亲……”她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登时令金景缎心软了。 金景缎艰难挤出一丝笑意,柔声说道:“小织别害怕……老爹在这儿……” 他又看向了妻子,只见她也是眼眶红红的,紧紧抿着嘴唇,憋着想要哭的冲动。金景缎朝她微微一笑,顿时让她安心不少。 安载禄笑道:“真是感人……还有什么比妻女的泪,更会让一个男人心软动容的呢?” 听到她们的哭声,金景缎的心像是被拉扯着一般,他吐出一口气,喃喃低语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安载禄哈哈一笑,说道:“你我好歹兄弟一场,这么多年,作为兄弟的我都还没见过弟妹和小侄女,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金景缎紧蹙着眉头,说道:“你就是以这样一种卑鄙的方式见的?” 安载禄摇了摇头,悠然笑道:“你可不要怪我,我实在是想念她们想念的紧啊……哈哈!” 金景缎握紧了拳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比起自己受辱,恐怕自己的家人受辱更加难以忍受。而安载禄以轻浮的语调羞辱与她们,更是让金景缎忿恨难当。 他定了定心神,稳住情绪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安载禄瞥了一眼一妇一女,只感觉她们或嗔或怒的娇俏愈发喜人,于是甩手丢给了金景缎一把匕首,奸笑道:“我给你还有弟妹、小侄女一个台阶下。你用这把刀自裁,我就放过她们!”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你就放心吧,你走后,我会念及兄弟情义,替你好好‘照顾’她们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一) 闻言,金景缎登时怒火冲天,他握紧了拳头,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忿恨的字眼:“你……?!” 安载禄仰天大笑,只感觉此刻自己快活极了。一个男人尽可能是一副钢筋铁骨,但家人却始终是心中柔软。想要彻底打垮一个男人的意志,没有比从他的家人下手,更有效的方式了。这种方式是令整个武林所不齿的卑鄙龌龊事,可对于卑鄙龌龊的人,这是一种惯用的伎俩。 安载禄大笑一阵,睨着眼俯视着金景缎,冷笑道:“如何?这个交易还比较划算吧?你就放心去吧,你的妻女我会替你照顾了。” 他脸上地笑极尽邪佞猥琐,若不是亲眼所见,金景缎真可怕以为这不是安载禄。可是他早已经变了。有的人经历了痛苦和孤独而变得更加强大,而有的人却是更加变态。 那一刻,金景缎竟然动摇了。一番权衡下来,自己是不可能既打败安载禄又从这么多人手中救下妻女的。他已经太累了,累的只要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他神情呆滞地看向摆在自己面前的匕首,那匕首竟然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在低声召唤着他。现在的他,自保都不可能,又怎么能救下妻女呢?比起让她们跟自己一块死,倒不如自己死。而在这个已经没有道义可言的江湖上,卑鄙和龌龊才是正人君子的代名词。比起一死了断,能够忍辱负重地活下去,才是一种坚强。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那一瞬间,孤独和痛苦笼罩了金景缎,他忽然有一种无力感,甚至觉得自己无能。他缓缓伸出了手,颤抖着摸向那把匕首。安载禄看到这样一幕,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嘴角挂着一丝狂热的笑,饶有趣味地看着金景缎。看吧,曾经叱咤风云,令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玄金使者,现在像个失败者一样跪在了他面前,拿着匕首想要自裁了,而他的妻女,也将成为可悲的战利品。战利品。把女人当成战利品实在是说来可笑。而这个血淋淋的世界就是如此。不需要文明的外衣,人骨子里的野蛮,永远也不会变。所有人都明白,男人只要一战败,自己的妻女都会遭到欺凌侮辱。 当他触摸到匕首的一瞬间,只听边上有人冷冷说道:“这次,你又想自作主张了吗?” 金景缎猛然回过神,诧异地往旁边看去,只见自己的妻子正冷冰冰地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气闷的笑。她在嘲笑自己。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活下去呢? 只听她又说道:“你总是这样。外面的事从来都不跟我说,是想要一个人承担吗?” 金景缎的心轰然一悸,他露出了极其痛苦、纠结的神情,嗄声道:“可是,此刻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听她却是笑了一阵,说道:“你不是向来骨头很硬吗?怎么现在软了?因为自己的妻女被人用刀架着?” 这一串的质问,直接把金景缎的内心防线给攻溃了。他面色如土,因为她的话,正把她自己和金织往死路上逼。 安载禄哈哈一笑,说道:“真是感人啊,怪不得我这兄弟骨头都软了,有这么一个有性格的女人,恐怕天下每一个男人不骨酥心软!” 只听她冷笑道:“兄弟?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恶心!” 她眼神如刀,满是讥讽和嘲笑,安载禄内心一颤,随之怒火中烧,只心里想着:“你若是到了我手里,我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他表面上却是心平气和,轻声微笑道:“弟妹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可不要怪我安某卑鄙无耻。可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教有教律,他闯入我教禁地,杀伤我教无数教徒、使者,我若是今天念及旧情放跑了他,岂不是教天下人耻笑?” 她噗嗤一笑,讥诮道:“耻笑?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才是真的令天下人所耻笑、唾弃!”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又接着道:“难道威胁一个女人和小孩,这样的事就算得了光明磊落吗?那安大爷可真算是可歌可赞之辈了!” 听她如此一言,顿时让安载禄难堪至极。他脸上忽黑忽白,就是不红。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又怎么会脸红呢?他暗暗握紧了拳头,直到把手心都恰白了,这才缓和地笑道:“弟妹啊……我安某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混的。江湖儿女,又怎么能做一些令人不齿的事?”他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这笑容既是给她看的,也是给金织看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才是贤夫良父,而金景缎,才是那个妄想抢人妻女的狗贼。 这人,说来奇妙,原本就是打着假面装一装而已,结果装到最后,装上了瘾,还真就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安载禄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一个。做人,最怕没有自知之明。不要自诩清高,实则背地里干一些奸邪淫秽之事。那些口头上说自己是个好人的奸人歹人,才是最有趣的一个群体,远比那些大奸大邪还自己承认的人要更具有破坏力和社会风气导向性。 闻言,她冷笑两声,喟叹道:“安大爷可真是厚颜无耻之徒,真是让江湖男儿汗颜,让女子唾弃!” 见了她的态度,安载禄心中的恚恨愈发强烈、深刻,只恨不得立马把她教育一顿,好教她知道爷们的厉害。而有些人也很奇妙,他总觉得自己对付男人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对付女人,而对女人的手段,可就多了去了,将她的自尊心和道德观念破坏掉,自己就算是成功了。嗬,忒。 而她还真就啐了一口,看着自己的女儿,告诫道:“小织,你可要看清楚在场的各位大爷的面貌,往后就算是孤独终老当个尼姑,也休要跟这样的大奸大恶之徒厮混!” 那一刻,安载禄是比较惊骇的。他完全没有想到,此女竟然有此骨气,远胜过一些七尺男儿。他原本以为只要把刀架在她们母女俩的脖子上,再对她的丈夫威胁一番,她们必然是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此时自己再稍施手段,给她们一个台阶下,必然是感恩戴德,乖乖投入他账内,丈夫之仇什么的,就全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可他完全没有料到此女竟然如此性烈骨坚,对他的态度也就丝毫没有松软过,反倒是彻头彻尾的鄙弃。那一刻,他真的是无地自容。无地自容的人要么夹着尾巴逃走,要么当一回骨气之徒,将她们全部杀掉,彻底了解后患。 他惊惶讶异地看着她们母女,只见她满脸冷薄讥诮,而金织则是翻白眼仇视地瞪着他。那一刻,安载禄是想要狠下心杀掉她们的。后来就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他觉得,女人嘛,必然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攻克了她们的内心防线,就好像自己可以完全占有她一样。更何况她们生的如此娇俏可人,既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又有水乡儿女的娇柔媚气,怎的不可人疼? 他有的是时间,他以为只要时间足够,就可以完全得到一个女人的心。所以他只能把刀对向金景缎,这个卑微的可怜虫。自身难保不说,妻女也快要成为他人禁脔。 而金景缎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对于此情此景,他无能为力。他现在的气力既要保全妻女,又要打败安载禄和一众好手,是完全不可能的。他看向了地面的匕首,想到了它刺入自己的心时的疼痛和阴影。听着妻子的话,直让他觉得心惊肉跳。他在想办法让她们存活下来,而她却把他们往死里逼。他忽然有点不太理解这个相伴快十年的女子了。 安载禄冷哼一声,悠然道:“多说无益,今天,我就要当一回流氓了!金兄啊,你觉得呢?你是想要自裁保得妻女周全,还是你想让她们死呢?!” 在场的人一同看向金景缎。他瞪大了双眼,冷汗不断从额头流下。比起他人鄙弃刻薄的眼光,他更害怕让自己的妻子对自己冷眼相待,让自己的女儿唾弃。而她就这么看着他,那一双冰冷无光的眼神像是拷问一般,直通他灵魂深处。可是他无能为力。与其自己憋屈而死,那还倒不如让她们活下去。所以他的手颤抖着拿起了身前的匕首,抽出了刀刃。 在闪着寒光的匕首上,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脸,疲惫、困顿、无奈,像极了一条败狗。妻子失望的眼神,还有女儿绝望的哭声,顿时让这个从来没有服软过的七尺男儿彻底失败了。他索性将心一横,只道:“死就死吧,让她们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他仰天长笑一阵,两行清泪绝眦而出,长叹道:“我金某无能,只能行此短见,你若是反悔,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二) 安载禄志得意满地笑了笑,对绝望的金景缎说道:“金兄,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我可以为难一个男人,但绝对不会为难一个女人。你死后,我会把她当成自己妹妹看待,把小织当亲女儿一样照顾……” 金景缎心如死灰,他知道妻女的宿命,但是他无力改变。一个人,可以做到不想改变世界,但是绝不能让自己家人受到侵害。而当这个一个小小的避风港湾都要被侵蚀、破坏,他怎么能安之若素地受死?物极必反。可是就算是怒火冲天,他也得咬碎牙齿咽下去。这样实在是太憋屈了,我写着憋屈,您看着也憋屈。毕竟不算是爽文嘛,您大可以当成一篇不太成熟的、理性的世情小说来看一看,切莫当真,或与现实史实等一切相关团体、个人相联系。 可问题就摆在金景缎和诸君的面前了,你是要自裁,让妻女苟且偷生,还是要誓死反抗,最后落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外人有外人的见解,但是金景缎没得选。他只能死。 安载禄看着金景缎,他拿起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只要一瞬间,他就彻底解脱了,至于后来如何,再也跟他没有关系。他很满意,只要金景缎横心一死,自己便是坐享宝库与俏佳人,岂不美哉? “你安心去吧,一切都稳妥了!”安载禄迫不及待地说道。可是他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玄金令。它至今仍旧是个谜。没有人知道它在哪,也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存不存在。可是他哪还顾得上这些?迫于得到美人的焦渴,已经快要把他烧成灰。而对他来说,比起那些纯情的小丫头,似乎这样的带着小孩子的少妇更具风情。 “不要……!”小金织泪如雨下,哭嚎着叫道。她不断挣扎着,可是那几个黑衣人粗暴地按住了她,根本动弹不得。 而他的妻子,也是面如死灰,因为惊骇而嘴唇发白。她咬了咬嘴唇,一双眼睛怨恨又凄苦地看着金景缎。这一刻却叫一个男儿落泪了。 金景缎怪笑着流眼泪,幽幽叹了口气,艾艾道:“我死了,你们要保重……” 随着一声妻女的惊呼,金景缎将心一横,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窝!可就在那匕首快要挨到衣服的时候,金景缎忽然觉得手腕一酸麻,一股怪力登时将他手中的匕首给带了出去。一道白光极速闪过,射向了旁边看着妻女二人的黑衣人的一个,那人反应不及,顿时被刺中了心窝,忽地倒下。 金景缎骇然失色,只见这时候一道黑影从外面闪过,落在了院子里,还未等众人看清来者,只见那人已经行云流水般地打倒了一片,救下了金景缎的妻女。 当他行进到一个黑衣人面前,那黑衣人忽而眼光一凛,拉着金织便连退了几步。又是几道黑影闪过,那黑衣人将手中的刀一挥,一道恰如圆月一般的光弧激荡而现,反手把刀架在了金织的脖子上。而金景缎见有转机,立马奔袭过去救下了妻子。 安载禄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立马后退,戒备地看着那人。 只见那人身高八尺,浑身圆滚滚的肌肉如根虬结,身着破旧的小马褂,小腿上打着裹腿,脚上蹬着一双草鞋,沾满了烂泥。他头上戴着烂了边的破旧草茎斗笠,头发简单地扎成一髻。 那人嘴角叼着还新鲜的草根,站在场中悠然一笑,说道:“玄金使者的大名威震八方,想必也是个英雄。可就是英雄,怎么偏偏气短了呢?” 一听到此人的说话方式和低沉又自信的声音,金景缎蓦地瞪大了双眼,惊喜道:“秦兄?!” 那人大拇指一抬斗笠,笑道:“好久不见啊,金兄。” 对于这个突然的来者,在场的人一时反应不及,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下了金景缎之妻,可金织却还在那个黑衣人的手里。 而安载禄就跟不认识此人了。他上下打量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他看起来就是个草包子!可他偏偏在这么多高手中救下了她! “来者是何人?!为何要擅闯我教禁地?!”安载禄惊疑道。 那人嗤笑道:“这间破庙门口又没标明‘闲人免进’这样的字眼,我恰好路过此处,就进来看看喽!闯入禁地,莫怪莫怪!” “你……?!”安载禄登时气的七荤八素、七窍生烟,可是他见识到了此人的武功,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那边那个黑衣人却是眼中寒芒一闪,嗄声道:“嗬,想不到,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秦大侠!幸会幸会!” “秦大侠”微微一楞,看向了那边那个绑架了金织的黑衣人,他端详了半天也没认出他是谁来。 这也难怪,已经到了大白天,可是此人却身着夜行衣,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巾,只露出一双骨碌骨碌又贼溜溜的大眼睛,谁能认得出? 秦大侠说道:“我这么出名了吗?你又是谁?” 那人冷哼一声,立马拉开了黑巾,露出了真容。只这么一瞬间,秦大侠立马反应过来,失笑道:“呦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臭名远扬的慕容堂主,怪不得会干这种逼迫妇女儿童之事呢!真是巧啊!” 此番羞辱,那人脸上一阵青白,冷笑一声,说道:“哼,此事与你无关,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秦大侠快活地笑了两声,说道:“过了这么久,想不到慕容堂主的脸皮却是越来越厚!” 这时候,安载禄也按捺不住,冷冷说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要插足我教中事?” 还未待秦大侠回复,反倒是那个慕容堂主先答话了。 “他就是那个如梦圣教的把头子,秦霖!” 闻得此言,安载禄骇然失色,失声道:“你就是那个‘秦川百里万绝岗,一叶惊风九州霖’的那个秦霖?!” 秦霖用小指头掏了掏耳孔,像个无赖一般笑道:“这名字也算不上大气,为何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威风?难道我的名声已经传到了这里吗?”说完,他就大笑了起来。 金景缎见了秦霖,顿时喜不自禁。而他的妻子,也觉得此人面熟,仔细想了一想,忽而眼中放光。她想起,秦霖曾经到访过他们的家,而她也留他吃了一顿晚饭。当时见他衣衫褴褛,神情举止间也有些粗鄙,想他也是夫婿在码头的工友,便没细问。 秦霖见她打量自己,笑道:“夫人一饭之恩,在下可是没齿难忘。” 原来,从前秦霖四处浪迹,来到了临江城,旅途劳顿,加之出行的钱也花完了,便寻了金景缎这个老友,却没想到他早已经成婚,连孩子都满地跑了。 金景缎诧异道:“秦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秦霖悠然一笑,说道:“我家里那位最近又炸锅了,索性出来走走,等她气消了,我再回去……” 他说的颇为无奈,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家那位脾气实在是大,我情愿面对武林上的刀山火海,也不愿意下她的油锅……到了此处,本想前来拜会老友,却不曾想恰遇此事……” 慕容堂主冷笑道:“秦教主,这是我派与狐仙教派的事,如果你不想引起武林众怒的话,我劝你权当没看见,麻溜离去吧!” 秦霖“啧”了一声,指着自己的大眼睛,诧异道:“眼睛就长在我脸上,我又不是瞎子,你想让我装看不见?” 慕容堂主冷哼一声,威胁似的把刀刃靠近了金织,吓得她浑身打颤。 “那就要休怪我刀下无眼!” 秦霖喟叹一声,悠悠道:“我既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哑巴,而且我这人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既然让我撞见了,那可就没有置之不顾的道理了!” 金景缎被妻子拉了拉胳膊,小声问道:“他靠谱吗?莫要伤到小织!” 在她看来,此人很不正经,而且油里油气的,不是流氓胜似流氓,实在教人不放心。 金景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若是说当今天下武林功夫谁为第二,恐怕除了他没人敢认。” “那第一呢?”她问道。 金景缎苦笑道:“没人是第一……” 秦霖侧着耳朵,闻言笑道:“金兄谬赞!若是你正值全盛时期,我也未必是金兄对手……” 他们互相吹捧一阵,直接吹得慕容堂主头皮发麻,吹得安载禄胆战心惊。 慕容堂主冷声开口道:“秦教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冒着被武林集火的风险,插手此事呢?我家阁主可是脾气也不太好!” 秦霖哈哈一笑,说道:“你家阁主脾气再不好,难道还会比我家那位脾气还不好吗?你回去告诉她,老子不怕她,倒是想见识见识她的天下第一暗器‘云锦袖’是何种小玩意……” 听到“云锦袖”,她有些疑惑,于是问金景缎:“这是个什么东西?他所说的阁主,又是何人?” 金景缎此番听下来,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个慕容堂主的来路。于是他对妻子说道:“这个阁主……恐怕就是天工阁阁主玉先凤了!而她的绝密暗器云锦袖,素有天下第一暗器的美誉……” 于是她又问道:“那个慕容堂主,又是谁啊?” 金景缎犯了难,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此人是谁,于是回答道:“估计是天工阁内部的哪个堂主吧……” 此番一想,金景缎也是疑窦突生。 “天工阁怎么跟狐仙教勾结起来了?难道是为了老教主的那个宝库?”金景缎百思不得其解。他回忆往昔,在老教主在世时,就跟天工阁这个庞然大物没有半点瓜葛,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天工阁与其他江湖门派不同,它的背后,是皇家御用的兵器、载具打造处。所以就算是正一与少林这样人人公认的武林正派,也得对其礼让三分。 这样的庞然大物,怎么会和这样一个江湖小教派联系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三) 金景缎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背后是皇家的天工阁,又怎么会和江湖上一个小教派联系起来。莫非是为了老教主的那个宝库?他觉得有些诧异,一个堂堂的武林泰斗般的门派,又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宝库感兴趣? 而这些,他的妻子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她素来不喜欢那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打打杀杀,她是个妻子,同时也还是个母亲,所以她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没有人会想过一种四处颠簸、被人追杀的暗无天日的生活。所以,在他们成婚之前,她就给她来了个约法三章:不许喝酒、不许在外留宿、不许过问江湖上的仇怨。她明白,也向来明白。这江湖是一个炸药桶,只要一丁点火星,就会将其引爆。她不是江湖儿女,也算不上是武林中人,但是她见过无数的悲剧就是这个名叫“江湖”的罪魁祸首导致。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在踏足其中。可是,有时候一个人一但踏足其中,就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它的阴影。 正如此刻的凶险,女儿还在那个慕容堂主的手中。她怎么能不担忧? 慕容堂主眼神阴鸷,不顾小金织的哭闹,架着刀,斜坡道:“我奉劝你们一句,我天工阁的事,你们最好少管!秦教主,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趟这浑水?要知道,我家阁主,可是脾气不太好!” 对于他的威胁,秦霖只是突然笑了两声,说道:“她脾气再不好,也没有我家那位脾气不好。你回去告诉玉先凤,老子不怕她,若是她想前来拜会,老子我可以等!” 慕容堂主额角青筋暴起,此刻他对于这个软硬不吃的秦霖来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不需要忌惮那些将内心深处的感情挂在脸上一眼就可以看穿的人,但是要时时提防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无赖。秦霖就是这样,起码他看起来就是这样。 “你可知道,我家阁主背后是谁?” “知道,不就是是朝中某位跟皇家关系颇密的老爵爷吗……”秦霖说道。 慕容堂主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是要多管闲事?!” 秦霖并不害怕,他就没有害怕过。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土地爷爷”,他都无所畏惧,只是讥诮道:“我虽然与你家主子没有什么来往,但好歹也算是见过几面。你以为我不知道?” 慕容堂主狐疑道:“知道什么?” 秦霖悠然一笑,说道:“玉先凤现在已经是半脱离半掌权的状态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她现在并不在阁中,就连你们这些小堂主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对不对?” 慕容堂主被他戳中下怀,心里暗骂了一声,他知道,再拿玉先凤这个人物来压他是不可能的了。而他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身为一个内部人士,却还不如一个外人对阁主了解的多。 秦霖悠然一笑,淡淡道:“你也不必多虑,你们家主子玉先凤,早已经蒙生了退意,脱离江湖武林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她还没退出,你们这些无良鼠辈就开始蠢蠢欲动,嗬,可笑!” 他瞥了一眼慕容堂主,眼神如刀般锋利,冷冷道:“我劝你还是放下屠刀,要是让她知道在她离开这段时间,就有人违背她的意志,你这个小小的堂主能经受得了她的怒火吗?” 闻言,慕容堂主浑身一颤。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自家阁主玉先凤的脸。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一个拥有绝世容颜的女子。可是当这样一张脸跟冷酷无情、暴戾恣睢联系起来,反而更加令人胆寒。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些犯了戒的子弟的下场。他开始有些害怕了。一个小小的堂主,是没有资格跟阁主面对面交流的,但是她可以冷冰冰地看着你受严苛的刑罚,并且露出满意的微笑。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动摇了。 安载禄此刻是六神无主,他只不过是一个小教派的教主,说起来大,看起来也小。这个神秘、幽闭的教派跟武林上那些呼风唤雨的庞然大物有着本质上的差距。如果他这个天工阁的堂主都不帮他,凭他自己这个光杆司令又怎么可能抵抗秦霖? “慕容奎,我们可是说好的,你帮我夺得五块令牌,宝库我与天工阁对半分成!”他想给他打一剂强心针。 慕容奎脸上挂着冷汗,他不光是因为忌惮玉先凤,而且同样忌惮面前这个从不显山露水的秦霖!武林中人都知道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认真过,也从来都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过。一方面是因为他很少产于武林争斗,另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人能激发他的斗志和真实水平。所以他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开始重新权衡利弊,只觉得这次出行不利,怎么就恰恰遇到了这个难得一见的人!原本用阁主来压制他的计划,也没有顺利成功,他没想到这个人知道的这么多。 玉先凤确实不在天工阁,她是不告而别,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反正她总是随心所欲,从来也不说一声。至于她什么时候回来,从来都是看心情。没准哪天你以为她已经在哪里完蛋了,就突然跑出来,跳到你面前,给你一个极其意外的惊吓。 先前他装作冷静,可是在老底被人揭穿以后,那靠别人给自己带来的自信忽然荡然无存。 他只是浑浑噩噩的,手里紧握的刀不由得松动了。 就是那么一刻,秦霖眼中的精芒乍现,他瞅准时机,像是一只雄鹰一般飞扑过去,只一瞬间,他手里的刀就到了他手里。而小金织也被他抱了回来,交给了金景缎。 她一到父母怀里,顿时止不住又大哭了起来。金景缎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对她说道:“没事……没事了……秦伯伯已经打败了坏人……” 秦霖手指弹着手中的钢刀,笑眯眯地说道:“这把刀,看来也是天工阁的作品了。怎么感觉差了这么多?看来还真是人心不古啊,就连制刀的技法也比之天工阁从前的技法差了很多……” 说着,他手指一顿,再猛一弹闪着寒光的刀刃,只听“咯嚓”一声,那钢刀登时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令慕容奎和安载禄大惊失色。 秦霖长长叹了口气,随手将刀往边上一丢,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忽而惊起了一股疾风,只见那把断刀像是流星一般擦着安载禄的脖子飞过,轰隆一声,剩下的半截刀刃直接贯穿了墙壁。 安载禄眼睛里满是惊恐,那一刻他明白,自己绝非这个人的对手。他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丢刀动作,那气势就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来气,他真的很难想象,若是真跟这样的人交手,自己有没有一层胜算? 一股温热在脖子上蔓延。他随手抹了一把,只见手上全是血。秦霖丢出的断刀恰到好处地划着他脖子飞过,却没有伤及动脉,只是被罡气划破了表皮,而他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过了很久,他才隐隐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 这一刀,没有极其深厚的内力是不可能刮起这样一股罡风的。而有了足够深厚的内力,却拿捏不稳,那样就会让安载禄血溅当场。 秦霖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他斜瞥着安载禄,淡淡道:“我对你们的江湖小游戏没兴趣,但金兄是我秦霖为数不多的朋友。能否给我个薄面,这事就此作罢算了?” 他的语气很轻,轻的就像是请求一般,可是此刻却没有人敢质疑。 安载禄吞了吞唾沫,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而慕容奎,蓦地打了个冷颤。 “作罢?事已至此,就没有中断的道理。” 这时候,寂静的场中忽而传来这么一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个人已经坐在了屋脊上,像是一个看客一般。那个人一身黑衣,只是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脸上戴着面容狰狞的凶兽面具。他就这么俯视着众人,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的魔语一般。 “你是谁?”秦霖挠了挠后脑勺,轻笑一声,又接着道:“大白天的还戴什么面具,装神秘吗?” 其他人也很是疑惑,因为这个戴凶兽面具的黑衣男人,没有人见过。 那个男子就静静坐在那里,一双眼睛透过面具,显得格外冰冷狂热。只要看这一双眼睛片刻,便会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还有那犹如山脉盘亘的坚决。 他冷冷道:“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只是……”他缓缓站起身,清晨的微风拂动着他的衣袂,“我对那个宝库也很感兴趣……” 黑衣男子一双眼睛看向金景缎,他顿时感觉有种被看透的无力感。犹如寒冬腊月般的冰冷将他笼罩,只让人感觉置身地狱,周边尽是凄惨的亡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四) 金景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给他的感觉就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厉鬼,一个满含滔天怨恨和愤怒的魔罗。 他冷冷淡淡道:“你应该知道的吧,关于那个宝库里的东西……” 众人一齐看向金景缎,他轻轻咬了咬牙,沉声道:“你说的东西,我并不知道。” 黑衣男子不以为意,只是接着用笃定地冷淡语气说道:“啊,算了。我也没想到你会知情。但是你应该听闻过关于里面的东西吧?” 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金景缎,不知为何,他或许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给人无比庞大的压迫感,就像他站在天光放明的屋,玉先凤是因为受到了这种力量的作用,而变成那样的?” 黑衣男子狂笑道:“正是如此!而有线索表面,那股力量就跟这个狐仙教派的秘密宝库有关,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打开宝库!” 他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阴恻恻看向金景缎,说道:“现在……是你们把五块令牌给我,还是我自己来取?” 慕容奎狐疑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不已人面目示人?” 黑衣男子的手扶在了面具上,身子随着冷笑而颤动了两下,沉声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我只是想得到我要的东西,其他的与你们无关……” 安载禄不知来者底细,只感觉今天实在背霉,自己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秦霖打乱,这又冒出来个黑衣人。而他同样有些兴奋,因为他通过黑衣人得知了宝库的秘密。青春永驻,长生不老,这样的诱惑,有谁不心动呢? 于是,他灵机一动,眼睛贼溜溜地瞥了一阵,说道:“我乃是当今狐仙教派的当家人,可以协助阁下打开宝库,但是还差最后一块令牌……” 他阴恻恻地看向了金景缎,冷冷淡淡说道:“最后一块玄金令,就在此人身上!” 众人视线穿过场中,一齐看向了金景缎。而小金织因为胆怯而将脸埋在了他怀里。他一咬牙,神情冰冷地看着安载禄。此刻,他们没有一点交情。他们并不是朋友,而是死敌。 他很想让妻女先逃走,因为他明白有这个疯狂的黑衣人,这里很快便会成为人间地狱。可是,他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绕开众人,安全地将她们给送出去。 黑衣男人看向金景缎,冷笑一声,说道:“我对在场的各位不感兴趣,我们也不是敌人。我只是必须要得到那种力量,我有必须要实现的理想……现在,把东西交出来吧!” 金景缎眼神游移不定,他还在想着如何把妻女保全的方法,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那块令牌,根本就不在我这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五) 金景缎额角留下冷汗,他尽可能想一个办法让妻女脱离事外,可是他并没有把握。他并不知道这个面具黑衣人的底细,也不知道他身手究竟如何。但是从他悄无声息出现在古庙内,就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武林中人。这个人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而且精神有些异常,没人知道他是不是一个疯子。光听他说起的那种“力量”,就够让人觉得邪乎,至于真伪更是无处考证。 他说到了玉先凤,关于她的一切也依旧是一个谜。她永远都是那副十七八岁少女的模样,只是青丝尽白,显得格外妖异。她究竟是不是就此人所说那样是因为某种“诅咒”而长生不老呢? 这些金景缎根本不关心。所有人孤家寡人都希望自己长生不老,而他只希望和妻子一道,陪着金织长大,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她们的安危连番受到威胁,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所能做的唯有尽心尽力保护她们。 金景缎长叹一声,说道:“你们都在追寻那块令牌,而那块令牌,根本就不在我手里……”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安载禄的鄙薄,他冷笑一声,只当他是在转移众人注意力,说道:“当年老教主分别给了我们五人一块令牌,就是为了将来某日打开宝库的,你又怎的没有?” 金景缎淡淡道:“如果我说,老教主说的那个宝库,是一个谎言呢?” 安载禄一愣,狐疑地转了转眼睛,冷笑道:“怎么可能?你把玄金令老实交出来,有没有,一探便知!” 金景缎只是轻叹一声,小声对秦霖说道:“秦兄,此事不会善了……还望你帮我妻女逃离此处。” 秦霖说道:“那你呢?” 金景缎苦笑道:“我……我留下来牵制住他们……凭秦兄功力,我的这个小小的愿望,你不会不满足我吧?” 秦霖笑了笑,说道:“那道不如你先带她们离开,我留下来探一探虚实。你去往我的如梦教躲一躲,事后我们再汇合。” 安载禄侧着耳朵偷听,一听他们正琢磨如何逃离,便立马叫道:“今天这事解决不掉,谁也别想走!” 说着,他便对慕容奎说道:“慕容堂主,你来替我牵制住秦霖,我来抓住他们!” 慕容奎心里暗骂一通,心想:“你把那家伙丢给我,自己倒是选了个无力反抗的,真是机灵!” 没人会想要和秦霖正面交手,尽管他也只是听说,没有真正与他交锋。但是一些江湖流传,绝非像是坊间流言蜚语那般添油加醋。这样的敌人,你宁可认为他很强,也绝不可低估他们。 说着,安载禄便立时抽身奔向了金景缎,正当金景缎将妻女藏于身后,秦霖便首先上前一步,二人连番对了三招两式,一回手,再一出手,安载禄顿时感觉到比之先前强大了几倍的力量涌动而来,登时脸上一涨红,被秦霖一掌给推了出去。 安载禄倒划几步,这才停下。他忿恨地看向慕容奎,呵斥道:“老子冲锋陷阵,你又怎的冷眼旁观?!” 慕容奎一直在盯着秦霖的出手。可是他根本琢磨不透,此人到底用了几层功力,他好像就是轻轻一掌,便击退了安载禄。慕容奎心中惶惑至极,他眼睛偷偷瞥了瞥那个黑衣男子,只见他正像是看客一般坐了下来,歪着脑袋,静静看着他们。如此一来,慕容奎也不敢出手了。他没有底气可以打败秦霖,对这个黑衣男子也不得不防,此般两难,他只能冷眼旁观。 “安教主,我觉得,此事要不暂且作罢,来日方长,改日再战……”慕容奎捏了一把汗。 那个黑衣男子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打量着,直让他毛骨悚然。 “放屁!”安载禄怒吼道。他已经等了很久,而今天他们都在这里,若是放跑了他们,要想再找到他们,又岂是一件易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怒吼一声,他便又向着秦霖冲了过去,秦霖只是冷冷一笑,将斗笠往天上一抛,双掌凝合,又一齐推出,安载禄顿时感觉到场中逆流涌动,犹若猛虎惊龙四处生风。 安载禄用了全身之力,硬撼下秦霖这一招,他咬着牙,面容扭曲,嘴里大吼一声,却犹如螳臂当车,登时身子骨一软,被掀翻了出去,像是一只鸟儿一般飞进了古庙内,撞碎了原本用来装他的棺材。 秦霖接过帽子,又重新戴在了脑袋上,冷笑道:“看来你们的老教主并没有将真才实学交给你,此功你连五分实力都没发挥出来……” 金景缎也是叹为观止。当年老教主根据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和几个人的性格,分别将自身的五门绝学交给他们五人。在性格上,他们互补。在武功上,他们又相互克制。可是他老人家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五个弟子有一天真的会为了那个宝库大打出手。想到这里,金景缎也不免有些黯然。 秦霖低声道:“金兄,你快带夫人和小织离去吧,你我总舵汇合!” 他所说的“总舵”,指的便是如梦圣教的总部。可是还未等金景缎带妻女走出几步,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冷笑着扑到了金景缎面前,“在我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之前,谁也走不掉!” 说着,他手弓如鹰,往小金织的手腕上抓去。而金景缎眼疾手快,见状立马将金织抱了起来,搂着妻子的腰便飞身向后退去。很显然,这个黑衣男子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只不过是想要阻拦他们离去罢了。 黑衣男子对慕容奎说道:“那边那个天工阁的,你过来。” 慕容奎真像是木鸡一般走了过来,黑衣男子又接着道:“你看住他们,若是让他们逃离了,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亲自送到天工阁……” 在慕容奎听起来,此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来自漆黑的地狱,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慕容奎呆呆地点了点头。 黑衣男子一双阴鸷的眼睛又转向了秦霖,喃喃道:“我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了,就你来陪我玩玩吧……” 秦霖微微蹙眉,他只感觉这个人神智不清,像个疯子一般胡言乱语、横冲直撞。他不知此人武功究竟如何,但是从他的身手来看,定也是上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三章 彤霞云织(其二十六) 秦霖提防着面前这个脸戴面具的黑衣男子,有些为难。他不知道此人究竟武功到了何种境界,但是只从他的身法来看,大有那“移形换影”、“斗转星移”之势。只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他拿出认真的态度对待。而另一边,还有一个慕容奎看着金景缎一家,自己怎么从中抽身对付此人呢? 黑衣男子怪笑一声,说道:“你在看什么地方?我可要来了哦!” 话音未落,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人像是一段残影一般,身形一晃,便到了秦霖面前,抬起一腿横着扫来。秦霖猛然一惊,一把抓住了他的腿,却蓦地感觉一股劲力强横无匹,他忽地被扫飞了出去。而那人趁着他未落地,便又接连攻来。秦霖一咬牙,心想:“看来得先解决掉这个疯子……” 只见二人身若幽灵,拳脚生风,一时间难克敌手,互相僵持下来。那黑衣男子嘴里狂笑着,声音尖锐刺耳,直教人闻之色变。他像是不知疲倦一般,腿脚连接,拳掌相加,那一股气势竟然压制住了秦霖的身手,他只能迫于无奈而防守,等待反击时机。 慕容奎此刻却来了底气。他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神秘人,竟然产生了一种信赖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因为他对他的威胁,而是一种实力的压制。他冷眼看着金景缎,咧嘴一笑,说道:“玄金使者,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女人,那可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只见金景缎像是一道闪电般来到了他面前,慕容奎的笑还挂在嘴上,便被他一脚踹翻,骨碌碌地滚在了一边。 “抱歉,我没功夫和你废话!”金景缎沉着脸说道。 他对妻女说道:“我们快走。”他抱起小金织,而她因为恐惧而将脸埋在他肩膀里,时不时还偷看外面的情形。眼前的死者还有打斗,无不是让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感觉胆战心惊。 那时的场景,对她来说犹如噩梦,纠缠了她十年,也许还会更久,她都无法得到解脱。 当年的情形,就算是隔着一层幻境来看,也还是让秦如梦愀然心惧。金织神情痛苦地平躺在狐仙娘娘塑像面前的石台上,额间汗涔涔的。 秦如梦睁开眼,喃喃道:“原来……原来当时是这样的……” 她幽幽叹了口气,“当时我还疑惑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带回来一个女孩,原来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又恨恨道:“那老头子自作主张,话不说清,也难怪母亲从前会以为这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女呢……” 想起母亲,秦如梦和金织有同一种感受。她们都早早离世,想起那段往事的时候,总是免不了黯然神伤。 “那么后来呢?”秦如梦喃喃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见金织痛苦万分的神色,不忍心再探查她记忆深处的阴影,只是幽幽叹了口气,便将手从她额头移开。她默默地看着金织,此刻她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两行清泪从脸颊无声滑落。秦如梦为她擦拭眼泪和细汗,一双凤眼里噙满了怜悯与温柔。 “你先好好睡一觉吧……”秦如梦幽幽起身,眼神忧郁地看着那狐仙娘娘的塑像,不知为何,她总好像是在笑。嘲笑人世间的一切。 秦如梦环视一圈,根据金织童年时的记忆,这间古庙便是当年那惊心动魄的一战的所在地。这里已经破败不堪,古庙顶上漏了两个破洞,灰色的雨水从外面淋了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透明的水渍。秦如梦幽幽看着自己的倒影,忍不住想:“若是……我当年未对你疏于关心,你会不会误入歧途呢?” 她幽幽叹了口气,踱步来到了古庙的门口,只见眼前的院子蒙上了雨的阴影。不用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一段时光的残影。那时人影闪动,喧哗不止。 秦如梦默默地看着这个破败荒凉的院落,心里想着几个问题。从金织的记忆里,她得知了关于天工阁前任阁主玉先凤的消息,那个黑衣人说她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诅咒”,才会永远保持一副少女的模样。事实真是如此吗?她对长生不老不感兴趣,实际上,这个少女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尽管她始终想在他面前装成对一切都很感兴趣的天真模样。那是她迫不得已的伪装。 那么,关于那个面上戴着凶手面具的黑衣男子,又是什么身份呢?不过秦如梦隐隐感觉,此人才是这件事背后最为关键的一个人物。 “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长生不老的力量呢?”秦如梦喃喃自语道。在思考之时,她纤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在璎珞鼻子上抚摸一阵,这个习惯,正跟那个在迷雾笼罩的镇子里探寻的吴雪一样。这个习惯,究竟是谁影响谁呢?也许她自己也不清楚。 秦如梦回想着在金织的记忆里,那个神秘黑衣男子所说的话。忽然,她睁大了眼睛,闪过一丝精芒。她想起了那个人提起那股力量时的狂热态度,还有他疯狂的言语。 “可以让人青春永驻……也可以让死者复生!” 想到这点,秦如梦忽然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上涌,一直游走到她的脊背和肩膀。 “也许……那个人想要的并不是长生不老的能力,而是死者复生的力量!” 秦如梦神情恍惚,不由得露出一丝诧异的笑意,心想:“真是这样吗?那个神秘人……是为了让死者复生吗?如果是这样,他又要复活何人呢?” 她只感觉荒诞无稽,且不说那股神秘力量究竟存不存在,人死了,就永远死了,又怎么可能再复活呢?她被自己的荒谬想法给震撼了一下,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喃喃道:“看来……我也学会了胡思乱想……” 一个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执念,才会妄想让一个死者复生?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一个傻子。 秦如梦只感觉到,在这个被迷雾笼罩的镇子底下,还埋藏着更多悲哀、疯狂的往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 往后之事 秦如梦仔细回想着当时情景,在很多年前的某天,父亲从外归来之后,还带回来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跟秦如梦年龄相仿,二人便以姐妹相称。 在金织的记忆里,秦霖自己说是跟家里的夫人闹矛盾,这才逃出来自己散散心,很巧撞见了故友之难。可在秦如梦的印象里,当时身为教主的父亲便已经有种“超然世外”的感觉。也许就在大大小小无数的江湖恩怨里面,这个被人称为天下第二的高手,忽然蒙生了隐隐约约的退意。 “……天下第二?”秦如梦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心想:“这天底下英雄好汉何其多?不出世的高手更是蛰伏在深山空谷里,他算不上天下第二吧……” 至于秦霖究竟是天下第几,作为女儿的秦如梦一直不知情,也不是太感兴趣。那个所谓“登峰榜”,只不过是一个血腥、虚伪的排名。越往上的人,不会得到别人的尊敬,只会招来无数觊觎江湖之位的狂徒和杀手。 她心思懒懒,双手抱着胳膊,斜斜地依靠在门边,默默地看着这间古庙院子里的潇潇骤雨。 金织记忆中的画面还在不停地在她脑海里浮现。擅自挖掘别人的心思和秘密,实在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而金织的幻术技法,也还是从前秦如梦传授与她的。她曾经用来窥探秦如梦的内心秘密,但及时被她发觉,斩断了这种隐晦的连接。 秦如梦幽幽叹了口气,就像此刻,那个人的心思,她全部知情。可是他却只是隐隐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并没有发觉到这股力量的出处。有时候她会对一切感觉厌倦,无论是人的内心还是这整个江湖,都像是一滩死水,掀不起令人悸动的银色浪花。 一个人,若是活的太明白,活的太聪明,反而会觉得疲惫,就像秦如梦总是在跟自己心中的厌倦和困顿对抗。 她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不再胡思乱想,将绵绵雨水般的思绪重新放回这件跨越了十年界限的**当中。 金织的记忆中断在他们逃走之时,那么在此之后呢?秦如梦可以朦胧地察觉到当时的情形。“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姐妹了。”秦霖这样跟秦如梦说。而金织的父母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秦如梦心想,“父亲没有打败那个黑衣面具男吗?” 如此想来,这样的结局似乎变得顺理成章了。金织的父亲金景缎,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要陷害自己的,就是那个被他认作兄弟的人。每个人心中,都有段不愿回首的往事。而作为一个对所有人的内心都了如指掌的秦如梦,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厌弃。她厌恨人们无法坦诚相待,厌恨人心中的卑鄙与黑暗,厌恨这只能诞生悲剧的江湖。 她回过神,回望了一眼这间古庙里的情形,喟叹道:“既然我踏上了这样一条路,怎么也该帮你到最后吧……雪容弟弟?” 秦如梦来到这间古庙的中间,四处环视了一圈。她在寻找。根据一个人深埋的记忆与往事而寻找,那么一点点可以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线索。 在冷水使者临死前,告知了金景缎那冷水令与土波令的藏身处。秦如梦细细想来,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俯视的图像。冷水使者胡瑜波临死前,曾经告诉金景缎,那两块令牌就藏在冷水集的狐仙娘娘庙里,具体在什么地方,却没有说清。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五个集镇里分别有一间古庙。它们坐落在集镇的边缘地带,极其神秘,犹如这个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密林里的古庙一样。 根据记忆,当年的战场,就是在这间古庙里。这也不难解释,因为土波使者安载禄假死正好可以让冷水使者胡瑜波的计划实施。而计划的施展毫无疑问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这间属于冷水使者的古庙,就是他安排的故事地点。 所以,胡瑜波临死前所说的令牌藏身处,大概就是这间古庙了。只是因为他临死前的情绪和思维都陷入了低谷与混乱,所以才没有说清。看吧,这个身着紫衣的少女,连早已经死去的人的内心秘密都能察觉。 “就是这里吧……”秦如梦四下里看了看,“狐仙娘娘……” 她将目光投向那一尊狐仙娘娘的神像上,有那么一刻,她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宁愿相信这世上有一种超出常理和人们认知范畴的力量。 在吴雪和宇文泰二人追寻到这间古庙,见到这个少女之时,她正双手紧握在胸前,在这个被悲哀和不详笼罩的狐仙娘娘塑像前,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秦如梦身若轻云,衣摆飘摇,便跳上了神像石台,四处看了看,却没有急着动手。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在对一件事物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她不会贸然出手。 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上下打量着这尊狐仙娘娘像,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那一双邪魅奸猾的眼睛,忽而秦如梦眼中浮现了一丝光芒,她跳上神像的肩膀,在她的脸上摸索一阵,按到了某个机关。只听神像身体内部发出了一阵阵轰隆轰隆的机括声响,在她的心口忽而打开了一个小洞。 秦如梦笑着喃喃道:“这就是‘用眼去看,用耳去听,用嘴来说,用心去感受吗?’还真是费心了……” 她起身跳下,像是一团紫云流霞一般衣摆摇曳,灿若涟漪,轻飘飘落在了她的手掌中,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她摸到了两块硬邦邦的、质感冰凉的物什。“这就是那两块令牌了吧。”秦如梦微微一笑,心想:“雪容,这一次我可是要比你快很多哦……” 正当她春风得意,想要把那两块令牌抽出来的时候,忽而有一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秦如梦心中一惊,一股恶寒顺着那冰凉的手传遍她全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手 因为金织的突然出现,秦如梦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替身”。金织与她年龄相仿,而且二人身段相差无几,均是那般娉婷袅娜,遂换了一身衣服,让她重新变成了“秦如梦”,而金织成为了吴雪所寻找的“蝶梦”。 一直以“蝶梦”的身份留在吴雪的身边,难免行动有所不便。因为“蝶梦”是一个不谙世事、心地单纯的少女,她要仰仗吴雪的保护与智慧,才能解开一个谜团。 而金织的出现,正好替秦如梦解决了这个问题,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做回秦如梦。这样,故事便可以双线展开,更加方便让这个故事丰满,更加可以简单的帮助笔者破解谜团。一个人的力量和视角未免太狭隘,而重新做回秦如梦的少女,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然,仅靠一个吴雪和一个半吊子宇文泰,恐怕还得漫无目的在这个迷雾笼罩的集镇里乱逛,永远揭不开这段往事的神秘面纱。 而这次,秦如梦比吴雪更加接近事情的真相。揭开谜底的钥匙,就在狐仙娘娘塑像的心口里,而当秦如梦春风得意地以为她这次可以胜过吴雪一次的时候,手腕突然被里面一个犹如冰块的手抓住了! 秦如梦顿时惊得脊背发凉,想要抽回手,可是那只“怪手”的力道越来越凶悍,直捏得她手腕几欲碎裂。她手腕钻心的疼痛涌遍全身,一下子让她的内息紊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恐惧盈满心头,在那条手的拉扯下,秦如梦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一般。她定了定心神,忽地将内力在手腕间一贯,可是此刻她内力不足的劣势自然而然地显现了出来。 无论她怎么挣扎,那只冰冷的手就像是一个铁钳子一般,深深印入了她的肌骨。她紧咬牙关,因为恐惧和疼痛而让她的额间细汗涔涔。一时间,她的思绪被打乱,甚至将眼光投向了一边的利剑…… 与此同时,在这个集镇的另一边,躺在“病榻”上的吴雪,忽而又像是发了疯一般身子扭曲了起来。他左手死死紧握着右手的手腕,不知为何,一股突如其来的钻心刺骨的疼痛在手腕间弥漫开来,差点让他失去了理智。 之前秦如梦寒毒突然发作,牵连了无辜的吴雪,让他时而如堕冰窟,时而疼痛难忍,简直是欲仙欲死。而一直负责照顾他的宇文泰刚想打个盹,又听床上的吴雪叫唤了起来,声音凄厉,像是便秘一般。 宇文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吓了一跳,他从凳子上蹦起,四下里张望片刻,只见吴雪像是一条虫一般在床上打着滚。 “……” 宇文泰惊骇不已,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小子的羊癫疯又发作了?不会、不会吧,这不刚才消停下来吗,这么快就又发作了?!” 他跑到吴雪床边,急切问道:“你又发什么疯?欸欸欸?!” 吴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脸痛苦地看着他,憋出来几个字:“我……我手腕疼!” 吴雪的痛苦被宇文泰看在眼里,却是深深烙印在了心里。因为他的手腕被吴雪捏得也很疼,起码他们二人此刻的感受是相通的。 宇文泰疼的满头大汗,想要把吴雪的手挪开,可是那一只手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激发了潜力,却是怎么也甩不开。 “你个小混蛋……”宇文泰叫嚷道,“你发作别连累我啊……!” 过了片刻,吴雪又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突然变得冰冷,宛若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与此同时,他抓住宇文泰的左手忽然燥热了起来,像是一团火一样炙烤着宇文泰。 宇文泰只感觉一阵阴寒、一阵烈焰朝自己手臂间袭来,让他时而浑身颤抖时而灼热刺痛。 “你小子……?!”宇文泰惊骇不已,只见吴雪左手上戴着的手套忽而冒出了点点火星,接着便像是被蛀虫啃食一般渐渐消失。他看到了吴雪的左手,那一只手呈现出紫红色,像是一块闪着光的奇异玉珀。 宇文泰既惊骇又狐疑,惊诧道:“你这只手是怎么回事?怎么像是被卤料泡过一般?!” 吴雪欲哭无泪,根本没闲工夫跟宇文泰瞎扯。他凝神静气,集中了精力放在自己的右手上。他能感觉到一种情绪在里面喧嚣着、彷徨着、痛苦着。只是当他想要沿着这种感觉继续深入之时,那种感觉忽而被“切断”了。而随后吴雪开始强压下那种痛苦。 他松开了宇文泰的手,盘腿正坐,意识潜入了自己的气海深处。渐渐的,那种痛感开始消散,只是那一种冰冷的感觉还在右手上。 吴雪心想:“莫非这人遇到什么麻烦了不成?” 他想起来,自己的内力经常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好像被某人随意抽走了一般。而据说,这种术法是一种绝密的邪术,可以连接两人的身心。可是吴雪经常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而自己却不能反过来去窥视她。 “怎么回事?”吴雪心道,“她好像陷入了麻烦当中……这一次,不用再动用我的内力了吗?” 他能感觉到那人的心情,惶恐、恐惧、紧张,还有些无助的感觉。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定下这种生死契约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若是死了,我岂能独活?” 想着,便将自己的内力提起,像是礼物一般双手奉上。 宇文泰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心里犹疑道:“这小子……怎么突然又冷静下来了?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作为一个旁观者,宇文泰感觉自己的认识被刷新了。他见过得了失心疯和羊癫疯的病患,可从来没见过有哪一个还有精力去压制病发的。吴雪算是第一个了。 另一边,秦如梦的内心忽而镇定了下来,她感觉到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像是潮水一般向着自己涌来。 她睁开眼睛,狡黠一笑,说道:“看来你倒是挺自觉的嘛……” 秦如梦媚然一笑,蹙起眉头,冷笑一声说道:“现在,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 手(其二) 吴雪感受到了,透过俗世重重的困境和狭隘,经历了迷茫与痛苦,在这一团障碍物之后,发现了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吴雪很想把它叫做“希望”。哪怕很小很弱,也能后给黑夜中的迷途者一点提示和指引。这个未与他沟通过就私自定下契约的人,吴雪一直很好奇是谁。他能感觉到自己时常被人窥探内心,但是自己还不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她。他们就犹如同根树、比翼鸟一般,缺一不可。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我把我的无奈和内力一并奉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完蛋了,我也要跟着一块完蛋……” 他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 秦如梦正被那神像中的怪手给抓住了手腕,丝毫动弹不得,正急得焦头烂额之时,忽而心中一暖,股股暖流从熟悉的人身上传来。她忽而睁开眼睛,一道精芒闪掠而过,随即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挺自觉的嘛……这倒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说着,只见她周身的空气似乎扭曲着波动了一下,整间古庙的温度骤然下降。沿着她的右手一直到手臂,忽而凝结出了一层冰霜。 秦如梦冷笑道:“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着,她眼中精芒乍现,一道寒白的气浪裹挟着冰霜,犹如繁星点点蔓延直入狐仙娘娘塑像的体内,霎时间,半尊神像被冰霜覆盖。在如此看来,狐仙娘娘的神色愈发妖娆诡异,甚至变得凶恶起来。 而那只手,被秦如梦如同冰块一般的手速极一冻,登时缩了回去,秦如梦趁此握住两块令牌,抽回了手。 她身子一转,衣裙翻飞,犹如一朵盛开的花,缓缓落地。而那尊狐仙娘娘塑像,却是突然颤动了起来,见状,她一把横抱起金织,退至门口,静观着神像的动静。 那神像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时而发出阵阵宛若野兽般愤怒的低吼声,咆哮声弥漫在整座古庙里,股股劲浪震荡开来。四面林子里的浓厚雾气,忽而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退出了一个圆圈。整个世界都在剧烈颤抖,狐仙娘娘塑像的身上逐渐裂开了一道道犹如蜘蛛网一般的细纹。 秦如梦眉头紧锁,怔怔地看着那尊神像里的变化。直到那魔物从狐仙娘娘塑像里挣脱,她不由得苦笑两声,幽幽说道:“看来……又闯祸了……” 话音未落,她眼瞳一缩,抱着金织就飞身后掣,连退出几丈,落在了古庙的院子里。而与此同时,在她刚才落脚的地方,一只巨大的黑毛手拍了下去,地面上的青石板顿时碎裂,凹下去一个坑洞。 朝庙内看去,只见狐仙娘娘塑像的半身已经碎裂,里面露出半个黑黢黢的巨大身影,半只血红的眼睛瞪向袭扰它安宁的冒犯者。 秦如梦脸上的笑变得苦涩起来,额角流下一颗汗珠。她见眼前这个被封印在狐仙娘娘塑像里的魔物,不由得骇然失色。 “这是……?!”秦如梦脑海里闪现过一道闪电,她想起了曾经听闻,但只是把它当成传说的故事。 不远处的冷水集的街边一家,宇文泰擦了擦冷汗,长吁短叹一阵,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吴雪,苦笑道:“你小子终于消停了……小爷我可快被你吓到了半条命!” 吴雪呈打坐之姿,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力被那个人“接受”了,便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她好像没事了……”这么说着,忽而吴雪眼睛大睁,喃喃道:“好像……是吧……” 话音未落,整个集镇的地面突然剧烈摇晃了起来,宇文泰刚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怪事,此番一放下心来,忽而地面一震动,蓦地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又怎么了?!”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声道:“这次是……地震吗?” 吴雪神情却很是。诡异,在他的脑海里,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模糊、巨大的身影,如同地狱魔神一般。那魔物一双犹如碗口大小的血红色巨眼正凝望着他! “好像……不是……” 吴雪冷汗直流,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跳下,可是因为内力被抽了一大半,脚下一软,又颓然到了下去。宇文泰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心态,立马扶住了他,连忙问道:“喂,你话说一半,可是要得便秘的!真是不够意思!”他急忙四下里看了看,见屋角四面出现了裂痕,屋顶黑瓦如雪般纷纷掉落,立马拉着吴雪往外跑去,骇然道:“我们快逃出去,这里恐怕就要塌了!” 地面依旧在轻微震颤着,宇文泰把吴雪扶出屋子,来到了街上。此番再将目光沿着长街看去,只见此前四面浓厚的雾气忽而散去,在集镇外围形成了一个浓厚的雾圈。 雾气退散,整个冷水集的概况便落入了他们二人的眼底。 只见这般震颤过后,镇子里的房舍塔楼半倾半塌,满目疮痍。震动依旧在持续,宇文泰惶惑不安地说道:“我可真是……!!!” 他拉着吴雪的胳膊,搭过肩膀,吴雪倚靠着他的身体,有些无力地四面看了看,说道:“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候,只听不远处的林子里忽而发出一声惊天咆哮,应声而来的是一道强劲的气浪,一时间飞沙走石,宇文泰和吴雪用衣袖捂住口鼻,眯着眼看向那边的林子。 宇文泰沉声道:“这动静,好像是从刚才那边的古庙传来的……” 吴雪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眼前浮现了秦如梦的身影,那是在他们被她支走以后,最后匆匆一瞥。那个紫衣少女虔诚地站在光影幽暗的古庙里,目送他们离开,好像是一个残酷的祭品一般,被百年的狐仙娘娘古庙吞噬。 吴雪想要奔袭过去,可是没走出两步便有块站立不稳,宇文泰随即一撸袖子,弯下腰,说道:“快上来,让你看看小爷我的轻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神像里的魔物 秦如梦一双狭长的凤眼,此刻却是圆圆地大睁着,如水的眸子里倒映着那魔物的身影,满是疑虑与震撼。 那魔物收回此前攻击秦如梦的巨大黑毛手,身子抖了抖,顿时那狐仙娘娘塑像碎裂开来,那魔物的上半身便随即显露出来。 只见那魔物,身有四臂,两只手臂巨大无比,像是大猩猩粗壮有力的手臂一般。另外两条手臂,却显得有些畸形怪异,长在那两只粗壮手臂的下面,像是一对大翅膀下面的两条触须一般。那魔物上半身显得极其孔武有力,再见其颜面,黝黑覆毛,尖嘴利齿,一对耳朵像是狼耳一般直竖着,显得格外机警敏锐。 它抖了抖身上的碎屑,随即从地坑里跳出,秦如梦透过古庙的门看着里面魔物黑黢黢的身影,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惶惶而笑,喃喃细语道:“这个……这个难道是……”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如果非要联系起来曾经听说过的坊间传说和书中的神话故事的话,那么这个怪物的名字便叫做:“涂巫舍”。 实在是一个别嘴的名字。 秦如梦惊得冷汗直流,脸上古怪的笑意里透露出丝丝惶恐,而还未待她仔细思索,只见那魔物双臂张开,一声剧烈的咆哮声后,古庙的屋瓦纷纷似雪片一般剥落,接着展臂一挥,整座古庙登时崩塌碎裂,扬起一大片石转、木骨、瓦片溅射开来,范围极广! 秦如梦顾不得许多,抱紧了金织便轻身跃起,脚下踢飞了几块飞射而来的瓦片,接着力道,如若步步生莲,一翻身落在了古庙的院墙外,借此没被破裂激射的碎片波及。 “糟了……糟了……”秦如梦胸口剧烈起伏着,心想:“我怎么偏偏把这么个魔物唤醒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她第一次撞见到一个传说中的魔物在现实中出现。且不说这样的魔物究竟该不该存在于这样一个构造的世界观里,但凡是见到此类,那恐怕第一个念头便是:我该怎么活命,而是它究竟该不该存在。 小说只是小说,武侠却包含面极其广阔,有时候,也想尝试加一点有趣的佐料,就像吃冰淇淋加点盐一样。谁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奇妙而有趣的神秘事物? 秦如梦眼睛里闪着光,她有些害怕这个唤作“涂巫舍”的魔物,但是也有些按捺不住内心小小的激动和兴奋。 对她来说,这样的世界才有趣嘛! 正待她躲在墙壁后面的片刻,那涂巫舍忽而又是一下巨声咆哮,直聒得她耳膜生疼。墙壁上的瓦片砌……” 那怪物咆哮一阵,立马朝着秦如梦所在的树上捶来,秦如梦顿感一股极具压迫力和破坏性的怪风犹如群山压顶一般盖来。 她一咬牙,脚下一点,身子便像是天边流霞一般激飞出去,后掣出数丈距离,在空中将金织往后背一甩,背着她便踏着繁密的枝干朝着林子深处逃去。 涂巫舍巨臂一挥,古庙外的树林顷刻间扑倒一片,它凶悍地嚎叫一声,便大踏着步子跟着追来,所过之处,林木尽折,大地颤动。 秦如梦加快了脚步,左右避闪着不断袭来的巨手,而那涂巫舍见此女犹如兔子一般顺溜灵巧,拔起一棵树,便朝着她后心丢了去。 秦如梦感受到了后面的压迫力和呼啸而来的风声,回首轻瞥一眼,只见那棵犹如利箭一般飞射而来的树已经到了身后。她脚下一蹬,身子平端升起,裙摆翻掀,一脚踏在了树干上,沿着树干连踏几步,只见莲步挪移,树干上竟然生出了一层冰霜。 她接着力道,往边上一跳,便换了一个方向逃去。就在她跳过一根枝干的时候,与一对人擦肩而过。 她轻瞥了一眼,却是心头一跳。只见那两人也是诧异地看着她。他们便是赶来的吴雪跟宇文泰二人了。 吴雪瞪大了双眼,惊愕地看着发鬓飘忽的秦如梦,就这么擦身而过。他赶忙拍着宇文泰的肩膀,说道:“快,快退回去,秦姑娘在后面!” 宇文泰心中哀怨,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不是折腾老子的嘛!现在可是我驮着你!” 话音未落,宇文泰忽然身子一挺,停了下来。 只见吴雪和宇文泰四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那一片林子已经倾倒,被破坏踩碎的树干满目狼藉,而就在他们跟前赫然便是一个巨大的怪影。 宇文泰腿一软,差一点就将吴雪给丢了出去。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吴雪眼巴巴的,看着面前那个涂巫舍,那怪物也在瞪着他们。那一瞬间,他差一点昏过去。 那魔物跟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嘴巴一咧开,吹出一股腥臭的强风,差一点把他们二人的魂魄也吹出体外了。 吴雪大脑一时陷入了混乱,根本无暇琢磨这魔物的来路,只是凄惨地怪叫一声:“快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涂巫舍 吴雪从见到那擎天魔物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立马惨叫了一声:“快跑!” 他这么一叫嚷,宇文泰也忽地惊醒了,而那魔物对着他们似笑非笑地咧开嘴,吹了一口气,登时二人头发和衣摆齐飞。只这么一吹气,好像他们的魂魄都被吹出来了一半。 宇文泰魂不附体地怪叫一声,立马背着吴雪原路返回。而那涂巫舍双拳在胸膛连捶几下,“咚咚咚”的几声犹如闷雷般的声响过后,倒吸了一口气,宇文泰顿时感觉脚力受阻,背后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像是锁链一般纠缠着他的步伐。 宇文泰哭丧着脸,哀嚎道:“你小子可真是霉星下凡,小爷遇到你以后就没碰到一件好事!” 吴雪骑在他背上,只感觉那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薅着宇文泰的头发,连连惊叫道:“快跑,快跑!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完蛋了!” 宇文泰气闷至极,心想:“你小子把我当马骑,还这么多要求。”叫道:“这大猩猩吸力巨甚,这一张开嘴,就像是涡流一般,根本跑不快!” 他只感觉脚下犹如灌铅,费力全身的气力,也摆脱不了那怪物大嘴里的吸力。这么纠缠间,他忽而感觉身子一轻便立马犹如离弦之箭一样弹射了出去,差一点没站稳。 他们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回首望着那怪物。只见它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紧闭上了巨口,口腔和胸脯像是皮球一般鼓起。 林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而这样的寂静显得格外诡异,恰恰是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吴雪冷汗从额头划下,此般寂静反而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对宇文泰说道:“你知道,我们吸了口气之后,回怎么做吗?” 宇文泰被他莫名其妙的话语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一愣,便照着他说的重复了一遍,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吸气……吐气……” 这么一说,宇文泰霎时间明白了这怪物的意图。他只暗恨自己乍一见这么个怪物就慌了神,连思索也忘了。他见了这涂巫舍的动作,立马把吴雪往背上掂了掂,脚步刚一想脱离枝干,忽闻一声震天咆哮从背后传来,随之一股劲浪席卷群林,肆虐横行。 宇文泰和吴雪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脚下还未在另一支点立足,便被这股劲风给吹了出去,宇文泰手中一松软便把吴雪给“丢”了出去。 吴雪双臂护着头,在这股劲风里面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像是一片落叶一般随风飘摇,在错乱、崩摧之势的乱流里撞的七荤八素,加之那一声宛若惊雷一般的咆哮在耳边炸响,登时将他的意识给抹去了三四分。 就在这股劲浪之中,吴雪忽然感觉自己正被一种寒凉的气息盈满,而之前那种内力被人抽走的疲软之感顿时消散于无。他顾不得许多,忽地一睁开眼睛便见周遭:“风卷残云群林摧,天地色变人心惶。” 他眼中精光一闪,脚下一动,在一根飞来的碎木上一番连踏,脚下凝了一股力,忽而向后一掣,恰如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一般,几个星折斗转,便抽身出这惊风的范围。 吴雪在林间连退几步,只见他身影闪动之间,宛若一只穿林之雀,只眨眼工夫,便已退出那漩涡范围仈ji丈远。 他在枝干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凝视着自己正在发出幽紫色微光的左手,狐疑道:“奇怪……怎么突然感觉内力回来了?甚至感觉比先前还要好……” 他轻轻叹了口气,对于那个常常自作主张抽调他内力的某个人,吴雪有些搞不懂她了。他不知道她的意图,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和性别。转而他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从胡思妄想之中抽回思绪。 一番强悍无匹的波动之后,大地重新恢复了平静。那股劲浪已经逐渐消沉下去,最终消失于无形。吴雪左右瞧了瞧,只见方面几里地上,已经被劲浪肆虐的一片狼藉,万木倒折,尘烟四起,林中烟雾尽散,浓云遮天蔽日。只在那云层缝隙里透过的血红色天光,才让吴雪明白,此刻已经是傍晚了。 他四下里张望片刻,却没找见宇文泰的身影。吴雪心里有些愧疚,只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这身体……实也是古怪异常,时而斗志昂扬,时而浑身乏力,反倒连累了你……” 就在吴雪黯然失色之时,只听背后突地传来一声,“呦,你不会真以为小爷我就这么完蛋了吧?” 吴雪一怔,苦笑着回头,只见背后的树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宇文泰!而他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堪,只见他衣摆撕烂了半截,就连两展宽宽大袖也是被撕裂了,露出了两条线条饱满的胳膊。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轻咳了几声,苦笑着说道:“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恢复了气力?只是为了少跑路,才想让我背你的?” 吴雪苦笑道:“我也搞不明白我是怎么回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转而看向那边,那一个擎天魔物,顶立在天地之间,巨大的身影背对着冲破浓云的夕阳,宛若一尊神魔巨像。在那一招之后,它好像脱了力似的,已经停了下来,或许是正在暂休蓄力。 宇文泰一手扶着树干,气喘吁吁地直盯着那魔物,喃喃低语道:“这怪物究竟是什么来路?先是遇到了夜叉鬼,后有碰到这么个巨物……”他苦笑两声,喟叹道:“难道这地方……是一个远古神话里面的神魔场吗?” 吴雪却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个大家伙……好像是一个名叫做‘涂巫舍’的魔物。只是这家伙应该是不存在的……为什么会在现实里出现?” 他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刚才涂巫舍的那一招,直震颤得他心神俱荡,腿脚发软,好久也缓不过来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 涂巫舍(其二) “涂巫舍?”宇文泰狐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吴雪轻叹一声,沉眉思忖道:“这家伙是一本名叫《七阙捕影集》的古籍里记载的魔物,属风、林、雾三性。睡时浓云蔽日,千里凝雾;醒时便会惊起袭天巨风,大地崩摧……它隐匿于林间,栖息于千年古刹之中,是为安宁与信仰的守护魔神。” 宇文泰苦笑两声,喟叹道:“你别给我絮叨这些神神魔魔的东西……我连看也没看过……”只是他自己也是有些怀疑,这么个巨大魔物就真真实实的在眼前,自己可不是在做梦啊。“安宁与信仰?”宇文泰又苦笑两声,喟叹道:“这家伙一醒来可算是搅得天翻地覆,未见安宁与信仰之志。” 在吴雪的印象里,根据这个魔物的相貌和力量,一下子让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在一堆蒙了厚厚灰尘的古籍里遨游的惬意时光。他很好奇,人们为什么对这些书籍不感兴趣,而随着年龄增长,他明白了,凡是不赚钱的东西,人们向来不感兴趣。而他只觉得有趣得紧,长长一天酣读下来,就连做梦也会骑在那些古人记载的魔物头上,记下遨游寰宇时的畅快之感。就像笔者的这篇无聊、无趣、无孔方加身的小说,存粹是靠着一点兴趣写就罢了,其间信笔恣意,或急或缓,疏漏百出,还请诸君当个笑话了事,切莫当真。 宇文泰紧盯着那涂巫舍,它此刻似乎陷入了沉睡。那一双令人发怵的血红巨眼,已经阖起。时而发出犹如震雷般的闷鼾声,方圆十里随之震颤,正是那般:“群鸟飞尽,大地生寂。天上星斗俱黯然,地上山河皆失色。” 暮色沉沉,道道橙红天光抖落在那涂巫舍的身上,带来一丝寂静、威仪的肃穆之感。经过它一番折腾,整座林地一片倒折颓败。浓雾散去,真相显现。 可是吴雪和宇文泰心中的疑惑还没有显露原形。他们互视一眼,皆是不由得苦笑摇头。这么一天折腾下来,二人已经是精疲力尽,直恨不得立马找个平坦路面就睡下。 这时候,吴雪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之前他们在慌乱间擦肩而过,一个恰若天边流霞的女子。 “秦姑娘把蝶梦带到哪去了?这个魔物,是被她惊醒的吗?”吴雪想着,不由得又想起秦如梦那狡猾的笑意,心里微微发苦,“瞧你,把这个魔物唤醒,惹来了多大的麻烦,把正片林地搅得天翻地覆……” 宇文泰长吁短叹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这么个大块头矗立在这里,我们是趁机去瞧一瞧,还是赶快跑路了事?”他想起这一天的折腾,自己的表妹潘欣欣仍旧是下落不明,只暗恨自己出言不谨,惹恼了她。 涂巫舍一番打闹之后,终于是精疲力尽坐在了大地上,垂着脑袋,昏昏睡去。其鼾声如雷,时断时续,随着它的沉睡,从鼻孔里喷出股股浓烟,不多时在它身体周遭就形成了一片凝雾。 吴雪苦笑道:“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它的清梦了……把它吵醒,恐怕我们就不好再逃了。这里,恐怕很快就又会是浓雾弥漫了。” 宇文泰点点头,喟叹道:“那就先这样吧。等我们找到潘欣欣和玉舞焉,再想办法对付这魔物吧……” 他忌惮地又看了一眼,只感觉浑身发凉,幽幽道:“这么个怪物,谁知道它什么时候苏醒……若是它跑到了临江城里面,那恐怕就是一场大乱……” 说话间,二人便踏着蓬密的枝干,朝着冷水集奔去。时暮色渐淡,幽云重蔽,转眼到了晚上,橙红色的天光骤然暗了下来。而自那涂巫舍周围,滚滚浓雾蔓延开来。 这里,很快就又会是一片朦胧。 “唉呀……可真是累死了。”秦如梦将金织放在床上,活动一下筋骨,这么一天奔波折腾下来,她那瘦纤的身子骨几乎快散了架。 金织依旧没有醒来。秦如梦将她的鞋袜褪去,用清水给她擦了擦脸上斑驳的泪痕和污浊,便独自踏出槛外,遥望着天空中昏暗的云层。 “看来,你们也是安然无恙。”她动了动嘴唇,喃喃细语道。 秦如梦轻叹一声,转而看向自己的右手。在她的手腕处,还有着类似烙印般的握痕,这便是被那涂巫舍的那一条小臂紧握留下的痕迹。 可是她并不在意,只是喃喃自语地说道:“寒毒越来越严重了……” 回想今天,在她遇险之时,冒险动用这股力量,逼退了涂巫舍,迫使它松开了手,而那尊狐仙娘娘像,顷刻间被一层冰霜覆盖。 秦如梦神色有些黯然,她无比悲哀地想:“此地险恶异常,过往与现在迷雾重重。我若是找不到火佛舍利,不幸命丧于此……” 她轻喟一声,恰如这忧思剪不断的晚风。她明白,若是自己遭遇不测,必然会牵连吴雪。若是他因此而死,那可就真算是死的不明不白。 秦如梦拍了拍脑袋,自怨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坚持了这么久,为何此时寻死觅活了呢?”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而你若是见到了她这样的眼神,也必定会被那里面暗藏的秘密与坚定而折服。此地无星无月,可在她的眼睛里却找到了一片明媚星空。 “已经走到了这里,就绝对没有放弃之理!” 没有人能打动这个女孩子的心,因为她的心始终坚如磐石,韧若苇蒲。 这里,是冷水集中的一栋单门别院的户所。原本这个集镇里满是人烟,只现在已经化成了云烟,一同被这个被雾气蒙眼的小镇匿去。 秦如梦坐在门槛边上,仔细的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因为需要火佛舍利的缘故,来到了临江城。在此期间她一直伪装成“蝶梦”,留在吴雪身边,一边护他周全,一边暗中追寻火佛舍利的下落。 在群仙林,到这个冷水集,他们短短时间内已历经了太多风雨。而这盘庞杂错乱的故事枝节,她还暂且没有理清头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 飞箭传信(张正陵篇) 现在,且来说说正一门中的一位翘楚之辈,张正陵。自那日群仙林一别,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魔教小贼”。只是他时常琢磨,那晚那个被江湖人称作“雪公子”的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而令他最为关切的,依旧还是他的师兄,正一门从前最有可能成为门主的人,张节陵。可是就在老门主避世不出,欲待在门中寻得一个继任者之时,他却偏偏脱离了正一,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逆徒”,并为全天下英豪正派耻笑。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向来与派中无事的师兄,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衣袖一挥,洒脱走人。迫不得已之下,老门主暂且衡量,这一门主之位还有待商榷,于是“易位”之念,先就此作罢不提。 最近,疑惑和苦恼纠缠着这一个中年男人,他还没搞懂,之前那个神秘人物给他“投箭传信”意欲何为。在那张小纸条上,只写着:预知火佛舍利下落,速来群仙林。于是他便硬着头皮,以一个出家人的身份去了。 可是那晚只是一番秽乐荡欢之象,并未发觉任何可疑的、有用的线索。除了几个比较有趣的人以外。 无需细想,他还能记得那几个大闹群仙林的宵小之徒。其中,那个脸上长着痦子的黑衣汉子,他的武功大有争议之分。因为在他看来,那人身担的落霞五云功,跟正一功法极其相似。而那个名叫胡一平的男子,显然便是一个放纵无度的酒色浪子。他武功平平,只是为心险恶多端。有趣的是,那两个人组成的一个奇怪组合。 他们一个高大粗壮,看起来有些腌臜的泼才,实则是心细如发,反倒是那个短小精悍的男子,性子却显得有些暴躁凶狠。而张正陵经过一番窥探下来,对这二人的身份底细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两人,多半就是那江湖上最近名声浩大的江河帮的人。这且不提。 最让他感兴趣的,便是那个红衣少女和白衣面具少年。作为一个旁观者,张正陵隐隐发觉,那晚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红衣少女。在他看来,那个少女不过是会一些幻术上的雕虫小技,而且仅仅只是这么冷眼旁观,他便知道那个红衣少女,多半跟当年占据了半壁武林的如梦圣教脱不开关系。 那么,那个白衣面具少年呢?对于张正陵来说,这个人极其复杂,经过短暂的交流接触得知,此子有心善光明的一面,但只要你跟他相处便知,他内心里的野兽正在沉睡,而且那个人的心中并没有蔷薇。 此刻,这场冲突的所有人物和势力全部浮现了身形。人数众多,且各自为营,直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搅成了一潭浑水。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洗刷门内污名,协助少林寺的人追寻火佛舍利的下落。而他有消息得知,少林九秘宝之一的火佛舍利,流落到了临江城这个边陲山城。他先到一步,可是临江城虽是个边陲山城,但是城内的街市纵横错落,不下千户,前店后坊更是令人目不暇接。若不是因为要事在身,作为一个生性比较闲散惫懒的道人,张正陵真的挺想在这城中逛一逛。 一来数日,也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关于火佛舍利的消息。他本就是人生地不熟,加之城内街市庞杂,城外县城、集镇、村落又是星罗棋布,更加令他摸不着头脑,直也是手足无措,便也在此地荒废了数日。 他感觉,自己快要迷失在了这个具有魔幻色彩的城池里。从前,他静心修道,且又性格鲁直刚正,做一件事非要做到出神入化不可,一点瑕疵都会让他忍无可忍。这是他武功上的追求。所以这些年,他内外功法进步颇深,只是对这个江湖中间潜移默化的变化,却不甚了了。 张正陵觉得自己有些老了。老到不想再去琢磨这个世界了。他只感觉自己白长了一双眼。无论如何,他都看不太懂这江湖上的奇事怪事,有些简直是骇人听闻,可人们习以为常,并且麻木地接受。 罢了罢了,自己只不过是应门主的派遣,特来协助少林追查火佛舍利的下落罢了,何须多管江湖上的闲事? 张正陵此行带了十几个正一门中的弟子,诸君也见了,那晚群仙林里的那一道“青光绝杀阵”,也未奈何那个白衣雪公子如何,正因为此,张正陵其实对这些晚辈并不太满意。因为,他们内心杂念太多,当下之世,已经没人能做到心意纯厚、情坚志贞了。这是一个五光十色又光怪陆离的江湖,就像是一个个舞女身上的飘曳长裙一样,潋滟着宛若湖光粼粼的灿烂,致使人疯狂,亦让人迷失。 只是站在那纷纷攘攘的街道上,张正陵就觉得窒息。一种庞大的、无形的压迫力像是乌云一般侵袭而来,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上,顷刻之间便是狂风骤雨。 人群像是潮水一般,正面着自己惶惶而来。他们在想什么,内心里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和伤痛,这些都让此行的结果,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正如人们俏白的脸上那晦暗的色光,你不知道那些看着像是在脸上,实则不是在脸上的情绪和伤痛究竟是何意义。 他在琢磨,他在思考。考量在这场游戏里的参与者们的心思和身份的代表立场。一直到那天,当他见到那两个少林寺的“代表”。广目天、多闻天。 那天,在接应人引荐下,正一门的张正陵张真人早早便洗漱完毕,重新换上道袍,赤手空拳便去会见那少林寺内的两大高手。到了那家茶楼之后,却见少林二天王还未来,他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的缘故,便静坐下来,先行叫上了好茶,捺心静候。 不多时,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强劲的灼风,呼呼烈烈,满树在骄阳下似燃烈火,熠熠生辉。身后的正一门人间天地色变,手已经不由得攀在了剑柄上。张正陵蹙眉沉眼,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手上欲待出鞘的宝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 二天王 张正陵在约定好的茶楼久等,他倒还显得镇定自若,只是身旁那个随从的正一弟子还是太过年轻。他只等了一刻钟,便已经按捺不住焦恍之心。 “正陵师叔,那少林的贼秃何故怠慢如此?劳烦师叔你苦等在此,自己却迟迟不现形。”那年轻弟子恨恨道。 张正陵微微蹙眉,责备道:“承德,休要胡言乱语。我等正一与少林乃同为出家之人,所奉不同,其志乃同,你因何出此狂言?比起李觉新,你可要差的远了!” 受了斥责,那少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实也是不好看。只见他眉眼间暗露激恨之色,便说道:“正陵师叔,约定时间已过,可那少林门人迟迟不来,分明是没把我正一放在眼里!徒儿受辱是之小事,但师叔乃是当今正一翘楚,乃至在武林中无有不尊敬者。如今,少林寺如此怠慢,岂不是没把师叔放在眼里?没把正一放在眼里?” 听他出言相激,张正陵只是冷哼一声,厉声道:“正一门是全正一门人的正一,不是你一人的正一。此事关正一门的荣誉,我等稍等片刻又如何?况且现在我们嫌疑未雪,少林人难免会有猜忌疑虑,你若是在此关头还出言不逊侮辱少林,不怕少林怪罪我正一门教徒无方吗?” 那少年人站在张正陵身后,他自然没有发觉那少年人的暗恨之色。他似乎还不罢休,惊诧道:“师叔何出此言?我正一门人又怎会做出那种匪类之事?我看就是他们少林内部出了内鬼,先是九秘宝之一的《普罗经》丢失,后又是火佛舍利被盗以至于流落江湖。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少林,他们故意抛出火佛舍利是被正一门人所盗,为的就是将自家的丑事丢到我们头上!” 张正陵快要被这个小辈气到发笑,在他看来,他武功在正一里算不上年轻一代的扛鼎,反倒是城府和心计却是一等一的老手。 “好了好了,受师哥所托,我这才带你出来执行门内任务,你可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此事就此作罢,你休要再提了。”张正陵只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那少年人吃了闷亏,只心中暗暗生恨,可迫于师傅和师叔的压力,也只好乖乖闭口不言。心想:“你们眼里全都是李觉新,一天到晚都是李觉新长,李觉新短的!我哪里不比他强?哼,他不过是一个会讨人喜欢的软面团罢了,何有男儿骨气?” 在他看来,正一年轻一代的翘楚李觉新,不过是个只会阿谀奉承、偷奸耍滑的废物。论武功,他李觉新未必有他赵承德厉害!可这个世道,人们就喜欢李觉新这样乖巧懂事的白面少年郎,不喜欢敢作敢为的骨气男儿! 也难怪,在正一里,年轻一辈里高手层出不穷,如同百花齐放般,令人目不暇接。可李觉新偏偏得到了全派上下的认可,成为了正一门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而他赵承德,只能屈居第二。一个万年老二。 且看这少年,约莫十仈ji岁的青春模样,且眉目英朗,口鼻方直,道髻高簪,蓝袍朝身,也是自有风骨。只是若是细瞧,在他的眼睛里,有着那么点浑浊逆乱之气,似谁都不服之感。好一个少年郎! 他心中忿恨不平,只觉得门中太过看重那样的白皮女人相的少年,而将其他弟子视若罔闻。于是乎,便有江湖人嘲笑正一,说是新一代的武林正统,怕是要被一个娘里娘气的人统领了。正如他所言,他丢面子事小,而正一被人群嘲便是不可。 正待他暗自腹诽心谤着,忽感周遭空气陡然一荡,灼热之感忽盛欲狂,阵阵炽风从门窗各处刮袭而来,弥漫了整间茶室。他们所处之地,乃是这茶楼的二楼边角位置,正好可以瞥见下方迢迢长街,而只一眨眼间,夏时的阳光好像突然增强,令人目眩。而街道两旁的树木花草似要熔燃,似有流火从天而降扑沾万物。 赵承德感受到了源自半里开外的惊天压迫感,只一瞬间,他的手已经本能地攀在了剑柄上,眉眼一沉,激荡出一道凶悍的寒芒,如若猛虎匍林,欲待出山。 张正陵微微蹙眉,轻叹一声,幽幽道:“看来,他们来了。” 说着,便将手按在了赵承德几欲出鞘的宝剑上。赵承德忽感一阵清爽醇厚之力压制下了他内心的恐惧和紧张,疑问道:“师叔,这是何人,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力量?” 张正陵淡淡一笑,沉声说道:“这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两个人!” 话虽如此,可也还是令赵承德难以置信,这两人的力量堆叠起来,竟然有令天地色变之力,实在是令人内心惶惶不安。 顷刻间,那股炽热感欲甚,而有张正陵的内力加持,赵承德这才没有被这股犹如熔炉一般的热流逼溃。他吞了口唾沫,眉眼之间俱是厉色。他不是一个畏难的人,相反,他越是见到强悍的人越是兴奋。兴奋地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狂喜和腰间的宝剑! 只见他微微压低身姿,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可是他也明白,若是没有正陵师叔的内力庇佑,自己恐怕会被这股庞大的气息压垮。 正在他兀自彷徨间,忽闻窗边有人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正陵真人。” 其声如瓮钟,浑厚沉闷,只那么轻描淡写一声,便已经是气势滚滚,震颤地赵承德心神俱荡。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朝窗边望去。 只见左边窗户里,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人。那人身着鎏金甲胄,足蹬云翘虎头靴,头戴金轮冕冠。其人愈加显得身强力壮孔武有力,面色赤红,威仪万丈,宛若神魔降世。而最为可怖的乃是他腰间盘着一条赤色大虫。头延伸至那人肩膀处,正冷着眼对着他们吐伸着蛇信子。 在另一边窗户,也站定了一人。而那人与此人无异,只是脸色青白,神情俱厉,一双怒眉直入云鬓。手中拿着一柄伞,上纹符箓,格外耀眼。 张正陵笑了笑,起身抱拳道:“好久不见,二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 二天王(其二) 赵承德只感觉自己犹如深陷泥潭之中,举步维艰,进退两难。他的内力像是融化成了胶装,粘稠凝滞,任凭他怎么往上提携,也纹丝不动。他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火炉之中,混沌疲乏远超过外面刺眼的光线和灼热的夏日。 待那两人进到茶楼来,赵承德此种感觉愈甚,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缓慢起来,像是一个肺痨病者的喘息。赵承德惊骇不已,因为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二人是怎么进入茶室内的,只好像是眨眼间就凭空出现了一样。 张正陵嘴角带着浅笑,将手攀在了赵承德的手上,把露出了剑刃的剑忽地往后一按,笑道:“二位,既然来了,何不坐下细细品茗?” 那赤面男人瓮声道:“既然正陵真人有如此雅兴,咱家自当奉陪。” 说着,便与那青白面相的男人一同坐下,张正陵为他们斟茶,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他们仨便互敬各自啜饮一口。不提。 赵承德满身是汗,额角青筋暴起,不断跳动着。他长长出了口气,待他们坐下来,才感觉重压在身上的无形大山这才消散。 他细细盯着这二人,待张正陵与那二人饮罢佳茗,便道:“二天王,贫道听闻少林四天王一齐下山,为何只等到二位天王啊?” 那赤面男人将茶杯放下,说道:“他们二位临时有事,且此事不小,座上便派了他们二位一同前去。而这边事关少林至宝火佛舍利,也不得不来监督,所以我们俩便来了。” 那青白面相的男人笑道:“因为那事耽搁了片刻,还请正陵真人见谅。” 闻言,张正陵微微一笑,微微低垂下眼眸,淡然道:“二位何必如此客气?自上次一见,已有数年,今日我等因一些误会再见面,正好可以叙叙旧。” 那赤面男人笑道:“是不是误会,这得寻的法宝下落才知。不过,有正陵真人坐镇,我们也放了心。” 张正陵微微一笑,悠然说道:“天王谬赞,在下比之二位还是差了很远,这不是,在下因教徒无方,已经远不如少林。因见了二位威仪撼慑,门中弟子只道是身如磐石了。” 言罢,那两人一齐看向赵承德,若不是他提及,恐怕他们根本就不会发觉到他。对他们来说,这个少年的气息和内力实在是太过微薄,弱不可探,细若稚蚁。只那么轻瞄一眼,赵承德只感觉自己形同**,被他们里里外外看了个明白。一滴汗珠从他脸上划下,有些痒痒的,却不敢伸手抓挠。 青白面相的男人随口道:“这位便是最近那位正一门中,乃至在半壁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李觉新了吗?” 听他口气如此轻淡,如同在说一个根本不想干的小人物一般,赵承德脸上忽而一红。那青白面相的男人虽然说的是李觉新,可是在赵承德听起来,却是一百般个折辱。那人不光忽视了他,还忽略了正一之尊威。心中经了此一番被轻视的屈辱,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我也就算了,竟然连李觉新在你看来也是不入眼吗?!”赵承德虽然心里暗恨,可是却无法言表,他被这二人炽热的内力震慑之后,身体像是脱了水一般有气无力的,甚至想就此倒头睡去。 见状,张正陵微微一笑,打了圆场道:“这位不是李觉新,但他却也是我正一新一辈分的翘楚。” 赤面男人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轻瞥了一眼赵承德,只见这少年此刻面色赤红,甚至比他的脸还要红。他身子因为脱力和气愤而微微打颤,一双刀裁玉眉微微颦蹙,一双眼角上勾的丹凤眼却是格外有神,饱噙着不甘与坚贞。 赤面男人微微蹙眉,心想:“此子戾气太重,正一门也算是江湖上久了去的名门正派,何故收纳一个这样的品卑性劣的贼胚小子?” 青白面相的男人深知赤面男人的脾气,怕闹了不合,耽搁了此次行程,又将少林与正一置于尴尬境地。想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此子气度不凡,根骨极佳,正陵真人没看走眼。不知爱徒如何称呼啊?” 张正陵本想替他作答,此事也就罢了,可不曾想赵承德突然倔气冲脑,凛然道:“晚辈姓赵名承德,师从正一纯陵真人门下,在此拜过二位前辈!” 说着,他铆足了劲,道袍呼啦一声震响,抱了个拳,权当礼毕。 张正陵心中一震,随即瞥了一眼那边二位,却见他们面容呆怔地看着赵承德,只不作言语。 见状有些沉闷,张正陵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此子乃是我师兄张纯陵的高徒,此次下山追查火佛舍利下落,便是由他协助贫道。” 赤面男人把玩着茶杯,悠然道:“原来是正一五侠老三张纯陵的爱徒,怪不得有如此傲骨!” 听他语带讥讽,赵承德脸上又是一红,面子有些挂不住,刚又想给他个下马威,便暗中被张正陵按住了手背。他轻轻拍了拍赵承德的手,却直感股股清爽之意犹如泉涌一般层叠而来,顿时让他内心的情绪安定了下来,就连因那二人的内力所压迫的沉重感,也消解了三四分。 赵承德看着那人身上的赤蛇,却见那蛇盘在赤面男人的肩膀上,探着尖削的脑袋,瞪着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睛,呲啦呲啦吐着蛇信子,像是在端睨着赵承德一般。 “哼,一个名门正派,竟然玩蛇!也不怕被武林人耻笑!”赵承德心里忿恨地想着。可他正这么想着,那赤蛇忽而发出了一阵尖锐急促的呲啦声,格外诡异可怖。 赤面男人微微瞥了一眼自己的赤色之蛇,随即伸出手在它的脑袋上安抚了几下,冷不丁地蔑笑了一声,这笑声忽而在这间雅致安静的茶室内响起,显得极其突兀刺耳。 青白面相的男人笑了笑,随即喟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纯陵真人的门上爱徒,怪不得有如此气魄。正一五侠名震天下,就连弟子也是如此丰神朗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 正一五侠 青白面相的男人话一说完,见众人面色略有缓和,便也宽和了许多,暗暗松了口气,瞥了旁边赤面男人一眼,心想:“他秉性耿直豪爽,难免心直口快,此般节骨眼,若是惹怒了正一门人,会对我少林大不利……” 张正陵也是哈哈一笑,摊手对赵承德说道:“这位英豪之气满身的,乃是少林四天王之一的广目天。而旁边这位英朗之气的白面豪人,便是那四天王之一的多闻天了。他们俱是武林前辈,功绩累累,受无数人礼拜,何不再向他们,只恐怕又要笑话他了。他们二人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只是他们时常在各个方面较劲,彼此互不相让,像是两个几辈子的老冤家一样令人莞尔。 正在此时,离此地天南海北的某个地方,一个身着玄色裹身道袍的人正在静心打坐,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此人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揉了揉鼻子,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背后念叨我了?”这人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身影,悻悻然道:“大概又是那个名叫赵承德的吧……可恶,等你回来,我一定把你打在地上,爬着走!呃……好冷啊……” 再一看去,原来此人不是身处炎炎夏日之中,而是在雪山之巅。只是在另一边,赵承德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外面是灼眼的夏天白昼,茶室内气氛却是降至冰点。 广目天脸色甚是难看,面子似有些挂不住。此时,倒是多闻天先打破了沉默,笑道:“言归正传,火佛舍利至今下落不明,座上可是激恼不已,若是不把这法宝找回去,恐怕我与广目天就别想回去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 盗宝贼 多闻天此般一说,介于目前众人的情势,张正陵便也是顺着他打圆场的台阶下道了。他笑了笑,捧起茶杯,冲二位远道而来的少林天王道:“二位,此事我等还当细细商榷,关于火佛舍利的下落,不知二位最近可有何消息?” 三人茶水饮罢,广目天恨恨道:“实也是那武林上某个不良小贼所为,午夜打破火佛塔,盗我少林法宝。正巧那晚全寺施行戒醮,僧人们都在法场,却教那小贼占了空当。” 张正陵问道:“那贵院又是如何知晓那火佛舍利流落此地,又是因何人消息将盗宝嫌疑推脱到正一弟子头上?” 鉴于广目天的脾气,此事倒是多闻天抢先答话了,只听他喟叹一声,幽幽道:“此事也巧。那火佛塔年久失修,本打算将火佛舍利取出修葺一番,可奈何一些琐事,此事便耽搁了。只那晚正值戒醮法会期间,得力武僧下山去执行另一项任务,留守火佛塔的唯有一十八位罗汉。” 赵承德眼睛一亮,抢话道:“可是那大名鼎鼎的少林一十八位罗汉?”可见三人俱是略带责备的怪异眼光看自己,便是诺诺低头,不再言语。 多闻天自觉面子有些挂不住,心里想道:“这说出去实在不齿,令堂堂少林蒙羞。在小辈口中大名鼎鼎的少林十八罗汉眼皮子底下,将法宝盗走,实在是显得我少林无能。” 张正陵也责备地看了赵承德一眼,心想:“小子,你可要坏事了!怎么就不知道收收急性子呢?这不是当着少林人的面打少林的脸吗?” 他苦笑两声,说道:“你瞧,我门中教徒无方,这才使他如此性急。多闻天还请细细道来。” 多闻天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说来也是我少林之耻。正如赵小兄弟所说的那样,那晚守火佛塔的,便是少林十八位罗汉了。当晚,那贼子暗中潜入少林,避过了众多巡戒僧人,而十八位罗汉俱也是没发觉。” 张正陵惊诧道:“这可真是不得了,此人竟然能在十八位罗汉眼皮子底下将法宝盗走,莫非是从前那‘妙夜郎君’重出江湖了不成?!” 多闻天苦笑两声,幽幽道:“妙夜郎君的传说消匿于江湖久矣,可此事绝非他所为。”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那人也真是厉害,躲过了十八罗汉的耳目不说,竟然嚣张到事后明目张胆地挑衅十八罗汉。” 张正陵惊疑了一声,说道:“这又是为何?莫非那贼人就是想要别人发现他不成?” 多闻天面露苦色,说道:“或许他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好折辱少林吧。他盗得了火佛舍利,临走前还不忘跟十八罗汉打个招呼,于是他们就大打出手。可据他们回忆,那人身形飘忽,行动起来如同鬼魅,且武功变化无常。整个武林的武功,乃至一些已经消失门派的绝活他都只身俱全。说来惭愧,少林十八罗汉也算是在江湖上有些虚名,可却奈何此人不得。一番交手,便败落下来,那人便拂袖离去……” 说到这里,多闻天长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十八位罗汉一齐对付一个江湖浪子,竟然奈何不得,实在是少林一件耻事。 张正陵思忖片刻,心想:“武林武功一应俱全,甚至包括早已经消失的门派武功……轻功如鬼魅……当今天底下,还有此等高人吗?” 可是他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接着,一段往事和一个人的名字便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要说这天底下真有哪一人可以做到样样武学融会贯通,而且轻功犹如鬼魅,那恐怕只有她了。 可是,一想到此人,张正陵又犯了难。因为这个人,她不是江湖人,而且她已经在几年前死了。这个人便是在一开始包括后来文中出现过几次的人,夏国的公主长孙珏。她算得上是夏国最传奇最有趣的公主,恐怕从夏国建国二百多年,乃至历代历朝,都没有过像她这样流芳百世的公主了。她同时也是石业兰的妻子,若生兰的母亲。 瞧啊,都过了这么久,她还依旧留存在人们的记忆里,提及便是春天般的馥郁芬芳。 张正陵半晌不语,只是略显愁眉苦脸地思索着。这个人,在夏国千不该万不该再提起。而作为始终依附于夏国皇室的正一与少林,更是不该妄自揣度。 见他面露难色,广目天问道:“正陵真人为何突然沉默啊?是不是对那个小贼的身份,已经有了眉目?” 张正陵长叹一声,幽幽道:“要说起这样一个人,天下恐怕只有她了……” 见他神情极其古怪,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广目天与多闻天二者互视一眼,忽而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因为他们也想起了唯一能做到这样的人。 广目天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喃喃自语道:“不会吧……她不是已经……已经死了吗……” 多闻天连连摆手,说道:“这绝对不可能!一个死者怎么可能复生,还跑到我少林盗宝呢?!” 三人沉默一阵,空气里有一丝诡异的寂静。赵承德偷瞄着他们,心里却浮想联翩,思忖道:“师叔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为何提起她,却是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龃龉之态?” 这时候,广目天首先从沉默的泥潭里挣脱,断然道:“此事绝非那人所为。而且,我们也不该再提起她了。正一和少林乃是武林正统,归于皇家。切莫做这种妄自揣摩圣上宗族之事……” 可是,若不是她,还会是谁呢?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做到集百家之长,扬长避短,且行若鬼魅?他们仨想来想去也没有锁定一个明确的名字。 于是张正陵问道:“关于那个盗宝小贼,还有什么信息吗?比如,他的大致年龄和相貌,或者……性别?” 多闻天喟叹一声,苦笑道:“那晚无星无月,夜色如漆,而且那人身着一身黑色大氅,脸带一副凶兽面具,根本无法分辨其相貌身形。只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 传说 “只是……”多闻天顿了顿,蹙眉看着张正陵,接道:“据那晚看守火佛塔的十八罗汉回忆说,那人说话声极其低沉,且略有鼻音,应该是个男人……”他微微蹙眉思忖,稍后又道:“据他们所说,那声音倒是挺有磁性的,且极具威严,身踞高塔之上,犹如神明……” 一旁的赵承德一听,差一点就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紧紧抿着嘴唇,心中窃笑,只感觉这大和尚的描述太过于模式化,就像是那无数本小说里描绘的大反派们自带的气场一样:神秘、冷寂、威严肃穆,甚至有一种将“恶与暗”浪漫化的幻想。他心中想:“不过就是个盗宝小贼,可你们却把他视若神明,就算他武功盖世又能如何?贼终究是贼,把贼视若神明了,岂不是本末倒置?也难怪面对十八罗汉,那人还能从容脱离,原来是你们拜佛的,把他当成神明了!” 此番腹诽自是不会有人知晓,可是广目天身上的那条赤蛇却探着脑袋,盘着身子,一双阴毒的黑眼直愣愣地盯着赵承德,又发出了几声呲呲声。 赵承德有些狐疑,心想:“这蛇为何一直盯着我看?莫非是条美女蛇,想要炼化成仙,变chéngrén身爱上我吗?” 正当他这么想着,那蛇竟然将尖削的脑袋向后缩了缩,赵承德明白,这乃是蛇类进攻的信号,于是心中一寒,往后缩了缩脖子。 广目天伸手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宝贝赤蛇,沉声唔哝了几句偈言,那蛇便安稳了下来。 张正陵给赵承恩使了个眼色,他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是何意,但也知道自己还是做一个心无旁骛的旁听者比较好。 言归正传。张正陵“咳”了一声,又接着多闻天的话说道:“这么说来,此人应该是个男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得知这个胆大包天的盗宝贼不是女人以后,张正陵忽然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想让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玷污了一代公主的美名。 张正陵疑惑道:“那为何此事会与我正一门联系起来呢?照目前来看,此人该是个自成一派的江洋大盗,而绝非与我正一有关。” 广目天说道:“概是如此。只是据守火佛塔的十八罗汉后来说道,那人分别使出了少林、正一、天工阁,甚至是早已经消失的铁剑堂和红叶派的武功。少林与正一武功绝不外传,这乃是武林公认的规则。于是我那寺中弟子便问他来路,以为他是少林或者正一的人。只没想到那人临走前却说他是正一门人,若是有心,去临江城来取火佛舍利,此物由他暂且保管了。” 说完,张正陵苦笑起来,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广目天王,此贼子来路不明,只不知从哪偷学来了我派与少林的武功,这是其一。其二,他说是正一人,多半也就是想嫁祸于正一,贵院怎可轻信?” 多闻天点点头,接口道:“正陵真人言之有理。可是火佛舍利乃是我寺最为重要的法宝之一,丢失绝非小事。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且请正陵真人见谅。” 张正陵淡淡笑了笑,说道:“多闻天王不必客气,我派与少林历来交好,那小贼分明是想挑拨关系。而我正一也会尽全力协助少林,证明此次盗宝之事绝非我门中弟子所为,以雪江湖宵小诽谤之污名。” 广目天沉声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有正陵真人协助,此事定能很快水落石出。” 张正陵蹙眉道:“可此事还有很多不明了之处,如今我们的线索太少,对于那个盗宝小贼的身份也是知之甚少,这临江城内外如此广阔,我们该到哪里去查询法宝下落呢?” 多闻天笑道:“这倒是不难!” 张正陵一怔,怀疑道:“莫非二位已经有了法宝下落?” 多闻天沉声道:“正陵真人可知,此地在很久以前,曾经盛行过一个神秘的教派?” 张正陵思忖片刻,忽而眼光一闪,说道:“你是说,狐仙教?” 多闻天哈哈一笑,悠然道:“正是此教派!” 张正陵说道:“可是,这狐仙教与贵院之法宝,又有什么关系呢?” 多闻天说道:“这要说起来,可就牵扯的太广、太远了,甚至要说起一些上古时期的神话传说,还是概略而叙吧。” 原来,此地的狐仙教派,是个在前朝盛行一时的力量,其中信徒颇众,只是到了当今,已经式微。在经历了上一次武林大战之后,其便销声匿迹,蛰伏于盛如百花的武林之中。而这个狐仙教派,从前就有传言,远古时期的五大魔神“涂巫舍”、“赤陀罗”、“毒暹罗”、“榭厄舍”、“芬泥舍”中的“涂巫舍”,就是被此教派暗中控制,并沉睡在此地。而此魔神主司“风”、“林”、“雾”,代表世间的“安宁”与“信仰”。地上十年,相当于它的一天,虚实化相,久经涅槃。其多数时间都是在混沌之中沉睡,唯有所护之物受损,才会从混沌之梦中醒来,维护人间秩序。只是此魔神所须力量极大,而火佛舍利乃是少林先祖之一的火佛身殒之后,炼化而成的法宝,包含了其一生之精悍内力,力可斗转星移,实在是妙不可言。而让“涂巫舍”醒来,并有足够的力量不使其过早陷入沉睡,火佛舍利便是那最好的“养料”。 听完,张正陵只感觉云里雾里,像是从远古到现代,从神话再到现实中遨游了一番,云里雾里,不知其味。他只感觉太过匪夷所思,讶异道:“可这终究只是神话传说吧?至于那涂巫舍存不存在,这可不好下定论……用火佛舍利唤醒魔神涂巫舍……可真是天方夜谭!” 多闻天也是苦笑两声,喟叹道:“可江湖上忽然有个传言,不知正陵真人知不知道?” 张正陵微微一愣,便问道:“是何种传言?” 他素来喜静,且上次大战过后,就一直隐居在正一的后山,对于近年来的一些江湖传闻,可是知之甚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 狐仙教迷窟 张正陵狐疑道:“传言?是什么样的传言?” 他向来是不轻信传言的,因为他知道原本一些只道是寻常的琐事,在经过江湖这个加工机器过后,就会变得匪夷所思,具有很大的误导性。加之他生性喜静,常居正一山后一间草庐之中,体悟功法,窥探天机,更是对江湖上的零言碎语盖无所知。 多闻天笑道:“正陵真人久隐山林琢磨致圣绝学,对人间百态知之甚少。这最近江湖上有消息传言,那狐仙教派之所以能控制住远古魔神‘涂巫舍’,是因为此教中深藏一个重大秘密,这个秘密事关一种前所未见的‘力量’,可是让人长生不老,甚至可令死者复生!而这个秘密的所藏之处,就在临江城北的那五个集镇里面……” 听到这,张正陵不免失笑,摇着头喟叹道:“多闻天王,你与我皆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讲究‘炼心’,为何天王还对此般神话传言感兴趣?岂不是自惹烦恼耽搁修行?” 多闻天笑答道:“可我们侍奉的,就是一些人们认为是神话传说的人物啊。” 张正陵苦笑道:“这关系到人们的内心信仰问题,信仰看不见摸不着,只是一种精神上的力量。我门中的三清祖师和贵院的佛陀,只是一种形意化的精神力量罢了,最终目的,不过是求人心地向善,而绝非让人醉心其中,忽略现实之至善至美。” 多闻天闻之坦然而笑,喟叹道:“正陵真人果然心贞志坚。也却是如此。只不过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是传言,我们也得去打探打探,且看看这贼子有何盘算。” 此番探讨下来,众人也是觉得目前线索阻断,消息闭塞,唯有循着这一丁点有些令人诧异的神话线索,继续追查下去。有了目标,便有了行动力。他们暂且休息半天,准备次日动身。而此时的吴雪和蝶梦,正在去往冷水集的马车上。 与此同时,在临江城外,北边的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间,一座孤独的凉亭里,几人正兀自盘算着。 若是细细瞧来,这四人里面,倒是有个人算得上是老熟人。她身着一袭紫衣,外面披着一个斗篷,还沾有点点晶莹的雨珠。显然她是冒着雨前来,来之不久。 “这山间的天气可真是多变,刚才还晴空万里,此刻却是像那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她摘下兜帽,露出了真容,正是金织。 一个年龄与之相仿的少年回头见了金织,不由得笑道:“用小孩子来形容此地的天气,可能不太恰当,用金织姑娘的脾气来形容,可能最为恰当。” 金织冷笑着瞥了他一眼,那少年顿时退后几步,摆手道:“你们瞧,这不是说变就变了吗?!” “你想找死吗?”金织冷笑道。 那少年喟叹一声,幽幽道:“金织姑娘的幻术可谓是天下一绝,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了……” 见他们二人隐隐有掐架的态势,旁边一人便出言打断道:“好了,此事的布置差不多完成了。只要等那人把火佛舍利带到,就可以唤醒‘涂巫舍’了。” 说话人是个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左右,神情间却又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冷淡与疏离。 那个少年挠挠头,疑惑道:“薇棠姐姐,我们费这么大功夫,又是将我们的人换进府衙,又是跑到这阴雨霏霏的山城边,究竟是打算干吗啊?” 那个被叫做“薇棠”的女子却冷冷淡淡地盯着他,只是说道:“这是上面的意思,你我无需多问。” 那少年被这么一说,登时有些赧然地笑了笑,苦笑道:“薇棠姐……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这时候,边上的另一人将目光从连绵缥缈的雨丝中抽回眼光,山间的云霭和雾气,似乎也濡染了他的眼睛,一片淡漠的朦胧,怎么也让人搞不明白这人的眼睛里面究竟有一种什么的世界。而他的面容也是不冷不淡,看不出一点可能透露出感情的表情,就是这么淡漠地看着那少年和金织,开口道:“少林和正一那边,有消息吗?” 金织说道:“少林原本是想要同时派出四天王的,只是那边的人也已经开始行动,少林发觉到了什么,便派出了持国天和增长天。追查火佛舍利一事,便由广目天和多闻天前来。” 那男子问道:“正一门呢?” 金织微微蹙眉,斟酌道:“正一门派出的,好像是一个早已经消失在江湖上很久的人……名字嘛,好像是叫张正陵,哦对了,还有一个新一代的二弟子,江湖人称‘傻子’的……” 话音未落,倒是那少年人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捧腹道:“傻子嘛……我知道了,原来是赵承德那个傻子……人傻就不说了,名字也这么一老古板,也是傻里傻气的!” 见他们三人一同冷冷看着自己,那少年顿时止住了笑,“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是他啊……这次正一门的那个李觉新,没有来吗?素来听闻他乃是新一代武林的翘楚,我倒是很像见识见识他是身手究竟如何……真是可惜……” 金织淡淡道:“这恐怕倒是要让你失望了。李觉新现在不知在何处修行,就算是他来了,恐怕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少年一听,顿时想要发作。对于他这个新搭档来说,这个少女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尖酸刻薄。她性子很冷淡,为人也是我行我素,有什么事从来不跟他商讨,这让他感到很是不爽。 于是他们俩互相拌嘴,又快吵了起来,这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薇棠和那个男子并没有感到很意外,好像对他们两这种旁若无人,略带孩子气的争执司空见惯了。 薇棠轻叹一声,打断道:“好了,该动身了。正巧有几个天都来的小老鼠贸然闯了进来,谁去制止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 线条交织的网 薇棠见那少年和金织又因为一些琐事吵了起来,甚至有掐架的趋势,便立马阻止道:“除了少林和正一外,还有一些人闯进了这盘棋局里。根据府衙里面的人报道,好像是天都的玉舞焉,还有一对身份不明的少年少女。” 那少年立马从争吵中回过神,兴趣满满地问道:“玉舞焉?可就是最近那个被皇帝老儿敕封为女公爵的那位?” 薇棠点点头,说道:“正是她。而她因为追查反贼的缘故,带着督京卫来到了临江城。” 那少年冷笑一声,说道:“定国五公爵之一的玉家,玉抚盛的孙女,夏国第一个女公爵,嘿嘿……真是有趣……” 金织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了,你不会又想去挑战人家吧?玉舞焉虽然尚且年少,但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远胜于你,你不会想去自讨没趣吧?小心任务没完成,就被她和那些反贼一起关进天牢里面去了。” 那少年冷哼一声,悠然道:“这倒是未必,就算她身怀绝技,好歹我也曾经是悬剑堂的人,她能奈我何?” 只是他话一说完,却见金织暗中给他使眼色,那少年偷偷瞥了一眼薇棠,只见她神色黯然,眼神好似这山间朦胧的雨雾一般,不免寂寥。他自知绝不该提起往日那段回忆,便立马改口道:“哈哈哈……我,我说着玩的……” 不多久,薇棠便恢复了平静,对金织和那少年道:“这次,从天都来的,不光只有玉舞焉,还有其他几个小老鼠混进来了……” “小老鼠?”那少年懒洋洋道,接着冷笑一声,胸有成竹道:“其他人来的再多又能怎样?要不要我去打发了?” 这时候,那男子忽然开口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小老鼠,而是猫。其中两个好像是宇文家的公子,还有一个是潘家的女儿。” 那少年诧异道:“什么?!连这两家都派人来了?”说罢,他神情间有些狂热的气息,喃喃低语道:“五位公爵,来了三个,这下有趣了……难道是我们的计划被察觉了吗?” 那男子沉声道:“应该不是因为我们的原因,而是因为朝中的党争。玉家这一代无男丁,按道理来说这公爵之位多半是要到此结束了。可没想到皇帝却打破了惯例,封玉舞焉为爵,继任玉家在朝中的资本。只是这样,难免会招到很多阻力。而五卫郎之间,似乎也是有所嫌隙,互相拆台。为保全玉家在朝堂之上的地位,作为姻亲关系的宇文家恐怕不会袖手旁观。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朝中的人盯着,所以便派了两个小辈前来援助玉舞焉……” 说完,殊鱼已经是一头雾水,他理了理满脑袋的乱麻,抱怨道:“呃……关系好复杂……” 薇棠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的任务,千万不能出差错。另外,还有两个人比较有意思,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何来路。” 殊鱼抱着脑袋,嘟囔道:“啊……真是麻烦,怎么原本一件小事,结果牵连出这么多人,这两人又是谁?” 薇棠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两人年龄相仿,据府衙内我们的人的消息,这两人来到临江城已经有段时间了。其中的少年,前段时间曾经出入过群仙林,结果跟其他江湖人大打出手。而那个少女的身份就更是神秘……城中我们的人没有打探到她的一点消息,只是听那晚在群仙林里的人说,那少女似有类似幻术的法子,让人看到了万顷花海,还有无数的蝴蝶……” 殊鱼笑道:“那少年估计也是个花丛浪子,要不然怎么会与群仙林里的人争风吃醋呢?至于那个少女……”他瞅了一眼金织,古怪地笑道:“看来……我们的金织姑娘可是遇到了同行呢,不知她们的幻术,孰高孰低呢?” 金织神情间有些游移,只见她眼神闪烁,眉头轻蹙。良久,这才说道:“关于这两个人,没有其他消息了吗?” 薇棠答道:“没了。怎么样,这两人要不就让殊鱼去打探打探?” 殊鱼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道:“好啊,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正好闲的没事干呢!” 可是,金织却忽而说道:“还是我去吧。” “你去?”殊鱼狐疑道,他只感觉今天他的这位搭档有些奇怪,眉宇间总有些郁色,神恍心惚,跟往日那种武断干练的态度截然相反。“怎么,不会是因为听说有人使用幻术,就想要去和她比试比试吧?” 金织却罕见的没有发火,只是冷冷淡淡道:“我对她究竟是什么人没兴趣,只是不想外人打扰了我们的计划。若是让你这冒失鬼前往,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乱子……” 殊鱼正待发火,便被薇棠打断,只听她说道:“打探那二人的来路,就交给金织了。” 殊鱼讶异道:“那我呢?我自从上次处理掉那些掉包官员的琐事,就没有一件任务,很是无聊啊……”他心有不快,自从他和金织这个姑娘成为搭档之后,自己干的只是一些擦屁股的收尾工作,根本就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薇棠说道:“你就去暗自盯着玉舞焉好了。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里,很快你们便会见面了。” 殊鱼一听自己要去直面这个声名显赫的女公爵,顿时心花怒放,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怎么样,要不要让我把她抓回来,让那人处置?” 薇棠说道:“不用。她在这件事里面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必要跟五卫郎正面交锋,让他们内斗自损,岂不是更好?” 最后,她还嘱托道:“你们俩只是盯防他们,不要让他们插手此事,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他们一点下马威。最重要的依旧是唤醒涂巫舍……” 金织和殊鱼领命而去,不久在途中分道扬镳。在他们走后,薇棠微微叹了口气,幽幽道:“真正一对冤家……只希望他们不要惹出乱子才好……” 那男子轻声笑了笑,说道:“你已经处理的很好了。往后,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好了。” “你相当甩手掌柜吗?”薇棠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那男子悠然一笑,便想外走去,步入了雨中,风中传回来一句话:“有你帮我,我也能忙中偷闲一回……” 薇棠看着他的背影,提醒道:“此地气候潮湿,对你的身体不好,还是赶快回去吧……” 山路下坡道后面传来他的话:“知道了知道了……等那人来了,这里恐怕就会变chéngrén间地狱,我还是趁此,看一看山间雨景吧……” 薇棠暗暗叹了口气,无奈道:“真是的……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线条交织的网(其二) 吩咐完毕,金织便率先离去,身形几个闪掠,脚尖踏过林间嶙峋巉岩,犹如雨中落叶一般,衣摆漫漫飘曳,落到下方的山林道上。戴上了兜帽,径直往山下走去。 不多久,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声,殊鱼也是落在了她身后,他眼神若有所思地瞥着金织,只感觉她今天无论是神态还是举止皆是古怪,便开口问道:“你没事吧?好歹我们搭档也有些时日了,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可是很有兴趣帮你解决的……” 金织淡淡一笑,连头也没有回,说道:“谢公子今日倒很有闲情逸致啊,若是以往又怎么会对这些无聊的零散琐事感兴趣呢?” 听她以自己的语气反将一军,殊鱼耸耸肩膀,无奈道:“只是你今天显得很是……” “很是什么?”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眉眼迷离,像是看着山道上的溟濛之景,又像是穿过这些迷障看到了其他一些东西。 林间窸窸窣窣飘着小雨,殊鱼只感觉她的细弱的声音犹如这些自然的声音一般浑然天成,宛若罄音。 “嗯……很是……心不在焉。”殊鱼斟酌半天这么说道。 金织半晌没有回答,反倒是让他有些难堪了。忽而,她停下了脚步,殊鱼只觉得有些气馁,一不留神,差一点接她后脚撞到了她。 只见她微微抬起头,掀起帽檐,视线穿过头的那么可怕,有我在,保证让她触摸不到**的核心。” 金织只有些担心他冒失,万一打得起兴,一秃噜嘴就将心底的秘密全抖漏出来,若是让玉舞焉察觉到什么,那他们密谋已久的计划,恐怕就要打乱了。 “你可不要小瞧她。”金织提醒道。 “怎么会小瞧呢?我很认真。” “你不要莽撞,只暗自盯着她,切莫冒进与她交手。” “记得了。还有何吩咐?” 金织抬起眼想了想,说道:“我们以盯防和佯攻、试探为主,目的还是为了唤醒涂巫舍。正一和少林的人估计很快就会到,不要与他们交手,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殊鱼笑瞥着金织,被她一发觉,不免将眼神移转,傻里傻气地笑了笑。 金织被他这么盯着,脸上也是不免一热,恨恨道:“你这么盯着我干吗?难道我脸上有字吗?” 殊鱼哈哈一笑,说道:“怎么说呢,总感觉……感觉你认真起来,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金织失笑道:“不可思议?是用来形容我的吗?可真是奇怪的形容。” 殊鱼问道:“对于那个涂巫舍,你了解多少?” 金织答道:“也没有多少。只是知道它在这里的某处藏身,具体在哪里并不知道。” 殊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只觉得她闪烁其词,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可他并不知道,在如他这样炽热眼光的观望下,是个人都会觉得不自然。 殊鱼喃喃道:“真是奇怪……你说要是唤醒一个魔神也就罢了,那人为什么要将少林和正一的人吸引过来?那不是自找麻烦吗?还是说,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 线条交织的网(其三) 金织心里暗恨殊鱼有些轻佻,哪有用这样灼热的、含义不明的眼光直盯着一个女孩子的?未免吓到人家。她也有些怪异地问自己:为什么在这样的眼光下,自己会觉得如此心慌意乱呢?如此想着,心绪便乱了,直到殊鱼又问了她一遍,这才回过神来。 殊鱼的疑惑,何尝不是她的疑惑?可是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对于上面的人的心思,他们一无所知。殊鱼有些担忧地看着金织,说道:“你可要小心,我追踪玉舞焉的地方,要比你远很多,待会儿正一和少林的人来了,必定会先到你那里……” 之前有个“内线”来报,玉舞焉追着那伙反贼已经跑到了定好的地点,五行阵之中的藏火镇。那里也就是殊鱼阻断玉舞焉的地点。说起这个内线,他一直在向他们透露着玉舞焉的行动消息,所以让他们行动起来颇为方便。而根据那内线最新的消息,他们已经按照计划把玉舞焉引到了藏火镇,而那里,将会是她此行的终点。而金织,则要去十几里外的冷水集去阻拦那几只小老鼠,也就是吴雪和蝶梦,还有宇文泰、潘欣欣。 金织淡淡一笑,说道:“我们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跟他们决一死战,我会躲在暗处观察,你也不可冒进……” 说着,二人已经行至山麓,出了林间小道,抬头便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片晦暗,而此时,正如金织所说,雨突然大了起来。两匹已经备好的马正结伴在林子里龇着牙啃树皮。 金织戴上帽子,解了马绳,衣摆一翻,便飘然上马,说道:“好了,我要先走了。” 那马扬起前蹄,嘶吁一声,便疾驰起来,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灰色的雨幕里。而殊鱼良久才回过神,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只刚才她那两句随口的叮嘱,却教他开心了好一阵。 良久,他暗暗地叹了口气,神色愀然,幽幽说道:“你总是说我,其实你才是那个最让人担忧的那一个……” 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的愁绪就像这雨幕一样,怎么也断不了。殊鱼轻叹一声,便翻身上马,回首望了一眼,便马不停蹄地向着目的地赶去了。 而在那之后的事,读者诸君也是知晓的了,金织暗中窥探秦如梦的内心,被她发现,反倒陷自己于不利境地,终是被她所控。 金织心里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宿命的相遇一样,当她得知在群仙林里有个名叫“梦蝶姬”的歌舞伎,便有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还在不断放大,不断强烈,最终变成了剧烈的心跳。她其实知道的,她要与这个久不谋面的姐姐相遇了。当她躲在狐仙娘娘庙里,通过心神来感应秦如梦之时,就有一种很是奇妙的感觉。既让她兴奋,又让她失落。她一下子回想起往日的情景,那时她被秦霖带了回去,成为了他的义女,而她也有了一个姐姐。 这个姐姐与她年龄相仿,略比她大一些。那时候,秦如梦对秦霖毕生的功法不太感兴趣,反倒不知从哪学会了一身的邪门幻术,而金织也被她吸引,便缠着她学习。 时光一晃而过,几年过去了。金织常常在想,若是自己当时没有离去,又会是一番怎么样的光景呢?可是如今的她已经无心细想。回忆这东西,只要是想想就必然有后悔之处。 金织身处狐仙娘娘庙内,运用幻术将周围的场景布置了一番,让这荒废已久,却充满了她悲伤记忆的地方焕然一新,如若春天。 不多久,那个内线带着人来了。如果你仔细看一看,便会发现,此人正是那位名叫孙仰贞的督京卫。他一直在暗地里向他们透露关于玉舞焉的动向,而随着他来的,还有十几个府衙内的官差和京城里来的督京卫。金织知道,这些官差全部是自己人。 孙仰贞按照约定,来到了狐仙娘娘庙,一开门,便见到金织。她此刻身披斗篷,头戴兜帽,只见其背影,不见其真容。 只是他显得颇为狼狈,衣服上多处破烂,几缕头发垂散下来,一进门便质问金织道:“这地方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刚才遇见了这么多怪物?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原来,刚才在他们想办法跟玉舞焉分开之后,便按照计划去寻找那个接头人,只没想到半路杀出来这么多怪物,一连死伤数人,众人又惊又骇,立马逃到了这里躲避。 金织听他这么说,也是有些奇怪,问道:“怪物?” 没想到孙仰贞却啐了一口,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恶狠狠道:“你难道不是明知故问?故意把我们唤到这怪物横行的破镇子里,好让我们彻底闭嘴是吧?!” 金织有些莫名其妙,冷哼一声,沉声道:“若是我想让你死,你还有机会来到这里见我?” 孙仰贞一愣,却是不甘休,“那你要作何解释?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金织问道:“除此之外,你们在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其他异常?” 孙仰贞失笑道:“异常?这里的存在就是个异常!明明是夏天,却寒冷如深冬腊月。雾气遮天蔽日,连个鬼影都见不到,还有怪物在迷雾里匍匐,你说这算不算异常?” 金织微微蹙眉,对于他的疑问,她一个也解答不了。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暗暗叹了口气,只感觉随着秦如梦的到来,这个地方也变得有趣起来。 “你们应该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玉舞焉已经追到了藏火镇,那里已经有我们的人准备好了。”金织说道,“你们没有被她发觉到什么吧?” 孙仰贞一双阴鸷的眼死死盯着金织的背影,沉声道:“没有。” 他的手潘在了腰间的刀上,轻轻地靠近了金织。而在她说话间,忽而挥刀劈下! 可是得到的反馈,却是手腕间震荡的酸麻感。只见他一刀却是砍在了狐仙娘娘塑像脚前的石台上,而当他惊骇地回过神时,只见金织已经站在了神像的肩膀上,一双眼睛阴恻恻地看着他。 雨水从破漏的庙顶落下,落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了过来。跟之前不同的是,这间古庙倏忽间变了个样,像是荒废多年的阴森鬼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浮现 孙仰贞正待和金织说着,脚步却是轻蹑着欺近她身畔,手攀在了腰间的长刀柄上。这个背对着他,面对着狐仙娘娘神像的少女,似乎没有发觉他险恶的意图。他们二人一应一答,话音未落之时,忽见古庙内一道寒光乍现,孙仰贞抽刀对着金织的后心砍去! 可是他得到的反馈却是自己手腕和虎口的酸麻胀痛感,刀刃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没有砍到金织,却是砍在了狐仙娘娘神像脚边的石台上,直坎砍落一角,入没半寸。 孙仰贞恍然失色,朝上面看去,只见金织霎时间站定在了狐仙娘娘神像的头顶,真垂下眼,冷视着他。而他神思一抖,周遭之光景赫然迁变。 像是一团烟雾,又像是一个醒来的梦境一般,眼前的场景忽而改变,哪里还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古庙?分明是一个破落阴森的鬼刹!四面望去,只见环壁腐坏掉落,庭柱红漆斑驳,门两边翻飞着两帘白布,重重鬼瘴滚滚而入,森影叠叠,直如那鬼蜮之境。 孙仰贞顿然一惊,骇然道:“这……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这妖女,使的什么鬼蜮伎俩?!” 金织阴恻恻一笑,缓缓将帽子摘下来,露出了湿漉漉的头发,发盘如丝,粘在俏白的脸上,丹唇素面,更显妖娆诡异。 她冷笑一声,“你又是何故,要对我抽刀相对?”金织一双杏目圆睁,恰若娇媚厉鬼冷然道。 她此番模样,在孙仰贞看来,全然不似凡尘俗类。而她神辞俱厉,直如那面前的那尊狐仙神像一般,那狐仙娘娘神像,嘴角的笑也愈发诡异起来,好似讥嘲,好似轻蔑。 这时从背后刮进来一股冷风,孙仰贞惊呼一声,骇然回头,只见背后迷障一片,哪有人影?心想是自己受此情此景所致,只吓得心神不定。 他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道:“老子不管你是何方妖孽,见你皮相不错,若是跟乖乖就范,没准大爷我还能给你个名分,享几天燕尔之福!” 金织咯咯一声笑,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冷然道:“你心术不正,又喜欢干些背后伤人的一套,我又不是瞎了眼,为何要顺遂于你?” 孙仰贞虽然嘴上风流,但是心里却是惶恐至极。他知道,能从如此近的距离逃脱而不露痕迹,此女绝非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娇媚柔驯。 他冲外面吆喝了一嗓子,想要招呼自家兄弟们进来助阵,可朗声叫唤了几声,却是丝毫不见人影。孙仰贞狐疑着回首一望,古庙外面一片雾气腾腾,几欲不可视物,迟迟不见人影。 金织冷笑一声,悠然道:“你是想找他们吗?”她脸露怜怜之色,一手拂在鬓边的湿发上,轻喟道:“你好歹算是一个堂堂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竟然还想要呼朋唤友,实在是令人耻笑……” 听她此言,像是有无数个勾人心魄的触手伸向了自己,不觉心神骀荡,一阵晕眩,灵魂翩翩,神若出窍。 孙仰贞晃了晃脑袋,止住眩晕感,沉声道:“他们……他们去哪了?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金织咯咯娇笑一声,面色却是怫然不悦,轻叹道:“他们嘛……应该是被妖怪吃掉喽!” 孙仰贞闻言忽而身子骨一凉,惊诧道:“妖女休要胡言乱语!”他只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脑袋昏沉沉的,一双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如果此刻有人对他耳畔轻轻一吹气,恐怕他便会心神倾倒。 金织悠然一笑,淡淡道:“不信?你且瞧瞧,他们可是你的朋友?” 说着,一阵劲风穿堂而过,孙仰贞应袖遮面,从缝隙里窥去,顿时心神一凛,冷汗满脊。只见古庙外面的荒凉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人,他们的身体各处染血的伤痕赫然在目,尽皆倒扑在地,生死不明。 “你……你究竟使的什么妖法,竟如此狠辣?!”孙仰贞骇然道,一双腿见景也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金织见了暗暗发笑,心想:“果然男人的强横,都是装给女人看的,实则遇到事,不过是个怂包软蛋。”她压低了眉眼,冷然道:“他们,已经死了。若是你不想死,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所谓“物极必反”,孙仰贞此番惊骇已极,竟然凭生了几分勇气,对着金织恶狠狠道:“魔教妖女,大爷我可是堂堂的京城督京卫左卫使,今日你若是杀了我,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大内的高手追杀至死!” 金织只当耳旁风,唇畔轻启,媚笑如丝,道:“我当大爷器宇轩昂,不似凡夫俗子。实则却是行事左右逢源,黑白通吃,原来是大内的左卫使。怪不得,怪不得,久居大内,难免会有这些腐臭的官僚习气。失敬,失敬!” 听她此番又似夸赞,又似讥诮的言辞,孙仰贞只脸上一阵白一阵紫,只恨不得将此女擒住,带回去让她见一见督京卫的拷问手段,定也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恨自己是个俗人凡胎! 孙仰贞说道:“小姑娘,大爷我向来怜香惜玉,你若是乖乖下来,此事可以既往不咎……” 他见得金织真容,如娇似魅,又是个正值青葱年华的妙龄少女,这从天都奔波至此的疾劳困顿,顷刻间消散于云烟之中,心里却痒痒得紧。这一路上虽然有堪称“国色天香”的玉舞焉同途,但奈何她官高权重,而且素来是一副冰冷寡淡的面容,只让他心里似有猫儿抓挠却轻佻不得,难受的很。 金织咯咯娇笑一声,说道:“我为什么要下去?你何不上来瞧一瞧?” 听罢,孙仰贞索性将心一横,暗暗想道:“虽不知她怎么上去的,但就算是再诡计多端,也还是个女子,我还能怕她不成?说出去,指不定会教天都的那些人耻笑!” 想着,他便挽起袖子,抬起脚,便想要攀爬石台,去拿金织。可这么一抬脚不要紧,脚下却忽而一空,直踏不到一个落脚的地,身子一轻,便要飘飘然倾倒下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虚幻折叠 孙仰贞听罢,便挽起袖子,急不可耐地踏出去一步,伸脚向着石台的边缘攀去。可是就这么一起脚,却发觉脚下忽然一空,直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因始料不及,未加思索便向上爬,却是没有注意脚下的情况,此刻他身子一晃,心神一凛,朝下看去,只见右脚下面一片空荡,离地数丈。这么一晃眼,差一点晕厥过去。 他赶忙抽回脚步,身子一缩,待缓和了激荡的心神,这才悠悠望去,只见自己身处高地,头顶横梁蛛网横错,而金织,却是捂着嘴,一脸坏笑地在下面观望着他滑稽的动作。孙仰贞霎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分明是在狐仙娘娘塑像的头上,而绝非像刚才所见那般,是在神像脚底! 孙仰贞脑袋一轰隆,只感觉一切都荒谬无稽,心里惶惑不已,暗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刚想攀上,怎么一眨眼就在神像头顶了?!”心里暗暗后怕,只要是不及时回过神,恐怕自己是要坠身而亡。 他小心翼翼地蹲在狐仙娘娘塑像的狭隅头顶,冲金织吆喝道:“姑娘,你这是又使的什么坏?叔叔我恐高,可不要再作弄我了!” 金织收敛了笑意,冷哼道:“你不是要来抓我、折磨我的吗?我可是就在这里,看你是拿不拿得住我!” 孙仰贞不知金织的幻术伎俩,只当是此女是个妖怪,难怪生的如此柔媚魅惑。他心里暗叹:漂亮姑娘,那全都是心里诡计多端的妖怪,只教人暗地里便心蚀骨酥。 他愈发觉得此地诡异,心念一转,便服了个软,笑道:“姑娘,你我何不当面好好说一说?且把这些误会解开。改日我定当有好礼相赠,如何?” 金织笑道:“是什么样的礼物?你且说来听听,我若是满意,倒也可以让你脱离此苦。” 孙仰贞心中快意,笑道:“鄙下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督京卫左卫郎,但倒也是结识了不少人物,也颇有家底。若是姑娘开心,我可赠姑娘红玉珊瑚树盆景三株,凤钗玉钿银篦各两盒,精品布帛丝绸百匹,也有香车宝马相随。如何?姑娘可还满意?” 金织微微错愕,心想:“这人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有这些昂贵奢华物什,可他却偏偏随口一说便是如此豪礼阔绰,究竟是贪得无厌得来的,还是只诳我而已?” 见金织神情游移,只当她听到这些礼物,也是动了心念,格外快意。孙仰贞悠然一笑,心想:“这些宝贝,可全是爷们自各处收、刮来的,足够让一个男人舍了道德人伦颠倒,何况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 他只心里这么卑鄙的想着,问金织道:“姑娘觉得如何?若是不满意,在下另有至宝相赠!” 孙仰贞脸上挂着自信的笑,也就只有在提到自己宝库里那些宝贝时,他才会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果然,美人和财气才是让一个男人志得意满的基本根底。正如那所谓:“酒肉红人面,财色动人心。”实也不假。 他只想到在这些礼物面前,没有人会不心动,就算是那女妖怪,那也该乖乖自荐枕席,鸾凤颠倒,欢狎xiaohun。可没想到,金织沉吟片刻之后,却只是说道:“你这些东西,得来也是不义,我可不要。” 孙仰贞有些错愕,诧异而笑道:“不义之财,你便不要?”他可真是有些不知所谓了。按他所知,在天都,乃至这全天下,只管看人有没有财气,无论你是坑蒙拐骗,还是偷奸耍滑,只要是家财万贯,那便是让人折服的。他始终记得一句至理名言:“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却不记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是认为,只要一个人有了钱财,那便是得人尊重的。殊不知其丑态毕露而不自知,惹人哂笑。或许会有人觉得,这只不过是旁人穷酸之语,且秉持己见者甚众,怎可辨别的清?但我想若是某一天至邪至奸都会被人歌颂的话,那这个江湖便没有什么希望了。毕竟这是一个各抒己见的时代,错的通过诡辩都可以成为对的,对的永远是错的。正如有人说,人在江湖,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这些问题笔者始终不甚明白。多错或许没有绝对的衡量标准,但绝对泾渭分明,互相对立的。 所以,金织的回答显然超出了孙仰贞的自我狭隘的认知。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笑容僵在了脸上,显得极是难堪。他诧异道:“不要?难道你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吗?” 金织淡淡道:“不感兴趣?或许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这些东西。” 孙仰贞笑的很难看,惊疑道:“那你为何不收此礼?” 金织轻哼一声,笑道:“不好意思,你的礼物太重,我向来福薄运短,可受不住这些贵重之礼。”她回手随意抚摸了一下自己云发堆集中的一根发簪。 那不过是很简朴的一根罢了,而且显得极其古旧了,可是她却是像宝贝一样爱抚着,眼神有所游移迷离,直让孙仰贞有些搞不懂了。 金织喃喃道:“礼物嘛……未必非要多么贵重,但绝对有所意义……” 她轻叹一声,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了。在她绵密如雾的思绪里,逐渐浮现了那人的身影,而且“她”很快便会到这里。金织不想带着无关紧要的问题来和她相会。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冰冰地看着狐仙娘娘头上的孙仰贞,冷然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说不说,为何要背叛我们?” 孙仰贞心中一凉,只道自己一贯使用的糖衣炮弹没了作用,正当他还想要用些其他伎俩,却忽闻耳边一阵风动,周遭的景象又是一阵天翻地覆。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只见自己不知怎么的又到了她跟前。而她也正冷冷地盯着他,抵在他喉头上的剑尖,犹如她的眼神一样寒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 虚幻折叠(其二) 场景又是突然一变换,孙仰贞转而从狐仙娘娘塑像的头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算是一条好狗。” 被她这么一说,孙仰贞竟然内心里还有一丝甜蜜蜜的感觉,只感觉这姑娘怎么说一些讥诮话,都能令他心花怒放的。他一喜,便忙道:“姑娘对在下的要求,我可是都做到了。而那些大人物,却也是给了在下一个不得违抗的命令,我不得不从啊……” 金织微微蹙眉,心想:“我们在追查反贼的名单里面安插一个内线,无非就是不想要玉舞焉把我们精心鼓动起来的人落网。只有玉舞焉,她也是个暂且不能动的人物。而他所说的那些人,却偏偏让他动手……” 忽而,她眼光一闪,顿时明白了过来。她想到,那些朝中的大人物,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而孙仰贞之所以想要暗害于她,并非他们之意,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这出戏剧里那个核心人物。玉舞焉。 金织如此想着,心里似有了着落一般,笑了笑,狡黠问道:“那么说,他们给你的任务……便是要在此地,害死玉舞焉玉爵爷了?” 孙仰贞微微一怔,一双精猾的眼睛转悠,心中惴惴想:“这小妖女可真是古灵精明……她对于当今朝中局势,还了解多少?”如此一想,心里忽又有了一个念头,“自己何不两边通吃?好处自然是不少拿。而他们必然是互不知情的,我何不卖个乖,告诉了她,又能如何?” 想着,孙仰贞便喟叹一声,苦着脸说道:“我也实在不想干这种不仁不义的龌龊事,只是我也不过是个小人物,上面的命令,不得不从啊……” 金织思忖道:“那么看来,果然如此了。”转而又问道:“你之所以想要暗害于我,就是因为我们并不打算加害玉舞焉,觉得我是个阻碍喽?” 孙仰贞便顺着台阶下了,“姑娘说的不错……”他喟叹一声,幽幽道:“如果在下能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也不至于做出这种拿人钱财,却还要害人的事……全都是迫不得已啊……” 金织微微点头,思忖之间,未免心有旁骛,手里的剑便游离了几寸,孙仰贞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神色一凛,手中的长刀忽而一刺,正中金织的腹部! 她正自思索间,忽被他突出一手,为加防范便身中巨创,衣襟顿时濡染了一片暗色的血迹。孙仰贞神如厉鬼,狞笑一声,猛地将刀抽回,金织便像是雨中散花一般,凄然倒地。 孙仰贞看着扑伏在地上的金织,朗声一笑,冷冷道:“你确实很聪明,但是这个世界不需要太过聪明的人!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短命!” 金织蜷曲在地上,神色痛苦,戚戚然望了他一眼,满是恚恨和不甘,嘴巴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身体在颤抖,嘴巴轻轻抽吸着凉薄的空气。 孙仰贞冷冷地看着她,喟叹道:“真是可惜了……做此辣手摧花之事,实在是让我有些痛心。只不过,花朵最美的时候,并不是盛开的时候,而是在它们凋零之时……” 说罢,他便是将刀收回,神色间浮现一种毒辣和冷肃,喃喃道:“看来已经有些晚了……应该还赶得及……”他头也不回地朝外奔去,瞥了一眼之前被金织不知以何种方式杀掉的人,冷哼一声,便立马跑出了古庙,消失在了雾气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 虚幻折叠(其三) 待孙仰贞径直离开古庙之后,唯见倒伏于古庙内的金织。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身下一片殷红如玫的血泊,那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朦胧的雾气从院子里蔓涌而来,如此荒凉场景,一个孤独的少女死去,更显凄凉、诡谲。 冷风穿堂而过,雾气愈发迷离。不知从哪里传来一缕哀歌,凄凄袅袅,如烟不绝。狐仙娘娘依旧像是一个讥嘲凡类的妖魅一般笑着。那一双狭长、狡猾又奸邪的眼睛,觑着下方倒伏于血泊之中的少女。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只眨眼间,那个少女的躯体便如烟作散,这间古庙又重新恢复到了一派盛景之情。 且听这阵阵悲歌,如泣如诉,似抑似扬,从狐仙娘娘塑像的背后传来。将视线挪转过去,忽见一个身着如同暮晚流霞一般的紫衣少女。她背靠着狐仙娘娘的冰冷身躯,双手抱在胸前,眼睛有些出神,却不知在想什么。唱罢,那少女从后面走出,来到了堂前。她赫然便是金织。她淡漠无神的脸上忽而露出一丝笑意,嘴里发出了一声细如蚊吟的声音。“本姑娘可没这么简单……” 原来,自从孙仰贞踏步这古庙的那一刻起,便是落入了金织的圈套。虚幻的梦境无论如何折叠变换,无论多么深刻真实,终究是缥缈如雾,虚幻一场。 她且假装自己疏忽大意,让他误以为她已经身殒,从而让他放下戒备。有时候,“放出去”比“紧握住”更加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在孙仰贞看来,自己终于是卸下了心头大患,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完成他的计划了。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始终不曾从金织的圈套里脱身。 金织喃喃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孙仰贞此刻正在赶往藏火镇,而那边正是玉舞焉追寻反贼的地点,而且殊鱼正在那里等候。金织想,这一次就把这个难题交给他好了。 金织动了动腰身,只感觉身体和精神有些疲惫,喃喃低语道:“看来费了很多精气……”她眼睛看向外面,那是一条她为秦如梦铺就的康庄大道,“她很快就要到了……” 她想了片刻,却还是没有想到该以何种神情去面对秦如梦。只是心里那种隐隐的激动和期待,却是犹如一只欢欣的小鹿一般乱撞着。 后来便如同前文所见那般,蝶梦以秦如梦的真实身份前来,二女经过一番试探和交手下来,金织终是落败于秦如梦之手。再后来,秦如梦为了强调自己此刻的“身份”,便使计引吴雪和宇文泰二人赶来,让吴雪误以为秦如梦和蝶梦这两个长相极其相似的人相遇了。当他见到身着紫衣的秦如梦,还有那个躺在石台上的红衣少女,更是深信不疑。 秦如梦也有些疑惑,心想:“小金织为何没有看破我的幻术?她应该能看出端睨来的,为什么没有躲开呢?” 思前想后,她也不甚明了。秦如梦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也不知道金织之前跟孙仰贞游斗一番,精力已经是消耗了过半。 由此,秦如梦便借此机会探查了一番金织过往的记忆。对于那段往事,父亲秦霖没有跟她说过,而她常见金织神情间有些失落凄凉,便也没有多问。此次了解以后,这才明白了让金织深陷苦痛的那段往事的根源。出于对金织身体和神经的考虑,她没有再沿着她的记忆狠心纠察下去。 只是那个神秘的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却让她格外警惕。秦如梦看着院子上空的夜色,星星点点,云烟缥缈。而因为涂巫舍的缘故,很快雾气便又重新将这个镇子笼罩。夜晚有些微凉,秦如梦起身回到了屋里。金织依旧在睡着,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一样。她默默地看着她沉睡的脸庞,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她内心有些惶惶,不断思索着从金织那里得来的记忆片段。那个神秘男人的身影还依旧在她脑海里,而她也隐隐有种感觉,这个人很有可能才是这次错杂**的主谋。 秦如梦依靠在床边,一灯如豆,屋内影影绰绰,一半幽光落在她一边的侧脸上,使得那略显失神的双眸和上翘的睫毛蒙着光晕,有些迷离扑朔。 良久,她喃喃自语道:“可以使人青春永驻,可以令逝者复生……” 她的手不由得抚在了脸上,随后又笑了起来,只觉得荒诞无稽。秦如梦幽幽叹了口气,心想:“你怎么也琢磨起这些事来了?你不是正值青葱岁月吗?” 只是她未明白,自己的之所以会突然担忧起韶华来,不过是因为心里还惦念着某人罢了。她已经等了很久,尽管她还很年轻,却已经想到了自己成为一个老婆子的模样。可她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让自己感伤的女孩子。只是那有些会让人觉得孤单的感伤在心头涌起,转而就会化为一种骨子里的坚强。她从来都不知道何为放弃。秦如梦心里始终坚信着,正犹如她在狐仙娘娘面前发下的心愿一般。 “乌云终究会散去,转而就是一派晴朗。” 而另一边,吴雪也正依靠在桌子边上,喝着一杯温茶,眼睛出神。宇文泰长吁短叹地歪斜在床边,看着窗外浓滚滚的雾气,说道:“那涂巫舍睡得可真是香甜……它一睡着,这里就又会被浓雾笼罩。”他转而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虽然奔波了一天,不过好在知道了这个镇子为何常年笼罩在雾气里,等回到了天都,说出去他们恐怕不信!” 他兀自说了一阵,却没有得到吴雪只言片语的回应,使得宇文泰有些懊恼地说道:“诶,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么用功?” 吴雪猛然回过神,梦语般道:“我没想什么……” 宇文泰长叹一声,说道:“这一天你可是把我坑苦了。”他面露难色,“她到底会在哪呢?”他越想越怕,可是这一天下来,依旧是没有潘欣欣和玉舞焉的一点消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黑影近 这一天下来,众人都是觉得有些劳顿,又加之其间奇诡之时频发,让人目不暇接之余,更令人愈加心神俱疲。吴雪、宇文泰各自坐、卧,偶尔零散地只言片语,也终是化为叹息。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阵,红蜡溅泪朱玉半,宇文泰鼾声渐起,夜已经深了。 吴雪久坐不动,像是石雕一般静默着,良久,他才黯然一叹,转而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便看见外面的院落已经隐没在一蓬浓雾里,静悄悄的。离此地几里地外,涂巫舍坐卧在苍茫的大地上,周遭林木摧折一片,它也陷入了安睡之中。股股雾气从它的鼻孔之中喷薄而出,鼾声如同雷震,在这片广阔的大地上蔓延开来,极是苍凉、肃穆,令人心神俱荡。 吴雪在窗前静默一阵,抬起头凝望着雾气,欲要将其变幻莫测看透。他心底有种莫名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同样在另一个人的心里。比起白日的喧嚣与惊惶,此刻被雾气笼罩的夜晚,显得极是静谧幽深,正如绵密无解的心思。另一扇窗边,秦如梦正眼睛出神,幽微的烛火在她的眸子里闪烁着,纵是万般风情也还是化为一声喟息,自是静谧如雾的夜,徒生两处闲愁。 这样的夜晚,看似安宁祥和,实则不然。越是安静,越是动荡。就像是暗流涌动的漆黑海面,底下早已经是狂戾不安。 吴雪和秦如梦分于两处,夜深人静之时,终是困倦难耐,便各自睡去。只不知何时,忽闻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从远处传来,接着便是窗棂震颤,门户俱荡。宇文泰倏忽之间被这一声惊雷吓得猛然坐起,赶忙趿拉着鞋子,拾起衣服便起身往屋外跑去,正巧撞见了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吴雪,他急急忙忙从楼上奔下,连衣服还没套好。 二人对视一眼,宇文泰惶惶道:“这是打雷了?”吴雪神情有些倦怠,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明亮,此般被一声巨响惊醒,身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说道:“可不像是打雷……倒像是什么东西爆炸的声响……” 正待二人犹豫不决间,忽而又闻一声巨响,直震得二人头昏脑涨,几欲站立不稳。门窗俱震颤,待那生息安稳下来,二人循声望去,宇文泰蹙眉道:“那边是……”吴雪心中一凛,沉声道:“该不会是那涂巫舍又苏醒过来了吧……”可是他又陷入了沉思,“可是这魔物据记载没醒来一次,便会睡上个三年五载,怎么会这么突然又醒来呢?”宇文泰星目闪动,说道:“此番闲话也是无解,走,我们去瞧瞧!” 而另一边,秦如梦正在睡梦间忽被这一声炸响惊醒,便见她身若游龙,拉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一转眼再从黑暗里走出,便是穿戴完毕。当她出屋来到金织的屋内时,见灯火犹燃,只是床上的金织已经身形已消。秦如梦咬了咬下唇,心想:“她什么时候醒来的?只不过须臾,她便消失不见了……” 可是她无暇细想,摸了摸被窝,依旧还残留这些许体温。她望向外面蒙蒙的雾气,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郁。正值她恍惚间,忽闻又是一阵巨响,听那声响却不是涂巫舍的吼叫,而是一种类似爆炸的声响。她一转身,衣摆一掀,身影已经在屋内消失不见。 吴雪和宇文泰疾速穿行在绵密的林间,行至数里,到了涂巫舍所处之地,却发现那巨物仍旧安睡着,只不过换了一个支手侧卧的惬意姿势。二人互视一眼,不禁有些疑惑,均想:“这魔物还睡着,那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正在他们狐疑不定间,忽而又是一声巨响,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北边的不远处,浓雾里燃起阵阵赤红的光芒,随着爆炸的冲击,云雾被撕散开来,只见冲天火起,将夜空灼烧得通亮。 吴雪和宇文泰遮袖阻风,待劲浪散去,二人望着北边的火光,忽觉事情有些诡异。未加细说,二人便又匆忙动身朝那边赶去。复行数里,便又见一个集镇,而那个集镇半边燃着烈火,火光冲天,烈影灼灼,似地狱猛兽侵袭人间一般。 他们二人在外围看了一阵,皆是惊骇不已。其间又是阵阵微小的爆炸,房屋倒塌,烈火随着风向逐渐向东蔓延过去。 见此场景,二人俱是有些错愕,宇文泰喃喃自语道:“先……先想办法救人要紧!” 吴雪微微蹙眉,落脚在一棵高耸的树上观望了一阵,说道:“这镇子比之冷水集还要荒僻,里面没有人影……”宇文泰猱身上得树上,观望一下,也是不由得讶异道:“还真是……怎么这些集镇里都没有居住?看样子像是荒废了很多年一样。”可是他转而狐疑起来,只感觉这样一个荒废已久的集镇,突然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实在是诡异。 二人从此地依稀瞥去,唯独见了裂纹横生的房舍楼宇,纵横交错的街道上长满了萋萋荒草,在火光的照耀间,却见满目鬼影重重,显得极是诡异无常。 正在二人各自狐疑间,却见一个黑影从那团火光里奔出,宇文泰给吴雪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藏匿于枝繁叶茂的大树梢里,从缝隙里窥探着那人。那人轻功实为不错,只数步闪动,身形便似飞马踏燕一般落在了跟前。 借着火光,二人依稀瞥见那人的容貌。只见那人是个约莫十仈ji岁的少年人,神貌犹带几分稚气,但是眉宇间却是藏匿着丝丝英气和惶惑之色。待那人行至树下,只听他长叹一声,刚从火场里逃出,此刻却依旧有些胆战心惊。他灰头土脸,拍了拍身上的黑色烟尘,轻声喟叹道:“可真是要命……玉舞焉怎么像是鬼魅一般,逃得无影了?” 一听“玉舞焉”之名,吴雪和宇文泰皆是一怔,吴雪心绪慌乱,心想:“这人看着如此面生,他与玉姑娘是相识的还是另有隐情?” 可宇文泰却没有多想,只听到玉舞焉名字,立马纵身跳下,一手便往那少年的肩膀上抓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 殊鱼 话接上面。那少年人纵身频跃,似飞鸟一般落到集镇外围,而躲在树上的吴雪和宇文泰只听那少年人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真是要命……这爆炸差点把我也牵连进去了。”转而又听他接道:“真是奇怪……我只不过打了个闲岔,玉舞焉怎么就像鬼魅一般笑声的无影无踪了?” 一听“玉舞焉”之名,吴雪心中突的一凛,心里想到,这少年人看着极其面生,而且也不是之前玉舞焉带领的督京卫中的一个,可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及玉舞焉呢?莫非他们认识,或者是另有隐情? 正待吴雪暗自思忖间,旁边的宇文泰却是纵身一跃,身若钟坠,一只手在空中已经伸出,朝着那少年人的肩膀上抓去! 而那少年人本正拍打着身上的黑色烟尘,忽闻背后一阵风动,心中徒然一凛,却未逃离,眼中横地闪过一道激变的精芒,衣袖呼烈,反手推出一掌,正与宇文泰双掌交叠。宇文泰也是颇为惊奇,心里暗暗感叹:“这小子应变之速竟然如此神敏,且看好了!” 他身在半空中,又是忽出数掌,那少年人嘴角一咧,冷笑一声,尽是将宇文泰的奇袭之招了然化解。二人各是眉眼一凛,双掌横推,“砰”的一声,皆是各退出几步。 吴雪落下树来,忙道:“你怎么也不观察观察,就出手了?”宇文泰双眼直盯着那少年人,嘴角微微上翘,说道:“管他什么人,先拿下再说!”吴雪闻言不禁苦笑,心中暗想:“原本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查一查他的底细和来路,这下可好了,免不了要大打出手……” 那少年人目光炯炯,左右打量着面前的二人,他们三人俱是年龄相仿,未见得谁大谁小一些。他嘴角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沉声道:“拿下我?”他冷哼一声,又接着道:“恐怕你们一起上,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听他出言不逊,宇文泰便又想出手擒他,却被吴雪横臂拦下,宇文泰诧异道:“你这是干吗?别让他跑了!”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那人,恐怕是从前悬剑堂的弟子,拿他没那么容易。” 宇文泰一怔,狐疑道:“悬剑堂?这个武林派系不是早已经散了吗?” 原来,之前宇文泰和那少年人只交了数招,便认出来了,这少年人使的正是消匿于江湖已久的悬剑堂的独门内功绝学,“青炽双元功”。此功法乃是悬剑堂初代掌门人谢花台所创,可谓是独步于江湖,与之正一、少林的内功绝学颇有疏异。 听吴雪这般深谙此道,那少年人颇显兴趣地说道:“哦吼……找不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一目便知我悬剑堂的内功,实在是令人怀念啊……” 而吴雪见了这少年人无意间所使的内功,便知其是悬剑堂的弟子。这悬剑堂虽然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很久,但是过往的名声和正派之气依旧在武林人之间流传,吴雪遂放下心来。 吴雪笑着一抱拳,说道:“这位兄台果然是悬剑堂的弟子,那自是极好不过了。”他想尽可能化干戈为玉帛,而且此人乃是悬剑堂弟子,不算是歪门邪道,便以为他会融汇通达。 只不曾想,那少年人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略显疏离的冷笑,悠然道:“悬剑堂早已经灰飞烟灭了,我也已经不再是从前门中的弟子了。”他顿了顿,眼睛来回在吴雪和宇文泰之间流转着,“你们大概就是贸然闯进五行阵的老鼠了……” 那少年心想:“根据金织的消息,除了那个浮浪子弟和一个姑娘,还有天都派来的宇文家和潘家的子弟,莫非他们便是其中之一?”可他觉得有些奇怪,那个潘欣欣和那个神秘少女没见着,反倒是先见到了两个男人。 听他这么一说,宇文泰微微一怔,冷笑道:“老鼠?不知你我,谁才是宵小鼠辈?”他心里只认定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人便是引起爆炸的元凶了,是以对他颇有敌意。 那少年人轻笑一声,眼睛冷冷地盯着宇文泰,说道:“你便是宇文家的宇文泰了吧?”他又睨了睨吴雪,只觉得此子天生清弱之相,且面色白皙,像极了透支过度一般。他嗤笑一声,说道:“你就是那个在群仙林里豪气干云,一连叫了一十二位小仙女的雪公子了?” 闻言,吴雪和宇文泰皆是一怔,宇文泰原本颇有些懊恼,听他这么一说吴雪,顿时忍不住噗嗤一笑,有些诧异地碰了碰吴雪的胳膊,怪笑道:“欸,你真的一连招了一十二位小仙女?” 被他们这么一说,吴雪登时脸上一热,想起那晚在群仙林里的情景,依旧有些赧然,想要辩驳,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干咳了两声,说道:“实确有其事……只是那时事出有因……” 宇文泰只觉得有些荒谬,古怪地看着身旁这个身形消瘦的少年,心想:“这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难道身子骨竟是铁打的吗?!”十二位,宇文泰晃了晃脑袋,只感觉不可思议。 那少年人见他们面色,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但转而疑窦突生,心想:“一个宇文家的大公子,一个江湖浪子,他们是怎么在一块的?那潘家的大小姐和那个群仙林里神秘的红衣少女,此刻哪去了?”他又重新想了一下金织提供的情报,感觉有些出入。 那少年人悠然道:“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速速离去吧!” 说着,便脚步轻点,后掣几丈,转身欲走之时,忽间宇文泰已经飘然来到了他身前。那少年人疑惑一笑,前后看了看吴雪和宇文泰,喟叹一声,冷冷说道:“看来,二位是不想让路了?” 宇文泰说道:“既然见了,那就别这么离开了。刚才你说到玉舞焉,你知道她么?” 那少年人便是此前与金织同行的殊鱼,只是金织向来只叫他“谢公子”。他听宇文泰语气不善,遂冷笑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就来吧……正好我闲的正发闷,你们就来陪我玩玩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 青炽二元功与意真波 听他如此说道,宇文泰先是一愣,接着冷笑了两声,心想:“这小子怕不是脑袋坏掉了?我问他是否认识玉舞焉,可他却要和我‘玩玩’?” 吴雪在旁暗暗叫苦,只感觉他们俩人无论是脾气,还是说话方式,都是格外的冲,你一言,我一语,直接跳过讲道理的过场,要直接动手了! 宇文泰被他这一言直给激怒了,他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然想玩,那小爷我就陪你玩玩!” 对于宇文泰来说,讲一万句道理,不如挥一拳行之有效。把他直接给打趴下了,还怕他嘴硬?这也是他格外不喜吴雪的一点,总是觉得他太过讲究名理道义。在这个江湖上,太过讲道理反而是要吃大亏的。而吴雪想的,无非是“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有时候,能用沟通解决的问题,为何要大动干戈?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站在一旁只顾着暗自生闷,而宇文泰与殊鱼二者,已经是拳脚相加,斗的不可开交了。 从吴雪那里得知,这小子很有可能是从前悬剑堂的弟子,并且在之前二人交手之间,吴雪已经看出了那小子的武功根底。尤其是那个“青炽二元功”,宇文泰曾经也是略有耳闻。这乃是一门讲究“行”、“神”相合的武功绝学,往往招式未到,而意先至,内外兼修,意志与表象契合完美,令人防不胜防。他便拿捏着准头,先通过试探与游走,来与之交锋。宇文泰看似莽撞偏激,实则是粗中有细。正如“情蔑意正”,偏适合他。 他在与殊鱼交手间,时时注意着他的招数,也在暗中洞察着他的内力,而殊鱼倒是显得闲情逸致,频出数手,犹若翩云游霞,屡屡化解了宇文泰的正面强攻。 只瞧那,宇文泰从内里提起一股罡气,凝于右臂,趁着二人变招之余忽地回出一拳,正对着殊鱼的前心。后者微微蹙眉,此刻他正值收手回撤之际,若是硬接下他这凝聚了内力的一拳,恐怕会难以招架。便见他冷笑一声,手若拂花携叶,只蓦地搭在了宇文泰的手腕之间。宇文泰只他蒙生退意,忽又提起了一股内劲,只见空气中忽地一抖震,却将殊鱼给硬生生震慑退去数步。 吴雪眼睛放光,在一旁暗暗叫好。刚才宇文泰那一招,正是少林的无上内功,“意真波”是也!他心自惊喜,暗暗感叹:“难怪……难怪!难怪他总给人一种纯阳至刚的感觉,原来他早已经修习了少林派的意真波!” 这“意真波”,乃是少林派诸多内功绝学里的绝学,素有“内功至臻”之武林美誉,真是“天下武功出少林,五蕴俱空出真波。”此功须纯阳之体,自幼修行方可得成,而至于能达到何种境界,还需看自己的悟性与造化。出手时常常形意收敛,内力出体,伤人于无形。少林派的星妙大师,曾经在面对五个红叶派的高手之际,盘坐不动,相隔数步,仅仅以内力便震得五人站立不稳,狼狈败退而去。是可见其威力。 此番见到这传说中的“神技”,吴雪怎能不惊不喜?他心口噗通噗通直跳,眼瞧着宇文泰和殊鱼之间的互搏,这俨然便是两个武林之中响当当的两个内功之间的对抗。吴雪苦笑着退开几步,他明白,若是自己不及时避开,恐怕会被牵连进去,而这样以暗劲和内力相搏的抗争,自己是完全插不上手的,唯有在旁静观其变。 殊鱼眼睛大睁,略显惊愕,他被宇文泰用“意真波”这么隔空一震,顿时感觉心神俱荡,几欲昏厥。他一咬牙,在空中一翻旋,落在了几步开外。殊鱼缓缓直立起身体,冷笑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你倒是有些门路,怪不得敢拦住我的去路……” 宇文泰暗自强压下逆乱的气息,刚才这一招,消耗了他很多内力,而他还完全没有做到将此功修炼至登峰造极的境界,是以克敌致胜,须自损一半。他双眼盯着殊鱼,胸口微微起伏着,嘴里喘着粗气。 殊鱼也看出来了,这小子刚出那一招虽然诡异,但是会消耗过多内力,遂倒也不惧。他定了定刚才被他这一招震得七荤八素的神识,眉眼一沉,冷冷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使的什么阴谋诡计,但是……” 只见他摊开双掌,林中无风,但是忽闻风动,在他身旁呼啸,两臂宽袖猎猎作响。接着忽见他双掌中似有两道绚烂的光泽掠起,一掌生起青芒,一掌虹光乍现。林间狂乱的风忽而变得有条不紊,先是行蛇游龙一般归结在他的双掌之间,而青红两团光芒愈甚。 “来了!”吴雪惊叹不已,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心想:“这便是谢花台当年的成名绝技,青炽二元功了!” 作为一个看客,吴雪暗暗惊喜一日内,竟然可以窥见两个武林绝学之间的交锋,实在是令人既紧张又期待。他神情间略带狂热,眸子里浮现在那二人之间升起的青炽两道霞光,心想:“不知他们各自领悟如何?” 殊鱼摊开双掌,眉眼一沉,冷然一笑,说道:“但是……我的功法,你要怎么解?” 宇文泰知道此刻情势危急,便无暇顾及自身的限制,回道:“我倒要看看你的青炽二元功,究竟如何!” 言罢,忽见他双掌横推,登时吴雪感觉眼前一黑,似有无数幽灵暗影逡巡于此,脚步站立不稳,踉跄着接连退后数步。 林间刮起了一股疾风,卷起了千堆落叶,飞沙走石之间,令人无法直视。殊鱼感受到了自宇文泰那里发散出的强压劲力,登时兴奋难耐。而宇文泰厉声大喝,登时昏天黑地,劲波阵阵,如同江边潮起,让人目眩神迷。 殊鱼眼中横闪过一道精芒,纵身跃起,手间青炽两道流霞忽地拉长,翩若流星。他逼近了宇文泰,而宇文泰先是未动,只掌独对,呼呵之间,便见殊鱼身后的地面、树木俱是凹陷出了一个个坑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 极境 吴雪此刻被一股劲风吹得几欲站立不稳,他眼前发黑,强提着一股内力来压制狂乱的内息。见二人身俱如此绝世神功,吴雪不免心想:“他二人分别是悬剑堂与少林的真传弟子,我不过是个藉藉无名之辈,怎可比之比拟?”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又因自己家破人亡,更觉寂寥难当,黯然伤神。他只想到了自己悲苦的身世与身无长处,好像自己跟别人师出名门比较起来,总显得自己有些卑陋猥琐,不禁自惭形秽。 信心和勇气,不知不觉间在吴雪身上消失了,以他自己也不明确的方式。 正待他黯然神伤之际,忽而一股看不见的劲风拂面而过,这一下犹如掌掴脸面,蓦地将他打醒了。被那股暗劲擦过了脸,吴雪感觉有些吃疼,望向宇文泰那边,只听他喊到:“喂,你小子发什么呆?快找个地方躲躲!小爷我今天非得把他打趴在地,你且自顾!” 只见殊鱼身动如惊鸿,手里拉着青炽两道流光,不断逼近宇文泰。后者只掌相对,未见动作,却只听阵阵激烈的声响,呼啸着飞向殊鱼。他双掌来回挥摆,接连将宇文泰打出的内力格开,以至于内劲横飞,草木尽折。见战况有愈演愈烈之势,而且那被殊鱼打飞的意真波逆散开来,吴雪登时被包围其中。 吴雪唯见一缕缕如同云烟一般的劲浪冲着自己这边冲涌而来,心中惶惶不安,赶忙躲开,逃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再见此前停留处,赫然一个凹陷。吴雪抹了一把冷汗,心想:“我若是迟了这么一步,岂不是要被打出个窟窿?” 那边激烈的冲突依旧在持续,二人斗了个势均力敌,一时谁也奈何不得对方。殊鱼见宇文泰掌间打出的劲力愈来愈微小,心想:“他此招虽然奇诡,但是他内力似有不足,显然是无法驱动此功法的全部力量。”想着,便见他身子一飘忽,从一旁的树上纵身一跃,而脚下的枝干正被宇文泰掌间震波击断。殊鱼知道他内力禁不起这等神功的消磨,起势再强,也无法长时间作战,便想先通过游斗与拉扯消耗其内力,伺机而动。 宇文泰咬着牙,额间沁满了细汗,身上挥发出阵阵轻烟,他又怎不知殊鱼的意图?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意真波虽强,但是他并未修炼至大成,此番因对强敌,固才使用。 他曾经见过少林派的惠心大师用过意真波,正似无形刀剑,可敌于无形之中。自己按捺不住心中惊愕与欢欣,便投入了惠心大师门下,而他也是这位少林高僧唯一的一个俗家弟子。 他曾经对宇文泰说过:“你心念太过杂乱,无法放空自己。而施展意真波须斩断尘缘,摈弃杂念不可,否则非但不能发挥出其全盛之力,反而可能伤及自身。” 小时候宇文泰极其顽劣,平日里活泼好动,总是闲静不下来。自那一日见惠心大师力克来犯强敌,便誓要投入他座下,向他学习那种可以隔山打牛的招式。而惠心大师知他只是孩子气,便跟他开了个玩笑:“泰儿啊,学习此招须身心清净。非是要身洁如玉,心如磐石不可。你若是真想修习此道,要不就跟老和尚一样,剃个光头,披身袈裟,每日参禅悟道可好?” 宇文泰一百个不愿意,直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我还没娶媳妇,还没有孩子呢,怎么能这么早遁入门口?” 见此,其父宇文荣拓和其母夏言煜俱是莞尔。宇文荣拓笑道:“小子年龄不大,浪劲不小!”夏言煜只脸现赧然,红着脸啐骂这对父子,说道:“泰儿尚且年幼,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整日里欺负招惹女孩子,惹得欣儿屡次来我这儿告状,分明就是你怂恿的好事。”宇文荣拓只连连告饶。 惠心大师也是哈哈一笑,接着长长喟叹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这个垂髫小儿,语重心长道:“你若是真娶了媳妇,有了子嗣,齐享天伦之乐,便不会再有出家念头,也不可能再修炼成这门意真波!” 那时候,宇文泰还不明白,不明白这个老和尚念的是什么经,唯独记住了意真波这门功法。到了后来,宇文泰逐渐年长,这才意会到惠心的意思。一个人一但落入凡尘,便不会再有心思去体悟空门妙境,心也不会再皎皎如月。身心一但被束缚,功法自然受限。 宇文泰长长吐出一口气,并正视了自己的内心。他因潘欣欣下落不明而焦躁,因玉舞焉的困境而惶惑,又因自己心思杂乱,致使招式游离,无法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 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劲敌,宇文泰忽而沉静了下来,不再心灰意冷,恨不得赶快把他打趴下,问个明白。当面对强敌之时,须正视强敌,若是心绪不宁神思杂乱,那纵是神功傍身,也还是一个受累者。 一个心智不坚、意念不纯的人,纵是有神功加身,也自然是一种拖累。 倏忽之间,殊鱼已经欺进宇文泰的身前,频频化解了他的股股内劲,厉声道:“纵是你有神功,也到此为止了!” 只见他双掌之间青芒激荡,虹光游湍,齐推交并,正对着宇文泰而去。后者目如沉星,双眉一蹙,便是正面与之相抗。但见此间光影曈曈,激风阵阵。似有天光踬仆人世,似有蛇行掣电左右齐鸣,内劲滚滚,譬如雷霄。 吴雪只感觉空气一滞,忽而便激荡开来,悍然霹雳,四面俱震。他心神一荡,差一点背过气去。心间惴惴,意儿惶惶,慌也似的逃窜出去,迈开大步以最快的速度奔袭着,而背后那棵树,登时似被雷劈,碎裂成一条条的木纤。 此刻,吴雪的轻功展现了出来,像是兔子一般在林间飞窜,只在他一心想逃之际,背后忽而刮来一阵激风,蓦地将他整个掀起。吴雪只被这两股力量震得感觉天地倒转,星辰暗淡。情急之下倒是沉稳了下来,一咬牙,在空中翻了个身,便倒折着落在了一棵树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 俱伤 吴雪倒折着落在一棵树上,而那股激风依旧在持续,林间落叶横飞,草木飒飒。满目飞沙走石,耳畔异响赫赫。透过衣袖缝隙,依稀可以瞥见那边激烈的战况,直令吴雪的心噗通噗通狂跳,那一瞬间,他犹然像是曾经那个景慕武林高手前辈的小孩子。 他只能做个旁观者,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他既艳羡,又失落。吴雪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人,勇气和信心不知不觉便从他身上消失了,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误错了任何一件事。当他看到成名已久的高手,或者遇到一些少年成名的同辈人之时,总是免不了暗自慕艳,反观自己,就不免更觉显得粗鄙猥琐,尽显陋态。 不过时,从交锋的正中心,又凭地吹刮过来一股风尘,胁卷着草木落叶,直扑吴雪而来。随之便是一声闷响,犹如云后霹雳,直震得吴雪头脑发懵,神思一恍,差一点落下树去。见战局有愈演愈烈之势,且那边频出奇招,疾风劲浪其中又夹杂着二人逆乱的内力,直震得树木破裂,草皮飞掀。 吴雪心间惶惶,心想:“果然受伤的都会是旁观者……”正待想着,脚底子下的这棵树忽而一震颤,咯喇喇一声,树皮迸裂,木屑冲飞。吴雪情见此状,心中一凛,抬起脚连踏数步,一翻身便又趔趄着落在了远处。 到了此地,那股阵仗才消弭些许,又过了一会儿,林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吴雪躲在树后,探头探脑地朝那边端睨着,唯间那边已是一片狼藉,不禁哑然。 吴雪握紧了腰间的黑剑,好像要从它那里得来一些信心。可是那把剑依旧寒凉如冰魄,没让他勇气突生,反倒是先让他因震撼和紧张而炽热的躯体镇定了下来。 正这时,忽间林中闪过一道青炽交叠的流光,一声闷响,便见一个黑影蓦地从黑黢黢的林子深处倒飞出来,吴雪骇然失色,却见那人浑身冒着热气,脚步着地,连退数步,这才巍巍停下。 吴雪睁大了双眼,只见那人蓬头散发,双袖迸裂,显得极其靡顿,可唯独那双眼睛闪若猛兽。他缓缓站起身,吴雪这才瞧清其面容,不禁出口道:“宇文泰?!” 他面色如土,听吴雪叫唤,眉头紧蹙,微微摇了摇头,忽而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却从鼻子里溢出两道鼻血来。吴雪忙赶过去,问道:“你如何?打败他了吗?” 宇文泰捂嘴轻咳了一阵,便见他掌心沾血,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青炽二元功果真是奇诡神功,而他的修为和对此功的理解远超于我……” 他啐了一口,擦了擦嘴,其看似平静,而内力尽散,气息奄奄,心底里动荡不安。吴雪见此,便对战果也已有了着落。他万万没想到,少林派的绝世神功意真波,竟然不敌青炽二元功,实在是令他惊讶。 宇文泰喟叹一声,说道:“此次战败在我,而绝非少林神功不济……” 吴雪也是了然,这意真波,乃是被称为内功中的内功,绝学中的绝学,极其晦涩难懂,且施展起来又是极大的损耗,凡内力、根骨不加修炼者,实难发挥出其半成功力。而宇文泰强撑着与精通青炽二元功的悬剑堂弟子相搏,能斗得个互为平手,已是尽力。只是对他来说,身加此等神功,却没有像老和尚惠心大师那般神巧,被敌人逼成这样,实在是羞于启齿,便索性告知自己败了。 原来,在他们互驱神功之时,先是游斗了一番,僵持不下,二人便一股狠劲上涌,以内力互搏。只是在交手的那一瞬间,宇文泰忽感两股相异的内力从殊鱼那里打来,正值他要驱力出体,想要强震开他,不曾想殊鱼的双掌直像是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甩脱不开。而宇文泰顷刻之间了然,他已经发觉了宇文泰对于意真波的掌握并不深刻,是以想要比拼内力耗死他。 此般想着,他便是又从里提起一股气,强逼宇文泰,后者震撼不已,只感觉自己俨然是小瞧了他。此番紧迫,无暇细想,便凝结了半身之力,欲要强行把他震开。可就是这样,自己也还是受了内伤,差一点骨断筋裂。 殊鱼剑眉倒竖,星目炯炯,略显狂热之态,狂乱的风撩起他的头发,两袖呼啦呼啦作响,他本以为宇文泰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境地,可不曾想他内力竟然瞬间暴涨如此之剧,顿感心神激荡,而宇文泰打出的意真波,也已是贯进了他的体内,若不是他以青炽二元功内功护体,不然必将重创。 可就算如此,也是不好受。他喉头一甜,厉声大喝,“砰”得一声,二人各自震开数步,而显然宇文泰的情况更加糟糕一些,殊鱼见机抢过一步,双掌横推,大有排山倒海之势,一股激荡的劲力直冲宇文泰前心。宇文泰只被这一阵内力互搏震的心神恍惚,仓促之间回手防御,正被他横推了出去,像是一颗流星一般拖曳着一道青炽交叠的内力,狼狈滑落到了吴雪这边。 吴雪不禁感慨:“他们不过是初次见面,竟然全部拿出了底牌以命相搏,只不知那个少年境况如何?” 这时,殊鱼的身影突现,弯身落在了他们二人面前的树上,却见他眉目低沉,嘴角轻勾,略带冷笑,对宇文泰说道:“你的功法确实邪门,只是看起来修习得并不精进……” 看他状态,俨然无事,吴雪不由得惊诧,心想:“就算是宇文泰的意真波未修炼至大成境界,也算是不错。怎料他竟然安然无事?!” 殊鱼又看向吴雪,而不知为何,吴雪竟然产生了一丝畏惧感,好像这个同龄人远超自己,无可比较。 “怎么,你也想陪我玩玩?”殊鱼活动了一下筋骨,盯向吴雪,冷然道:“你又有何种神功?让我来瞧瞧……” 见他神态和语气俱是讥讽,宇文泰暗自气不过,刚想发作,忽感心头一阵具体,顷刻间内息全乱,身子几欲站立不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 鹊刃 听他出言不逊,宇文泰便又将欲出手相对,可奈何伤势颇重,一股气血上涌,心头忽地一阵剧痛,倒抽了一口凉气,几欲昏厥。 吴雪见状,前去搀扶,却被宇文泰倔强地挥开,说道:“我没事……这小子也就是半斤八两,不过尔尔……” 吴雪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你且不要说话,护住心脉,免得动气伤身,留下根疾……” 殊鱼冷笑一声,悠然道:“放心吧,他可死不了。倒是你……”他双眼微眯,带着古怪的笑意,打量着吴雪,说道:“一夜十二仙郎君,你也想陪我玩玩吗?只不过……沉湎于女色,索欲无度的你,还能不能拿起手中的剑?” 吴雪闻言脸上微热,只心想关于一个人的名声,好的不易传开,倒是败坏之名很快传遍江湖,弄得人尽皆知,实在是非人所愿。宇文泰受伤,而此子俨然没有罢休之意,吴雪的手不由得攀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他将视线落在吴雪腰间奇怪的黑剑上,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的剑术应该不错……正好,我本是剑道出家,且让我瞧瞧你的剑吧!” 话音未落,便见他翩然落地,从地上拔出此前跟宇文泰交手时,插在地里的剑,解开布裹,这才得窥其容。只见那剑修长如柳叶,剑格处乃是两朵红色祥云交叠形制。 殊鱼眼神如波,像是爱人一般看着自己的剑,悠悠道:“此剑,名叫鹊刃,乃是夏国第一铸剑师凌阳子二十三岁时所铸,距今已有五十载。宝剑虽老,但剑意长存……” 闻得此言,吴雪微微一怔,不由得讶然道:“……鹊刃?” 这把剑,他自是知道的。曾经他在藏书阁内畅游之时,看到过一本作者名叫“任论道”所编撰的近代书籍《名剑登闻录》,里面记载了当今现存的“十大名剑”,鹊刃赫然在列。此名剑乃是铸剑师凌阳子早期时的作品。虽然不如其后世之剑那么成熟老练,但也是神兵利器,在存世的名剑当做位列第七。而吴雪明白,所谓剑之排名,还是看剑的主人罢了。十大名剑的主人,全都是武林中盛名显赫之辈。 其中,十大名剑里面,有四把剑俱是凌阳子所铸。而这把“鹊刃”,它的主人乃是悬剑堂的门主,谢花台。 要说起凌阳子所铸之剑,大大小小不计其数。你如何知晓,那位列排行榜之上的,便是他的得意之作?而他曾经应吴清晗所求,为吴叶制了一把适合她的剑,名唤“青叶”。只不过这把剑的礼物用途大于江湖厮杀之用,而身为吴家四秀之一的吴叶,乃是个不入武林的大家小姐,遂此剑名头不盛,江湖上罕有人知。 此番终见“鹊刃”名剑,距当年吴雪向往憧憬前辈们的日子,已经过了有六七载,可谓遥远。今得一见,怎能不惊不喜? 只是,这把剑,现在握在敌人的手里。对吴雪来说,剑乃是死物,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剑,而剑却不会选择主人。 见了殊鱼的剑,虽未出鞘,便觉森气逼人,宇文泰不禁担忧起来,对吴雪说道:“诶,你行吗?” 吴雪一楞,诧异道:“怎么不行?” 宇文泰没好气道:“雪公子,你一夜与一十二位仙女欢狎的浪名远传,连敌人都知道了。只不知,你手抖不抖,还能不能拿起剑?” 闻言,吴雪暗为着恼,却也怪不得他人,只怪自己当晚出师不利,而且又喜欢多管闲事,遂得了个浮浪之名。他苦笑两声,喟叹道:“此事,待我们安然解决问题以后,我再跟你细细道来。” 宇文泰脸上忽而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说道:“我可不听雪公子那些风流韵事。我可是少林俗家弟子,虽然不须出家,但好歹也要谨色谨欲,非妻内家室之人,不可轻浮相对。正所谓‘不好色不是人,不克欲是为禽兽’,雪公子正当少年鼎盛之时,还需克制、节制,莫要坏了身体。” 吴雪只哭笑不得,心想这下倒是越解释越乱了!他又何尝是那种孟浪不羁的浪子?只脑海里的那个姑娘,便已经占据了他全部身心,何来空暇闲心去瞧别家姑娘?他垂头轻叹一声,只不知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到底在哪? 殊鱼在旁听他二人插科打诨,胡扯八道几句,不由得哈哈大笑,只感觉这江湖上,还是有趣的人多。你且别管他们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但凡听到一些极其魔幻的事情,难道没趣吗?正如笔者这般,在传统武侠之中,加一点魔幻的料子,供于自娱也是有趣的紧。他听说过无数银乐灰乱之事,初闻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后来见怪不怪,只感觉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未曾听闻。当他得知临江城里的群仙林,有个雪公子一夜狎了一十二位风尘仙女,顿时感觉魔幻极了。魔幻,真的魔幻,这世间还是很魔幻的。刨去那些表象、虚伪、矫饰、隐喻,现实的本质就是魔幻,概没有例外。 殊鱼长叹一声,曾经的自己从未感觉到过被“束缚”的感觉。就算是他手中握着夺人性命的剑,也是心向自由。可是,当他被“他们”招拢,和金织组成一队之后,往日那种漫步江湖的快意感便突然消失了。那个姑娘的身影,时常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在他眼前挥舞摇摆。 出剑须心纯,心不纯,则剑不快。 殊鱼轻叹一声,暂且放下对于那个人的杂念,握起剑,冷然道:“雪公子,且让我来瞧瞧,究竟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对宇文泰说道:“你且休息片刻,我来试一试他……” 宇文泰苦笑道:“你可不要大意,他没那么简单……”他的眼睛紧盯着有些失落地殊鱼,只感觉,此刻他心绪驳杂,不似先前那般狠厉,只道是自己跟他连番交手下来,消磨了他的内力所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 对剑 正如宇文泰所揣测,殊鱼此刻确实有些心神不宁,却不是因为先前和他交手所致。而是,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他脑海里。殊鱼自己也明白,若是心有阻碍,手中的剑必然会变慢。手中的剑,取决于它的主人是否可以完全掌握它,与之合一。可对于吴雪来说,却不尽然。他只觉得自己不通剑术,无力驱动一个死物。这是他们心境的差别。一个有信心的人,对什么都有信心,哪怕他手中拿的,是一把藉藉无名的铁片,也能发挥出那震撼人心的威力,而他们本身,就成了一种武器。 殊鱼轻声喟叹,看着自己手中的名剑鹊刃,将脑海里的杂念,暂且放到一边。而吴雪,一直盯防这他的动作,握着剑柄的手,沁满了汗。相对于那些江湖名剑,他手中的这把黑剑,就显得有些“小家碧玉”了,像是一个后妈养的孩子一样,不会被人重视。鹊刃,乃是夏国第一铸剑师凌阳子年轻时所铸造,而他手里的剑,是一个江湖上声名藉微的人所打造。料子用的是一种吴雪也不知道的料子,它是秦如梦的父亲,秦霖送给他和兰儿的礼物,据说是一种天外的陨铁。而打造这把剑的,也是秦霖推荐的一个人,他原是如梦圣教的弟子,白玉斗。这倒是有点捆绑销售的感觉了。 所以,对于这场用剑的对决,吴雪丝毫没有信心。不是因为手中的剑和它的铸剑师,而是因为他自己。他心中无剑,满是杂念,就算手中握着绝世神兵也枉然。 宇文泰在旁打量着吴雪,见他犹豫不决、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此事由我而起,你若是没有信心,我来会会他……”说着,便要抽出腰间的宝剑。 吴雪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你受了内伤,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犹犹豫豫地抽出了剑鞘内的黑剑,只闻“铮”的一声闷响,那把剑便抽了出来。殊鱼盯着那把黑剑,只觉得这把剑黑乎乎的,而它的主人像是一个受了气的小破孩一样,便愈发显得卑怯。 殊鱼点点头,冷然道:“很好,看起来你还能拿的起剑。” 那把黑剑,此刻拿在吴雪手中格外沉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鸣,只有相互疏离的嫌隙。 吴雪微微定了定心神,只感觉此事还是有些鲁莽,心有不定,便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没有必要如此……” 殊鱼微微一怔,冷笑道:“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挡住我的去路。正好我闲的无聊,就算是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上门去!” 宇文泰只气不打一处来,紧蹙着眉头,气狠狠道:“你这家伙……倒是上去干他啊!”刚一发火,顿感气内息凝滞,便又是心口一痛,连声哎呦着捂住了心口,蜷曲了身子。 吴雪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已经拔了剑,不到结束,便有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他长叹一声,只感觉跟了宇文泰同行之后,凡事变得简单了许多。 身在江湖,无非就是拔剑收剑的过程。 见吴雪如此扭捏,像是个有理说不清的大姑娘一样,顿时也觉得自己像是个逼良为娼的恶贼了。他只感觉自己立场有些尴尬,以至于有些迟疑了。 殊鱼脸上一热,咳了一声,不耐烦地对吴雪说道:“好了没?比起你旁边的那位,你可要婆婆妈妈多了……” 吴雪长吐出一口气,幽幽说道:“好了……” 话音未落,便听耳畔传来一道激烈的破风声,殊鱼提着剑,便直身逼近了吴雪。吴雪一愣,情急之下对宇文泰喊了一句:“你快躲躲,我来接他一剑!” 宇文泰捂着心口,踉踉跄跄、慌里慌张地朝边上跑去。可就在此时,他忽觉背后的一道戾气逼近,他一回头,便见殊鱼长剑直入,手中的鹊刃激荡出道道的彤光,是以剑气如虹也。 宇文泰想也没多想,来了个“饿虎扑食式”,纵身前扑,可不曾想心口随着剧烈的动作,忽地一绞痛,脚下绊到了一条虬结凸起的树根上,饿虎扑食焉地变成了狗吃屎,啃了一嘴泥。 宇文泰爬起身,躲到树后面,连啐了几口,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才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多了几道裂口,俨然是被那鹊刃的剑气所破。他心里忽地一凛,看向吴雪那边,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心想:“你……你可要稳住啊,这家伙,是用剑的高手!” 反观吴雪,他顷刻间被道道凌厉的红芒笼罩,其间似有烟霞满天,群鹊鸣啼,正是:“长虹万里出云霄,一剑龙游百鸟惊。” 吴雪哪见过此般阵仗?之前用剑无非是小打小闹,哪有这样气势?他心尖惶恐,连番退却。可是那剑势,犹如气贯长虹,所过之处,刻画出一道道被剑气所伤的长线性痕迹。 吴雪狼狈不已,直被殊鱼提着剑追着砍,而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可是这么一招,却教他乱了方寸,只想着逃命要紧,而不顾敌人的进攻路数,反倒是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宇文泰躲在树后,见情势危急,忙地对吴雪叫道:“喂,你倒是回头啊,别光顾着跑!” 正在此时,忽闻呲啦一声响,吴雪的后腰登时被剑气划出了一道口子,索性没伤及皮肉,只若是再慢个半步,只怕他已经皮开肉绽了。 吴雪恐慌不已,他是第一次跟人正面以剑交手,而且这个人还是悬剑堂的弟子,身负青炽二元功,主通剑法,自己这种来路不正的半吊子,无论是剑法还是内功,都远不及他。又怎敢与之硬碰硬?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便不由得分说,吴雪细想着自己从前修习的“如梦功法”,在记忆里翻寻着曾经自己翻过来调过去将秦霖所创的《如梦令》,忽地从内里提起一股气,脚下轻点,越至半空,正巧来到了殊鱼的正上方,使出了其中一道“回头望月,梦里追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 对剑(其二) 说时迟那时快,吴雪正被殊鱼的鹊刃逼到仓皇逃窜之际,忽地想起了之前在《如梦令》中见过的一篇,专述追击与反击的情势,正合此时。吴雪遂从内里提起一股气,斜着身子,脚踏枝干,翻了个身,使出了一招“回头望月,梦里追寻。” 倏忽之间,其便反身到了殊鱼的头上。吴雪竖起一剑,直对着刺去,而殊鱼只顾进攻,却疏漏了防守,不料吴雪突然反击,有些措手不及。他只当自己上了当,误以为吴雪是因惧而逃,不曾想他突然出手,是以诱敌之计。 殊鱼厉喝道:“来的好!”便回剑上格,两剑交错,突闻一阵“叮叮当当”得交接声,殊鱼忽而内力一振,使出了青炽二元功的变招,运气入剑,化成道道流光星雨,直刺向吴雪。 只见那剑来的极其迅猛,灿若繁星点点,皎如银光匹练,吴雪登时心头一骇,连忙退去。只是殊鱼不给他喘息空当,接连出招,手中鹊刃赫赫仰光,身形步法犹似云翳,来回突刺之间,吴雪手中的剑几欲拿捏不稳,就连手腕连同五指也是隐隐酸麻胀痛。 吴雪心想:“我若是跟他比拼剑法,自是远不如他,而他又身负绝世神功,此番如何是好?” 正在他惶惑不已之时,只冷不丁地感觉左手一痒,接着冒起烟来。吴雪心头骇然,只道是自己又要突然犯病。如今他正与殊鱼陷入苦斗,纠缠不休。若是再向之前那般,突然心绞,那恐怕自己和宇文泰的大好年华,就要交代在此地了。 心里惴惴不安,兀自疲于应对,吴雪忽然感觉自己的左手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开始变得狂乱暴躁。他陡然想起,自己之前曾经用这只手,应对过强敌,而游天星也曾经跟他说过,这只手恐怕有所妙用,须学会控制内力,做到收放自如。 可吴雪向来不知自己的内力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一直是浑浑噩噩地在江湖上漂泊,纠缠在各个匪夷所思的**当中,无暇顾及。此番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他驱动手中黑剑,与殊鱼的鹊刃正面相交错,又是一阵震颤,吴雪给逼退了数步远。 殊鱼将手中的鹊刃一横挥,登时嚯的扬起一道红忙,卷起千堆落叶。他收住剑势,冷然一笑,说道:“真是意想不到,你竟然可以支持这么久,且手中的黑剑竟然不次我的鹊刃……” 吴雪喘着粗气,双眼紧盯着殊鱼的动作,他那一道收剑式,余韵犹存,林间似有鹊鸣,剑意慑人。 宇文泰在树后面探着脑袋,先前那一番交手,直看的他心惊肉跳,心里暗喜与之交手的不是自己。他修习的乃是少林派的上层内功绝学,只是明显还没有入门。而他的剑法,就更次矣。吴雪落入了下风,宇文泰只能在旁边焦急,却因自己内伤阻气,出手不得,只得暗暗为他祈祷。 吴雪烦闷不已,自己频频出招被他化解,而自己却反被他压制,任是如何出手,都是落于他剑光的包围。而若是一直这么打下去,自己终将落败。正在他自我怀疑之时,忽感内心一沉,神思一荡,像是沉入了海底一般。耳畔好似有人跟他说,你要相信自己,你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更多。 见吴雪眼睛出神,宇文泰一愣,心里念叨:“乖乖……这小子怕不是被打傻了吧……这时候发呆?” 殊鱼道显得极有耐心,他脸上带着笑,饶有趣味地端详着吴雪,只见他眼神放空,神情呆滞,直像是一块木头一样杵在那。 倏忽之间,吴雪眼中的光芒又重新回来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眉眼低沉,唇角带笑,狡黠冷冽的笑。 殊鱼颇为讶异地“咦”了一声,悠悠说道:“看来,你已经打消了你心头的困惑。”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悠然一笑,说道:“困惑吗?倒是不少。”边说他边解开了左手的黑色手套,接着将其丢在一边。 殊鱼睁大了双眼,只见吴雪的左手灿若紫玉,玉间黑色尘纤缕缕,显得极其妖魅诡异。他有些讶异,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这只手是怎么回事,但你我之别绝非一朝一夕。仅凭一只咸猪手,可别想打败我!” 吴雪悠然一笑,不予回应。此刻他已经镇定了下来,并且感觉有一种超出了**的力量,在自己身上漂游。他想起了曾经游天星的分析,说他的这只奇异的手,是通过“吸纳”,到“规整”,最后再到“释放”,而想要完成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过程,极是需要强韧的内力控制力。 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但是此刻他想试试,看看这只左手,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 殊鱼微微眯起眼,嘴角微微上翘,冷然道:“今天所遇的怪事,还真是不少啊……”他想了想今晚“离奇”的经过,只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过倒霉。先是遇到意料之外的事,而后又杀出来两个不知所谓的愣头青,实是让他大为光火。而他偏偏又是个比较爱找麻烦的人,有什么好玩、离奇、匪夷所思的事,都想去凑个热闹,结果把自己也给凑进去了,引火烧身。 “我的兴致也快完了,这就解决掉你吧!”说着,殊鱼身形一动,脚下激起一股惊风,似若踏云逐月一般,手中的鹊刃横地一挥,直冲吴雪面门。 吴雪眉眼一沉,未做后退,反倒是提剑迎了上去。忽见林间闪过一道黑色激芒,似若鬼魅流云,雾气森森。迎合着殊鱼手中的鹊刃,双刃交叠,一声轰然惊响,登时激起一股旋风,其间红黑两道剑影,如龙凤相绞,甚是震撼。他们二人频出数招,直斗得昏天黑地,看得宇文泰目不暇接,心叹不已。 只在二人斗的难解难分之时,吴雪突地掣剑,将殊鱼的剑往边上一格,将内力凝结在左掌,忽地扑出,登时森烟缭绕,似若黑云压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二章 诡异 殊鱼本只想凭剑招可敌,却不曾料到吴雪会有胆气忽而变招,正面迎着他将鹊刃朝边上格开。左掌凝力,登时那只古怪的紫色手掌,忽而蔓生出一股犹如乌云般的黑烟,其间紫霞四溢,正是如那“紫霞破层云,流光漫天际。” 他的剑被吴雪的黑剑挥开,便伸掌朝他身前拍去。殊鱼忽感一阵古怪的压迫力像是暗潮一般奔涌而来,可奈何他被吴雪的剑和掌力同时相逼,若是躲避已然不及,势必会被他剑招和掌势同时压制住。 此般一转念,殊鱼右手握紧剑柄,低喝一声,说道:“你远超出我的预期!来让我看看,你这手有什么古怪!”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红光乍现,原是他从内里提起一股气,贯彻在鹊刃之中,登时长虹贯日,百鹊啼啭,竭声嘶鸣。吴雪心中一凛,直立马内力彻剑,林间忽而一道黑芒惊闪,双剑绞合之间,其簌乱剑气犹如蜂刺刃芒,四下激射,直骇得宇文泰连忙逃窜,极是狼狈,正如先前吴雪那般。 二人以剑相拚,奈何吴雪终究内力不济,忽地被震慑开去,身子犹如飘散落叶,在空中一阵飘摇,身子凭空一翻悬,长剑拄地,连退数尺。二人就斗得算如此,也还是没有停下,各自被震荡退去,便又欺身奔袭上前。 只听林间阵阵急促的剑鸣,他们已经连出数招,双剑乱舞间,唯见满目横贯如长虹,飒沓如流星。 只这时,殊鱼忽而激厉一喝,手中的剑便直着横贯出去,登时林间光影黯然,惊风四起。原来,他是见跟吴雪游斗之际,他始终未出左手,只是感觉似有收敛。至于对剑,始终也保持在一个势均力敌的地步,互不奈何,于是他便心有所激,势想要一招可敌,不然那只诡异的左手,却总教他心有疑虑。 于是,他索性将心一横,以内力贯彻名剑鹊刃,直刺向吴雪。而后者一直偏向防守,这般一突刺,也是早有了防备,未做后退,反而嘴角微微上翘,这一招,正合心意。 二人持剑相击,奔掠几步,红黑两道剑光登时相触,如同奔雷滚滚,寒光激荡。见这般阵仗,宇文泰还未松一口气,便又被惊起,正在此时,一道无形的剑光忽而激射而来,噗呲一声,划破了他身后的树干,约莫寸深。他见之骇然失色,心想:“照着二人阵仗,莫不是要不死不休?!” 慌乱间,更多狂乱的剑气如瀑般倾泻而来,宇文泰也顾不得疼痛了,这时候矫情,怕是要小命呜呼。只见他兔子一般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朝着远处狂奔过去,而那潮涌般的剑气,就像是猛兽一般穷追不舍,所过之处骇声频起,草木倾折。 他马不停蹄地连跑带翻,直冲刺出了小半里地,这才因受伤气力不支颓然倒下,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此树约莫五六丈高,枝繁叶茂,地上根茎虬结,树之身,三人抱不下,是为一个安全的躲藏处。 他侧耳倾听,初闻那边剑声赫赫,犹似龙吟虎啸,短瞬之后,声音渐歇。只短暂的安静,便又听一声闷响,犹如霹雳一般横扫过来,势似千军将骑横刀立马,遂又冲锋陷阵。 一股劲浪席卷而来,宇文泰感觉此力倒是不如此前那般,剑气纵横,凛冽肃杀,反倒是由刃变韧。那一瞬间,宇文泰明白,原来他们二人忽而比拼起了内力。 只见那边,吴雪与殊鱼二人手中的剑俱是倒飞了出去,只徒手相搏,各执一掌,双掌交叠,其间风浪冲压,青炽两道精光,与那紫黑之气相互搏杀,逆乱缱旋。 此前他们二人以剑相抗,铆足了一股劲,双剑齐舞,剑影飒飒,激荡起涟漪般的剑气。终是在那最后一式剑招相拚之时,各自提气,忽而爆起一阵轰隆惊浪,二人手中的剑俱是脱手,旋转着倒飞了出去,分别插进了地上、树上。 可是二人却未收手,皆是趁此短暂片刻,突地双掌凝力,便见殊鱼身若鬼魅,行若惊风,掌间青炽两道精光,向着吴雪打去。而吴雪也正有此意,眉眼横闪过一道精芒,嘴角冷然一翘,立身横掌,唯见他那左掌周围,缭绕着股股紫黑之气,接着便迎头而上。 殊鱼冷笑道:“你想凭一掌之力,就打败我吗……你也太小看我了!” 之前,宇文泰有少林派的神功“意真波”加身,都未击败殊鱼,今见吴雪以一掌凝力,心里一阵讥讽,只觉得他若不是傻子,就是个疯子。面对自己已经快要修成正果的“青炽二元功”,他这莫名其妙的手就算再诡异,也还是要乖乖落败! 吴雪嘴角的冷笑愈发恣意,那一瞬间,这熟悉的笑容,与一人的习惯性笑容重合了。可是吴雪也还是吴雪,并不是一个被人“夺舍”的可怜虫。也许,人们总是在潜移默化之下,受影响或者影响了别人吧。 就在此时,另一边正在赶路的秦如梦忽而停下脚步,眼睛望着一处,狭长的双眼里忽地闪过一道光,嘴角逐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喃喃低语道:“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有一天,会主动动用我如梦圣教的绝密功法。”她眯起眼睛,手指在唇畔划过,“你既入我如梦,可就没那么轻易逃脱了……” 此前,秦如梦循声追去,却是走的与吴雪和宇文泰不同的道,此番已经避过殊鱼,率先来到了藏火镇。她先在东边边缘观望了一阵,寻找着可能的嫌疑人。只不出半晌,便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镇子里跑出来,神情间似乎颇为懊恼。 秦如梦借着火光,从侧面瞧见那来者,嘴角缓缓勾起,眼睛里闪动着璀璨的火光,喃喃道:“呦……原来是见到了老熟人……” 只见那从火场里奔出来的人,却是个身形佝偻消瘦,头上戴着斗笠。待他逃离出来之后,抬起头回望着化为一片火海的藏火镇,不禁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 意想不到 秦如梦背靠在枝干上,双手抱着纤细的胳膊,斜睨着那从火场中逃出来的黑影,不由得露出一丝古怪的冷笑,喃喃自语道:“可真是想不到……原来还是个老熟人啊……” 只见那人身影佝偻消瘦,头戴一罢,便见他身体跃起,像是一只鹰雕展翅般,双爪齐出,抓向了秦如梦的肩头。只是不料,秦如梦只是忽而冷哼一声,将身子一横,飞起一脚便踢在了老癞头的脸上。只见他身子一翻旋,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秦如梦本身内力是不足以将一个男人给踢开,只是她可以随时抽调那个他的内力,是以一脚抬起,便凝聚了一股怪力,将其踢飞。只见她扭了扭纤秀的脚踝,望向吴雪所在的方位,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心想:“看来……你们那边已经分出结果了,内力就借我用用呗……” 老癞头被这一脚踢得七荤八素,仓皇爬起身,却是鼻血长流,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若无骨的姑娘,竟然如此怪力惊人! 他恨恨一抹鼻血,只见秦如梦正悠然地踢了踢脚,朝他一笑,冷冷道:“想不到,安教主的功力竟然沦落至此,在小女子面前当爷们没当成,反倒成了缩头乌龟……” 老癞头啐了一口,恨恨道:“若不是我功力被缚,你焉能猖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 诱因 秦如梦眼睛微睁,闻言倒是流露出一丝精芒,冷笑道:“哦?看来你所说的那个古墓的诅咒,倒是真的喽?”她所说的诅咒,正是之前老癞头跟他们说起的关于一次盗宝活动的陈年旧事。在老癞头的叙述里,实是个离奇诡异的**。 安载禄自知失言,便冷哼一声,说道:“休要废话,你还有什么招式,全都拿出来瞧瞧吧!” 秦如梦轻叹一声,幽幽说道:“对付你,又何须其他?”她顿了顿,这又接着道,“只是我还有一些疑惑,不知你能不能解呢?” 安载禄冷笑一声,背对着身后升腾的火光。此时的藏火镇,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被烈火吞噬,其间发出阵阵腐木烧裂的轻微爆响,像是驱散猛兽的炮仗。 “你想说什么?”他冷冷道,心里也在盘算着,目前若是自己,绝非是此女的对手,遂先服了个软,拖延片刻,是为权宜之计。 秦如梦的眼睛里,似有熊熊烈火燃烧,倒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半晌,这才说道:“关于这几个集镇,它们的背后,恐怕不光指那个宝库这么简单吧?至于那个宝库里究竟有什么,是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宝藏,还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我都没有兴趣。只是你又何故,必须要毁掉这集镇呢?这里面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的疑问颇多,但归根结底,却依旧是这个集镇本身,还有一些罕为人知的秘密。这样一个集镇,好似早已经荒废了许久,森烟袅袅,皲街裂墙,道路上早已经长满了齐腰荒草。只要你望见这样一个集镇,便可知其从前盛兴一时的境况,不禁内心起疑,是什么样的缘故,才让这样一个地方,从人丁兴旺再到落魄荒凉? 安载禄却露出了一丝黯然之色,那一副早已经年华不复的姿态,毫无疑问透露着这些年的变迁和辛酸。只是,这样的一种在大环境下、历史的滚滚波涛面前,极易使人忽略和轻视。人们总是会被绚烂繁盛之物吸引,只觉得它的结果都是既定的必然,却极少有人会思索其背后之诱因。 他长长叹了口气,便缓缓伸手,将头上一直戴着的斗笠摘下。借着冲天的火光,秦如梦瞧见了他的头顶。正如他之前所说,他的头部因为离奇的溃烂而结痂,此刻病情渐缓,形成了类似鱼禽的鳞片,在火焰照耀下闪动着异色。 见到这般模样,秦如梦忽而睁大了双眼,她不知不觉就将安载禄身上的异变和一种怪物联系了起来。这种怪物他们遇见了很多次,它们像是挥散不去的梦魇一般,出没在各处,为祸人间。 安载禄苦涩一笑,幽幽道:“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会是什么样的预兆了吧?你们从临江城到这荒郊野岭,路上该是遇见过这种类似的怪物了……” 秦如梦点点头,问道:“我不止一次见过夜叉鬼。” 安载禄低哑着嗓门笑了笑,喟叹说道:“你把它叫做‘夜叉鬼’?也确实很形象了……”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那也是自然……如此可怖的怪物横行人间,虽然此刻也依旧还是蛰伏姿态,但隐隐有席卷天下的趋势……”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仰天长叹,露出了一丝自嘲的苦笑,幽幽道:“我们都是受到了诅咒……没有人能逃脱……我一直在调查这种怪物的秘密,可是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没有人知道,这种力量,究竟是如何让人变成夜叉鬼的……没人知道……”他无比悲观地说道:“从今往后,这种夜叉鬼会越来越多,像是疾病一样在人间蔓延,比疟疾、瘟疫还要可怕。我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啊……这种无形的力量,这种非致命的传染病,会像是今晚的火药一样,在人群中间爆开……届时晚矣……”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只教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秦如梦细细斟酌着他的话,问道:“那么……这夜叉鬼在此之前,就存在吗?” 安载禄神色凝重,沉声道:“今晚的烟火颇盛,我也不急,便告诉你吧。如果这些东西,对你们这些后辈有丁点帮助的话,那正是再好不过……” 他轻声咳嗽两声,只闻他嗓子极其低哑怪异,不似人声,说道:“这种夜叉鬼,早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只是,在从前这种怪物比较少,只是进来不知怎么回事,像是瘟疫一般扩散开来了。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故事,也不全是假话,只是在动机和细节上,稍加改动,大致的骨骼脉络也依旧还是那样。那时候我还不是狐仙教派的教主。而我们那次之所以下到古墓里,并不是因为想要什么宝贝,而是因为我们都感觉到了自身还有内心里的一些变化。只是那种变化,在当时还很是微弱,并没有在表象上显露出来。” 趁着他喘息的片刻,秦如梦随即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身体产生了变化?又是怎么想到要下古墓里探查呢?” 安载禄苦涩一笑,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产生变化的原因嘛……我们一直也在寻找,可是正如我之前所说,从来没有找到个准确的答案。而后面一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我们的老教主是个通晓乾坤的奇人异士,他年轻的时候,本不是什么异教之主,而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方术算子。而他曾经是正一门的弟子,只是因为犯了戒律清规,才被赶了出去……” 秦如梦手掌搭在下巴上,食指轻缓地抚摸着鼻尖,心想:“又是正一,直好像天底下的大小事,皆是离不开这些个所谓名门正派。” 安载禄又接着道:“总之,我们几个就是无缘无故地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先是内力突飞猛进,我们无不是暗自窃喜,以为是堪破天机,这才致使武功有所长进……只是没想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 诱因(其二) 游天星是志得意满的来,灰溜溜的走了。比起石业兰和张节陵二人,他还很年轻,所以并没有收过徒弟,这回好不容易有个小白徒儿却被他人抢了课。 也罢,临江城风物貌美,不如借此机会去看看。 张节陵道:“打坐不打了,现在开始实际演练。” 吴雪喜形于色,说道:“太好了,我等的都睡着了。” 张节陵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先把石业兰交给你的演练一遍,我看看。” 吴雪有些疑惑,不是要教我吗?怎么看起来了。他带着疑惑把上午学到的演示了一遍。 末了,张节陵只是啧啧嘴,微微摇了摇头。吴雪最担忧地还是发生了,他没想要得到张节陵的夸奖,但没想到他却是这表情,顿时有些气馁。 吴雪道:“不行?” 张节陵道:“这怎么行?这些全是险招,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功法。不行,不行——” 吴雪哭笑不得,说道:“那你要怎么教?” 张节陵想了想,道:“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你先扎马步两刻钟,每天都要专心练。” 吴雪顿时抱怨道:“欸?就只是扎马步?” 张节陵见他一百个不愿意,笑道:“怎么?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 吴雪嗫嚅道:“也不是不愿意做,只是我以为你要教我一点干货。” 张节陵哈哈大笑,竖起手指说道:“你可不要小看扎马步,这是练下盘的功夫。若是何人搏斗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打倒别人?这是练功的基础。” 吴雪叹道:“好吧。” 于是他在打坐完毕以后,又开始扎起了马步。 吴雪却是低估了扎马步,以为这是很简单的小把戏,现在谁还练这种笨功夫? 但这些他也只是心里抱怨几句,还是老老实实蹲下身子。 起初还觉得还可以,没有什么难的,但还没到一刻钟,吴雪又已经腿部酸软,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就好像是被电打了。 张节陵卧在一旁喝着酒,看他这模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下知道扎马步的厉害了吧?练好基础,就相当于是铺了一条康庄大道,练功也事半功倍。” 吴雪咬着牙,竭力让胳膊平齐,可他浑身抖如筛糠,浑身大汗淋漓。 他哆嗦着嘴唇说道:“你还说风凉话,多久了,到没到两刻钟?” 张节陵悠然道:“这就不行了?还没到一刻钟!” “什么?!” 吴雪差点倒了下去,但是想到既然做了这么久,就可以再坚持一下。 渐渐的,他的腿已经感受不到那种酸软了,只有麻木的感觉,犹如灌了铅一样。 这时候兰儿带着蝶梦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吴雪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边便问道:“那家伙怎么了?下河游泳了?” 兰儿笑道:“他在用功,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万一前功尽弃了,他恐怕要发火!” 蝶梦听说吴雪要发火,顿时有些退缩,身子轻巧地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道:“那我们还是走吧!他发起火来一定很可怕!” 吴雪闭上了眼睛,他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身体的疲倦,也不要去想还剩多少时间,那样只会把自己逼疯。 可他却不得不想,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他的表情很是狰狞古怪,看起来很是享受,惹得张节陵止不住发笑。 张节陵道:“快了,再坚持一下,就快要好了。” 吴雪已经无心无力再去搭理他,他现在浑身酸爽,几乎快要坚持不住了。 剩下的时间吴雪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反正就是过来了。 他也不愿意去想着这两刻钟里自己如何跟身体和毅力作斗争,他在张节陵说“结束了”的一瞬间就摇摇欲坠快要倒下。 张节陵一把拉住了他,笑道:“怎么样,还很舒服吧?” 吴雪微微笑了笑,笑得很难看,道:“让我休息一会...” 张节陵道:“先别休息,活动活动筋骨,免得日后身体僵硬,经脉黏连。来,跟着我做操——” 吴雪苦笑着看他一蹦一跳地活动着筋骨,只觉得力不从心,他说道:“放过我吧!” 张节陵道:“快跟上,不然前功尽弃了!” 吴雪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又跟着张节陵做起了操。 院子里,两个人一蹦一跳,看起来很是古怪诡异,若是教人看了,指不定会认为这一老一少发了疯。 张节陵的体操虽然很怪,动作也很不雅,但确实有奇效。 吴雪跟着蹦蹦跳跳一会儿,突然感觉浑身发热,丹田处似乎有汩汩热流蔓延至全身,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做完,张节陵笑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吴雪活动活动身体,惊奇道:“欸,还真管用。” 张节陵悠然一笑,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教的。以后你每天都要这么练,在我上课之前做完,往后再叫你其他的。” 吴雪笑道:“明白了!那今天...” 张节陵喝了口酒,笑道:“结束了,去玩吧!”他嘿嘿笑了两声,“那两个小姑娘可是已经回来了,估计等你等到不耐烦了。” 吴雪几乎快要跳起来欢呼,终于可以结束了,听见下课这句话,他是多么幸福。 可他刚跑出院子,就撞到了游天星。 只见游天星古怪地笑着,那神情不言而喻。 吴雪顿时被浇了一盆凉水,他怎么忘了,还有一个老师没上课? 得,还得补课。 吴雪苦笑道:“游大哥,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游天星微微笑了笑,道:“没事的,我这门课比较轻松,边学边玩。” 吴雪愁眉苦脸地模样游天星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他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跟这个少年一模一样。练功岂不都是这么辛苦? 吴雪道:“那好吧...” 此刻已经日暮西山,几只归巢的鸟在夕阳边飞这,院子里一片火红。 两人就这么直直地站着,站了好久,吴雪不由得心想难道打坐、马步练完了,这个老师要教我站如松? 游天星闭着眼,双手合在身后。 一阵微风吹过,庭院里树飘下几枚树叶。 吴雪觉得这阵风很凉爽,他的汗已经快要被风吹干,有些微凉。 突然,游天星一睁开眼,反手甩出一枚石子。 他出手很快很突然,吴雪几乎没看清,就见那小石子飞如流星,似乎还带着点弧度击中了那枚树叶。 吴雪很是惊叹,他今天也已经惊叹了很多回了,这么直接的还是头一次。这个老师果然不错,没有折磨他的身体和精神,是个好老师,起码他不说假话。 发暗器确实是一门不错的功课。 吴雪感觉很有意思,顿时呼道:“精妙!” 游天星笑了笑,道:“你试一下。” 吴雪捡起一颗石子,等待着风吹过。 他凝神静气,专注于树上,突然一阵风动,一枚树叶悠悠落下。 就是现在! 吴雪出手了! 可是那石子没有按照他料想的那样帅气的直击到树叶,而是脱手飞到了院墙外。 那边有人喊道:“是谁啊?!” 吴雪一听,是张节陵的声音,此刻他正在外面的藤椅上惬意地喝着酒,没想到突然有颗石子飞过来打到了他的脑袋。 吴雪呼道:“张道长,抱歉,游大哥在教我发暗器!” 张节陵道:“想报复老师是不是——?!” 吴雪憋着笑,看了看游天星。后者无奈耸耸肩,笑道:“张道长,你还是离的远一点吧,不然可不要怪我们暗器伤人了!” 张节陵嘟囔着离开了,“正是的,一上来就发暗器,也不怕伤及无辜。” 发暗器这东西看起来很简单,就是一甩手把手里的东西甩出去,但很难把握力道和方向。 暗器这种东西讲究打个别人措手不及,在别人没反应过来就被暗器毙命了。 游天星也许可以,但吴雪现在很是疲惫,他被张节陵折腾得够呛,光是拿起石子的手都抖,哪还有力气准头发暗器? 吴雪道:“我打得不太准。” 他一脸茫然地看向游天星,后者略微沉吟,笑说道:“我本就没想到你会打得准,这只是先试试玩,边学边玩嘛——” 吴雪差点一口血喷出去,感情他就没有对他抱有希望。 不过也确实如此,哪有人第一次就能玩得一手好暗器功夫呢? 游天星笑道:“怎么样,暗器门功夫挺有意思吧?” 吴雪只觉得他笑得很是可恶,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哈哈...确实如此。” 游天星道:“先跟我练习发暗器时的动作。” 看来先前那发暗器只是预热,还是得连基本功。 吴雪跟着游天星学习甩手动作,重复坐了不下一两百遍,手都快甩掉了,游天星才说结束,并告诉他,每天都要练习这个动作,同时注意身体的姿势,把握好发暗器时的力道。 发暗器看起来很酷,但练起来就没那么酷了。想要学好任何一门功法都不是一件易事,吴雪已经是深有体会,没有一个武功盖世的大侠是一天就成名的。在他们风光武林、叱咤江湖的光辉身影背后,是无数日日夜夜的勤学苦练浇灌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 诱因(其三) 吴雪和游天星在院子里练着发暗器的甩手动作,正甩反甩,上下左右各个方位全部练了一遍。这一幕正好被在窗台上聊天的兰儿和蝶梦看见了。 蝶梦眨眨眼,看着他们奇怪的动作,感觉像是重新认识了世界。她说道:“他们这是在干吗?怎么像是发了癔症一样?” 兰儿望向跟着游天星学习暗器的吴雪,嘴角勾出一抹微笑,说道:“他们啊,他们在练习发暗器的动作。” 蝶梦好奇地看着他们,也跟着比划了两下,随后她咯咯娇笑道:“这动作真诡异,没有传说中的大侠那般飘逸潇洒。” 兰儿笑道:“这是在练基本功,基本功是不会太好看的。而在学成以后,那可就真是潇洒飘逸了!外人看起来可能很酷,但敌人绝对不会这么觉得!” 因为暗器是一门阴狠毒辣的险招。它往往只需一招就可制敌,但若是没有一招制敌,反而自己就会变得被动。所有暗器高手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往往只发一镖,若是不成功,就成仁了。 蝶梦趴在窗台上,嘟着嘴,懒洋洋地看着他们练功,喃喃说道:“我要是也有这身功夫就好了...” 兰儿站在她旁边,凝眸望向他们,天边飞过一群褐色的鸟群,它们披着火红的夕阳,向着远处飞去,一声啼鸣从云背后传来,无比的悠远。 一切都这么悠远,就好像是在梦中,听见一声呼唤一样。 她看向夕阳,于是她的脸也披上了霞光,她的鬓发随着清风微微飘动着。她久久失神,神情有些迷离,蝶梦抬起眼睛看着兰儿,良久,突然说道:“兰儿姐姐好漂亮啊,蝶梦若是男人的话也会喜欢兰儿姐姐的——!” 兰儿回过神,听见一个女孩子这么夸她,也难免脸上一热。幸好有夕阳遮掩,不然她的脸一定会很晕红,教人看了去,就像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一样。 兰儿觉得蝶梦比起秦如梦来说,多了很多孩子气,当下她也笑了起来,去挠蝶梦痒痒,说道:“你嘴巧,占我便宜!” 蝶梦咯咯直笑,说道:“蝶梦说得是实话,哈哈哈哈......” 兰儿道:“蝶梦也很可爱呦——!” 二女打闹一团,发出阵阵嘤咛嗔怪笑声,犹如银铃般悦耳,引得人注目。 吴雪听得二女娇笑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就往那边看去,渐渐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游天星霍然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吴雪这才回过神来。 游天星古怪地笑着,说道:“这样跟人决斗,可是要丢性命的。” 吴雪顿时赧颜而笑。 游天星叹了一口气,说道:“跟人决斗时,一定要专心,专心盯着对方的动作,其他的不要过问。” 吴雪点点头,吸了一口气,道:“再来——!” 于是他们又开始一遍遍练习起了各种甩手动作,孜孜不倦。于是那些诱人的声音还有眼前的美景全部变得模糊了,他要专心,摒弃心中的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上来。 可这谈何容易,有两个如此可人的女孩子在面前打闹,是个男人恐怕都会分心。 但游天星似乎没有听见,也似乎没有看见,他凝眸蹙眉一遍遍做着发暗器的动作。 吴雪不由得佩服起来,这是他今天佩服的第三个人了。前两个他都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让他感觉像个圣人,一个不近女色的圣人。 不过,游天星倒不是不近女色犹如僧侣一般,他只是习惯于做好眼前的事,而且一但认定了,就绝不悔改。 这就和发暗器一样,一但出手,就再也收不回了! 无论是不是暗器,只要出招,都没有反悔的道理,不是打倒敌人,就是被敌人打倒。 吴雪见游天星如此坚定,心中的信念也坚定了不少,吐了一口气,跟着他的动作再次练习了起来。 后来吴雪问游天星,他是做到心无旁骛的,游天星只是笑着说道:“任何会腐化人的信念和意志的,都是邪魔外道。男人一旦做出了决定,选择了自己要认定的,就绝不要反悔。” 这句话让吴雪很久以来都铭记于心。以至于在后来在回想起游天星的时候,还很是感动,记忆犹新。 回忆是个奇妙的记忆行为。有些人有些事,虽然过了很久,哪怕已经消逝,但都如依然如泛海星辰一样,璀璨发光。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练了很久,吴雪两只手都快甩脱臼了,他坐在地上捏着手腕,那里像是抽筋了一般难受。 游天星笑道:“今天辛苦了,动作是死的,人是活的,具体的还要等到实战才能体现。你把这几个动作记牢,明天继续。” 吴雪问道:“明天练什么?” 游天星笑了笑,停下脚步,说道:“明天练习抛投。” “抛投?” 吴雪一愣,他做了一个抛投的动作,发暗器也需要用到这个动作? 他满怀疑惑,也正是因为疑惑,人才有解开谜底的动力,这就是力量的源泉。好奇心,有时候也是一种强大的动力。它迫使人们去发掘,去发现,去实现。让怀疑变成肯定,让犹豫变成坚定。 吴雪躺在地上,看着上面的天空。此刻西边的太阳一样快要消失,只剩下一片最后的红霞,其他的地方逐渐被一种幽深的蓝攀附,这天空无比瑰丽。 他又练了很久,直到最后一缕夕阳也完全消失,街上亮起灯火来,吴雪这才停手。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吴雪长出了一口气。他突然发现,只要专心致志,时间过得很快,那些原本他不可能坚持的,也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他心满意足地去洗了个澡,才去和他们去吃饭。 洗完澡,吴雪感觉活得了新生,原本疲乏酸胀的肌肉也舒缓了许多。他差一点在汤池里睡着,若不是游天星来喊他吃饭,他恐怕就要喝几口洗澡水了。 就这短短的休息,吴雪感觉浑身舒畅,他伸了个懒腰,跟着他们去吃饭。 张节陵笑眯眯地问吴雪:“怎么样,今天还算有所收获吧?” 吴雪笑道:“不错,这也多亏了几位老师。” 张节陵道:“看到没,我教得有效果,你们看他现在容光焕发,气色都好看了!” 游天星苦笑道:“可也有我一份功劳,你可不能独占了。” 张节陵道:“我会证明,你们的教授方法都不对,贫道才是最会教徒弟的!” 石业兰道:“喝你的酒吧!” 众人齐声发笑。 吃完饭,吴雪打了个哈欠,道:“该休息了,明天还得继续。” 可其他人都却古怪地看着他,也只有他是往回走的。 吴雪道:“我脸上有饭粒吗?” 张节陵笑道:“刚吃完饭就随便睡觉了?” 吴雪道:“累了一天,该早点休息了。” 张节陵笑道:“为师现在再教你一课,就是饭后要走一走。” 吴雪苦笑道:“这也是修行?” 张节陵道:“怎么不是?” 看来他们都很有兴致,临江城夜晚的景色也很美,若是不在其间走一走,是要后悔的。 吴雪道:“好吧,去走走吧!” 蝶梦看起来很开心,欢呼道:“太好了,大家一起去散步,散步喽!” 众人见她如此模样,天真可爱惹人心怜,皆是不由得一笑。 临江城的街市不想英璃城那般宽广无垠,不过城中水路众多,小桥流水自由一番风味。 他们走在夜晚的岸边,微分轻拂柳,心事倍加畅。 兰儿和蝶梦走在前面,对什么都很好奇,感觉一切都很美妙。 吴雪他们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活泼的小丫头,脚步也不自觉轻快起来。 这一行人引来很多路人的侧目。这个组合太过古怪了:两个俏丽的少女,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一个奇装异服腰间别棍子的男子,还有一个小白脸。 若不是看着两个小丫头还算开心自在,不然他们肯定会认为是这群怪人把她们绑架了。这几个男人走在一起,迎面看着都觉得可怖,不像是好人。 众人边走边聊,说起了很多。 这样一个晚风和煦的夜晚,真的教人感觉很是自在。心若是自在了,在哪里都是旅途,每一条路都不重复,每一处街景都是独特的风景。 吴雪觉得无比惬意,若是总能像这样多好?可事情总有不如意,旅途也总有波折。开心会变成失落,期待也会落空。他真的不希望看到人失落的神情,看见了,就好像自己也开始失落了。 他看着前面的兰儿和蝶梦。 他想到这里会不会有人认识蝶梦呢?她不是临江城第一美人吗?昨晚那几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呢? 这些都暂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美人已经回到了临江城,那些暗中觊觎的人,岂有不心动的道理? 游天星知道吴雪心有顾虑,说道:“周围暂时没有人盯梢,放心吧!” 有了他的话,吴雪真的放心不少。 看来他们已经小心了很多,下一次他们会以一种什么方式来夺这个美人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 诱因(其四) 妙夜郎君趁此抓住了吴雪的手,吴雪身子往后一顿,左手的手套从他手中滑落。 那只手真如鲶鱼一般滑溜,吴雪往后一用力,蓦的挣脱了妙夜郎君的控制,腾出了左手。 吴雪借此一瞬,挥掌向其面门打去。妙夜郎君冷哼道“雕虫小技”说着,就抓住了吴雪的左手。 妙夜郎君抓着吴雪两只手腕,捏得他满面痛苦。可他动用着内力来抵抗他的巨力,就算是如此,也是如螳臂当车。内力极速消耗,不多久,吴雪就气喘吁吁了。 吴雪心想这样跟他比拼内力,自己迟早也被耗死,且不可恋战,他现在不是要和他分出个胜负,而是在拖延时间。 心下想着,调息聚集内力从双手震出。可是他那股内力遇到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有如一只小白兔遇到猎鹰一般,变得畏畏缩缩了。 吴雪心中叫苦,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此时,妙夜郎君一阵古怪的惊疑,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抓着吴雪左手的右手。 妙夜郎君的手似乎被那只紫玉般的手染了色,那紫黑色迅速蔓延到他手上。妙夜郎君一怔,立马内力一震,欲将吴雪弹开。 可不曾想,自己发出的内力被他那只左手吞噬,他继而加力,还是徒劳无功。那只左手犹如一个可怕的黑洞,饕餮着他的内力 这只手有古怪 妙夜郎君已经失去了定力,他看向吴雪的那只左手,惊愕道“你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吴雪自己也已经失去了对那只手的掌控。他想收回手,但那只手紧紧吸着妙夜郎君的手,不断蚕食着他的内力,宛若一只饥饿的怪物。 吴雪咬着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那只手犹如附骨之疽,论他是怎么也甩不开。 妙夜郎君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的内力正在极速流失这倒是怎么回事 他阴狠地看向吴雪那只手。那只手颜色古怪,而且格外诡异。 这样被吞噬下去,自己定是要内力耗尽而死 于是他右手一收,直接打向吴雪面门。 吴雪一惊,他的内力极速膨胀着,他感觉浑身犹如被火烤一般,冒着热气。这么下去,妙夜郎君不死,自己也要被撑死了 于是他反将那股内力弹出,妙夜郎君的攻势还未到,就面色一变,被那股喷薄的内力震飞出去 他顿时面色一紫,连带起一串血迹。 吴雪顿时如释重负,他几乎快要被那股内力压死了。他也很是惊异,想不到这包打听给人印象其貌不扬甚至很是猥琐,武功确实如此深厚 吴雪明白了人不可貌相,就如同你不知道胡同街坊里的老大爷是不是曾经的武林高手。 妙夜郎君难以置信的支起身,他嘴角带着血。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吴雪再看妙夜郎君面色,顿时呆住了。只见原本饱满的肉体此刻变成了皮包骨,两个眼窝深陷,嘴巴怪异地大张着。 妙夜郎君张开嘴想说什么,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吴雪胆战心惊,浑身颤抖。虽然他保了一命,但此刻他从未这么害怕过一个人,这个是他自己。 他看着妙夜郎君的惨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妙夜郎君躺在地上,只竭力抬起头看向吴雪,那深陷的眼窝看起来像是骷髅一般,满是可怖怨毒之色。 吴雪无法动弹,那只手吸了妙夜郎君的内力,此刻犹如饱腹的野兽一般闪着暗紫色的光。 他很想甩开那只手,恐惧和恶心盘踞在他心头,几欲让他作呕。 妙夜郎君只怨毒地“盯”着吴雪,上下颚动力动。 那张干枯的脸已经没了血肉,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了。但吴雪就这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怨毒阴狠。被一具骷髅盯着总不教人舒服。 吴雪浑身发冷,他淋着雨,但雨的寒凉对于他内心来说,这雨落在他身上都比他的心温暖。 他震惊地看着妙夜郎君,他已经是一具骷髅了。 妙夜郎君似乎有想说的话,可这事情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已经无法再说了。 他无力地放下头,几乎是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得一声,就是他发出的最后一丝声响。那一声,也将他的魂魄带走了,融入了雨夜里。 吴雪到现在还很是错愕。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张节陵曾经对他说过,这只手未发现什么异常,可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一股黑洞般的吸引力 吴雪不由得暗骂张节陵这老道士是个大忽悠,也太不靠谱 吴雪感觉自己像是个恶魔。他开始怀疑起自身的存在,一种极度虚幻的感觉涌上心头,就算是打败了强敌也没有使他开心。相反,他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那只手,因为上了张节陵的紫云结以后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到底给我上的是什么药吴雪心里满是疑惑。 他呆怔地站在雨中。 雨声哗哗,落在屋檐、树叶上,云后隐约雷鸣,整个世界好似在谱一支协奏曲。石龛里灯火幽幽,在潮湿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就好像是快要消失的离魂残魄。 张节陵、游天星、石业兰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看着雨中的吴雪。 他们面面相觑,心想怎么不见妙夜郎君 可他们也看到了吴雪脚前的人。他们却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那是一具骷髅。 三人走到吴雪跟前,石业兰叫了吴雪一声,吴雪却浑身一颤,似乎被吓了一跳。 吴雪从自我排抑的思维漩涡中惊醒,他茫然地看向他们三人。 张节陵左瞧瞧右看看,问道“怎么不见妙夜郎君的人影” 吴雪没有回答他。他看起来有些呆滞。 游天星蹙眉看向地上的尸体,说道“他已经死了。” 张节陵打个哈哈,笑道“死了死哪了” 石业兰道“你脚边的就是。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夜行衣。” 张节陵一怔,看向脚边那具骷髅,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妙夜郎君。他惊愕地看向吴雪,难道是这小子把他给给“吸干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有雨声。 良久,吴雪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我已经落败。可这只手”他有些失魂落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众人一同看向他那只手,那只手狡黠地闪着光,很快就黯淡了。 张节陵惊疑道“你这手把妙夜郎君给干掉了” 说着,他想摸吴雪的手,吴雪像是受了惊吓,浑身一颤,立马缩回手。 吴雪道“别碰妙夜郎君就是抓住了我这只手,忽然被吸尽内力而死” 众人皆是一愣,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一只手怎么可能把一个人吸干他又没有练什么邪术 石业兰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黑色长手套,递给吴雪,说道“没事就好。” 游天星也笑道“你打败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应该开心才是。” 吴雪微微一笑,只是这笑看起来太苦涩。他长长叹了口气,戴上了手套。 张节陵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那只手的症状应该就是用了紫云结的缘故,可为什么会吸食人的内力呢他也检查过吴雪的身体,并无什么异像,这是怎么一回事 游天星双手枕在脑后,笑道“不过,此次事件也算是完美解决了。” 想到这里,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依旧有些疑惑,但主谋已死,而他此前见事情败露,将其党羽尽数屠戮,看来也没有其他相关人员了。他们只要待到报官,将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这时,吴雪突然开口道“此事还没完结。” 张节陵已经闻到了酒香,被他这一打断,好不遗憾。他说道“还没结束” 吴雪苦笑道“惠悲大师嘱托我们要把普罗经找到。” 张节陵一拍脑袋,道“老道只顾着想喝酒了,把老友人的事都忘了。” 众人这下也忽然想起,此次一系列事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 比如普罗经的下落,比如惠悲大师假死之谜,比如那与传闻中不相符的妙夜郎君杀人手法,比如蝶梦与此次事件的关系 虽然主谋已死,但这些谜底还压在他们心头,不得解释。 吴雪心里有个猜测,他立马跑向了大雄宝殿。 张节陵叫道“欸,还走不走了” 游天星笑道“他恐怕发现什么了吧” 石业兰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徒儿武功不行,就是脑袋好使” 张节陵笑道“他可不光是你的徒弟,也是我们的徒弟,你可别把功劳都往你一人头上揽” 三人哈哈大笑。 他们跟着吴雪走进大雄宝殿。 化生门三兄弟的尸身还在那里,张节陵找了块白布将他们盖上了。 他们好奇地看着吴雪,只见他左瞧瞧右看看,绕着大佛跑了几圈。 张节陵笑道“他还不够累,还要跑圈子。” 这时又见吴雪向着大佛行了个合十礼,然后爬上了大佛身。 他爬到了佛像手臂处,眼睛搜寻着,突然,他转而一笑,喊道“找到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八章 群魔乱舞 “你真的要去?!”水仙姑娘惊慌失措地说道,“我只不过是说着玩的,谁让你……让你……” 吴雪苦笑道:“谁让我喝了你的洗澡水?” 水仙姑娘俏脸上一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轻声喃喃道:“呆子……”可她原本只是想调笑他一番,却没有折辱他的意思。她赶忙将眼神游向别处,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实现一般,“你能偷偷跑进我的房间,只是你运气好……这群仙林看似是个寻欢作乐之地,可远远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若是提着胆子执意去寻那梦蝶姬,万一……” 吴雪自是知道这群仙林的厉害,却也只是把它当做是一个是非之地,虽然有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在此,大不了最后一走了之,不再回来,所以他并不以为意。 他笑了笑,说道:“雪多谢水仙姑娘好意,只是我既然选择了冒险,就不怕再冒第二个险。” “你……?!”水仙姑娘蓦地抬起脸,想要说什么话,但最后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巴,没有开口,反而是转了弯,说道:“你好自为之……多余的,我也不能告诉了你了,梦蝶姑娘在群仙林的居所就算是我们姐妹都不知道……” 吴雪感激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意,说道:“她刚刚上过台,我且去后面寻一寻她好了,也请水仙姑娘为我保密,若是她们问起来……”说着,他眼神示意了那边正在酣斗牌技的十姑娘们。 “就说你去上厕所了!”水仙姑娘怏怏不快地说道。 吴雪哈哈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轻声说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再会。” 话音未落,吴雪就提起前襟,几个快步,迅捷地跳上了屋外的房梁上,只见他身姿轻健地又迈出几步,像是猫儿一般跳下房梁,隐没在了槅门前的屏风后面。 水仙姑娘来到阑干边,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她才幽幽回过神,眉间隐过一丝浅淡的落寞,黯然轻叹道:“你这一去,只怕是要惹出大乱子,有这身好轻功,大可一走了之,还谈什么再会?只怕是人海茫茫永不相见了……” “三千两银子!” 一人中气十足的喊道。他并未像是骂街的一般有个好嗓门,只是他说话间混杂着一股真气,以至于只是微微一开口,便传遍了众人耳,触之壁障,回响不绝。众宾客闻得此声,顿觉一阵心神荡漾,脑子里好似有口大钟在响,一时间惊疑四起,寻声望之。 却见众宾客之间,有个虬髯大汉举起了手,比出三根粗硬的手指。那大汉只身着一灰色短打,上面还有很多油渍酒渍,好一个腌臜汉子。在他身旁,还有一个精瘦汉子,那人似竹胜骸,一脸不笑尤狞的神情,悠闲地喝着酒。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组合!一众见客不无此感。 而这两个人,应该会依稀想起来两个人的身影。只要你微微驱使一下好逸恶劳跟你唱反调的脑袋,就一定能回想起关于这两人的些许行迹。 这两人正是吴雪和兰儿当时在英璃城梅园所遇到过的两个江河帮的人。 众人奇异地看着这二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且不说他们腌臜扮相,就连身上也有隐隐的汗馊味,与在场的讲究人士比起来,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更惹人嫌厌。 可就是这样两个奇怪的汉子,却叫出了当场最高价,三千两。 胡一平见此二人很是惊愕,活像是见了鬼,心里叫骂道:“我今日出门是不是很有看准黄历?就只一晚,就见到了这么多跟我唱反调的人?!” 他气恨地咬牙切齿,一股热腾血气上涌,便想举起手,可就在此时,一旁的胡三奇却忽而将几根手指搭在了胡一平的手腕间,立时止住了他的动作。 胡一平面容一沉,冷冷道:“你这是干什么?!” 胡三奇脸上的笑意已然冰冷,不似先前那“笑面佛”似的坦然相,那一双眯缝的眼睛冷冷瞥着胡一平,厉声着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胡一平沉声道:“我想干什么你自然知道,我当然是要把梦蝶姬弄到手!” 胡三奇哈哈一笑,猛地将胡一平的手一丢,动作力气俱是不大,却将他半个身体推了出去,扫落桌子上的杯盘酒壶,一阵稀里哐啷,俱皆粉陨。 这突如其来的一阵不和谐的声响引来了一圈目光,胡一平深能感受到那些眼光里的含义:威胁、警惕、紧张、焦虑。 他被这些虎狼般的目光所震慑,遂不敢妄动恣睢,只气哼哼地冷笑一声,将手一甩,不再言语。 胡三奇朝众人抱了抱拳,笑呵呵地说道:“抱歉,我这兄弟喝醉了酒,扰了诸位的雅兴,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见他态度缓和,众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各自为营,不再理会。大堂内又恢复了之前闹哄热烈的气氛,该喝酒的喝酒,该聊天的聊天,该逗美人的逗美人,该为梦蝶姬吃醋的吃醋,一切如常。 胡一平气恼道:“刚才你为何要阻拦我?不就三千两银子么?我再加个一千两,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 胡三奇冷面倒了杯酒,直接灌下了肚,冷冷说道:“三千两如何?四千两又如何?定也是会有人加到五千两!刚才那两个出价三千两的汉子,你看不出他们是什么来路么?!” 胡一平又瞥了瞥他们,随之一脸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嘀咕道:“不过就是两个邋遢莽汉罢了,看这模样,大概也是干拦路杀人勾当的,三千两也就是他们所能出的最高价了!” 胡三奇饶有趣味地把玩着酒杯,冷哼了一声,悠悠道:“我看你是在山里面当山大王当久了,外面的江湖武林变成了什么样也一概不知。” 闻得此言,胡一平勃然大怒,厉声道:“你——?!” 胡三奇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你先冷静下来,我之所以不让你与他们为敌,是因为他们可不好惹!” 胡一平冷笑道:“不好惹?你倒说说看,两个莽汉有什么不好惹的?” 胡三奇放下酒杯,冷冷道:“他们是江河帮的人。” 胡一平一怔,失笑道:“江河帮?就是那个跑船谋生的帮会?” 胡三奇悠然道:“说你是自视甚高也不为过。这江河帮已经不比当年了,现在的帮主叫吴清昫,其势力遍布神州夏国各路水脉,大大小小四十八个分舵,临江分舵虽不是最为有力的一个,但也不好惹。你可要收敛一点。” 胡一平仰天长笑,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色又悲戚了起来,“若是我魔鬼教不被那几个阴险狡诈的外来人给搅黄了,我教在此坐镇,他江河帮又怎么样?” 胡三奇笑笑,不再言语。因为他已经没必要再解释了。他深知魔鬼教虽是个源远流长的圣教,但其一心只想着谋反,而且蛰居深山,外市罕有耳闻,怎么比得上一个声势浩大,却只想着靠水吃饭的“老实”帮派呢? 这边叫价仍旧持续,在江河帮的二人叫出三千两以后,又有人试探性的加了加价格,但都很理智,梦蝶姬幸面礼的价格升涨放缓了一点。虽持续上涨,但没有突破四千大关。 那边,吴雪偷偷摸到了堂后,过了那道屏风,见四下无人,且宾客注意力全在为梦蝶姬花钱上面,更不会注意到雪公子已经溜到了这里。他松了口气,轻轻推开槅门,鬼鬼祟祟地潜入进去。 从这里开始,便乃是群仙林的禁地了,不光客人进不来,就连为群仙林打杂的男性小厮都不可靠近。 可他们万万不料,之前豪掷千金为女孩子花钱的雪公子,此刻正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先于他们一步摸到了梦蝶姬所去之地。 “是这里么?”吴雪喃喃自语道。 此前梦蝶姬登台露面,吴雪所见她便是向台后走去,除了此门外,便再无他处。于是,他带着紧张和疑惑的心绪继续潜行。 此地房屋众多,光影幽暗,只台柱上燃着微亮的火光。 步行缓慢行进片刻,便豁然开朗。只见吴雪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偏院,其间芳草萋萋,琼木葳蕤,乍一见头上夜幕星垂,细看是满园流萤。 一条石板路从草木间穿过,似蛇形逶迤,路两旁是一个个石龛,幽幽火光如魅似幻。 吴雪好似失了魂魄,情不自禁便走了过去。 草丛里隐隐传来虫鸣,微风徐徐,很是清爽。这是一个无比寻常,无比平静的夏夜。吴雪已经怀念了很多年。 不久,过了个弯,吴雪遥遥看见一座凉亭,四面遮帘,里面灯影幽微,好似有人坐于其间,好似在等一个人。 吴雪吞了口唾沫,便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 群魔乱舞(其二) 吴雪眉眼一凛,嘴角微微上翘,俨然是一个冷冽的笑意,只见他神色凝重道:“来,让我看看,你的青炽二元功在我的体内,能发挥出怎样的效果!” 说着,只见吴雪将左掌往回一掣,后退一步,令人惊奇的是,殊鱼竟然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忽地一进,却怎么也摆脱不开吴雪的掌力。 宇文泰见了,登时骇然失色,那口似有鼓擂,失声道:“来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他一咬牙,沉着眉眼,神情显得极其纠结凝重,心想:“这小子果然是出自自魔教!”他本以为吴雪会是个比较不错的人,他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只没想到,这小子看着羞赧内敛,实则是一个魔教的孽徒!他心中一恍然,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心道:“也是……也是,正派人士里,又何来此种邪功?” 此般想着,不免有些羞愧。作为一个武林泰斗少林派的弟子,竟然跟一个魔教余孽为伍,这若是让武林人士知道了,只怕自己也会被群起诛之。 宇文泰想起,自己的师傅惠心大师曾经跟他说过:“泰儿,你心智不坚,容易受外界影响。意真波,乃是我少林派的镇派之技,当年由我的师傅星妙大师所创。他虽然已不问世事,但你绝不可辱没他的名声。要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面对的诱惑可不单单是浮华之色。你且记好,外魔心魔皆是魔类,你万万不可与之为伍,否则,我可是要废了你的武功。” 见到这一副诡谲多变的场景,宇文泰回想下来惠心大师的教诲,登时冷汗长流,浸湿了衣衫,他神情纠结地看着吴雪,只心道:“小子,也许你人不坏,但可是入错了道儿!” 他心下里黯然,喃喃道:“本以为可以多一个朋友,却没想到你偏偏是一个魔教走狗……” 此般想着,他顿感气馁不已,便也不再为吴雪暗中打气,而是转而调理起了内息,好稳定住之前跟殊鱼相搏时损耗过度的内力。 而另一边,吴雪与殊鱼正斗到了紧要关头。殊鱼感觉自己打出去的内力就像是被一个无底洞吸住了一般,任是他如何拉扯,终究是摆脱不开吴雪那一只左掌的纠缠。而吴雪的手,就好似有吸引力一般,强吸着他的双掌,被他粗暴地拉扯着。 吴雪冷冽一笑,眉宇间隐隐有些许浊黑之气缭绕,那一双凤眼,此刻正孤傲又狡猾地看着殊鱼。早在他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变得不像是他自己,而是被一个人潜移默化地影响,像极了那个性格古怪的姑娘。 随着殊鱼的内力被他强横地吸扯进自己的身体里,吴雪心想:“这青炽二元功果真霸道,只这么一点,我的手臂就好像是被两股力量纠缠……” 对于这种力量的掌握,他依旧算是个入门级别。吴雪只知自己这只左手可以吸噬他人内力,再推将出去,完全还没有掌握其中奥妙。他强行吸扯了一阵殊鱼的内力,只感觉左臂酸麻,衣袖登时被两股力量缱而绞碎,可此时便已然到了紧要关头,殊不可大意。 殊鱼想要将双掌掣回,可是奈何吴雪的手吸扯着他,却是怎也退还不可。顷刻之间,他便是感觉身子一软,几近三层之力被吸去。他生拉硬拽,直急得满头大汗,却也是奈何不得,索性将心一横,心想:“你不是妄想要吞噬我的内力吗?我让你吞个够,撑死你!” 他呼喝一声,双掌齐推,一股蛮横之力横冲过去,顿时轰然一声惊响,股股激浪直扑吴雪。吴雪对于此道本就掌握的不甚明了,此般殊鱼准备来了个鱼死网破,顿时也是骇然,只见他身形被劲力逼迫地倒退两步,而那青炽之色俨然盖住了紫黑色的烟气。 殊鱼的内力横贯入吴雪掌内,忽地令他心神一荡,而吴雪明白,如此下去自己必然会被这两股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内力伤了经脉,是以立马收住掌力,不再吞噬殊鱼的内力。 见状,殊鱼心头一喜,心想:“这小子这招虽然诡异,但果然内力不足以炼化我的青炽二元功!”此般想着,他冷然一笑,厉声道:“你也瞧好,小爷我今日便让你瞧瞧,偷来的,终究比不过自己得到的!” 话音未落,便见青炽两道精芒轰然乍现,他双掌先是一掣,双臂呼烈打了个掌诀,凝结起毕生所练之内力,忽地将双掌横推,顿时一股劲浪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奔涌向吴雪。 吴雪眼睛大睁,冷冽不已,他能感受到这令人惊叹的力量。他忽地将身子微曲,从内里提起一股气,只见左掌心内突现两道异芒,分明便是殊鱼所使的青炽二元功的内力,其间裹挟着阵阵黑气,左掌发散出灼灼的紫光。 这青炽二元功,非得是双掌齐用不可,可见到吴雪只一手便掌握了青炽二元功的诀窍,殊鱼也是不由得一怔,心中暗恨,想到:“只凭一掌之力,便想要控制住这门功法,无非是痴心妄想!” 想着,他便已攻了过来,吴雪也是正面相迎。短暂的静默之后,忽闻一声轰响,顿时一股劲流激散开来,只将宇文泰给吹了出去。 他骇然不已,在空中稳定住身形,连退了数步,朝那边望去,也是不由得一怔,心想:“魔教招数果然诡异,竟然可以吸收他人之力,化为己用。” 吴雪此刻有了两种力量,一是本身的内力,二是殊鱼的青炽二元功,这弥补了他内力的不足。只见二人先是相拚了片刻,吴雪将要落败之时,忽然提起了自身的内力,而这一下,顿感其间还夹杂着本不属于自己和殊鱼的内力,三种力量交横在一块,硬是挡住了殊鱼这悍然一招。 一道异光像是雷电一般在林子里闪过,接着便是宛若震雷的轰响,只震得宇文泰心神激荡,便是提起了自身的内力抵御此般冲击,也还是仓皇失措,后退了数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 苏醒 宇文泰本察觉到吴雪身上的武功并非出自正派,心里不免黯然,遂兀自打坐调息去了。只不曾想,林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一伙儿电光石火,一伙儿狂风大作。他闭着眼睛,眉头跳动着。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宇文泰急躁的毛病就又犯了,心里不断想着惠心大师对他的告诫,切记要秉守己心,不可被外界纷扰所干扰,这对自己的心性,乃至意真波的修炼,都有着效用。 可是…… 在这冲突的范围内,宇文泰感受着股股激烈的气流冲撞而来,不断地用意真波的要领来驭气护体,可奈何到了吴雪与殊鱼相搏的紧要关头,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忽而一道白光闪过林间,将幽暗的环境照得透亮,接着便是犹如震雷一般的轰响。 宇文泰感受到了这两股庞大力量的威压,心中一凛,低声吼道:“我倒要看看……?!” 可是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像是树一般被“连根拔起”,身形不稳,直被掀翻在地,随着周遭的树叶、错枝,一道儿被划拉了出去。 这一番震荡,宇文泰撞了个七荤八素,他忍着疼痛,稳住了内息,在半空中一翻身,犹如北斗曲折而行,连退出数步,这才稳住身形,逃出了冲突的范围。 迎面而来的,是从幽暗林间不断刮来的冷风,还有扑面而来的树叶。待这一切都平稳下来,宇文泰这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两人……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只不知结果如何?” 他蹙着眉头,双眼凝神,默默地盯着那边,此刻那里已经寂寥无数。宇文泰心情格外复杂,他一方面念及与吴雪短暂的交情,一方面又厌恶他是魔教中人的身份。 良久,宇文泰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总不能不管你的死活吧……” 说着,他便纵身一跃,朝他们那边赶过去,越往那边去,越触目惊心。只见靠近冲突中心的地方,如若屏障般的林木的枝叶被削掉一大半,其间断枝裂根,不计其数。 再往里去一段距离,赫然便见地面上一道深深的凹痕,足有数丈长。宇文泰暗自心惶惶,往那边赶去,只见在这段凹痕两边,正是殊鱼和吴雪。 此间战况尤为激烈,只见殊鱼背靠在一棵大树边上,剧烈地喘着粗气。他一手按着一条胳膊,两条衣袖已经被绞碎,露出了线条分明的双臂。而在另一边,吴雪正像是木头一样站立着,颔首垂眸,头发垂散着,看不清面容。只见他的衣衫被扯裂半边,露出了左半个肩膀和手臂。他的左手,依旧微微闪动着紫黑色的幽光,显得极其暗淡,掌心还在不断地滴着血。 见状,宇文泰轻叹一声,朝吴雪喊了一声:“欸,你怎么样了?” 吴雪没有动静,身躯僵硬,就像是一尊雕像。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透过额前的长发,宇文泰朦朦胧胧看见了吴雪的双眸,顿时身子一寒,一个凉气从脚底上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那双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冷冽的黑气,极其空洞,极其冰冷。也许是宇文泰的错觉,那种眼神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吴雪缓缓从刚才激烈的战斗中回过神,见来者是宇文泰,便露出了一丝苦笑,声音沉沉的,说道:“我没事……” 宇文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感觉这小子愈发“邪性”了起来。从他的身上你似乎找不到一点光亮之处,你只要一看到这样一个人便会觉得,他置身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似乎就连他的心也是被阴云笼罩。这就是他给人的感觉,总的来说,是一个站在阴暗角落里,很容易就被忽视的人。 “真没事?”宇文泰看着吴雪的手,狐疑地问道。 吴雪微微一笑,从一块石堆里找出自己的手套,重新戴上,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正如你所见,我们差不多是个平手……” 宇文泰惶然看了看殊鱼,却只见他正沉着眉眼,冷冷地盯着吴雪。刚才那一招,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的内力。殊鱼明白,他们绝非是像吴雪所说是一个平手。他能感觉到,在吴雪的左手间的力量,超出了常人能忍耐的极限,那是对身体的,也是对心理的重负。 但是有一点一直很让殊鱼疑惑,刚才在战斗之中,他能明显察觉到,在这只手里,有不下于三个人的力量,其中一个是他被吴雪吸收的,还有一个是属于吴雪自己的。那么,那多出来的第三个人动物力量,是谁? 只是一番战斗下来,殊鱼便感觉到一种痛彻心扉的凄凉,就像是荒原上的三丈之风,割舍不断,连绵不绝。他们自吴雪那里蔓延而来,濡染了他。 殊鱼不禁想:“这小子明明看起来年龄不比我差多少,怎么感觉内心却住着一个耄耋老人?”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在十几岁就过完一生,他看起来不过是少年,但内心已经是一片荒野。这可不是矫情啊,如果你有仔细观察这个江湖的话,你就会发现,这个江湖并不是每个人的江湖。它永远都只是少部分人的娱乐场、凄凉屋,大部分人都在麻木待死。 但是殊鱼也能明显感觉到,吴雪对于这邪门功法的掌握,并不甚高明。无论是运用时的方式还是态度,都比较生疏,就像是一个只靠蛮力的武夫,想要用威压强逼一个人低头。 “这小子……”殊鱼不禁暗叹道,“这小子内心里藏着什么样的怪物?” 就在三人僵持之时,忽闻远处一声惊天咆哮,接着一股劲流横穿茂密的林地,枝干震颤,千叶抖落,整个大地都在为之动容。 殊鱼一怔,心间惶惶,暗想:“怎么会这么快,难道那人计划提前了?” 此刻,天将放明,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抖落下道道光芒,在平原上熠熠生辉。也就是这时候,天空毫无预兆的下起了小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一章 苏醒(其二) 听到有人以神话传说中的狐仙娘娘奉若神明,并且为其修庙供奉,专人化为一个教派,这些让宇文泰想想就觉得可笑。 他轻笑一声,略带讥诮地说道:“边民愚昧,一个神话传说中的东西,也可以被人奉至庙堂?如果把神话里的所有神明全部修个庙,那恐怕都要修到大月国去了!” 秦如梦只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轻描淡写道:“我只不过是把实情告诉你了,至于你信不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宇文泰心系表妹潘欣欣的安危,只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悻悻然地长叹一声,跺了跺脚。 吴雪从沉思里回过神来,看向秦如梦道:“关于那个教派……秦姑娘还有没有更多的消息?” 秦如梦笑道:“你若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与你彻夜长谈,正好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正要谢谢你上次带我回你家呢……” 宇文泰不知秦如梦之前身体抱恙,在“巧合”碰见吴雪以后,回到了吴雪他们之前在临江城里租借的房子,听到他们二人这么说话,只想着指不定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隐情呢。 吴雪红着脸“咳”了一声,说道:“秦姑娘,在下目前还有要事在身,等此事结束,我定当奉陪……” 秦如梦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忽而坏坏的笑了一声,捂着嘴说道:“好啊,还是老样子,备好酒菜,但是我不喝酒,酒要给你喝!” 宇文泰在旁听着,只感觉越听越感觉怪异,心里的怀疑更甚,只感觉他们二人一个攻势凶猛,另一个则像是一个不解其理的软面团,任你怎么狂轰滥炸我,我就是不买账。若是这个人不是因为已经有了心上人而矜持,就是这个人差不多要准备孤独终老了。 吴雪怎么不知?但是他从来不想自作多情。往往一段坏到变质的感情,就是由自作多情开始。最令他感到奇怪的就是秦如梦本人对他的态度了。在吴雪的印象里,他根本就不认识他,若不是他流落江湖,怎么可能跟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姑娘相识? 可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哪里有什么来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呢?都是已经在心里酝酿好久罢了。现在的这个吴雪,脑袋里根本就没有关于秦如梦的记忆。而这一切,全都是秦如梦所为。 但是她不能说,也不能告诉他,你所面对的全部都是谎言,当一个人某一天得知他所生活的岁月,全部都是由谎言编织,他恐怕要崩溃。有时候,秦如梦会这样想,也许对他来说,忘记从前的一切是一件好事。只是,他把她也忘记了,这种痛苦只有一个人品尝,恐怕也只有秦如梦能忍受。也许,每一个陷入了他人感情的人,都是一个忍受能力爆棚的人。 吴雪心想:“我与她只不过是在江湖上碰面的熟人罢了……可她为什么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秦如梦闷闷地看着吴雪,眼神若是能杀人,吴雪恐怕已经被她折腾几个轮回了。她知道关于吴雪的一切,包括他的心思。你我早已经不可分割了。秦如梦恨恨的想,若不是我,你这傻小子恐怕早已经被这个江湖吞噬了…… 可是她转而一想,吴雪已经失去了那段关键的记忆,而今天这种局面,又怎么能怪他呢?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而已。让他失忆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啊。 一个在江湖上游荡的迷茫少年,一个心事重重的神秘少女。他们又会有怎么样的过往和交集呢?吴雪已经全部忘记了。 可秦如梦没忘,非但没忘,反而那段记忆愈加鲜明强烈了起来。他们唯一坚持的一点,就是他们心里依旧还有所坚持。只这一点,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倔脾气。轻言放弃,就会放弃一切。不要轻怪天空太阴暗,不要怪罪乌云太厚重,有时候,一些事情就是在让人已经放弃的时候,悄悄出现了转机。只是这样迟到的转机,大多数都被放弃了。你若是不等乌云过去,怎能看到天边那一道美丽的彩虹? 他们的视线不自觉交汇了一下,便同时瞥开,又同时轻叹一声。宇文泰在旁边看着这古怪的二人,心里愈发觉得古怪了起来。 秦如梦轻叹一声,心想:“好想就这么走过去,跟他说出一切……他会不会觉得惊讶?他会不会恨我?他会不会觉得我自作主张?他会不会……” 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这种不能言表的感觉,实在是像是一把刀子,割扯着秦如梦的心。她有时候会很矛盾,她感觉自己在这样的等待之中快要油尽灯枯。 可是她一想到将要面对吴雪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阴谋,她便像是一个又重新恢复了精神的斗士,并且暗暗告诫自己:“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轻言放弃?!若是你我等不来拨云见日的那一天,我便先你一步死好了!” 可是她很快便觉得此种想法不太靠谱,因为她若是死了,他也必定难逃一劫,反之亦然。想到这儿,秦如梦便又觉得公平了很多。原本有些痛苦纠结的神情忽而露出了笑容,让对面的吴雪看得目瞪口呆。 他心想:“这姑娘……是不是陷入了自己的内心戏当中?” 如若不然,且看她神情,时而容光焕发,时而阴沉凝重,那阴晴不定的容颜,只看得吴雪浑身发冷。刚才她还不知为何而咬牙切齿,可怎么转而之间就露出了笑容? 吴雪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只感觉这个姑娘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能量巨大的小怪兽。其实,秦如梦内心里的小怪兽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强大。吴雪只看她一眼,哪怕是她在身体抱恙而浑浑噩噩的时候,你看向她的眼睛,都会觉得里面藏着一个未知的国度,你知道,这是一个学不会放弃的人。 在吴雪和宇文泰讶异的眼光中,秦如梦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见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露出了笑容,说道:“关于那个狐仙教派……还有一点需要告诉你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 女魔头传说 蝶梦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她抹着泪,低着头,消失在了吴雪面前。吴雪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将逝之物,她像一只从指缝间溜走的蝶,任凭他张手,却也触不可及。 那是两颗迥异的心之间的距离。你怎么去抓一只飞远了的蝶呢 一瞬间,悔恨、迷惘、混乱将他占据。怎么去抓住那些后来追悔莫及的事物呢吴雪心中一抽,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出去。 蝶梦情绪激动,有些失控,就像先前的他一样。不过是他失了神,伤害了她。 自己为什么会失神呢吴雪满心疑惑,可他无空细想,任由她这么跑出去太危险。虽然他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危险,但好像处处都危险。而危险又目不可视,怎么去提防呢 吴雪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身影远去了,消逝了,可他为什么这么悲伤呢他怎么也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占据着心头的高地,向他耀武扬威,告诉他,你已经失败了。 吴雪万分焦急,在人群中寻视着她的身影,那一点点的倩影,却如风一般轻飘飘,只在他身边打个转,就消失了。 他有时会不像他自己。有时是因为他走神,深陷那些情感漩涡里,无法自拔。而他又怎么会傻到对她出手呢只不过是寻常的交手,甚至只是玩耍罢了,何故下如此杀手 吴雪感到后怕,若不是他及时回过神,那把黑剑上,岂不是已经染了血蝶梦的血。 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杀心那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意识,变成了一具空壳,一个只会杀戮的空壳。他站在冰冷的水面,听着那一点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却掀起了万般波澜。 他忽然意识到,那看不见的险恶正逼向蝶梦。时间回到那晚,绑架蝶梦的那伙人还没有落网。他们究竟是谁又在给何人做事他们是为色,还是另有所图 她像一只无邪的蝶,在春天的花园里漫舞,周身却带着晦涩的阴影,却不知飞往何处。 那些绑架者,是不是百里父子所派,还是还有其他躲在阴影里的觊觎者吴雪来不及多想,他追着蝶梦,不知道跑了多远。 可到哪里去寻她呢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之中隐去了行迹,要从哪寻找吴雪站在街头,左右四顾,在这个十字路口。 从各处往来的行人络绎在十字路口,道路纷杂,车辆推开人群,像一条船劈开绵密的波浪缓慢前行。抱怨声、吆喝声、叫骂声、瘦马的嘶声、车轮卡在石头上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篇疯狂放肆的乐章。 他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她去哪了 吴雪顾不得多想,来到一处僻静处。说是僻静处,其实只是两栋房屋中间的小夹缝,里面肮脏不堪,堆着很多垃圾,阵阵酸臭味扑鼻而来。现在,又有何处是僻静之处 吴雪皱着眉头,脚尖点墙壁,左右三四个来回,上到了房顶。 他蹲在楼顶上,像脊兽一样,睥睨着下面的人潮车海。所有的事物都似乎遵循着无序性,混乱,肆意。而他,就是要在这种原始的混乱之中,排布出一条规律,就好像在算式之中用上一条定律公式就可以解开。 他想要的解是蝶梦。吴雪的眼睛盯着方圆的人群和车辆,她会不会就藏在其中,如若不然,她还会去哪呢 吴雪的眼睛很痛很胀,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再次寻找。 临江城的人骤然激增,都带着无比惶惑的情绪在街上逡巡着,他们在盘算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 维护秩序的官兵显得很是无措懒散,他们被挤在一边,有的甚至干脆放弃,跟着几人去喝酒去了。 一种无力窒息感从吴雪心里深处翻涌上来。只看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感到呼吸困难,头脑发热,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 他从心底呼唤着她,可是她不会听见。在这喧嚣的深海中。 他在连绵的房顶上奔走,换了很多方位,所有她可能走过的方位和街道。可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一个人呢 他无比失落地下了房,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跟着人群一起,像是海浪一般扑向沙滩,碎成了白沫。 吴雪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她去哪了。他现在被自责痛苦侵蚀。难道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可不然呢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江湖,他又要到哪里去寻她 也许她过后就会回来了,回到家中。他这样想着。他有些期待,希望一回到家,就见她像往常一样,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了。那种期望反而让他不敢回去了。 今天原本是众人欢聚的时候,可在这时偏偏闹出了不愉快。吴雪追悔莫及,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练剑呢自己又怎么会失控,拔剑相对 他被各种情绪占据着,浑浑噩噩走在街上,他觉得胸闷。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全部淡去了。他望向远处的天空,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挂在人群的头上。离得很近,却怎么也抓不到。 他不想回到家中发现没有她的踪迹,要让兴致勃勃的众人一同去寻找。就算是一同找寻,也无法找到她吧吴雪心里很乱。不知是不是胆怯,他没有回去,只是一个人彷徨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落荒而逃了。无力承担责任的胆小鬼。只会逃跑的懦夫。虚情假意的骗子。 他茫然走到河道边,那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排排垂柳包围的河道,忽然将此地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喧嚣,一个死寂。 吴雪来到河边,在堤岸边慢步走着。河上偶尔漂过几条小船,船夫站在船尾,用一根长杆,撑起一片绿波。 吴雪觉得好笑,若是逃跑的话,走水路比走陆路要快很多。只要出了城,到了江河里面,真的是日行千里了。 他呆呆地站在河道边,想象着船在大江之上的情景,那是一幅孤帆远影的画面。遥遥远去,游若浮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蜷缩在一片卷积的乌云后面,周遭的天空一片赤红。远天飞过一排鸽子,盘旋一阵,消失在了天空。 天空再次沉寂了下来。耳边依稀可闻外面街道上的嘈杂,还有河上吹来的凉风。 吴雪知道,在这样一个晦暗时刻,有很多人神秘失踪,又有很多人诞生了新身份。 她会不会也想那天边归回的鸟雀一般,终将消失在落寞的夕阳里呢 吴雪呆怔了很久,直到耳边的喧嚣将他吵醒,正待他想要回头之时,他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出之未防,吴雪一个踉跄,差点跌入河中。 “不长眼的,别挡道” 吴雪心里一阵气愤,回过头来,却见一群人急匆匆地往船上搬着东西。那是一个个大箱子。 吴雪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他们也是要赶紧跑的了。他忽然想到,这还只是风言风语传言而已就已经是人心惶惶,不战而逃。若是十六国真的打过来了,岂不是要举国齐迁 他那笑容很浅,只是在心怀不轨者看来,是怀着深深的恶意的。 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这是一种嘲讽的冷笑。明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笑,却让人在心中有了千万个理解。 他们顿时不怀好意地围将上来,充满威胁教训的意味。 吴雪依旧笑着,嘴角微撇,看来爱笑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有人就喜欢看人哭,见不得人笑。 一个家主模样的男人突然疾步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教人想起了脱笼的野狗。 吴雪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人足足比他高一头,块头很大,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座山。 吴雪笑道“你这是干嘛” 那人从鼻子里喷出热气,厉声道“叫你别挡道,听不见” 吴雪左右看了看,面带笑意,说道“这里是私人领地吗” 那人冷笑一声,看来他也是会笑的。 他忽然抬起手,冲着吴雪的脸上打去,而就在他挥手的一瞬间,一群人抓住了他的手脚,甚至还有一个从后面卡着吴雪的脖子,将他的脸抬起。 吴雪不能动弹,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也没有丝毫的情面可留。他的半张脸瞬间就肿了。 那人抽了他一把掌,似乎很解家耻家恨,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阴恻恻地斜觑着吴雪。 可他依旧在笑着,似乎不感觉疼,也不觉得脸面有辱。 那人瞬间暴怒,呼呲呼呲喘着粗气,无比愤怒,暴跳如雷,张口叫骂道“我让你再笑”说着就又是一巴掌甩出。 可这一巴掌却甩到了吴雪身后的那人,一声脆响,那人直接被甩翻在地。 吴雪已经站在了几步开外,笑吟吟地扭动着脖子。 其他几个控制着他的人,也已经倒地不起,身上各有一处中击,在地上打着滚,哀嚎连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三章 女魔头传说(其二) 吴雪苦笑道:“既然你还不信任我,又为何要告诉我家族内的情况?” 宇文泰一怔,对此无言以辩。他脸上一热,冷哼一声,说道:“那是因为你对我的家族来说构不成威胁。好了,我都说了这么多,你也该告诉我,关于你的身世了吧?这样才对等。”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家里没什么好说的……” 他脑海里闪过冲天的火光,还有疏乱的人影,哭喊声……那些,都随着一场大火化为了灰烟,不复存在。唯有在吴雪的记忆里扎根,偶尔还会钻进他的梦境里,形成袭扰他的梦魇。 宇文泰见吴雪面露苦色,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无言的悲哀之中,只感觉他有着一段难以述说的往事,心里便不由得有些软了。 这时,倒是吴雪先开口了,“我家原来在芙蓉府,便是芙蓉城的吴家了……” 宇文泰斟酌了一下,喃喃道:“芙蓉城……吴家……”他苦笑两声,说道:“没听说过……” 吴雪面露苦涩,喟叹道:“这也是难怪,我家也法呢,也比较有意思,但是更离谱。说是这女魔头,乃是一个大男人所扮,他假借男人们的浪漫幻想,真以为会有狐仙娘娘到我家的美事,便轻信了他,和他…… 吴雪只苦笑不已,心想:“这也太离谱了,且不说他会不会被发现,就算是真有一个男人面若女子,但其他的一些特征也很难掩饰。除非……” 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打消了脑海里不太好的念头。于是,宇文泰便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说了。 不管民间如何揣测,将其美化的多么浪漫且美好,犯罪就是犯罪,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容貌、年龄、家世而改变。 因为这女魔头屡次犯案,且劫持掠夺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甚至有一位王爷的府宅被盗,朝廷震怒,便钦点了一位朝廷断案神手前去追查。或许是为了跟朝廷作对,她还在犯罪现场留下了大量的证据,并且在墙壁上画下了一个类似于“皇帝戴冠冕”的画像。若真就只是这样,修仙皇帝他老人家也未必真的就会发火,没准会给这个妙女子取一个比较不错的道号:九天雷霄玄女扬威仙子幻梦大娘娘。 若真的是那样,没准会成为一段江湖美谈。只是这女魔头,看起来并不太喜欢喜欢炼丹修仙的皇帝,在她在犯罪现场留下的画中,皇帝总是跪着的,并且还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在旁边还有一个手拿着传国玉玺的女子,在那里仰天大笑。 这下可算是触动了龙之逆鳞,皇帝震怒,天下俱颤。这可是逆反,这可是死罪,要连坐九族的。 于是,皇帝第二次罕见的有一天没有修仙炼丹,而是气地把冕冠朝地上一扔,将龙袍扯下,恨恨地踩了几脚,搞得下方大臣们面面相觑,以为皇帝在通往仙途的道路上有了重大的进展,遂不再需要人皇的象征,便准备道贺。 可不曾想是想拍马屁,却会错了圣上之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得知圣上为何震怒,大臣们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自己贪污fbài被捅了出去呢!骂也就骂吧,画也就画吧,反正有皇上顶着,骂不到他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位极人皇呢。皇帝一怒,天地色变。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进行了大概五年的搜捕活动开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四章 命这一字 “一千五百两银子!” 果不出所料,群林十二仙之一的薇鹿仙绯季也落入了雪公子之手,很快便被带到了房内。 众人惊愕万分,愤愤道: “这人胃口这么惊人?!一晚狎驭三女?不怕身体亏虚么?!” “这直娘的狗贼!也忒不要脸!” “这人财力竟然如此雄厚,两个一千五百两,一个一千六百两,一晚上就花了四千六百两银子,此面具人到底是何来路?!” “奶奶姥姥的,他不光不给汤喝,竟然连锅碗也要吃下去?!” 于是,在场的大人物们都开始吩咐下人,利用他们庞大的人脉网,开始打听收寻一个叫“雪公子”的信息。 胡一平脸色发青,因为,今晚他是带着重金前来,只为寻得一个芳柳,不曾想半路杀出个雪公子,这下连钱也花不掉了。他死死握着酒杯,竟硬生生地将杯子捏碎了,酒水溅落一地。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当时你就想出风头,现在也敢坏我好事,我定要让你走不出群仙林!” 一旁的胡三奇是个商人,商人只看利益,他笑眯眯地摸着胡须,笑道:“你且放宽心,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就是都给他又怎样?” “你懂什么?!”胡一平低吼道,“老子这次来就是要女人的,他既然不给我面子,当众打我们的脸,我定要试一试他,看看他的武功是不是也像他的手笔一般阔绰!” 胡三奇眯眼而笑,说道:“欸,你先消消气,他既然如此阔绰,必然是大有来头,搞不好是某方大人物的子弟,我们何不乘机结交拉拢一番,有这样一个朋友,还怕成不了事?” 在连喝三杯酒以后,胡一平这才平静稍许,可是胸中就是有一股怒火无法消解,他阴恻恻地看向雪公子所在的房屋,冷笑道:“女人和酒都是一样的,贪杯伤身误事,我不杀你,自然会有人杀你,在场的,有哪一个是善类?”想到这里,他气已经消了大半,接着闷声喝起酒来。 离他不远处的黑衣汉子,却不像胡一平那么愤怒,他依旧笑着,笑眯眯地喝着酒,好像根本不为此事所动,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胡一平的身上过。他饶有趣味地喃喃道:“胡公子,我们兄弟可好久不见了,待会儿,可得好好让你吃两下我的掌力!” 仙儿娘娘在边上冷眼旁观着,她依旧带着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轻地啜饮一口,心道:“小公子,贪多可嚼不烂……” 这时,有两个“大有来路”的人走到她身旁,对她说了几句话,她只微微一笑以做回应,吩咐下人道:“直接把过场省了吧,客人们都等不及了……” 她眯着眼看向吴雪所在的房间,玩味地笑道:“我看你自己挖的坑,要怎么去填……”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人的身影隐没在台后的昏暗阴影里。仙儿娘娘朝后一瞧,随之笑着说道:“这小子可真是贪婪,我只是给了他一打空头支票,他就竟要把我十二个头牌花旦全部纳入怀中,你可看走眼了……” 那人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仙儿娘娘向来聪明,他的目的娘娘岂会不知?” 闻言,仙儿娘娘咯咯娇笑一阵,说道:“你对他很放心……” “我对他自然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那人冷冷道。 仙儿娘娘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浮现了两抹醉人的红晕,笑道:“就是如此,对男人也还是要留一手。他就算是个正人君子,整日泡在花丛中,也会腐化身子骨的……” 那人冷笑道:“这仙儿娘娘就不必多问,他为人如何,我自是了然于心。” 仙儿娘娘咯咯娇笑道:“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只是不知道外面这些人,会不会这么认为?” 她眯着眼看着那缩在阴影里的人,意味深长地笑着。 那人说道:“这些人,就还请仙儿娘娘暂且牵制,若是他们心有不轨,那就让他们全都安静下来吧……” 说着,那人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仙儿娘娘笑盈盈地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我一直都认为我心狠手辣,想不到你比我还要狠毒……” 她眼睛闪着光,看向外面的来客,他们笼罩在一片哗然之中,议论纷纷,群情激奋。 “这些人,可不太好搞定呢……”仙儿娘娘苦笑着叹了口气。 另一边,吴雪也是大有此意。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真如此……” 吴雪无奈地看着面前三个俏佳人,只想不到一句话来。 绯季姑娘知道前两个姐妹都是落入了一个名唤“雪公子”之人的手里,心里不安之余,也很是好奇,此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此刻,雪公子就在她眼前了,只是他神神秘秘的,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脸戴獠牙鬼面,看着很是可怖。 只是见到水仙姑娘和荷渠姑娘都安好无事的相迎而来,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荷渠姑娘笑道:“妹妹来了?” 水仙姑娘对雪公子的鄙夷更甚,只觑了一眼吴雪,冷笑道:“绯季姐姐来的正是时候,西瓜还没热呢……” 吴雪苦笑两声,上前相迎,柔声说道:“绯季姑娘不必担忧,快快请坐。” 说着,他又给她倒了杯茶。 绯季姑娘嘴角带着古怪的笑意,看着水仙跟荷渠二女,却也只见她们神秘莫测的笑意,心里更是起疑:“她们为什么要笑得这么古怪?莫不是有什么阴谋么?” 她看向雪公子,却不见其容,只知道他是个少年公子,胃口也很大。 吴雪陪她们三人喝了杯茶,三女在旁说着悄悄话,时不时还偷笑两声,搞得吴雪很是尴尬。 绯季姑娘听得了二女之前在这里的经历,也不免暗暗发笑,心想:“这雪公子倒也是知趣识礼之人,跟寻常那些一味求欢的人是不同的……” 过不多久,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一直到第十一位姑娘全部来到了吴雪的房间里,这房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只见十一群芳们叽叽喳喳,互相调笑不止,像是那指头可爱灵巧的麻雀一般。 可是令吴雪疑惑的是,这都十一个了,怎么就没见到秦如梦呢?莫非她是第十二个? 群林十二仙已经有十一位被吴雪纳入帐中,一时间满屋子群芳飘香,莺语连连,沁人心扉。 可吴雪却苦笑不得,心想自己这下是玩大了,这十一位神仙姐姐在次,若是等秦如梦来了,以她的性子,必然会将我讥诮一番。 十一位姑娘见传着之前吴雪跟她们所说的话,皆是不由得娇笑不止,惹得吴雪面红耳赤,他心想:“幸好有面具遮脸,不然我只怕要被她们给嘲笑了。” 她们纷纷围在吴雪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说这话,吴雪顿时感觉自己堕入了花海梦境之中,满屋飘香,香气各异,只让人意乱情迷,他头脑晕乎乎的,被她们稀里糊涂灌了几杯酒,就差把他的面具给摘下来了。 只听她们在耳边纷纷娇笑道: “今晚多亏雪公子慷慨解囊了,不然,我们姐妹可保不全清白了……” “雪公子,你家是哪里的啊?我怎么听你说话有芙蓉之地的口音?” “听雪公子声音还是个少年人,取亲了没?有心上人了没?” “雪公子,快来快来,奴家给雪公子斟满了美酒……” 吴雪置身其间,只感觉头脑越来越迷糊,鼻尖满是熏人头脑的香气,耳边全是惹人心醉的莺歌燕语。温香软玉,醉梦红颜,他被群芳簇拥其间,只感觉眼花缭乱,好似一阵风起,百花缤纷,不由得迷了眼。 可是他的心依旧清醒着,他的心此刻正想着未曾露面的秦姑娘,还有分别已久的兰儿妹妹。 他吃了几杯酒,头脑晕乎乎的,在群芳之间摇晃着,站立不稳,而她们也好似嬉乐一般来回躲闪着,彩艳衣袂翻飞,娇声笑语连绵,惹得他懊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水仙姑娘见此情形,在一旁冷眼旁观,嘀咕道:“此前还保有君子风度,现在就原形毕露。真是大色狼!大流氓!大变态!大采花贼……” 外面只闻屋子里莺语似魅,想是这个雪公子引得群芳嬉乐,不知节制,竟然荒淫至此! 可是吴雪却苦不堪言,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于是他想了个办法,朗声说道:“诸位姑娘,喜不喜欢玩牌?” 众芳顿时笑道: “会呀会呀!雪公子想怎么玩?” “是麻将,还是推牌九?” “好呀好呀,每天只顾着琢磨舞姿了,好久都没打麻将了!” “说好了,输了可要罚酒!” “嘻嘻,我牌技可是很不错的,你们就等着喝个烂醉吧!” …… 姑娘们兴致勃勃,往日里一直被仙儿娘娘管的太严,可是不能脱去淑女外套好好玩一玩的。此番有雪公子这个大靠山在,好久不搓麻将的手又痒痒了,可要一赌为快。 只见她们此时原形毕露,有的撸起袖子,有的翘着二郎腿,有的裙子给提了上来,有的直接蹲在凳子上,像极了街边那恶棍赌徒一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苏醒(其三) 吴雪和宇文泰穿行在林间,因为他二人各自与谢殊鱼斗了一番,此刻皆是消陨颇多,遂速度虽疾,但稍就往常还是慢了许多。他们二人边走边说,倒也是让吴雪了解了“黑月白狐”的事迹,也是颇为惊叹,了解前人事迹,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有意思的。 这时候,一声厉声咆哮,像是一记重锤落在了鼓上,整个大地又是一阵震颤,一股激风裹挟着袅袅的雾气,一同刮了过来。吴雪和宇文泰定住身形,伸手遮挡着让人睁不开眼的寒风。 宇文泰和吴雪因为此前一番战斗下来,衣服都破裂的七里八里,他露着两条赤条条的胳膊,不断摸索着,嘴里吐着寒烟。反观吴雪,他跟谢殊鱼的战况更加激烈,衣衫破了半边,斜露出半个肩膀,倒像个僧侣。 此刻,这股刺骨的寒气顺着林间冲涌而来,顿时令他二人如堕冰窟,皆是口吐白烟,浑身发凉。 宇文泰哆嗦着牙关,断续道:“这又是……又是怎么回事?好冷啊……这涂巫舍感觉比之前……还要厉害啊……” 吴雪哆哆嗦嗦道:“据说这涂巫舍的力量,是因人而异的……” 宇文泰对着手呵着热气,道:“因人而异?” 吴雪点点头,紧蹙眉头道:“涂巫舍是守护人间安宁与信仰的魔神,一般不会自醒……只有,只有在人间秩序或者其他一些人为的惊扰,才会苏醒。而根据唤醒者的怨气和憎恨,它的力量也会随着增长……”宇文泰闻言一愣,随即苦笑不止,说道:“看来……看来这个唤醒涂巫舍的人,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间寒凉。” 他们二人跑里起来,越靠近涂巫舍那边,就越是寒冷。放眼望去,真整个林子都蒙上了一层霜气,濛白一片,像是雪雾天。 宇文泰看着头上结了白色冰霜的枝叶,接连吐着热气,说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明明是盛夏时节啊,却冷的如同寒冬腊月……” 正待他们说着,便又是一阵如若擂鼓般的震颤,直像是捶在心口窝上。吴雪和宇文泰气息一滞,只突然间顿感呼吸不畅,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零碎密集的声音响起。 宇文泰茫然抬起头,伸出了手。这时候,从天空中簌簌降下一蓬白芒,敲击在枝叶、大地上,落在宇文泰手心里的,却是一捧白色“盐粒”。 吴雪微微蹙眉,狐疑道:“竟然下冰霰了……” 他们就这么呆呆的置身在这白色的林子里,一片洁白,天空中飒飒沓沓接连不断下着冰霰,夹杂着白色雾气,犹如梦境。 宇文泰长长吐出一口热气,冰粒在他手心里化成了水,他甩甩手,对吴雪说道:“也许,这江湖对某些人来说,正如同这样一个冰天雪地吧……” 吴雪微露苦笑,轻叹道:“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过各一季。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寒冬永存,一年四季都是冬天……” 这个唤醒了涂巫舍的人,恐怕内心里没有阳光明媚,也没有草长莺飞的山坡,只有残酷的冷与痛。 风、林、雾,无非是痛苦的三种状态。 吴雪吐出一口白烟,说道:“说是守护人间安宁与信仰的魔神,其实才是最了解人心痛苦的吧……” 他们二人在林间奔波一阵,只越靠近涂巫舍,寒气就愈发逼人,好在他们不断活动身体,虽然有些僵硬,但各自运用内功抵御寒气,也还算自如。 天空中依旧下着冰霰,整个林子窸窸窣窣,枝叶响动,极是好听。 不多时,只在这单调的声音里,夹杂而入一些杂乱无章的、密密麻麻的闷响。他们闻声驻足,宇文泰俯耳旁听,眉头一皱,喃喃道:“似乎……有很多东西往这边赶来了……” 这时候,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一阵剧烈起伏的嘶吼声过后,只见从结了白霜的草木后面飞扑出了一大群形若疯狂的夜叉鬼,吴雪和宇文泰心中一凛,立马一跺脚,飞身落在树上。 而那些夜叉鬼的目标似乎不是他们两人,连头也不回地往林子深处奔袭去了。只见他二人下方夜叉鬼如波涌动,吼叫着,数不胜数,过了片刻,才算是全部离去。 吴雪内心惶惶,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宇文泰瞪大了双眼,看到下面那密密匝匝的夜叉鬼全部离开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感觉浑身一阵恶寒,“看来我们是到了它们的老窝了……这里,究竟还有怎样的秘密呢?” 吴雪思忖道:“它们的目标,估计是涂巫舍,走吧,我们就快要到了……” 顺着夜叉鬼形成的黑潮看去,便见到一个平原,平原上立着一只魔神,浑身结着一层白霜,时不时地吼叫着,声震穹宇,寒耀五京。 若是你仔细瞧去,还能在这样一个可怖的魔神头上,看到一个身形癫狂的人。 他嘴里疯狂地碎碎念,“原来,这世上真有降世魔神……” 那人仰天长笑,极尽狂态,摊开双臂,只是无法拥抱大地。放眼望去,整个大地一片纯白,白雾缭绕,天空中还在不断下着冰霰,如同冰雪仙境。 “我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所有事物的真理!这才是……我想要的人间至美!” 那人疯狂地大吼着,笑着,脚下的魔神也在呼啸着,看吧,这世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不堪,如同冰粒。 “他是谁?” 在另一边,林子的外围,金织摘下帽子,问谢殊鱼道。 谢殊鱼盯着涂巫舍头上的那人,看了半天,才说道:“这又是哪个无聊的小人物闯进来了?看着很面生……” 金织冷冷道:“他不是我们在等的那个人,想办法把他拉下来。” 谢殊鱼苦笑道:“我的金织姑娘,这可是传说中的魔神,它只是这么咆哮一声,大地结霜,万籁俱寂,我一个**凡胎,怎能与之匹敌?” 金织脸上一热,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而听到一阵密集声响,见到来物,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这魔神倒是招来了不少人间小魔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 黑潮 只见那人兀自癫狂,而他脚下的涂巫舍也似乎与他情理共融,也在不断咆哮着,每咆哮一声,便是一阵汽波震荡开来,激散出层层森白的寒雾,天上的冰霰也在扑簌簌下着,整个世界一片结净的纯白。 只是,此般夏天结冰霜的光景虽然奇诡,但是那涂巫舍俨然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咆哮吼叫着,却无法再发挥出更大的震慑力。 金织蹲在横着树干上,眼睛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冷然道:“这上古五大魔神之一的涂巫舍果然神力通天,只是这么一吼叫,便是冰雪千里了……” 谢殊鱼在一旁停下,饶有趣味地看着原野上的涂巫舍,手指捏着下巴,玩味道:“嗯……若是能再结点冰,没准我们就可以去滑雪了……” 闻言,金织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谢殊鱼只讪笑着躲开她如若冰霜的眼光,心想:“有这么个姑娘在,我天天都如同置身冰天雪地……” 他咳了两声,正色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涂巫舍似乎……” 金织接口道:“似乎看起来有些气力不足。” 谢殊鱼连连点头,看向涂巫舍,微微蹙眉道:“真是奇怪……这样一个魔神竟然没有对人间表达出敌意,可能就是因为它的能力受限吧……” 他们虽然知道有这么个魔神存在,但是对于它的情报消息知之甚少,并不知道涂巫舍每苏醒一次,都会消耗巨大的力量,若是等这股力量自然恢复,非三年五载不可。 谢殊鱼微微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真不知道,这样一个魔神,那个人为什么想要将它唤醒……” 金织显得并不在意,她只是在做她该做的事情,其他的一概不关心。她淡淡一笑,眉间有些冰雪冷冽的意味,说道:“我们做到我们该做的就行了。剩下的事情,跟我们无关。” 谢殊鱼若有所思地斜瞥着金织,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恐怕世间乱成一锅粥,你也不会关心吧……你会在意些什么呢?”接着,他说道:“要不要把上面那个人弄下来?” 金织看着涂巫舍上面那人,只感觉他内心的所有狂欲、痛苦全部与涂巫舍相连,让世界结了霜。 “他是谁?”金织问道。 谢殊鱼苦笑两声,无奈道:“恐怕是哪个莫名其妙的小人物吧……他从哪冒出来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金织无奈扶额,说道:“之前在临江城里面的布置,不都是你在操手么?” 谢殊鱼一怔,思忖片刻,回想着自己之前在城内的任务,无非就是暗自协助反贼,将他们的人与官员“调包”,还有一些善后工作,至于一些具体的人和事,就记不太清楚了。 谢殊鱼苦恼地挠挠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感到很奇怪,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之前那伙反贼不是被玉舞焉抓起来了吗,又怎么逃出来,又为何要把她那个瘟神给招惹过来的?” 金织叹了口气,幽幽道:“还不是怪你办事不利?办完一件事,还要时时更进才是……你可倒好。我问你,前段时间跑到哪里去了?” 见着她有些拷问般的目光,谢殊鱼讪笑两声,脸上热热的,躲避着她灼灼的眼光,说道:“没……没跑到哪里……” “没有?”金织的眼神里的肃杀之气溢了出来,充满了怀疑、鄙夷,讥讽。 谢殊鱼终于给这样的眼光压垮了,他无奈一叹,如实说道:“城内的任务完成后,我就四处走了走。只没想到,路过城南六十里外的枫林坞时,碰到了一件顶有趣的事。那伙人里面,有个像是道家正一派的老头,一个留着精神小胡子的俊男子,一个看起来像关外人的大汉,还有……” “打住!”金织立马制止道,“我不想知道你在外闲逛遇到了什么人,你没必要告诉我。算了……算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只感觉自己自从和他成为搭档之后,整个人都似乎变得啰嗦犹豫了很多,从前那个杀伐果断的自己呢? “欸,你想想办法,去把上面那人给揪下来。那人还未来,不能教人打乱了我们的计划。”金织信任地看着谢殊鱼。 谢殊鱼苦笑道:“喂喂喂……我不过一个**凡胎,怎能与这样一个只咆哮一声,便天地色变的魔神匹敌?” 面对涂巫舍这样有些超出“常理”的存在,他们二人都有些拿捏不准了。若是对人,他们大可以拔剑就上,可此刻这个擎立在冰霜原野上的魔神,这个在武侠小说里有些魔幻的存在,他们实在是束手无策。 只在二人犹豫不决之时,忽闻林后传来一阵急撵的响动,像是有千军万马横冲过来,大地一时震颤。金织应声朝后瞧去,不由得眼中一闪,嘴角微微浮现一丝冷笑。 谢殊鱼见了,不由得一怔,“怎么会这么多?我以为这里只有一两只呢……” 朝下望去,只见从密林深处扑将出来一大群夜叉鬼,它们身上沾染着斑驳的白霜,张开满是森森獠牙的大嘴,朝这边冲扑过来。 见状,二人皆是有些错愕,只是金织转而安定下来,说道:“它们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 她看向那正在咆哮的涂巫舍,它嘹亮震撼的吼叫声,像是某种讯号一般召唤来了潮水般的夜叉鬼。它们群起而攻之,形容俱厉悚,如临大敌。 谢殊鱼睁大了眼睛,疑惑道:“咦咦咦……同样是怪物,看来它们对彼此揣有敌意啊……” 金织嘴角微微勾起,说道:“大魔神遇到一群人间小魔种,这倒是为我们节省了不少力气……” 说着,他们二人不禁互视一眼,只接触那么一瞬间,便又不经意似的撇开了。 只见那群夜叉鬼,像是饿狼恶虎一般扑涌向中间的涂巫舍,群围撕咬着它的腿部。那涂巫舍虽然皮坚肉厚,但也还是奈不得这么多夜叉鬼的獠牙,登时吃疼得紧,凄厉地嗥叫一声,抬起一只脚,轰然跺向大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 神之颤栗 那群黑潮一般的夜叉鬼,一齐扑向了涂巫舍,不由分说地便撕咬起涂巫舍的腿脚,纵是它皮坚肉厚,也奈不过这么多尖锐的獠牙。那涂巫舍凄厉地咆哮一声,登时气冲霄汉,诸云皆散。接着便见它抬起一只脚,轰然跺向地面! 金织和谢殊鱼被它这么一声吼,震颤的心神俱荡,差一点从树干上跌落下去。他们定了定心神,谢殊鱼咬着牙说道:“这魔物,若是被激怒了,恐怕要坏事了啊……!” 金织嘴角动了动,神色凝重道:“它现在已经被激怒了,快走!!!” 可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像是一声炸雷一般在原野上响起,顿时一股强悍的冲击波席卷而来,肆虐着茫茫的大地。 谢殊鱼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觉得脑袋一轰隆,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光芒纯洁的耀眼。 耳边,传来依稀的声音,但是谢殊鱼脑袋里空白一片,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折了翅的鸟,跌落进无尽的深渊。 “喂……!” “你没……没事吧?!” 谢殊鱼耳边只能听见这样断断续续的话语声,而神识却早已经云游四海去了。 不过是顷刻之间,但对谢殊鱼来说却像是如隔三秋。他茫然地睁着眼,只是眼睛无神,眼前的世界逐渐开始清晰起来,一些场景又恢复了它原本的轮廓和模型。 只见他此刻正倒伏在金织臂弯里,她略显不安地呼唤着他,那一双微弯的眉,还有那启合的嘴唇,似乎都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意味。 良久,谢殊鱼才缓缓回过神,见自己是在林子里,周围尽是洁霜,一片白茫茫的,他动了动嘴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织见他恢复了神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神情,冷然道:“你怎的不运气抵御冲击?直愣愣地傻站着……” 谢殊鱼茫然若失,眨巴眨巴眼,看了看周遭环境,喃喃道:“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了?” 金织嘴角抽了抽,心想:“他不会真的傻了吧……不行,不行!原来就够傻的了,再傻一点就不能自理了!” 可她忽然发觉了,在他的嘴角有一丝隐晦的笑意,她顿时明白了过来,恨恨地将他往地上一丢,站起身,冷冷淡淡道:“没事就平身吧,地上凉。” 谢殊鱼被摔得“哎呦”一声,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拍了拍霜屑,说道:“我好歹也算是个受害者,你就不能温柔一点么?” 金织悻悻而然道:“你倒是挺像蟑螂的,竟然没有被震得晕死过去……” 谢殊鱼无奈苦笑两声。正如金织先前所说,他最后只听到她的警告,接着便是一声巨响,自己的魂魄好像被这么一下给震散了。 他未加防范,且有些吊儿郎当的跟金织闲聊着,不曾想涂巫舍果真被夜叉鬼触怒,只是恚然一跺脚,顷刻之间天地惊变,他整个人被一股起伏的劲浪给冲了出去。若不是他有功底,只怕早就是昏厥过去了,如若不然,只怕也是疯了傻了。 谢殊鱼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里面依旧像是有几只蜜蜂在嗡嗡作响。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这……这魔神涂巫舍,果真是厉害……” 他们朝那边望去,只见涂巫舍像是傲世魔神一般,擎立在原野上,霜雪披在他身上,恰如银色的战袍。它脚下的大地,直接被跺出了一片高低起伏的土垛,在那凹陷与凸起的大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夜叉鬼。 因为距离过近,有的被它这么一脚直接震死,有的昏厥过去,有的还在地上苟延残喘地爬动着。它们的长舌头拖在口外,厉目獠牙,显得极是悚人。 谢殊鱼见了,不禁骇然道:“这……只这么一脚,便将这么多夜叉鬼……鬼给震死了?!” 金织眯起眼,冷笑道:“看来,人间的魔种虽多,但也奈何不得从天而降的守护安宁与信仰的真魔神!” 闻得此言,谢殊鱼不由得苦笑,心想:“她怎么有种强烈的厌世情绪?”他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世间虽然凉薄寡情,但也还是有惊喜和希望的,不是吗?” 他说的话,只希望面前这个姑娘能听进去,但她只是神情间略显狂热和阴鸷,似乎“惊喜”与“希望”这两个词,对她本身而言,毫无意义。 而在那涂巫舍头上的人,似乎也被其威慑力所震撼,只见他神情呆滞,不多久逐渐恢复,露出了阴鸷、狂热的扭曲神情,一只手扶额,身子先是一阵微微的颤抖,便再也忍不住,疯狂地大笑了起来。而涂巫舍,也好似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情绪,狂放一嗥,激起千层寒冰霜屑。 “太好了……太好了!”那人因为按捺着快要溢出来的兴奋,身体像是虾米一样弯曲着,颤抖着,呐喊着。“连这些小家伙都不是它的敌手,有了你,我毁掉这可恶的一切,岂不是易如反掌?!” 看吧,这个大地已被冰霜覆盖,再也没有温暖的春天,唯有炽热如火的炎炎夏日,还有一望无际的雪原。人的内心只有两种情绪,狂热与凄冷。涂巫舍这一脚,踹碎了痛苦的桎梏,破开了纠缠的荆棘。大地起伏,万林倾倒,鸟兽绝迹。阳光不再照耀大地和人的心,霜雪和痛苦漫山遍野,这无比荒凉的世代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在临近此地的地方,吴雪和宇文泰直被震得七荤八素,东倒西歪地扶着脑袋。只这么一下,吴雪顿时有种恶心的感觉,几欲作呕。而宇文泰因为强行提升“意真波”的力量,本就受了一些内伤,这一下顿时脸色潮红,唔呀一声,从口鼻里呛出血来。 良久,他们才回过神,宇文泰面色如土,气喘吁吁道:“该死……这一次的威力,似乎比先前强了很多……” 吴雪强压着内心的膈应,刚才那一下轰然的震颤,直接将他们二人给颠了起来,扑落在了地上。 他望向那边,蹙眉道:“若是我们再靠近震中一点,只怕是要……”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谢殊鱼因为吸入了霜屑,加之身疲力软,顿时感觉有些不适,轻咳了几下,这才骇然看见自己的手心里星星点点的血迹,全部都结上了冰碴。 他喃喃自语道:“是吗……这魔神的力量远超出常理,是人间的魔种所不能及的……” 到了这里,也许会有人疑惑,这究竟是一篇什么样的小说呢?它本该是中规中矩的传统武侠小说中的一篇,讲究可执行的、高于现实,却不脱离现实的小说。可却突然玄妙的夹杂了一些超出了现实生活本该有的事物。正例如这擎立的魔神涂巫舍,它绝不该出现在这样一篇小说中。 还有一些事关“神话”和“信仰”中的人物,如前面所撰的“广目天王”和“多闻天王”。他们经常出现在寺庙内的首部,也就是过了不多见的“晨钟”与“暮鼓”双塔之后,位于天王殿里面的神尊。其间布局,要看具体的寺庙的规格,还有一些风俗习惯。有些特定场所的仿古建筑,或有错误之处,这与本国传统文化的缺失错不开关系。 你很难在现代感受到来源自传统文化的魅力,它们大多在书中,被束之高阁,无法很好的与当代现实生活交融。这与某些复杂的原因是脱不开关系的。暂且还无法做到像邻居某国那样,行走其间,很有一种融入到生活中的“文化感受”,这恐怕也是此国为何吸引了这么多年轻人的原因。现代与古典交融,才是生活该有的艺术美。妄言抛弃一切,融入西洋的,大概是狂人之流。 笔者借用他们之名,绝非宣扬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强调一些真实可见的但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人们心间的玄妙情绪,是一种隐喻。也许正如魔神涂巫舍的存在一般,主掌风、林、雾三中属性,却象征着人的三种痛苦,只不过是以它们的三种特征做了隐喻。 文中大量的使用了平白的“明喻”,也用了不少“隐喻”。有些隐喻会直白的说明,有些不会,但是可以通过一种暗示的手段来表达。此处不提,理解本该各异。这才是笔者撰写时和读者阅读时本该有的置身感受,因人的情绪各不相同,所产生的“感受”也不同。 文中偏注重意境和心理的描写,所以读起来可能无法获得“舒爽感”。意境和心理的描写,可以更好的将人带入进去。如果你真有耐心的话。笔者无意将一些现实生活中的负面情绪带入小说之中。为了引起人自身际遇的“共情”,撩拨起人们内心里的负面情绪,这绝不是笔者想要看到的。 负面情绪就像垃圾,需要丢入垃圾桶,而不是毫无义务感和荣誉感的乱扔垃圾。那样对这个矛盾对立的当下毫无益处。 所以这样无法引起“负面共情”的小说必然读起来无味。但我想,无论是金织也好,谢殊鱼也罢,每个人心中都可能有点“厌世情绪”,这种情绪可能就像是一个顽疾,不致命,但是却能让人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笔者一直在试图消弭掉文中出场人物的这种负面情绪,若是在此期间读者诸君能稍微放宽心,短暂忘记俗世之中的纷纷攘攘,那笔者恐怕也会觉得倦而不怠,幸甚至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 神之颤栗(其二) 谢殊鱼看着起伏的大地,在经过涂巫舍愤然一脚之后,强劲的力量直灌入大地深处,激浪奔散,经过冲击与颤动形成了一圈圈高低起伏的土垛,上面横七竖八地倒扑着夜叉鬼。 因最靠近震中,有些夜叉鬼被直接震死,身体颓软地仰伏着,可怖的长舌头伸在嘴外。有的依旧在苟延残喘,像是细瘦的蝼蛄一般,四处爬行,实在是触目惊心。 只是,这些平日里极尽丑恶的人间小魍魉,在真魔神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涂巫舍傲立在原野上,森凉的寒气依旧在四蔓延,天地一片纯白,被白霜覆盖。 谢殊鱼蹙着眉头,看了看四面里倒扑的夜叉鬼,喃喃自语道:“这涂巫舍的力量远超出常事之理,我们绝不是它敌手,又有谁能让它重新沉睡下去?” 说话间动了气,便轻微、急促地咳嗽了几声。他捂着嘴,却只在手心里看见结了冰碴的血,犹如一点点红梅在凄世严寒里瑟瑟发抖。 金织在旁微瞥着,见状,不由得说道:“你之前跟人争强斗狠,怕是受了点内伤。此刻气运不周,又是这天寒地冻的环境,内息不抵御严寒,故才血结冰霜。你且退下,这里暂时交给我来盯着吧……” 谢殊鱼拿出手绢,擦了擦手心里的血,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我退下了,你独自一人对付着魔神?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了?” 金织干脆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办法。只能等着那人到来,我先在这里观察着涂巫舍的下一步举动。”她瞧见谢殊鱼略带玩味笑意的神情,又立马补充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任务,此地不能不留有人手……” 谢殊鱼依旧面带笑意,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吗……我想我还没这么不够意思。这是我们两人的任务,不单单是你一人的。” 金织抱起双臂,冷然道:“你从来都是因为三心二意而拖我后腿,这次你又负伤,揣着不愿离去,又怎能不碍我?” 谢殊鱼一愣,诧异道:“爱你?” 金织白了他一眼,说道:“难道不是么?” 他听金织的话语,只把“碍你”听错成了“爱你”,不由得脸上一热,气息骤然不稳,双靥一红,登时又咳出血来。 见状,金织暗暗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你先稳住内息,不要再运功了。受内伤强行运功,会伤及自身,加重五脏六腑的负担,这点武学基础都忘了么?” 谢殊鱼直一时心慌意乱,这幸福来得有些太突然,无论金织怎么让他先自行一步,那是万万不肯的了。 “我还是再等等吧……”他说道,脸热热的,身子也热了起来,有些赧然地瞥着眼睛,“留你一个在此,倒挺让人有些不放心的……” 金织轻叹一声,又恢复了平日里冷冷淡淡的气场,只是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随你便。若是待会儿涂巫舍的力量再次爆发,看不把你冻成冰棍!” 而这个少年是全然不顾了,自身的安危和伤势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只剩下突然的喜悦,就像是每个青春洋溢的少年人一样,他/她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却教人浮想联翩。 谢殊鱼的心快要跳出胸膛,几乎不能按捺住开心又有些复杂的心情。会不会太快了呢?他想。 跟他又同样感受的,那个位于涂巫舍头上的人,也是如此。只见他时而因为激动而弯曲身体,又因为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而振臂高呼。胸口里面,似乎有难以言表的狂喜快要挣脱出来,这种快乐,让他快要发疯。没有什么比力量更让人畏惧,也更让人疯狂的了。 兀自狂喜良久,他缓缓俯下身,伸手抚摸着涂巫舍光秃秃的头顶,坚硬得犹如甲胄,覆满了寒凉入骨的白霜。这让他极为惬意。 “有了你,我就可以把那些破烂泥潭全部毁掉……”那人怪笑了两声,声音忽高忽低,极为诡异,那是一个人极易波动扭曲的灵魂。 此时天空的冰霰已然散去,给苍茫的大地铺盖上一层冰晶般的纯白,在透过云隙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实在是一个奇景。过不多久,只见这苍穹之间,缓缓落下了片片鹅毛,从北边刮来的冷风一吹,便在这纯白的世界里翩翩起舞,刹那如梦。 金织站在枝头,好似一只婀娜多姿的金丝雀,茫然地伸出了手,依旧像是一个满怀期待的小孩子一般,嘴角微微上翘,喃喃细语道:“下雪了……” 谢殊鱼在旁看着金织,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他依旧发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缓缓抬起头,遥望北边远处的山脉,微微蹙眉,心想:“一般这里都是西风,为何突然变了风向?” 他的衣衫因为之前与吴雪和宇文泰交手,双袖破裂,光着两条胳膊,此刻气温似乎又骤降,呼啸的冷风吹着,登时让他感觉凉入心脾。 金织也发觉到了一些异样,但是却还不知后事如何,斜瞥了他一眼,见他光着胳膊肘,便冷淡道:“凉爽吗?是不是感觉身心舒畅?” 谢殊鱼苦笑两声,说道:“既凉爽又舒畅……呃瑟瑟……” 说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撩起了他的头发和衣摆,登时冻得他把没说完的话给咽了下去。谓语已成冰。 金织无奈一叹,解下斗篷,交给了谢殊鱼,说道:“你且披着吧……” 谢殊鱼说道:“你呢?” 金织说道:“我可以内力御寒,你暂且不能动用内力。” 正在他二人说话间,大地已经被冰雪覆盖,一片皑皑,鹅毛大雪已足累有数余寸。 涂巫舍上的那人已经忘记了严寒料峭,若是一个人足够兴奋,那么他体内便像是有个火炉灼烧一般,血液都在身体里奔涌沸腾,完全忘记了环境。 他极为狂喜,已然癫狂,在涂巫舍脑袋上手舞足蹈,狂舞许久,他忽而停下舞蹈,神情阴鸷地对下方的涂巫舍说道:“你的实力,不该就这点吧?来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力量吧!把这个已经毫无意义的世界,冻结起来吧!” 正在他仰天长啸之时,忽而不知从哪飞来一个雪球,“噗”得一声,正砸在了那人的脸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 又见张三 正当那人兀自沉醉于自己癫狂的乱舞之时,忽而收敛起了笑意,神情阴鸷地俯视着苍茫的雪原,怪异地冷笑一声,说道:“这该不是你全部的力量吧?现在让我看看,你究竟能发挥出怎样震慑世界的力量!” 他吼叫得声嘶力竭,极尽疯狂,双拳紧握,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了一个雪球,“噗”的一声,正中那人的面门,一下子让他的热情被浇灭,丝毫不留情面。 那雪团扑散在他脸上,显得极是滑稽,就在这时,林子边上响起一连串的娇笑声,在这冰天雪地里,不但没有太过显得寒凉,反而有种明媚春天降临的感觉,沁人心脾。 那人一楞,接着被狂怒笼罩,恨恨将脸上的雪沫一扫,四下瞧去,只见在一棵树上,一个紫衣少女正偷笑着,极是欢乐的模样,不免让人一怔。那紫衣少女,正是秦如梦。 早先,她已经到了这里,目睹了涂巫舍一脚动天地的威慑力,眼见着涂巫舍上的那人,赫然便是一个熟人,便不由得想要使个坏。于是,她攒了一个雪球,铆足了劲,一个漂亮的、弯曲的白色弧线在阳光下闪耀着,正中那人的面门。为此,她竟忍不住欢呼雀跃。 那人眼皮颤了颤,直怒不可言。这个紫衣少女,他们之前见过,还是一一种不太令人愉快的方式。他眼中满是怒火,被人以这样一种滑稽的方式从自我的狂想之中强拉出,实在是令人怒不可遏。 可是他也有些惊愕,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这个性格极其古怪的少女。 同样惊愕的还有秦如梦,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玩蛐蛐的张三竟然跑到这里来了,还莫名其妙成了一个可以影响结局的大反派。见他行状癫狂,已然不似常人,又是一时兴起,便攒了一个雪球,势要压一压他的“火气”。 见到来者,正和金织推脱究竟谁该把披风披上御寒的谢殊鱼忽而一怔,喃喃道:“她是谁?” 金织往那边瞥了一眼,只暗暗叹了口气。能在这种时候突发奇想用雪球去砸大反派的,恐怕除了秦如梦,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谢殊鱼看了看金织,狐疑道:“她怎么穿着你的衣服?” 金织淡淡道:“她就是跟着雪公子一起闯入这里的人之一。” 谢殊鱼点点头,说道:“看样子不像是会武功的,竟也来凑这个热闹,还用雪球砸人,她是小孩子气吗……” 金织偷偷一笑,说道:“呐……谁知道呢?” 谢殊鱼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计划原本挺简单的,怎么会跑出来这么多局外人?” 金织笑道:“因为他们都是爱管闲事的人!” “要不要我把她赶开?” “暂且观望一下,对付这样一个大魔神,没准我们今天就死在这儿了呢?拉一个垫背的也好……” “……” 那涂巫舍头上的,正是张三,他们之前在临江府衙的大牢里,见过面的。只是秦如梦只想着他于此时之中无足轻重,却没想到让涂巫舍发出之前那股力量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被人忽略的人。 张三怒气冲天,睚眦欲裂,恶狠狠的看着秦如梦,冷冷道:“是你?” 秦如梦拍了拍收手的雪花,仰脸一笑,说道:“不然呢?”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立在漫天雪花中的涂巫舍,笑道:“看来你得了一个不错的宠物,比之前那个什么夜叉鬼,还有那什么白色蛐蛐要好的多,也厉害的多。” 张三冷笑一声,说道:“那个毛头小子呢?吓得不敢出来了吗?” 秦如梦知道吴雪和宇文泰正在往这边赶的路上,也不焦急,便说道:“这样的小事,交给我不就好了吗,何须再来一个人?” 见此女形容狡诈,神情间多有不明暧昧的意味,张三不敢放松警惕,随即冷笑一声,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愁没地方找你们呢……” 说着,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脚下一跺涂巫舍的头,大声喝道:“就让你看看,这魔神的力量!” 随着他的声音挥散开,那涂巫舍像是感应到了他内心深处的阴暗与怒火一样,也狂吼起来,登时声震穹宇,扬起一圈雪雾,犹若乱花迷了人眼。 秦如梦眉头微蹙,心想:“这涂巫舍过早醒来,大概是因为吸收了他内心的怨气和怒火。不然这个世界,怎么会突然被冰霜覆盖?” 她揣摩着涂巫舍力量的来源,只感觉这种猜测比较合情合理。 “如果,涂巫舍真的是靠吸收唤醒它的人的负面情绪,来挥发出力量,那他的怨气该有多深?” 见涂巫舍又再次振臂高呼,像是积蓄力量一般闭合了巨口,先是胸膛高高拢起,像是一个巨大的皮球一般,接着蔓延到它嘴里,两腮高鼓。 秦如梦心中一凛,想道:“糟糕,又要坏事了……” 那一次她无意之间把它唤醒,并没有发挥出多大的力量,而之后它被张三唤醒,因为他的怨气过甚,加之又被夜叉鬼群而攻之,爆发出了一股无比强劲的力量。此刻秦如梦玩心甚重,激怒了张三,转而化为了涂巫舍的力量。若是这招攻来,岂不是要远比攻击夜叉鬼时的那一脚要厉害的多? 秦如梦心中惶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心想:“糟糕,糟糕!怎么一不小心又要坏了事?!” 按照惯例,她一坏事,吴雪必然被牵连。只是这次,他们距离颇远,虽然他正往此处赶来,但也为时已晚。 张三怒吼一声,喝道:“把他们全都干掉!” 秦如梦见那涂巫舍身形诡异,圆鼓鼓的,快成了一个相貌滑稽的皮球,不由得苦笑,心想:“它不会要自爆吧?不知它有没有吃火药?” 只是随着张三的一声怒喝,那涂巫舍忽然双臂支地,将嘴对着秦如梦,轰然吐出一口气,顿时劲浪席卷而来,其间裹挟着无数寒霰与冰锥。 只听一声巨响,涂巫舍对面白皑皑的树林,登时被磅礴的寒风笼罩,劲爆席卷散开,将其尽然掀起,天地一片雪雾茫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 千里雪瀑 这一招实在来到太快,且范围又极其广泛,还未待人反应过来,便觉一阵激风劲浪席卷而来。风声唳唳,其间裹挟着霜霰雪雾,刀一般凌冽,直教人喘不过来气,就连皮肤都像是被刀刃割凌肆虐。乍然间,千里雪原激起一片霜雪白雾。千顷林木仰折,百里激雪沸扬,天色黯然,大地震颤,狂风呼啸,经久而不衰。 见到这样的场景,就连渴望力量的张三也是不由得心寒脾凉,他死死爬在涂巫舍的头上,感受着它积蓄力量而喷吐出去的结霜狂风。久而消停下来,站立起身,环望穹宇,惟有一片苍茫。白色雾气弥漫,大雪狂舞,这世界俨然被冰雪覆盖,哪里还找得到她?他才是这世界的王。 张三身子一阵颤抖,终于是激动地仰天大笑起来,言不成语道:“太……太妙了!妙……哈哈……这才是力量……尔等岂能匹敌?!” 这一剧变太过突然,且又是一阵范围巨大的攻击,瞬间席卷了秦如梦还有金织和谢殊鱼。 此前,秦如梦还待考量此招,却只是转眼间便见涂巫舍喷吐出一股极寒的风暴,扬起地上冰霜与白雪,隆隆滚滚而来,似有众兽狂奔,千军冲横。秦如梦抬起头,顿时心中一凛,额角流下的冷汗也随之凝结成霜。只见头上白茫茫的雪雾像是海潮一般冲涌而来,地面上一阵剧烈的颤动,几欲让她站立不稳。 “糟糕……!” 遇此险情,她脑海里却忽闪过一道闪电。这样一招铺天盖地的攻势,她该如何躲避周全呢?那一瞬间,她竟然想起了很多东西,悲喜交加,最后实在无果,心想着:“今日大不了索性一死,只是……却连累了他……不能同日生,若能同日死,倒也不错。只是若不能身死一处,实在遗憾……” 秦如梦明白了自己所面对的,那绝不是人间该有的力量,而这样的力量本不该存在于人间。或许,这就是令人们向来无可奈何的自然的力量吧。 可是霎时间,她的神识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体里。那是一种信念,就算是面对怎么样的危险和困难,都不会放弃的力量。她很是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了死呢?她的心愿还有很多,而最大的那个心愿还未实现,就算是面对无尽的黑夜,又岂能轻言放弃? 如此一想,心便有了着落,她向后纵身一跃,快速地穿行在林木之上,而回望着那不断逼近的雪暴,牙关紧咬,心想:“纵是我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雪暴的速度,非得到它波峰之上不可。” 秦如梦想着,便提起一股气,身摆一转,衣裙灿若流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姣若云仙,轻如燕雀。身子腾跃的同时,她脚下一踢树干,登时揭下一块厚实的老树皮,瞅准了雪瀑的波峰到达的时机,纵身一跃,脚踏着树皮,落在了上面。正是如:群山尽一览,万般皆如梦。潮起潮落,身形自如。 秦如梦侧着身体,轻健地踩踏着脚下的老树皮,驰骋在雪瀑之上,躲避着一波又一波从后面来的雪潮,身转入弦月,翩翩如惊鸿。她不禁有种快意的感觉,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两鬓的长发在寒风中起舞,衣袂飘曳,怎的不似人间仙? 对她来说,生活无异于是一场惊险有趣的冒险,而她同样乐在其中。她收敛心神,凝聚在那个人的身上,搜寻着他的方位。 “等着我啊……雪公子!” 虽然吴雪名中带雪,可是似乎命中也带雪。他和宇文泰经过一连串的闹腾波折,已经是身心俱疲,只不曾想还未赶到目的地,便又忽感大地颤动,风向陡然一转,凌冽的北风从林子深处席卷而来。 宇文泰感觉事出突然,恐又生什么变数,便攀上树顶,往那边一瞧,登时整个人也像是被冰冻了一般,身子一颤抖,双眼瞪得老大。 吴雪在下面交集地问道:“欸,上面怎么了?怎么突然转变风向了?那魔物难道又炸了?” 可是宇文泰冷汗直流,见到那边的情景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开玩笑,他扑楞楞跳下树,拉着吴雪就往回跑。 吴雪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任由他拉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慌慌张张的?莫非是那魔物往这边来了?” 宇文泰苦着脸,惊惶道:“不好,不好了……!雪崩了!” 吴雪闻言一愣,苦笑道:“雪崩?这里又不是雪山,怎么会雪崩?你看差了吧?” 此刻风势愈来愈汹涌,那偏偏鹅毛般的雪花,像是刀子一般,在林间横竖飞舞,夹杂着寒风,刮人脸疼。 二人这般没了命一般狂奔出小半里路,奈何林间无路,树木庞杂,却也还是被那涂巫舍吹起的雪暴给追上了。吴雪只感觉背后像是有千军万马追击,回首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滚滚白雪冲将而来,一片雾气腾腾,天地白茫茫一片,遮天蔽日。 这下他不能宇文泰拉扯,自己反倒是加快了脚步,反超了宇文泰,拉着他狂奔出去。 宇文泰气喘吁吁道:“不行……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完蛋!老子不想吃了一辈子冰棍,到头来自己成了老冰棍!” 吴雪心中叫苦不迭,说道:“我的泰泰大少爷,你可得跑快点……我……我气力快跟不上了……” 宇文泰一愣,诧异道:“谁……谁是你太太?你把话说清楚!” 说着,他恨恨地将吴雪的手一撇,说道:“我自己能走!” 可是二人又没命般地狂奔出半里地儿,已经快要被那雪瀑追上,而二人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吴雪心想:“这样下去,我恐怕得和他一块成冰棍了……可是这雪暴来的范围如此之广,我们该往哪儿逃呢?” 此般一想着,只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雪容,快快捡起老树皮!” 吴雪一愣,回首望去,只见那冲涌的雪峰之上,赫然立着一人,不是秦如梦又是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 雪印临界 吴雪闻言,豁然回首,却见那奔涌的雪潮之上,赫然立着一个人,那人身姿轻健,双袖起舞,滑行于雪峰之间,真倒有种谪仙人的感觉。她不是秦如梦又会是谁? 吴雪一愣,喃喃道:“老树皮?” 可是他见到秦如梦,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和宇文泰分别击下坚实的树皮,等待着雪潮的临近。二人积蓄了全身的力量,攀到树道:“只是我见秦姑娘只身一人,便想问问……” 秦如梦面带笑意,说道:“这个你放心吧,我已经将她安置好了。也许过不多久,她就能回到你身边了……” 吴雪讪笑道:“那很好……有秦姑娘相助,她自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宇文泰腹诽道:“姑娘们在你身边,才有危险吧?” 秦如梦幽幽叹了口气,只感觉自己愈来愈敏感多情,蝶梦与秦如梦本就是同一个人,可自己为什么还要吃醋呢?自己只不过是换了个身份,难道以另外一种身份受到了吴雪的关心,作为这个身份的自己,就会吃醋么?她有些搞不懂自己了,只感觉自己实在是有些小肚鸡肠,连自己的醋都吃。 此刻正值清晨,经过一连串的奔波下来,众人都有些疲惫,便暂且到不远处的冷水集里休整片刻。三人各自找了一件绒斗篷披上,烹茶热饮,身体内的寒意这才缓缓消退。 而在另一边,金织与谢殊鱼却也是躲过了此次涂巫舍的大范围攻击。原来早在它发起攻击之时,谢殊鱼立马发现了此招的不足,立马将手中的斗篷往金织身上一披,横着将她抱起,便迎着涂巫舍奔去。 金织微微一错愕,只是情势危急,便也来不及细想,任由他横抱着。他双手分别搂着她的后背和腿弯,未像秦如梦那样朝着雪暴奔来的方向逃去,而是迎着攻势袭来的方位奔去。 金织心中一凛,惊愕道:“你这是干什么?想死吗?!” 谢殊鱼只是微笑着,充满了自信与笃定,忽然说道:“你知道银杏树的叶子吗?” 金织一愣,狐疑道:“银杏树……的叶子?” 她对谢殊鱼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感到费解,心想:“这家伙说话总是不着边际,此时又是发什么疯?” 谢殊鱼点点头,说道:“正是那一片片金色的,宛若梦境一般的扇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银杏树叶 “银杏树……树叶?!” 金织无比错愕地瞪着谢殊鱼,在她的印象里,自从他们组为一队之后,没有一次不被他的胡思乱想所震撼,这次也不例外。他向来是自说自话,脑子里满是稀奇古怪的幻想,常常令金织有种错乱的感觉,就如同他此刻不着边际的话语。 银杏树叶,有什么意义么? 金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觑了一眼冲涌而来的雪瀑,顿时又骇得心惊肉跳,可谢殊鱼却抱着金织,显得不慌不忙,嘴角挂着一丝自信、笃定的微笑。 “正是银杏树的扇叶!”谢殊鱼笑着说道,“你喜欢么?” “哈?”金织惊疑地瞧着抱着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快速穿行的少年,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 她也不知怎的,突然感觉身体疲惫不已,动也不想动,就这么任由他横起抱着。见他二人只扑向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雪瀑,不多时便已至他二人近前,金织骇然惊呼一声,便紧紧搂过谢殊鱼的脖颈,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死定了。结果也还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这般想着,黯然不已。 只闻耳边寒风狂啸,似有终装的千军万马横冲直过,金织等待着自己被冰雪覆盖的时刻,想象着一片雪,一块冰的形状,光芒闪耀,而她很快便要被冰雪埋葬。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冰雪一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熠熠生辉呢? 她如此想着,并等待着。只是一直到那一阵隆隆巨响在身后消散,她都没有感受到被雪埋葬的刺骨之感。那震耳欲聋、令人焦躁难安的响声,此刻忽而远去了,像是不会回头的潮水。 金织缓缓抬起头,惊疑不定地左右四顾,却见他们已经逃出了涂巫舍的攻击范围,再一看,谢殊鱼正抱着她奔向那魔神,那雪瀑已经远远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她不免有些惊奇,狐疑地看着谢殊鱼,问道:“你咋么做到的?” 谢殊鱼哼哼一笑,卖了个关子,说道:“银杏树叶啊……” 金织不禁挑了挑眉头,忽而转变了语气,冷然道:“如实招来!” 见她那因为害怕而显露出来的少女的恐惧与娇羞转而不见,却是恢复了以往对待自己的那种冰冷的态度,谢殊鱼不免失落一叹,只觉得要是想见到她那女儿家的娇羞,可属实不易。 他暗暗叹了口气,露出一丝坏笑,悠然道:“金织姑娘不是想来对我的行止不齿么?怎么会突然想请教起我来了?” 金织一听,愤然轻哼,一转身便犹如云烟一般,轻飘飘地从他怀里挣脱了去,落在了一边,便头也不会地朝着涂巫舍走去了。 见状,谢殊鱼暗暗叹了口气,却又不禁笑了起来。别人看她,无非是觉得她不近人情、专横武断。而在他谢殊鱼看来,无论是她平日里的凉薄,还是那难得一见的笑靥,都是那么惊艳,譬如那秋日长街两旁的银杏树,只消风雨一动,便是一个渐落金色的梦境。 谢殊鱼看着她执拗的背影,有些消瘦,有些单薄,不禁暗叹一声,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转而笑道:“金织姑娘,是我不好,我向你赔不是了。” 金织只淡淡道:“你有什么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怪我连累了谢公子,要不然这魔神怕不早被公子收了!” 谢殊鱼无奈哀叹一声,说道:“我说我说,我跟你说说,这个银杏树叶是怎么回事……” 正在他二人怄气之间,那涂巫舍一口气也算是吹吐完了。此刻它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那个滑稽的皮球形状随着一口气的喷吐也渐渐落位。 远处,已经是激起了千层雪雾,百里茫茫,大片的林地已经被这么一招冲击毁坏,木折千根,雪堆数丈。张三兴奋地在涂巫舍头上狂舞欢呼,一边拍手一边蹦跳,心尖儿似染了蜜,直快意不已。 “真是太妙了!”他说道,“如今这么一来,那些人也是有死无生了!” 正待他兀自狂喜着,却骤然眼瞳一紧缩。蹁跹瑞雪,纷至沓来。人间一片银装素裹,尽显窈窕娇媚。而在那雪雾茫茫之中,有一男一女二人顶着茫茫白雪,缓步而来。 谢殊鱼就刚才的避险,在跟金织做解释,而金织微歪着脑袋,显得极为专心认真。 “哦……是这么回事吗?”金织若有所思道。 谢殊鱼悠然一笑,说道:“金织姑娘也对我说过,习武必有所钻,而保持一颗钻研的心,才是修习之根基。如此一来,便不难发现此招的破绽之处。” 金织听他说起自己说过的话,却只感觉模式至极,说道:“我有说过么?” “你说过。”他回答道。 金织想了想,也还是没想起来。她说过的话数不胜数,谁又能记得?既然如此,那就当自己有说过喽。 “嗯,那这样,涂巫舍此招的破绽在何处?”她说道。 谢殊鱼笑道:“涂巫舍吹气成风,吸气成雾。当它吐气的时候,愈靠近它本体,气流就愈强劲,若是到了远处,则力自竭。” 金织想了想,说道:“那为什么不像那姑娘一样,顺向逃走呢?” 谢殊鱼轻叹一声,说道:“她也应该看出了此招的破绽,只是……她有必须要找的人在那林子里吧,所以才会舍生往那边奔去……” 金织立马明白了过来,有了谢殊鱼这般点拨,知晓了秦如梦藏于心底的真意。心中不免想:“秦姐姐向来聪明,她又怎能看不出招数的破绽?只是她心里牵念着那人,纵是搏命,也得闯上一闯的……” 她只感觉自己愚钝,远不如秦如梦那般八面玲珑,不免相形见绌,心里有些黯然。 有了他的提点,金织也是明白了为什么要迎着雪瀑而逃。这就是正如谢殊鱼所说,那涂巫舍吹的气,在近距离的时候极为密集,速度迅疾。而冲将到了远处,则力自消缓,终是停怠。那形状正犹如一片银杏树的叶,呈现出一种扇形的范围。 只是当时他们距离过近,若是顺流逃避,人脚力自是比不过自然之力,终是会被雪瀑追上。唯有迎头赶上,正面率先逃出涂巫舍的攻击范围,才有一线生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 面临涂巫舍 金织终是对此计了然于心,却难免有些黯然,她微微叹了口气,心想:“我一直想要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一直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只是,跟秦姐姐比起来,我无论如何都是不如她的……” 回想起往昔,自从自己与秦如梦相识的那一刻起,就被这个奇怪的女孩子所迷惑,所钦服。她沉如深渊,动如脱兔。不语时,似有千般风情自在逍遥;开口时,恰若万般春光蹁跹旖旎。她狡猾的嘴角、机警的鼻子、伶俐的双耳、固执的眉梢、柔情的眼睛,千般旖旎,万般风情自在一身;比柳柔,比冰坚,这些都是自己所远不能比的。 比起秦如梦,金织总是觉得自惭形秽,她是她一生的目标。她一心苦练幻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用秦如梦惯用的方式打败她。可是,从之前她们二人在狐仙娘娘庙内的交手来看,自己还比她差的很远。 金织无比黯然地叹了口气,像是无声无息的微风,本是不经意,却落到了谢殊鱼的耳朵里。 见到这个素来高傲冷薄的少女的脸上突然被一种难言的失落取代,不禁让他也有些讶异。她从来都是自信满满,不容置喙。可却突然像是没了信心,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谢殊鱼本是神经大条,此刻却突然细腻了起来,他似乎发觉到了为何金织会突然变得像是受了气的小姑娘。 他轻咳一声,望着远处,说道:“还在想那个姑娘?你们之间似乎有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金织闻言一怔,随之冷笑道:“女孩子间的过往,你也想知道?” 尽管她没有言明,但谢殊鱼却通过她的回答,发现了一些端倪。 “我倒也没打算追问个明白,如果你哪天愿意亲口将那些困扰你的过往告诉我,我想我……作为你的搭档,一定会很开心……” 金织噗嗤一笑,说道:“那你可算是要白等了,我并不打算告诉你实情,就像我也不想问你曾经在悬剑堂的过往一样。” 谢殊鱼并不气馁,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是很想跟金织姑娘说说,我曾经在悬剑堂当弟子时的事,其中有些是比较厉害的……嗯……我跟天工阁交过手的,还打倒了一个小堂主……” 金织忽而娇笑了起来,只感觉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做了什么事都想拿出来炫耀一番,惹人忍俊不禁,便道:“天工阁内部关系尤为复杂,光是大大小小的堂主就听说有三百多个。他们有的下面管辖了千百号人,有的下面只有三两个闲职人员,你打败的是那哪一类的堂主?” 谢殊鱼赧然一笑,挠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当时战况危急,我只记得我把那人干翻以后,他手下两个人,在旁边不断叫着:‘堂主,堂主,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就散伙了!像你这样能带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好堂主,天底下哪里找呢?’这样……” 他一说完,金织忽而笑起,只感觉他形容的太过滑稽,不禁捧腹。她咯咯娇笑一阵,什么烦恼也都暂且忘了。 谢殊鱼见她笑了,也就放心了。只是不曾想,金织却突然收敛了笑意,瞬间变了脸色,冷然道:“说吧,你一心想逗我笑,意欲何为?” 谢殊鱼被她的冰雪般冷冽气势给吓到了,心噗通噗通直跳,暗想:“人们都说姑娘们的脸是天气,说变就变,如今一见果不其然!”于是乎,心里纠结了许久的话,又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惟苦笑道:“我们不是搭档么?你若是心思沉沉浮浮,怎还有心去完成该完成的任务?” 金织撇撇嘴,说道:“哦……你是怕我连累你了。” “不是……” “那还是怎样?” “……就那样吧。” 他二人兀自说着有的没的,径直朝着涂巫舍走去。而张三却瞪出了一个大小眼,嘴里喃喃低语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们面对范围如此大的剧烈攻击,竟然还活着?” 说着,胸腔怒火冲涌上来,他恨恨地多了多涂巫舍的头皮,愤然道:“你不是魔神么?怎么会连个凡人都杀不死?” 此刻,他脚底下的涂巫舍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眼睛一张一阖,坐在了地面上。张三又愤怒地踩踏一番,可是这次涂巫舍怎的也不理会了。 “喂,你再踩也没用,它的力量,大概已经到极限了。” 只闻忽地一声飘然而至,张三循声望去,只见谢殊鱼与金织已然到了涂巫舍的脚下,正抬头望着他。 “不可能……不可能!”张三像是野兽一般低吼一声,“魔神……既然是魔神,为什么还会累?” 谢殊鱼轻叹一声,说道:“纵然是神魔之躯,一直发火,尤然会疲累。你发了这么长时间的怨气,把这里搅得一团糟,也该休息休息了吧?” 张三一愣,那一双怒整的眼睛里满步血丝,面色如死灰。一个人,光是发火就是一件很累的事了,更何况是在操控魔神的极端兴奋之下?老是处于一种昂扬和低落的状态里,身体和精神都会难堪重负。 被谢殊鱼这么一说,张三才发觉自己此刻已经犹如纸张,脆弱不堪,腿脚都在打软,哪怕是一阵风,估计都会让他倾倒不复。 金织微微蹙眉,看了看半睡半醒的涂巫舍,又瞧了瞧张三,说道:“这魔神的力量,果真来源于人的怨气么?” 谢殊鱼思忖道:“按我们现有的情报来看,涂巫舍自醒一次,非等个三年五载不可恢复力量。若是人为强行唤醒,力量难免有所不足。只是……这涂巫舍发挥出的力量,却比之初醒时要强很多,大概就是因为他的怨气所致吧……” 金织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张三,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眼睛一亮,眉头微微蹙起,说道:“这个人……我似乎见过,还有一点交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 狐仙之影 “交集?你们之间有什么交集?”谢殊鱼忍不住问道。 金织思忖片刻,说道:“我记得我们初来临江城之时,尚未落脚,正在收集关于这狐仙教派的线索……” 谢殊鱼想了想,说道:“是这件事情啊……我记得当时我是负责将我们的人与府衙内部官员进行身份调换的任务,你的是收集情报吧?” 金织点了点头,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夜晚的临江城。在那北城外,曾经人丁兴旺,却也终是破落荒凉。一切繁华竞如梦,那个见证了前朝兴盛香火的狐仙娘娘庙,也落得藉藉无闻的结局。那时,她经常出没在夜晚的古庙内,独自一人,依着月华,在那荒草萋萋、幽风簌簌的庭院内闲逛。只那么一时,她竟然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跨越了百年光阴的言语,足以令她心醉神往。那是一种极其隐晦的表达,一种化万物为语言、词汇的抽象表达。 她既感到孤独,又感到欣慰。当你踏足一个古老的旧址,望着前人的旧物之时,脑海里的画面便浮出水面,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便油然而生。于是,那些碎片化的、本词不达意的断句残章,便重新缝合起来,串而成诗。 一直以来,金织都时常独自一人在这古庙内驻足停留,望着明月,正如十年前一样。那时候,明月便也是这般光彩照人,如今亦如是。只是,同样的地方,却换了一种情景。 她除了再次念旧,还有任务在身。只要月挂中庭,便会有个临江府的小官差,来给她递交密卷。密卷里面,有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信息,包括一些早已经被人遗忘的过往。她据此得知了狐仙教派曾守护着一个秘密,一个神秘莫测的力量。 那种邪恶的力量,就在她曾经去过的地方,如今只一想起,心口还会隐隐作痛。关于那种力量究竟如何,卷宗里面没什么关键性的记载。而金织也不太关心,只希望赶紧完成这次的任务,永远离开这里,从此不再回来。 那个给金织交接卷宗的人,正是蛐蛐张三了。那晚,他们三人一同前去府衙内部,找到了张三。而这些,谢殊鱼都是不知晓的,当时他还在外面执行一件比较残酷的任务。为了遮掩口风,那些被调包的官员的家人,全部处死。对于这样一个庞大的江湖来说,就算他们死了,也不会有人察觉。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焦苦不堪,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呢?凉薄便算如此。 对于这次任务,谢殊鱼心里是有诸多抱怨的。他自从加入了他们,和金织为一组之后,心里便想着有机会能与她单独出来执行任务。只没想到,上面出于对他们年龄的考虑,便派了另一组的两个人前来想助。那两位,便正是前面提到过的薇棠和那个少言寡语的年轻男子了。 其实他们本可不必来,只是那男子罕见地主动了一回,提出要他们两人前来相助,完全忽略了谢殊鱼的哀怨。而当谢殊鱼找到那男子理论之时,那男子却笑道:“此行一去,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我们分开行动,互不干涉。” 谢殊鱼很是懊恼,抱怨道:“舞扬大哥,我好不容易找到个二人单独出行的机会……”他转而问道:“你和薇棠姐怎么样了?” 那个被他叫做“舞扬”的男子微微一怔,苦笑道:“什么怎么样了?” 谢殊鱼坏笑道:“我就不信,有薇棠姐这样一个大美人在面前乱晃,你还能定住心神?” 舞扬明白过来,只淡淡一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和她只不过是队友而已,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交流。” 谢殊鱼诧异道:“你不会……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舞扬一楞,说道:“我原来什么也不干啊……” 谢殊鱼瞥了瞥他,说道:“你不会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舞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恨恨地握起拳头,猝不及防地在他脑袋上霍然一捶,直把他捶了一个大包。 “任务为上,私情暂免。”舞扬只是这么淡淡地说道,便径直离去。 曾经,他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悬剑堂的弟子,苦修了一身悬剑堂的武功。门主谢花台死后,堂会一蹶不振,后又与江湖巨擘云集的天工阁交战,悬剑堂被灭门,他从此流落他乡。直到有一天他们找上门来,将其收拢,谢殊鱼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他虽然不太清楚这组织究竟所为何事,但好歹挺人性化的。他的第一个搭档,就是金织。原本这只是出于性格互补的缘故,谢殊鱼佻达,金织沉稳。舞扬散漫,薇棠精干。他们各有长处,又自有短处,正好互补。 但到了谢殊鱼这里,便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组织,还给分配姑娘,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于是乎,他们便成了搭档。在他第一次见到金织的时候,正是傍晚。那个少女独自站在埠口边,看着船只的轮廓沉溺在天边的夕阳里,神情看着有些冷漠,有些孤僻。她的容颜和身形沉浸在蜜糖色的黄昏里,就这样,谢殊鱼失神了好一阵,直到她茫然回过头,对他冷冷淡淡道:“你就是我的搭档?” 这也便是事情的小小起因。他们之前执行过几次小任务,谢殊鱼很是惊讶于金织的手段。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妙龄少女,内心里藏着一只猛兽。她拿起剑来毫不手软,常常令从“黄泉·碧落”一役里活着走出来的谢殊鱼感到惊愕。 只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才发觉她的内心里的猛兽,正是她难以愈合的伤口。他对她的过往很感兴趣,但若是一个久有经验的男人的话,绝不会对这样一个内心有伤的姑娘探究过深。 此刻谢殊鱼微微瞥着金织的侧颜,只感觉冰天雪地并不适合她,她适合站在夕阳里微笑。 “我见过他。” 金织此刻想起来了,那个站在涂巫舍头上发狂的,正是她之前在临江府内部安插的探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 狐仙之影(其二) 听了金织说起她之前执行的任务,谢殊鱼总算了解,在当时他处理那些庞杂人员之时,金织所面对的。也不知怎么的,就算是一些琐事,在他忙乱过后的线闲暇之余,也想要去了解。他还不太明白这样的心情,哪怕这种心情就真实却又朦胧的萌动在他心底。 “原来如此……”谢殊鱼点点头,面带笑意地瞧着金织,目光灼灼,似若桃花盛开,一直盯到她有些赧然红颜,不禁心想:“这家伙怎么回事?难不成我脸上有比小说还好看的字么?” 这也难怪金织会这么揣度,按照平日里的作风,他们之间是少不了大大小小争吵的。可他们却都不深知,彼此却又心照不宣的是,在外人面前,他们总是一副相互抵触的模样,好像是几辈子的冤家一样,互相看不顺眼。你一眼我一语,恨不得将此生抱怨述清。可真到了他们独处的时候,就免不了各自拘谨了。 正如此刻或者之前,在任务期间他们相处之时,彼此偷望着,互相揣摩着对方的心思,生怕多说一句无用的话,多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举动,惹得对方心生怨激。 或许他们自己都感到疑惑,为何他们在旁人面前,就可以畅快无阻的互相对峙,而当真到了独处时,却又相望凝噎,欲语还迟。 谢殊鱼得知了金织执行任务所面对的人,便心想:“看来,我们分为一组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他来说那些细致的收集情报的任务,实在是太过枯燥无味,若是真让他暗布密探,影蹑幽堂,当个背后的谍报人员,恐怕他一天都干不了。而金织的存在替他弥补了这个缺点。这个看似冷淡的姑娘,心思虽柔,但韧若苇蒲,坚若磐石。她若是认准了,便再也不会变动心意。 有她在,谢殊鱼可以安心地提剑对制敌,保她一方周全,替她肃清周围宵小魍魉,让任务得以顺利进行。 正如他们此刻所执行的任务,谢殊鱼对其中过往根本不感兴趣,虽然身在此子,却恨不得赶快办完,好去那之前路过的“枫林坞”走一走。没准,若是时间来得及,那几个有趣的人或许还未离去,他们还可以切磋交流一番。 于是,谢殊鱼想到这儿,心思便又是开了小差,对金织说道:“你喜不喜欢枫树?” “……哈啊?”金织微微错愕,她真的搞不明白,这个少年的脑回路是不是跟她在一个次元。自己明明再说蛐蛐张三作为他们的暗探这件事,可他却早已经神游海外,不知落到何处。 她只哭笑不得,却又拿他没办法,没好气道:“这回是枫树?” 谢殊鱼说道:“是枫树。在秋天,能与银杏金叶争一争的,惟有枫叶一色。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么,我前段时间路过城南外的枫林坞,遇到了几个比较有意思的人。等这事一了,我们便去瞧一瞧。那边景致远胜此地,这里本就荒凉偏僻,无趣至极。虽未到秋天,青色枫叶也自有风情……” 金织赶紧打断了他,若是自己不立马阻止,恐怕他真的能絮絮叨叨说上一天。 她无奈扶额,说道:“谢公子,我知你玩心甚重,但我们现在正面对着千年魔神。你……” 金织只长长叹了口气,像是一个老母亲一般循循善诱。或许,正如人们常说的那般,女孩子要远比男孩子成熟的早。后者少年时玩心太重,总感觉这样便是不负韶华。可却不想,红颜青春极是短暂,恰如花开一季,只消那变换季节的东南风一至,一次成熟便又凋落,不复不复。 谢殊鱼尴尬地笑了笑,挠头道:“我忘了……忘了……咳,言归正传。” 涂巫舍头上的张三,像是看着一处戏剧一般看着他俩,这两人,怎么也让他摸不着头脑。若是敌手,未免也太过儿戏,像是两个不知死的鬼。 于是,他愤愤而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怎的有这般能力,从这魔神口下逃生?!” 谢殊鱼回过神,回答道:“这魔神涂巫舍虽是五大魔神之一,但它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尤有乏时。刚才那一招,虽然看起来可怖,但是并不适合用作单体攻击。你的洞穿力太弱,却没有及时发现这一缺点,实在是可惜。” 金织不禁腹诽:“他可是差一点就把我们杀了,你竟然觉得可惜?”她幽幽叹了口气,抢过话柄,说道:“我想我们见过的。” “见过?”张三一愣,随即冷哼一声道:“我想我可不认识你这黄毛丫头,我与你无冤仇,劝你速速离去,免得被我所伤!” 金织脸上挂上一抹冷酷的笑意,森然道:“这样,你记得我了吗?” 只听她语出变调,直像是换了一个女子说话似的,原本有些娇脆脆的少女音,蓦地变成了一个略微带着魅气的成熟女音。 谢殊鱼心想:“我可不知道,你还有变声这一绝活……” 可张三闻得此声,先是茫然,后又突然一震,骇然道:“你是……你是那庙内的狐仙娘娘?!” 金织摆摆手,冷然道:“狐仙娘娘算不上。只是原来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哼嗬……” 张三冷汗直流,他再次听闻那曾经在阴森森的古庙内的让他无比恐惧的声音,却是吓得一抖。一时间,那种被黑暗笼罩的无力感又蔓延开来,仿佛将他拉回到了之前他一人暗探城外古庙的一个个夜晚。 他没有直面过那个接头人,但是那个声音却像是梦魇一般,纠缠着他阒静森然的梦境。他们也未交过手,但是只是听那古庙里诡异可怖的神像发出女子凄清的声音,便已吓得魂飞魄散,直巴不得赶快逃走。 他也曾想要逃脱,逃脱他们这些徘徊在黑暗中的人的掌控,但是在初见之时,那些人给他的巨大的威慑力,从来未有一人可以。哪怕是府衙老爷,也从来没给他这么大的压迫力。那一刻他明白,这些人的力量,早已脱离了权势与金钱能给人的威慑,成为了黑夜与威严的象征。 正如那晚那个男子,阴恻恻地俯视着他,森然道:“你别想逃走,我们随时能找到你。只要你协助我们,便无性命之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 狐仙之影(其三) 金织的话语声就像是一柄利剑,直刺入他胸膛,刻画出那一道记忆里最深刻的恐惧。他脑袋里轰然一响,身子便抖如筛糠。那晚上,就在“他们”找到他的那一天晚上,就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阴影,那是一种无法被世俗的桎梏所束缚的规则,一种力量与威仪。 张三听这一男一女的说话声,识辨出了金织的阴森腔调,却对谢殊鱼的声音没有印象。那晚,应该是有三个人找上门来,可这里只有两个人,且这个少年人的声音从未听过。 “他们到底……有几个人?那另外一男一女呢?” 正待张三忖度着,金织便说道:“这下你知道了。很遗憾,你并没有按照我们的期望行事,你本该在提供了情报之后就从这故事里销声匿迹的,但是你并没有。” 张三身子一颤,只恶狠狠道:“我不管你们有多少人,你们这群小流氓休得猖狂……!” 谢殊鱼眉眼一凛,嘴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只身子一弯,手握着腰间的名剑“鹊刃”,脚下风声呼起,便像是潜龙出水一般,带起一道寒芒,直冲上涂巫舍的身上,攀缘而起。唯见一道虹光乍现,那鹊刃的剑光便激荡着从剑鞘里飞挣而出。 若是论剑谈功,张三是远不如悬剑堂出身的谢殊鱼,他实际上根本不会什么武功,他的武功是小时候跟着街边上的地痞恶霸偷学的。那时他只感觉他们这些恶人很是威风,不像他,与兄姐自小受尽欺凌,能勉强读书混口饭吃已是皇天开恩,哪里还有什么钱财,去那正一少林学习什么正道武功? 他本就是孤家寡人,但不是皇帝陛下那般的孤家寡人。一个人,被普天之下尊为人皇的孤独,跟一个无亲无故的平民老百姓的孤独迥然不同,也许他们都同样备受煎熬罢了。 当激荡的剑光倾泻而来,映照着张三的面门,只那么生死一瞬间,记忆便像是“走马灯”一般,这浅薄如纸张、轻贱如牛毛、苍凉如大雪的一生,如写意的水墨一般,跃然纸上,藉落无声。 只那么一瞬间,张三的草芥之命却突然像是火山一般爆发起来。他回望一生,一无所有。上不去,但只要稍微一放松,便就是万丈深渊。他不能退,在这样苍凉的世上苟延残喘,本就是一件伟大的壮举。 他受够了被人呼来唤去的日子,也受够了任人宰割的霸凌。若是活着就像是走狗一般卑微,那么,起码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要属于自己的尊严! 待那剑光欺近,张三忽而仰面高喝一声,忽地朝后一跳,那道红芒顿时擦身而过,胸前的衣衽被“呲啦”一声,划出了一道裂口。虽剑刃未及皮肤,但剑气震荡,凭地划出了一道弦月。只闻张三一声闷哼,胸口登时鲜血淋漓,所幸伤口不深,并不致命。 他忍着疼痛,接连避闪着谢殊鱼潮水般的进攻,那鹊刃剑锋霍霍,左突右刺,张三来回躲避,却未再受伤。 若是按照平时,张三恐怕在他手下走不过一招,可因谢殊鱼之前先后跟宇文泰、吴雪交手,内力消耗严重。宇文泰的意真波虽未伤他,但已经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重荷,又加之与吴雪交手,更是雪上加霜,内经受损,导致了他有力使不出。是以,他久攻不下。 金织发现了其中端倪,心想:“他之前与那二人交手,看来是受了影响。此事不可拖延,还是尽早解决掉那个叛徒吧……” 想着,她便想抽出剑,只是刚将手落在剑柄上,却闻谢殊鱼突然说道:“这是我的事,不劳金织姑娘费心。” 金织一怔,心中暗恨,想道:“那人是我的探子,怎么说也是我的事,又怎的成了你的呢?”她不免黯然,只觉得他一时争强好胜,又突然起了兴致。 金织微微一叹,眼睛盯着谢殊鱼,他的剑招依旧凌厉,但动作和力道已经跟不上他的意识。此前,若不是有他的帮助,她恐怕会葬身与冰雪之中,怎么也算是欠他一次,又怎能袖手旁观? “我不出手,自有办法帮你。”金织暗暗叹了口气,随即抬头看了看从天而降的大雪,心想:“幻术的施展不光需要药引,还需要现实中的媒介……此地没有雾气,不知这雪能发挥怎么样的效用?” 这般想着,金织便袖口一抖,从里面滑出一个小瓷瓶,便朝着张三丢去,对谢殊鱼喊到:“快避开!” 谢殊鱼闻声抬头,只见一个小瓷瓶旋转着飞来,他顿时明白了金织的所思所想,只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我怎么也不能抢了你的功劳不是?”他只当是金织邀功心切,便迅捷地退后两步。与此同时,金织反手一抄,一块石子便飞射出去,只闻“咔嚓”一声,那瓷瓶碎裂成沫,从里面扬扬洒洒飘降出一大片暗红色粉末。 张三操控涂巫舍本就消耗损颇多,此番一连串地交手,已是疲惫不堪,虽有心避闪,但还是被那红烟缭绕。他心惊不已,连连甩头,但是片刻下来,似乎没有发觉到异样,便放心不少。 “这红烟甚是诡异,若是没有效用,她又怎会无缘释放?” 正待他这么想着,忽然看见谢殊鱼飞身上前,抄起剑就往他头上砍去。他吓得一身冷汗,连连避闪,他一直被谢殊鱼避到边角,忽然发觉眼前的世界忽然一恍,登时片片雪花犹似血染,红的刺眼。他骇然失色,加之谢殊鱼的剑势逼近,却已是退无可退,脚下一个踉跄便从涂巫舍头上掉落了下去。 谢殊鱼自从金织放出药瓶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他只见张三像是发了疯一般来回猫跃狗爬,狼狈不堪地模样却无法让人嘲弄。纵是蚍蜉蚁蛭,也会为了生这一字倾尽全力,哪怕在旁人看起来甚是可笑卑微。 掉落,掉落…… 张三感觉自己沉入了谷底。寒凉的风从他耳边擦过,雪花似血痂,天空变得极其遥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蚍蜉之愿,向天三问 自金织使了幻术的法子之后,那小瓷瓶里的暗红色粉末迎风扬洒而下,谢殊鱼知道金织的惯用伎俩,便先行疾退出两步。而因风向缘故,张三来不及避闪开那粉末,登时被红末笼罩。初时并无异样,只后来忽然神思一荡,眼前的世界随之突生异变。 只见,漫天的雪花,像是被淋漓的血色浸染,形成了片片血痂,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张三身躯一颤,还未等他来得及细想,便闻身前剑声一振,像是有千百只喜鹊争鸣沸腾,他猛然之间回过神,却见谢殊鱼已经持着鹊刃,朝他攻了过来。 情急之下,张三唯有忍着胸膛的疼痛,接连躲避着激荡的剑光。可在旁人看来,谢殊鱼并未动,他依旧站在涂巫舍的头上,神情凝重地看着张三。 谢殊鱼瞥了金织一眼,心想:“你这幻术的手法虽然巧妙,但是受地理、方位、环境的影响太大,若是施展的条件不合适,你又如何?” 只见张三四处奔逃,或爬或跳,狼狈不堪,可他却根本无心去嘲笑。虽然他们立场不同,但都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活得多么狼狈,都足以是一个伟大的壮举。 张三终是从涂巫舍身上跌落,耳边寒风呼啸,大雪似染血之痂,而在他看来,谢殊鱼依旧没有停止追杀。他纵身一跃,竖着利剑,对着他的胸膛追刺过去。 张三心中一凛,鼻子一酸,忽然想就此休手。煎熬。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十八层地狱的煎熬,烈火炙烤,如抱铜炉,刀山血海,每一种苦难都承受一遍。如果时间真的可以使人淡忘,那为什么痛苦却在心里一点一点累积?人向来没有那么宽宏大量,过去的那些伤痛原来真的会伴随人一生,一直到死都像是梦魇一般纠缠不休。 死亡像海,孤独似星。生命像是蜉蝣葬海,漂泊不定,那无穷无尽海一般的痛苦和孤独,怎么才能忍受?何时才能找到一个“支点”? 支点,请指点我。张三感到自己正在被海水吞噬,冰冷、黑暗,那些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孤独,就是星辰大海。你瞧,它们正在发光。如果它此刻还未熄灭,那就该燃明,玉宇煌煌,让黑夜点缀出一抹晕色。 就是那一瞬间,张三忽然竭力大喝一声,声震穹宇,嘹凌雪原。 为什么,为什么生命这么孤寂?微如齑粉,轻若牛毛。 他像是要把毕生痛苦吼出,张开了嘴,神情扭曲,双手猛然一振。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涂巫舍这个远古魔神的存在意义,并与之实现了一种共鸣。 瞧吧,即便是死,也没人为孤寂的生命献上一首挽歌。 涂巫舍本已疲顿不堪,坐卧在大地上昏睡,可只听张三一声怒吼,它忽地睁开了双眼,鲜红似血,也随之仰天咆哮了起来,声震玉宇,力撼四海。谢殊鱼见此变故,心神一凛,立马抽身曳步而下,未做停留,拉起金织便赶忙退后数丈。 那涂巫舍轰然苏醒之后,蓦地伸出手,一把接过临空坠落的张三,他在涂巫舍那巨大的手掌里狂笑,眼睛里竟溢出两道血泪。此刻,他已成魔,正在燃烧着自己仅存的生命。 看吧……仅存的生命,难以琢磨的命运。在这最后一刻,希望会有火炬! 金织见之骇然不已,一双杏目因为震惊而圆睁着,惶然道:“他……他怎么会挣脱我的幻术的束缚?” 谢殊鱼蹙眉看着张三,只觉得他癫狂若痴,虽为人态,实为疯魔。虽然还不清楚他的下一步动作,但是一种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将会无比危险! 哪里有纯稚无暇的歌声?哪里有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哪里有一种力量,可以超脱一切,超脱**的束缚,超脱灵魂的桎梏,超脱这凡尘俗世的卑鄙? 他向天三问,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解答。唯有孤独永恒。若是快乐总是会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那么伤痛和孤寂总是让人铭记、清醒。 “啊啊--啊-!!!” 张三能感觉到,自身的**在抽搐扭曲,血液在沸腾,筋骨在崩裂。他的存在终将虚无,化作尘泥。涂巫舍四肢劲伸,腰身高仰,与之一同向天狂吼,极是声嘶力竭,登时一股平地气浪震荡开来,扬起千层雪雾,万层惊涛。 见张三与涂巫舍皆是疯狂之状,谢殊鱼心口狂跳,就算是一个旁观者,也发觉到了一种异样。整个大地弥漫着难以言明的悲伤和憋屈。化作狂风,化作大雪,致使天地异变,山河倒流,整个世界黯然失色。 金织终是被这阵仗击垮,她只感觉心神俱荡,脚下一软,差一点就这么颓然倾倒下去。可是谢殊鱼却从侧面一把接住了她。 “这怨气冲天的力量,远比之前那几次要深沉的多……!”金织恍然道。 谢殊鱼咬了咬牙,他明白,这魔神本就不该是人间之物,而它的力量终将成为祸乱天下的导火索。只是,张三这个能与涂巫舍完美契合的火苗,已经变成了烈火,冲天而起。 谢殊鱼紧蹙眉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涂巫舍,沉声道:“不对……”刹那之间,冷汗从他额角滑下,“不对……它的力量已经与自然融为一体!” 金织惊诧道:“与自然共融?” 谢殊鱼点点头,惶然道:“你也应该感受到了,在涂巫舍爆发出的力量里夹杂的情绪……” 那情绪已经弥漫大地,像是冰雪一般蔓延开来。金织沉声道:“在此之前的攻击里,并没有这样的情绪……” 谢殊鱼笑了两声,只是那笑容极其难看,冷然道:“那是因为……这个人已经与涂巫舍达到了情感的共通……” 金织了然于心,根据一些情报,加之交战之中的推断,涂巫舍的力量来源很大一部分就是人的“感情”。 此情此景,毫无疑问,这个魔神已经完全接纳了这个普通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们之间都连接了起来,那种情绪随之渲染到了自然里面。 就在这时,二人俱是身体一颤,神情惊骇。此刻,那边的一幕让他们不寒而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八章 蚍蜉之威 此刻,阵阵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凌冽如刀。激风撩起一蓬尚未粘合的雪花,顷刻之间形成一道白色的雾气屏障。北风呼啸,雪吟切切,纵是人间声烦,也难以消弭那弥漫着整个大地的伤痛,像是这密密匝匝的雪花与寒风一样,令人窒息。 金织忽地身子一寒颤,伸手遮挡着似刀子般的风雪,而这风雪的势头,已经远超之前,不多时二人身上已经落满了皑皑白雪。 “他这么做,会不会只是类似先前那般,故技重施?”金织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风声中传到谢殊鱼耳朵里。 他凑近了一点,朗声道:“我的金织大小姐,你的反应能力这么迟钝么?这风雪之势远超出先前数倍,我们若是再不走,恐怕就要被雪给活埋了……” 金织脸上一热,登时浮现两朵绯色的桃花,恨恨道:“我反应迟钝?!我也是知道的……若是,若是不走的话,我们不光没有反手的机会,而且行动都会被风雪限制……” 谢殊鱼苦笑道:“那还犹豫什么?任务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先跑路,找个地方驱驱寒,暖和暖和再说!”说着,他打了个哆嗦,颤着牙关道:“呃……我这两条胳膊都快冻僵了……” 金织的手掩着披风,又看了谢殊鱼一眼,双唇未启,犹豫了半晌,终也是没有说出口。 “我们也总的是相互龃龉罢了……”她心想着,忽闻谢殊鱼一声惊疑,瞧见他神色凝重,便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初时不太理解,随后杏目圆睁,神情间露出极是骇异之色。 “他……他在干吗?”金织颤着声音说道。可是谢殊鱼也无法回答她,因为他也同样不太明白。 目光穿过溟濛风雪,依稀可见立于涂巫舍掌心里的张三,身体呈怪异的姿态扭曲着,纵是风声呼啸,也难掩那痛苦、疯狂、凄厉的呐喊声。金织与谢殊鱼就目睹着,张三身体突然间所发生的异变,尽是骇然失色。 只见他身形癫狂地扭曲着,发出怪异、惊骇的脆响声,肌肉与皮肤不规则地虬结、延展着。浑身青筋暴起,睚眦欲裂,双眼溢血。嘴巴里不断地发出超出风声的凄嗥,裂若斛斗,露出森森白牙。不多时,只听一声声爆响,几道血箭挣破衣服激射而出,溅落三尺。而转眼间,张三便成了血人,浑身满是血窟窿,鲜血淋漓,形容可怖,极是骇人。 “啊啊--啊--!!!” 大雪缭绕的平原上,忽而响起一声破天响,张三已不似人形,正发出生命的最后呐喊。与此同时,那涂巫舍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抓着张三便丢进了嘴里,大肆咀嚼起来。 金织见此骇然场景,不由得惊呼一声,身子剧烈颤抖着,几欲昏厥。谢殊鱼眉头一皱,神情极是惶恐,如此惊怖之景,纵是他杀人无数,也难以抗拒那恐惧和恶心感。 金织身体摇摇欲坠,谢殊鱼横得一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他能感觉到,她在颤抖,正如他竭力压制的一样。内心的凉意,已经远超过天气的寒冷。谢殊鱼感觉自己如堕冰窟。 正在此时,那涂巫舍忽而仰天咆哮一声,天穹碎裂,大地震颤,那一双车轮般的巨眼,溢出了两道血迹,在白皑皑的天地间格外刺目。 谢殊鱼冷汗直流,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喃喃自语道:“不妙……” 他能感觉到,尽管他是个具有独立意识与感知的人,但那股蔓延在白雪与寒风之中的酷寒、肃杀之意,已经冲破了天穹! 忽而,只闻几道破风声,划破了单调的风雪声,“呼、呼、呼”地向他们这边飞来。还未等金织反应过来,谢殊鱼便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身躯微弓,突地像是利箭一般,朝后激射出去,激起一圈雪雾。 与此同时,只听几声轰然巨响,他们之前所站立的地面上,赫然多了几个硕大的不规则深坑。其间凌风如刀,旋激起大片白雪,碾碎成银光飒飒的沫。 “不妙……不妙……不妙!” 谢殊鱼再也不敢停留,抱着金织便飞窜出去。只见他犹如雪中白狐,身形矫健如风,来回避闪着从后面不断喷涌而来的攻击。 “怎么回事?涂巫舍怎么突然改变了进攻模式?”金织从他怀里抬起脸,惶然失色。谢殊鱼的嘴角挂着极其难看的苦笑,沉声道:“或与吞下张三有关……之前的涂巫舍,也许根本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金织心想:“他以身殉道,内心的悲怨终是与涂巫舍相融了么……或许正是因为之前只是一种异体感受上的理解,它的力量才会受限。此番没了束缚,怕是要把这里掀个底朝天!” 正待她兀自思索着,只闻身后又是传来几道尖锐的声响,像是新年夜晚里的炮仗一般,带着呼哨直飞向他们。 “快躲开,又来了!”金织慌忙地拍着谢殊鱼的胸膛,惊诧道。 谢殊鱼心里叫苦连天,他经过一连串的打斗,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此番又惹恼了这魔神,无论是它的速度还是攻击都是加强了不少,他只感觉胸口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内息难稳。只是,他怀里抱着金织,就算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也不能认输。 起码……要让她逃出去。 谢殊鱼眉眼一凛,忽地强行提了一股气,说道:“放心吧金姑娘,我怎么也不能让你这样一个还有希望的姑娘,当了怪物的美餐不是?” 金织有些错愕,心想:“还有希望的姑娘?难道我原来没希望了么?他一直都当我是个没希望的人?” 说话间,那破风声已逼近,谢殊鱼如猛兽一般低吼一声,二人忽地高飞跃起,矫如鹤飞冲天,迅如翔龙破空。金织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着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只是那声响已经离他们较远了,她这才发觉,他们已然在半里地外了。 金织不禁讶然,说道:“你的轻功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此时谢殊鱼的脸色却显得极苍白,苦笑道:“我的轻功一直都很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七十九章 黑影至 “你……你轻功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金织回首望去,隔着谢殊鱼的肩膀,却看到那如神邸一般的涂巫舍被大雪笼罩,风雪溟溟渺渺,像是一栋被冰雪覆盖的高塔广厦,有一种神秘且摄人心魄的魔力。他们此刻已经离那魔神有半里地远了。先前她只闻耳边风声呼啸,好像只不过顷刻之间,便抽身而出似的。 谢殊鱼笑了笑,说道:“我的轻功一直很好,只不过你从来都没留意而已。” 金织狐疑地打量着他,只见他虽然依旧是谈笑风生,但面色忽白忽暗,已然超出了身体的所能承担的负荷。 “嘴硬。”她垂下眼睑,轻声说道。 谢殊鱼笑了一声,说道:“你可不需要为我担心,你的轻功比起我还是差远了,若我放你下来,你定会被涂巫舍追上。你这么水灵,想来也是一顿美餐……” 金织无心与之斗嘴,她警惕地观望着背后,那涂巫舍屡次不中,已是极为狂怒,顿时暴跳如雷,倒吸了一口风雪寒霜之气,便追了过来。 “它来了!”金织惊呼道,“你快放我下来,我们分头行事。这样……这样我们都跑不了……” 谢殊鱼苦笑两声,说道:“我知道它来了,但你怎么没有一点团队意识?我们不是一个队伍么?你比我有耐心,情报工作交给你,我很放心。虽然你有幻术功法,但是限制颇多,用在探查情报是再好不过。所以,这样真刀真枪的比拼,还是交给我吧!” 金织淡淡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死了,任务谁来完成?总得留下来一个,继续下去吧?” 她语气虽轻,但总有一种宿命的悲哀感夹杂其中,让她像是一只小飞蛾一般,落入了蜘蛛的网,便再也无法逃离事外。 谢殊鱼无奈喟叹一声,沉声道:“你这是死脑筋。你死了,便再也没了情报来源,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话音未落,便不由分说地将其往后背上一甩,换抱为背,加快了脚步。那涂巫舍暴怒嘶吼,迈开步子,飞奔着追来,嘴里还不断喷吐出股股气浪,轰击着他二人。 “没完没了……”谢殊鱼啐骂一声,恨恨咬着牙。他境况堪忧,而那涂巫舍手长腿长,不多时便已经追了上来,他二人俨然有被追上的趋势。 谢殊鱼心中慌乱不已,暗想道:“可恶……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可眼下有什么办法呢?” 千里雪原上,他二人飞速奔袭着,背后便是穷追不舍的涂巫舍,皑皑白雪上拉着长长的两串脚印。 正是:北风萧萧冷如刀,飞雪绞绞密如梭。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尽显得凄寒磅礴之态。那雪势,一直绵延到北边的山麓,赫然形成了一幅反差巨大的场景,一边大地千里雪飘,一边群山春意盎然。 山间怪石嶙峋,似犬牙龃龉。在那一处凸起的山体上,一个黑衣男子正默然地凝望着那边的情景。股股冷冽的寒气从那边冲涌而来,渐次撩起他的头发和衣摆。他默然地抬起头,看着从那边飘来的雪花,伸出手接过一片,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这时候,一个身影忽地落到了黑衣男子的身后,用一种低沉且沧桑的语调说道:“真想不到,这里竟然会被涂巫舍搅得一团糟……” 黑衣男子眼睛微瞥,平淡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只闻背后发出一阵笑声,那人迈着坚实的步伐,缓缓上前。只见那人一身黑衣,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他脸上带着凶兽的面具,狰狞可怖,面具的眼孔里的一双眼睛,显得极其阴鸷冰冷。 “跟我想的有些出入。原本唤醒涂巫舍本该是我来之后,可它却提前苏醒了过来。”那人语气阴寒地说道,“你们竟然违背了我的计划。不过这样也好,倒也为我省了不少力气……” 黑衣男子不动声色,像是一尊石雕一般静默,迎着寒风与大雪,冷冷淡淡道:“我们并不是你的附庸,更不是你的属下,只不过是一种合作关系。” 面具人冷笑了两声,悠然道:“你这点倒是提醒了我,不然我就会习惯性的使唤别人……” 他转头看向那边正发了狂,追着谢殊鱼与金织二人的涂巫舍,说道:“他们两个,也是你们的人吧?看样子武功并不算突出,你就这样看着,不去帮帮他们么?玉爵爷?” 他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像是要以此刺激到黑衣男子。可是他却只是眼睛淡漠地看着那边奔逃的二人,说道:“他们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如果一遇到问题总想着求助别人,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有所长进。还有……” 他眼神忽地一凛,横着瞥向那面具人,冷冷道:“当今世上,只有一个玉爵爷,那就是玉家大小姐。” 闻言,那面具人忽而笑了起来,良久冷哼一声,悠然道:“真想不到,你竟然会为她舍弃这么多……包括,身份!” 黑衣男子的脸又重新恢复了淡漠的神情,说道:“身份?这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不过是一个叛徒,一个背叛了朝廷与家族的人……” 面具人一双凌冽的眼睛,阴鸷的像是刀子一般看着远方,冷冷道:“这一点,我们倒是比较像……” 黑衣男子淡淡道:“是吗……至少我们都是手染无数人鲜血的恶魔,是今生注定无法登入天堂的孤魂野鬼……” 面具人怪异一笑,站在山崖边,俯仰天地,摊开双臂,傲然道:“天堂?我们都是注定下地狱的孤魂野鬼,只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些必须要完成的事……看看吧,无论是何处人间,抑或是那地狱天国,都是一片疮痍,何来真正的沃土,用以滋长希望?!” 黑衣男子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薄情寡义的笑意,转身缓缓沿着山道往下走去,说道:“你已经见到涂巫舍了,剩下的,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他背对着风雪径直离去,好像一个漫无目的的幽魂,一个棵根的树。 面具人阴鸷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阴恻恻道:“玉舞扬……你究竟背着我打什么算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章 黑影至(其二) 面具人透过眼孔的目光,充满了冰冷与阴寒,望着这个黑衣男子,那个被他称作“玉舞扬”的人,身影渐行远去,正像是一棵无根的树,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一直到他离去,面具人这才对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嗄声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不过,他显然此刻对那个魔神涂巫舍更感兴趣,沉声道:“算了……谅你也不敢与我为敌。起码现在,我们还算是一路人……” 接着他转过身,正面对着那边的风雪,黑衣迎风飘曳,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昂扬凛然的意气之中。大有一种“傲立于万世间,凛然无惧风雨吹”的昂然气势。面具人看着那边发狂的涂巫舍,还有那两个朝远处奔逃的人,喃喃自语道:“看来它还没有发挥出半分的力量……不过正好火佛舍利已经到手,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吧……” 说着,他双眼寒光一凛,纵身从高山上跃下,只见他身行如北斗,曲折之间已至山下,衣襟一撩,腿脚一弯,便犹如流星一般冲天而起,脚下似有风云相助,神行千里,不在话下。 而在另一边,那个叫做“玉舞扬”的人正站立在下山的弯路巨石后面,此刻他却是换了一副神情。原本那心不在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而他那眉宇之间的阴翳,始终未曾散开。 “焉儿……你究竟在什么地方?”他喃喃低语道,随之暗暗叹了口气。这片偌大的地区,要找一个人,除非她自己蹦出来,否则你要上哪里去寻找呢? 而他最为担忧的,并不是那个魔神涂巫舍,也不是其他什么鬼蜮魍魉,正是那个看起来有点神经质的面具人,才是他最为忧虑的一点。他知道,那个人做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像常人那么有目的性,他就像是一个到处寻欢作乐的疯子,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爆发。他为什么要唤醒涂巫舍?又为什么要冒着被少林无数高手追杀的风险,势必夺得火佛舍利?他到底在追寻什么?对于一个疯子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是比较重要的么? 这些,他都不明白。正如面具人看待他一样,他也看不透那个面具人。他们互相心知肚明的一点是,对方都是他们所面对的,最危险的人。 玉舞扬正在山道上兀自思索着,这时候忽闻一声鹊鸣,却见从远处飞来了一只黑鸟。那鸟体型偏大,白腹黑背,振翅之间,两翼的白羽像是刀片一样划破天际,穿云衔雾,黑电一般飞来。 他抬起头,见到那黑鸟,便伸出了手臂,而那黑鸟也似通人性,扑棱棱落在了他胳膊上。玉舞扬抽出它脚上的信筒,展信一看,却是略显潦草的字迹,落款处正是一个“薇”字。 看完,玉舞扬脸上的阴翳并没有消散,反而是若有若无地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了。” 来信者正是薇棠,他的搭档。而他胳膊上的这只黑白相间的鸟,也正是她悉心培养的“信使”。这鸟极是聪慧,可百步寻人而无误,千里跋涉而不怠。它的修长的尖喙与弯曲的利爪,闪着金属般的光泽,虽不如鸷鹰豪横披靡,但身形灵巧自如。 玉舞扬若有所思地伸指抚摸着它的小脑袋,而它也似乎颇为受用,歪着脑袋乖巧地任他触摸,一双如豆般的黑眼睛泛着宝石般的光泽,极尽诙诡之色。 “你说……她会在什么地方?”玉舞扬自言自语道,忽而,他眼睛横闪过一道精光,接着道:“她会不会跑到那地下去了?也难怪……她自幼便没个正形,跑到那古墓里也不见怪……” 接着,他竟然对着那黑鸟,微微笑了笑,说道:“你去跟她说,我们分开行动。她去接应金织和殊鱼,我一人还有一点事要做……稍后与他们汇合。” 说罢,将手一扬,那黑鸟便“喳”地向天一叫,便扑棱棱飞走了,像是一支黑箭飞射向远方,转眼间便已在半里开外。 “好了……接下来,又要忙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接着忽而神色骤变,眉眼一凛,便起身一跃,身影便已在数丈开外,如此复加几步,终是隐匿在群山万壑之间。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谢殊鱼正背着金织四处逃窜着,纵是他使了浑身解数,也摆脱不掉那在背后穷追猛打的涂巫舍。而那涂巫舍咆哮着,不时喷吐出形而可见的气炮,一顿狂轰滥炸,也未见得力竭。 “这魔神,怎就不觉得累呢?”金织若有所思道,“就算是他吞了活人,吸噬了人的怨气,也不该至此……” 谢殊鱼叫苦不迭,说道:“这人的怨气比天还高,比海海深。这两句,本是说情谊的,可张三心中似乎连半点情谊都没有……” 金织喟叹一声,幽幽道:“心中无情或许正是有情……情意太浓,却偏偏盼而不得,终是腐烂在心里……” 谢殊鱼苦笑道:“我的金大小姐,都这节骨眼上了,什么情不情的,先保住命要紧!” 金织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人总想费尽心力来保全他心念之物,你又是如何呢?” 谢殊鱼闻言一愣,脸上忽而不自觉地热了起来,臊不可耐,不断思索着她话中的含义。 不料,她却接着说道:“你我本就是手染鲜血的恶徒,毫无情义可言。反正也得不到解脱,你又何必强求自己?” 谢殊鱼沉默了一阵,却幽幽叹了口气,沉声道:“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有情有义,但你既已是我的搭档,我就不想让你死。毕竟……”他笑了两声,神情间有些许落寞之色,“毕竟,我们好不容易相处下来,今个才算是熟悉一点。你若是死了,我还得换新的搭档,那样也太麻烦了……又得重新认识新人。” 金织觉得自己讨厌无比,就连她自己也开始讨厌自己。口是心非,向来学不会坦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一章 黑影至(其三) 金织神情间有些落寞。她无比讨厌自己,她向来讨厌自己,总觉得自己性格太过别扭,向来是口是心非,永远也学不会坦率。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解开的心结,却在心里兜兜转转,到最后形成了自我保护的情感迷宫,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许,每个人都有着那么点情绪,只不过每个单纯的少年人在步入江湖之后,曾经那个无比鲜明的自己就开始褪色。他们忘记了自己曾是少年,那段记忆并不会改变。美好的、痛苦的、茫然的、纠结的,都印刻在了他今后的性格里。 她忽然间想到了很多,尽管很不合时宜,但是思绪有时候就是那么不合时宜。那些朦胧的画面霎时间在她脑海里浮现,原本只是一块块拼图的碎片,模糊暧昧,可是她却不愿意再深入回想下去。那些往事的碎片,是玻璃渣。 “啊……是挺麻烦的……”对于谢殊鱼的回答,她只是这么回应道。 谢殊鱼轻叹一声,背上的这个淡漠的女孩,始终是他一块心病。自从他加入到他们之中开始,他们之间就似乎没有合得来过。意见相悖,性格不合,以至于经常闹出矛盾来。尽管他们不曾大吵大闹,但总让他感觉在他们之间满是荆棘,不可相触。 他们二人虽是一队的搭档,可是却完全心有嫌隙,无法磨合,所以他们经常各自行动,无法配合着完成一件上面交予的任务。 谢殊鱼开始有点羡慕玉舞扬了。他有一个平易近人、性格温柔的搭档。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薇棠从来不像金织这样,管辖玉舞扬的行程。玉舞扬是个比他还要散漫无聊的人,经常到处闲逛,而这些薇棠都不过多过问。如果换成是金织,恐怕他就已经瘫痪在床了。 可无奈,等他加入之后,唯有金织一直在做收集情报工作,所以没有一同执行任务的搭档。理所应当,谢殊鱼就成了她第一个搭档。可是他一直不甚明白,为什么要他们组成一队。他不是一个能闲的住的人,而金织可以一动不动地对着卷帙浩繁的情报整理一天。而且每当他想要趁此机会出去走走,却偏被她揪住,一同整理。 自从他加入其中半年下来,他们一共执行了大大小小不下五六件任务。有时候,复杂任务会很漫长,就像是这个任务一样,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在此期间,金织一直担任了情报员、主心骨的角色,而正面迎敌的任务,便交给了谢殊鱼。 这并不代表这个姑娘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相反,她常常令谢殊鱼刮目相看。她下起手来,甚至比谢殊鱼还要狠毒、冷酷。谢殊鱼明白,她的幻术手法虽然奇诡,但是经常遇到一些始料不及的限制,这会让不谙寻常内功的她深陷被动。 如此看来,谢殊鱼的加入,很好的弥补了她的不足。而她也能时时督促着他,不至于让他太过散漫,懈怠了武学之道。 于是,他们二人只见产生了一种极其常见,又极其复杂的矛盾:相互排斥却又无法分割。他们就正如此般一样,意见相悖,互相腹诽,就算是面对着魔神涂巫舍,也还是无法统一意见,做到齐心协力。 “喂,它来了,你发什么呆?!”金织急呼一声,将突然走神的谢殊鱼的神思唤回。 谢殊鱼朝后微瞥,只见那涂巫舍已然立在了他们身后,还未等他们休息片刻,便挥出巨掌,“呼”的一声拍下。二人犹堕云翳,眼前的光景一暗,那巨掌骤然间到了头顶。 谢殊鱼一慌神,咬着牙,一把拉起金织,横着向旁边一纵。那巨掌拍在了地上,登时激起一片雪雾,像是迷障一般遮盖了二人的视野。 接着,那涂巫舍又狂吼一声,便又是向他们拍来,而正当谢殊鱼想要带金织脱身至极,忽然心口一疼,内息骤然紊乱,如此一来,动作便也迟缓下来。 “不好……!”他捂着胸口,一连串的奔波下来,他的内伤加剧,此刻却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内息了。 他就这么看着那巨掌落下,像是大山一般朝自己倾轧而来,想要逃脱已然不可能。一时间,竟然有种莫名的轻松之感。谢殊鱼暗暗叹了口气,忽地将金织往边上猛一推。 与此同时,只听“轰隆”一声,大地顿时剧烈地颤抖起来,激起数丈高的雪雾。金织劫后余生,心中惶惑,一双圆睁的眼睛里,满是惊愕之色。 涂巫舍如此一掌,恐怕没有哪个**凡胎能逃一死。 金织忽然感觉内心颤动了一下,一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像是令人窒息的暗潮,像是无边无际的乌云,将她吞噬。 死亡。近在咫尺的死亡。它又像是梦魇鬼蜮一般出现在了她眼前。如此真实的感触,如此剧烈的痛恨! 她神色间的惶惑忽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阴鸷狠辣的面容,她银牙紧咬,忽地像是潜龙出渊一般,铮地一声拔出腰间的剑,带着一道白色匹练便朝涂巫舍的手砍去。 只见数到白光激荡,形若满月,惨若星尘,可任是她费尽了力气,也奈何不得。涂巫舍皮坚肉厚,全身像是覆盖了一层铠甲,但见她飞剑轮转,情绪盛怒之下,掌中的利剑飞也似的挥出数十道剑气,迸溅起道道火星,竟是连一点刻痕都没留下。 那涂巫舍狂吼一声,忽地抬起掌对着她头顶拍来,金织盛怒至极,内心里的灰烟竟又复燃,腾起熊熊烈火,快要将她吞噬。她顾不上什么剑招内劲,也忘记了自身武功上的不足,一心只想要把这个魔神刺死! 忽见她眉眼一凛,横带出一道骇人的精芒,纵身一跃,跳上了正欲再次攻来的涂巫舍的手掌,顺着它的手臂朝它面门奔袭而去。长剑带着一道剑气,飒飒如青云白霜,她厉喝一声,便是纵身一跳,双手握着剑柄,直贯而下,对着它的眼睛刺去!却见那气势:磅礴如垂天之月,寥寥如天穹落星。她的怒气冲天,痛苦和愤怒已经将她焚噬,全然忘了所有的惊惶与犹豫。 她只想手刃怪物! “孽畜,受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二章 复燃 承接上文。谢殊鱼舍生救她,目睹着亲近之人再次倒毙于眼前,金织心中已经覆灭的灰烟,又熊熊燃烧起来,忽而大有燎原冲天之势。她咬着牙,低沉的怒吼从喉咙里蹦出,像是久眠忽醒的猛兽。原本一双略显寡淡的杏目,此刻却是睚眦欲裂,饱含烈火般的恨意,满溢轻而涌。 只见她手中长剑舞得虎虎生风,道道剑气风浪破空而出,灿烂尘星,皎洁明月。她已经全然忘记了什么所谓的武学正统,什么所谓内外相济而齐出的狗屁招数。此刻的金织,心中唯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杀死这个魔神! 涂巫舍皮坚肉厚,周身如披挂了一层铠甲,纵是她舞出数剑,青霜倾泻如狂,激起了道道如若星尘的火花,却也未曾在上留下一道刻痕。 那涂巫舍被此举彻底激怒,它狂嗥一声,便又突地挥起大掌,如同巨山罩顶一般,朝着她头顶盖去。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喝,已全无女孩子家的娇羞腼腆之气。只见她应变地微弯腰身,脚下一动,呼地腾空而起,衣袍呼烈呼烈作响,那灰色斗篷撩翻而起,纵身落到了涂巫舍的巨掌上。只见一道红色闪光掠过,沿着它的手臂带起了一道银飒飒的剑光。她步履不停地奔袭到那涂巫舍的肩膀上,奋力跃起,竖着手中的长剑便朝它眼睛贯了去。 她的红裙子像火一般燃烧,她的心里唯有一个念头。杀死它,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正是那:火羽直坠流星火,剑气纵贯漫天霜。 “孽畜,受死!” 她怒喝着,恼恨至极,朝着涂巫舍血红的眼睛刺去。其势庞速捷,纵是那魔神在世,也来不及回手抵挡。可眼见着快要得手之时,那魔神忽地鼓起了腮帮子,紧接接连喷吐出三股气浪,空气扭转曲折,宛若三枚炮弹一般射向了金织。 对着那近距离的三股劲气炮,正于空中的金织俨然无力避躲,怒火与恚恨已经将她吞噬,根本无暇顾及到自身的安危。她迎着下坠,忽地将内力贯彻在手中的剑内,忽地只见一道白霜束集从天而降。 只听一声轰然响动,周遭的空气一阵震荡,从那团霜结的气浪之中,忽地飞窜出一道红色之影,宛若火光。却见金织从中破出,扯裂半条衣袖,斗篷和裙子扯裂半边,长发像是海藻一般翻飞着,神情阴鸷而狂热,宛若魔女。只听她忽地一声厉喝,借着惯力,一剑对着它眼睛刺下,却只听“咯嚓”一声脆响。 金织站在涂巫舍的面门上,手中丝死死握着剑,可是却落不下半寸,而随着刚才的刺击,她手中的剑忽而断裂成了两截。 冷汗从她额角滑下,心里的气焰忽而微弱了几分。她使了浑身解数,终是奈何不得这般魔神!只见,涂巫舍闭着一只眼,而金织刚才那惊掣一剑,竟然刺在了它的眼皮上,却横将崩断,而她的眼睛,则是完好无损。一瞬间,万分惊愕从心底翻涌上来。金织神情冷肃地瞧着,心已经凉了一半。 “好一个魔神……难道真就是不败之身么?!”她惶惑地想。 纵是任何一个当世高手,恐怕都想不到这个魔神的防御,已经覆盖到了眼皮上。这要怎么破解? 正在她恍然之间,那涂巫舍忽而身子一抖,金织一番强攻下来,气力已经不支。如此一震,顿时身形不稳,踉跄着后倒而去,颓然朝着它大张的巨口坠落。 坠落,坠落。她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风一般。拼尽全力的攻击,也终是奈何不了它么?金织黯然地想。可是她心里竟然也有些轻松。 以往的那些画面,像是风化的碎片一般翩翩远去,流向无穷无尽的青白色天幕。她一直畏惧死亡,并不是因为害怕死亡。正是因为她不惧生死,所以才可以冷对世间。可是,她似乎总有一些疑惑的问题。也许,这些问题一直到她死去那天都不会明白,那些像是藤蔓一般缠绕着她生命的困惑。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愤怒,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怒了。正因如此,她也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已经改变了,变得心如死水,再也掀不起一朵浪花。 冷漠,永远不是忘却痛苦的办法。 热忱,却远还未到来。 她处在这样的边界线上,以为只要埋头于庞杂的情报和信息之中,就可以忘记痛苦。本着寡淡如水的脸庞,收敛自己的渴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这样就可以忘却过往的痛苦么? 轻松,或许放弃一切会让人将难以忘怀的会很轻松。这是悖论。一种语言上的迷宫诡计。自欺欺人的谎言。 怎么可能会轻松?她很想哭。金织突然害怕起死亡来。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终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父母,还有谢殊鱼,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自己?原来,她只是想让他们可以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像是谢殊鱼这样的老油条。他们可以像以往半天不说话,只是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任务。只要能在身边就好。此生唯有这个心愿。 可是,他们都已经逝去。金织无比悲哀地想,自己也要逝去。此前她拚了一腔怒火,爆发出了自己的潜力,可纵是如此,也奈何不得此般魔神。人之力怎可与神魔之威相抗?此前那一连串的进攻,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气力,此刻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不过,好在自己也不用孤单面对那些无时无刻会冒出来的痛苦了,金织心想。她在下坠,朝着魔神涂巫舍的巨口下坠,她的心也在下坠,沉入谷底。 可是,刹那之间,却有人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还有她的心。接着,她便感觉自己轻若浮云,耳廓有风轻轻撩拨着她的头发。等她回过神来,却已经在数丈开外了。还未等她睁开眼,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戏谑的笑。 “你闭上眼睛,是想许什么愿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 死里逃生 金织本已抱着必死之心,坦然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可耳边冷不丁传来的这句话,却突然打碎了她脑海里纷繁错乱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睁开眼,却只见到谢殊鱼略带戏谑的笑脸,依旧是那么皮赖,此刻却有种无比亲切的感觉。金织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巴,错愕道:“你……我……我这不是已经到下面了吧?” 谢殊鱼苦笑道:“你可还好好的,现在还远不是那个时候。” “可……可你……怎么逃脱的?”金织惊疑道。 她瞧着谢殊鱼的脸庞,此刻他虽然依旧带着笑意,但面色如土,神情间的颓态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他放下了金织,轻轻咳嗽几声,可是总是有一股气理不顺,面色一红,顿时咳出一口鲜血来。溅落在雪地里,晕染成一朵殷红的花。 见状,金织惊愕地上前扶过,百感交集地问道:“你还笑……稳住内息。”见他如此,她也不免有些恻隐,心想:“他屡次强驱内息,此刻恐已心脉受损。本已到了极限,这又如何再费心力?” 谢殊鱼却摇了摇头,对金织有气无力地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先离开……离开这里……” 那涂巫舍本已经张开了大嘴,等着金织坠落进口中。可等了半天,却也没等到这顿美餐,嘴巴滑稽的张合一阵,依旧是只吃了一团冷空气,顿时诧异地瞧向下方,只见谢殊鱼和金织却早已经远远逃开了,不知所踪。它不禁暴跳如雷,对着天空狂吼一声,空发了一阵怒火。 金织搀扶着谢殊鱼,二人踉跄着缓步走在被冰霜覆盖的林子里。这林子之前被涂巫舍的力量毁坏一半,只见满目断枝残根,白霜冰洁。狼藉触睹,只叹生死无常,教人怅惘。 二人静默一阵,就这么走着,都在平复自己的心绪。死里逃生、失而复得的感觉自不必提。 良久,谢殊鱼先开口了,说起刚才的经过。涂巫舍那一掌拍下来之时,谢殊鱼推开了金织。在她看来,自己毫无疑问是被拯救的那个,而谢殊鱼的身体状况,是怎的也不能从那魔神愤而一掌之下逃脱了,结果就是她心魔突生,忿恨之下,便也忘了自身“内之恐惧,外之不济”之处,愤起拔剑,以拼命的架势对着涂巫舍一阵狂攻猛击,虽然不敌超出常理之力的涂巫舍,但也爆发出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力量和气势。 可她不知的是,谢殊鱼虽然内息受阻,无法再进行长距离的奔袭,但危急关头脑袋活络了起来。对着那偌大的巨掌像是群山倾轧般自头盖下,谢殊鱼忽而冷静了下来。那巨掌虽力猛无匹,但越大缺点就越明显。 它的指缝间隙很大,正待那一掌盖下,谢殊鱼朝后一仰,正巧落在了它的双指缝之间,是以存活未死。而那一掌势大力沉,激起了一片雪雾,金织瞧不清里面的情况,便以为他已经命丧于掌下,不禁火起,愤而不顾一切地攻上。 得知前因后果,金织的心中忽而一松,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为自己死里逃生,也为谢殊鱼的沉着机变。 金织微微颔首,那垂散的青丝随风轻扬,又见那寡淡的神情间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谢殊鱼不禁笑了起来。 “你还笑?”金织也不瞧他,只是微微瞥开眼睛,低声道。 谢殊鱼沉吟片刻,笑道:“真是想不到,原来金织姑娘竟然有如此气势,独自面对那发了疯的魔神……”他想了想,坏笑道:“刚才你很是彪悍,拔了剑奋不顾身地就冲它砍去……就算是我,恐怕也不敢如此,何况你内劲不足,只能动用外功。” 金织眉头一皱,嘴角的浅笑忽而变得僵硬了,冷冷瞥了他一眼。也就是那么简单一眼,顿时让谢殊鱼感觉到了比魔神还要浓烈的杀气。 “……彪悍?!”金织冷笑道,“你不需要提醒我武功上的不足……” 见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谢殊鱼不禁苦笑,说道:“是啊,我可没说什么假话。你那拔剑的动作,还有飘扬的斗篷和裙摆,酣畅淋漓的出招,都极是显得风流潇洒,自是男儿也愧对不如。” 他信服地点点头,金织此刻长发遮面,浅浅一笑却未如春花般绽放,便突然克制地消散了。谢殊鱼偷偷瞥了她一眼,只遗憾地见到那一副寻常的清淡的面容。 狼藉林间寒风凛冽,飞雪飘扬。她的头发也随之起舞,惹得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而她似乎没发觉,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的漫漫雪路。 正在他看的入迷之时,金织忽而开口道:“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谢殊鱼赶忙将目光从她的侧脸上抽开,讪笑两声,佯装思索地喟叹道:“这可真是麻烦了……我受了伤,你也无力再战。这魔神发了狂,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若是让它跑到了临江城内,可怎么办呢?” 金织想也不敢想那一幅场景,如是真教那魔神跑到了城内,恐怕将会是人间地狱。可正如他所说,他们二人皆是身体不济,就算是完好无损,以人力又怎么与这种存在突兀的魔神相抗衡? 金织长叹一声,喃喃道:“我们的本意,绝不是让平民遭殃……” 谢殊鱼点头称是,说道:“也不知道舞扬大哥跑到哪去了……怎么却连薇棠姐都不见了,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临江城,清晨,空碧洗尘。一个起早的商贩正在一家茶楼四层吃早点,这里可极目远眺,或迎清风,便打算以此开启美好的一天。可正当他吃下最后一个汤包,准备惬意地捧茶之时,忽然从窗外刮进来一个寒凉刺骨的风。 他一个哆嗦,朝窗外看去,先是以为自己眼花了,待确认之后,手中的茶杯忽地掉落,碎了一地。 只见临江城北外的平原上白茫茫一片,其间大雪纷飞,霜气涌漫,跟城内火热的夏日清晨形成了截然的反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危城 在临江城内外就骤然形成了这样一副奇景,城内是夏日炎炎,热火朝天;北城外的平原是冰雪覆盖,青霜白雪,寒风凛冽。 很快,北城外夏日飘雪的消息不胫而走,全城的百姓闻得夏时降雪,纷纷好奇地朝城北围去。有的极目远眺,有的身临其境,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之景。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雪,人们众说纷纭。有人不禁夸赞此奇景乃上天的造化神工;有人说是盛夏飞雪,大是有天大的冤屈别憋恨,才会这般盛天凌人。人声杂杂,无非就是分为两种:一说是祥瑞之兆,另说是灾难将至。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境况,总是有人叹息有人兴奋。 北城门四敞大开,守城的官兵且放任那些城民径自走出去,看一看景,玩一玩雪,他们懒洋洋地立在城头,各自说笑着。只是他们有些疑惑,怎么这段时间府衙老爷消停了许多?要是平常时候,早必定是大动干戈,势要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但无所谓了,能忙中偷闲,岂不美哉? 而在这一派盛夏飞雪的兴隆气象之中,却有几人眉头紧锁,心意纷乱。 早在天黑麻麻、晨曦半睡半醒的时候,作为正一门年轻一代的万年老二赵承德便被昨晚喝的一壶茶化作的尿憋醒了。他急匆匆地起身去往净房,也未着衣袍,途径花香四溢的客栈庭院,忽然感觉花的香气濡染而来,似乎比以往冷冽了许多。一股凉风吹过,他哆嗦着从净房出来,摸索着胳膊,狐疑道:“可真是奇怪了……昨晚睡觉还热得要死,怎么今早这么冷?” 他这般想着,朝房间缓步挪去,一股穿堂风吹过,登时凉彻心扉,冷不丁地连打了三喷嚏。这般巧合,沿着小径过门的时候,撞见了同样习惯起早的师叔张正陵。 此刻正陵真人已经衣冠齐整,显然已是洗漱完毕。赵承德便上前问安,二人互问一句,便说起着突变的天气。 “正陵师叔,这地儿的天,可也真是诡异,昨晚还热的不行,咋今早就突如冰冻三尺了呢?”赵承德瑟瑟发抖道。 张正陵微微蹙眉,说道:“冷?我怎么不觉得冷?” 赵承德苦笑道:“师叔,您怕不是昨晚上又静练了一夜的功吧?” 原来,张正陵心性至坚至韧,庞杂之物事向来不扰心念,苦练神功二三十年,每晚都以打坐调息之态修行。昨晚他毫不例外地又静坐一宿,细思自己修炼的功法的最后三层。只这三层,论是他在正一门后山的清欢阁里苦修冥思十年也未参透,只此一宿,又何得领悟其奥妙?索性便起身游园,不巧碰到了憋尿的赵承德。而他内功极其深厚,以运气吐纳当做休息,如此一夜下来,周身如同火烤炉炙,又怎的感觉到冷?是以不解其意。 张正陵点点头,喟叹道:“师叔一生只修习了一门功法,奈何还有那最玄妙的三层无法理解……” 他幽幽叹了口气,只觉得今天兴意阑珊,就算这般满园芳菲,也自是入不了眼了。 赵承德拍马屁似的笑道:“师叔,您老修炼的可是正一门内最玄妙晦涩的神功,且已经修习至七层境界,已经是门内修习此功法的第一人。就算是老掌门霁陵老祖领悟到了九层,却也花费了九十年。师叔正值鼎盛之年,未开还大有精进之处,稍可宽心。” 听了赵承德的“奉承”,就算是刚正不阿的张正陵也不禁会心一笑,笑指着他道:“你小子就会油嘴滑舌,也不放点心思在武学上,这一点,你可不比你师兄李觉新。” 赵承德显得有些不快,扁扁嘴,嘟囔道:“师叔,我可不比那个姓李的差哪去,他不过是个小白脸、娘娘腔,未来首座大弟子的席位,还是我的!” 此言一出,张正陵“咦”了一声,怪异道:“你小子,怎可出言不逊,羞辱同门师兄弟?”他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天生颇有慧根,极是聪明,可全都用在勾心斗角上了。若是你肯静心修持,未必真就比觉新差。往后,这等话休要再提。” 赵承德向来不服李觉新,从各个方面都不服。生活作风上,赵承德看不顺眼,只觉得李觉新太过细致,简直像个大姑娘。在武学上,赵承德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谁都能打过,但唯独对付不了李觉新。是以愈发看他不顺眼,处处跟他较劲。 可无法,他只能过过嘴瘾,任是他去找李觉新几次,都是被打趴在地铩羽而归,自扫威风。 正所谓“耳濡目染”,虽然赵承德很不愿意承认,但暗地里却把他当做了要超越的目标,于是乎,天天盯着李觉新的赵承德,却也被他影响,不知不觉学了一点他的伎俩。例如上文提到,拍马屁这一点,就是他学来的。一回想起李觉新拍着手欢呼雀跃的模样,赵承德就觉得有些不齿,只感觉他太过娘气,却不曾想自己也不自觉学了他的某些习惯与习气。 张正陵对他说道:“你快去穿衣服洗漱一下,今天将会是忙碌的一天,不要耽搁时间。” “忙碌?”赵承德一愣,“有什么可忙的啊?” 不料张正陵气极反笑,指着他笑骂道:“你个混小子,我带你来,就是为了看风景的吗?” 赵承德闻言一拍脑袋,愤愤道:“我怎么把正事忘了?这鬼天气,都把我脑袋冻糊涂了。” 待他整饬完毕,师叔师侄二人便径自出门。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往常这个时候,街道上已经走满了人。可今天早上直到他们出了巷子,也没见着一个人,冷风如絮,格外冷清寂寥。 赵承德只感觉寒风刺骨,他一边摸索着胳膊,一边打哈欠,说道:“今个怎么回事?怎么没人?” 张正陵此时体内真气安稳下来,也发觉到了一丝异乎寻常之处。但见头上烈日当空,炙烤着临江城池,可偏偏刮来的风却是格外凄寒。 他们走了一阵,遇见一群小子,正兴冲冲地朝北边赶去。赵承德朝他们叫道:“欸,小孩,你,就你……欸欸,我不是坏人,你跑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危城(其二) 那一群小子听见赵承德叫唤他们,回眸一望,顿时吓得拔腿疾跑,只因大哥哥语气不善,又看起来不像好人,况且那阴沉沉的脸太黑。 只没跑出几步,一小孩终是吃了年少体弱、手短腿短的亏,一把被赵承德揪起,顿时哭闹异常,直求饶道:“好汉哥哥,饶命!我把零花钱都给你!” 闻言,赵承德脸色愈黑,像是乌云密布似的,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笑,说道:“小鬼头,你怕什么,没见着道爷哥哥我身着道袍么,又怎会行地痞流氓之事?” 那小孩只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任由他这么一手提着后领,像是恶霸捉小鸡一般想抗无力。可仔细一瞧,面前这人虽然面色阴沉,骨脸瘦削,但确确实实身着墨蓝色道袍,着实是个道人。便转涕为笑,说道:“小道爷,你究竟是爷爷还是哥哥?” 赵承德闻言一愣,说道:“你小子滑头。我不过就是想问你一点事,你且如实招来。” 张正陵见了,不禁一叹,心想:“承德虽心性不坏,但奈何不知礼数,为人又显得轻浮孟浪,也难怪连小孩子都害怕他。”上前两步,随手往赵承德的手臂上一搭,喟叹一声,说道:“放下吧,别吓着小孩子。” 说着,赵承德便感觉有股力量把持着他的手臂,顷刻之间弥漫筋骨,不自觉地就软下了手腕,将小孩子放了下。 张正陵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对这小孩子说道:“小兄弟,我们乃正一门的道人,徒弟无礼惊吓了你,莫怕。”他悠然一笑,见那小孩放宽了心,露出了好奇之色,便接着道:“我们初来乍到,不知此地境况。只今日早起,却不似昨日那般街市热闹,更无行车走卒,是又为何故?” 那小孩笑道:“你们正一门的道士可真是两耳不闻天下事,只顾着修仙问道了。” 本是孩童心直口快的习性,可赵承德却颇有不快,心想:“这小鬼,年纪轻轻如此油嘴滑舌,若是不修正道,长大了定也是个江湖败类。” 张正陵闻言微微一怔,此虽是孩童之语,未免有失偏颇,但言之有理,却教人无言辩驳。便苦笑两声,说道:“小朋友不妨说来。” 那小孩指着北城道:“今早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邪风,整个城北外的平原全部结了冰,天地一片白。你们见城中无人也是正常,都赶着玩雪去了。” 说着,那小孩就迫不及待地沿着街道跑去,只还没跑出两步,却又突然折了回来,冷不丁地在赵承德胸口擂了一拳,拳势无力,如若棉花弹身,却让赵承德呆怔住了,搞不清其中何意。 只没料想,那小孩却拍着手掌,笑道:“欧耶!我竟然让正一门的道士毫无设防地挨了我一拳,说出去,那些小家伙定会对我恭敬有加!”说着,便欢呼雀跃地朝北径自跑去了。 赵承德一脸阴影,只感觉自己英明一世,却被个小孩子羞辱了。反倒是张正陵不禁一笑,摇头叹道:“真是小孩子脾气。不过,这也转而证明了,我们正一在江湖中的地位。若是人人都以能打正一弟子一拳为目标,那正是说明我们正一乃是江湖武林之楷模。” 赵承德苦笑两声,说道:“只是不知道这顽童所言,虚实如何?好端端的大夏天,又怎么会下雪结冰?” 张正陵叹了口气,悠然道:“既然心有怀疑,那便一探究竟好了。” 怀疑无果,他师叔师侄二人便加快步伐,直是那步履如飞,如若有龙云相助,不多时便赶到了城北。却见老便是人头攒动,话嘈语杂,如此一见,二人更是疑惑。 “这里瞧不清楚,我们上去看看,正好师叔让见见你轻功如何了。”张正陵说着,便撩起前襟纵身跃起,如同飞云出岫,霎时间便跳上街边的楼台,几个步伐蛇形之间,便到了城楼之上。 赵承德不由得赞叹:“好轻功!”便也效仿着攀身上房,又是一道黑影忽地闪过,齐肩落到了张正陵身旁。惹得守城官兵狐疑,怎么感觉头上有猫窜过去了? 待赵承德一落脚,放眼朝北边的平原上望去,顿时身子一震,只见正如同那小孩所说,在外面苍茫的原野上,漫天飞雪无迹寻,玉宇霜结倾满地。股股北风迎面吹来,极是萧瑟凄寒。 赵承德一愣,惊诧道:“这……这怎么可能?!” 张正陵微微一叹,幽幽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人能想到,正值炎炎盛夏,竟然雪飘万里、清霜封城……” 赵承德从惊骇之中回过神,对师叔说道:“会不会是因为那火佛舍利?” 张正陵说道:“你的怀疑的有道理,只是少林派的人也说了,火佛舍利乃是至刚至阳的法宝,凝结了少林一代高僧火佛的毕生功力,又怎会飞雪结霜,呈此异象?” 对此奇景,他二人所思无果。此刻北城门大开,好奇的人们借此异象,只当做天地造化,在外三五成群兀自玩闹着雪来。 赵承德望着远处,沉眉低声道:“那边……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道密音洪涛,尽灌入耳,说道:“楼上二位可是正一正陵真人和赵道人?” 张正陵与赵承德互视一眼,朝那声音的出处望去,只见在下方的茫茫人海之中,见到了两人,正是昨日他们碰面的广目天与多闻天。 四人打了个照面,少林派二天王便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只几个身动,便到了他二人跟前。四人一同立在城楼的琉璃屋脊上,看向那边的雪原。 张正陵抱拳笑道:“二位果然是少林派扛鼎高人,一道密音传声,已是练得出神入化。” 这所谓“密音传声”的技巧,极其讲究内外兼修,非“内功”与“外武”均达到一定修为不可。传声时,须掌握场景中的音律与自身声音相调和,达到外人有耳但不闻的境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危城(其三) 如此便是“密音传声”的特点了,其间妙处,又岂是三言两语可言尽的?这门秘法,赵承德也曾听闻,只是从前只当做无稽之谈,遂今儿乍闻广目天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之中将话音丝毫不漏的传进他两人的耳朵里,也是惊叹不已,心里不由得对这二位高僧肃然起敬。 多闻天哈哈一笑,摇头道:“惭愧至极。这密音传声的法子,恐怕在正陵真人眼底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现世了,现世了。” 几人客套个只言片语,张正陵便突地话锋一转,正色道:“二位天王且看,本是夏日炎炎,那北地平原却是千里凝霜,大雪纷飞。是谓何故?” 广目天的脸色依旧赤红,正如他盘在腰间的红蛇一般。那一双烈火粗眉的眉尾向上伸展着,面部轮廓僵劲,自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魄。他微微蹙眉,沉吟道:“正陵真人可有见地?” 赵承德心中腹诽,蔫蔫想:“若是我二人知晓原因,还至于问你么?这大和尚怕真是打机锋打惯了。” 他心里刚这么一想,只闻那边传来一阵毒蛇厉嘶,那条红蛇仰着脑袋,朝着赵承德吐着信子,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说不出来的狡猾。 赵承德不禁变色,稍微朝后退了两步,讪笑道:“广目天王,你这条宝贝红蛇可真的是喜欢我,每次只要一见到晚辈,非得跟晚辈打声招呼不可……” 他心里疑惑得紧,却怎么也想不到是何缘故。难道自己遭蛇爱么?莫非这红蛇赤练,真是条美人蛇不成?这般想着,不禁喜上眉梢,笑得极是怪异。 不曾想,回答他的倒是多闻天,他苦笑两声,喟叹道:“此等灵蛇,可通晓人性,更通人心。只要一有人心里对广目天王甚至是佛法有所不敬,自是会发出警告,是为要世人尊敬三宝。” 赵承德闻言,顿时脸上一热,不由得臊的通红。原来自己心里的想法一直都被人洞悉着,只有自己装作自己的小心思别人会不知!他惭愧地自是无法言语,便老老实实缩到一边,听前辈们高谈阔论了。 张正陵微微一叹,说道:“广目天王曾说起那魔神涂巫舍,莫非此事正与它有关?” 广目天王点点头,一双虎眼射出两道凌厉的精芒,看向那城外的一片茫茫雪原,身带一股烈火般的罡气,站在他身边,似乎连那北风送来的寒意都消减了几分。 “真人所言不错。”他说道。 张正陵思忖道:“可是……那魔神涂巫舍不是主掌风、林、雾三性么,又怎会突然天降大雪,寒如凛冬?” 广目天王微微叹了口气,他这样的高僧竟然也会叹气,这令赵承德觉得极为诧异。只听他沉声道:“这魔神,在我寺门中的一部经典当中有详细记载,甚至连其特性、弱点都一一详列。” 见他复杂的神色,张正陵便理解了他所说的那本经典是哪一本了。那本经典,恐怕就是少林九秘宝之一的《普罗经》。 广目天王继续说道:“这魔神,可吸食人的负面情绪,从而爆发出与众不同的力量。因人各自的情感不同,所呈现的力量便也不同……” 赵承德闻之苦笑,望着远处一片白茫茫的雪迹,闪着银飒飒的光,喃喃自语道:“如此这般清寒,这人内心究竟有何种痛苦?” 张正陵眉头紧蹙,说道:“莫非是那魔神,已经被那盗宝贼用火佛舍利唤醒了?” 广目天王断然道:“还没有。如果真是动用了火佛舍利,那这里……”他语气低沉且阴寒,正像是这呼啸的凛风一般寒意彻骨。“那这里早已经被大雪覆盖,而绝非还有人迹活动……!” 四人皆是面色阴郁,对于这种情况之下,他们都有些束手无策。而当务之急便是他们对情势的变数知之甚少,若是那涂巫舍朝临江城这边过来,那这里将会是人间炼狱。 考虑到这种情况,张正陵说道:“现在民众不知内情,若是让其知晓当中缘由,恐将生乱……而对于涂巫舍,又不能不防……” 对于此种两难境地,任是他是正一门中武功盖世的大侠,也无力同时指挥这么多人。人心各异,加之情变,势必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多闻天这时候在旁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瞥向了赵承德,蔫坏地道:“这事恐怕要劳烦承德小兄弟了……” “劳烦我?”赵承德诧异一笑,“我武功远不如前辈们,又怎敢出此风头!” 多闻天悠然一笑,说道:“火佛舍利我们是必然要夺回的,但涂巫舍又不能不防。我佛慈悲,又怎么见平民百姓遭此大劫?那盗宝贼的计谋,恐怕就是用那火佛舍利给涂巫舍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如此一来,我们就得做好准备……” 于是乎,他便把计划说了一下,赵承德闻之脸如菜色。多闻天的计划对他来说,实在是个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正当他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却见他们三人一齐望着他,被三位前辈高人以此等信任的目光看着,就算是他也不禁傲气横生。 对赵承德来说,平生里最讨厌的莫过有三:一是出风头,二是李觉新,三还是李觉新。 不过好在,对于李觉新的讨厌程度要远高于出风头。既然要出风头,那自己就拉下脸来出一回。 只见在临江北城楼上,四人各自吩咐了一阵,便只见几道身影各自如同飞燕般离去,唯独赵承德独自跳下了北城楼,故意在众人面前施展了一下正一门的轻功绝活,惹得众人侧目。 赵承德感受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灼灼目光,直感觉浑身燥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他忍住了,心想:“不就是出风头么……李觉新可以,我也可以。” 他这一番从城楼上轻功降下的绝妙身姿,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接下来,便是这计划的重点之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赵承德初展身手 多闻天的计划,就是他们几人开头行动。让赵承德去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并想办法让他们退回城中,远离城北的位置,以防不测。广目天便去那府衙之中寻找当地官差加派人手,做好人口疏散和指挥、戒备。多闻天留守此处,预防情况突变。至于张正陵,他便率先赶去那北城外的雪原,探查那涂巫舍和那个盗宝贼的动向。 多闻天坐在城楼上发笑,看着下方被众人围观的赵承德,心想:“你小子屡次对我三宝不敬,也该教你吃一吃苦头才是。” 下方,赵承德汗颜至极,只见他面色僵硬,面色赤红。但当他听到有几个小孩子叫道“好道人,轻功真妙!”的时候,也还是不禁喜上眉梢。 他握拳咳了一声,忽地面色一沉,从内里提起一股气,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我乃正一门下山云游道士,正当路过此地,不想遇此异象。我派向来以天下之所顺为己任,殊才斗胆扰了诸位之雅兴。” 有人见他是个少年模样的道士,便笑道:“小道士对此有何见地?” 赵承德定了定慌乱的心神,只那面色平常,但耳根犹红,说道:“小道我刚才推算了一卦,从上面来看,此卦象乃是大凶之兆。当今之日本是夏日,又何缘故会突降大雪?分明是有邪魔外道作祟!诸位还请暂停嬉闹,回城去吧。” 可显然他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只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顿时一阵哄笑,纷纷道:“小道士真是胡言乱语,这雪分明是祥瑞之兆。你且看,五湖四海尽祥和,朗朗乾坤天气爽,又哪像是灾难来临的前兆?” 赵承德不禁哑然。此计划,就是让他说假话,想方设法哄骗他们回到城内以防不测。一切皆有变数,谁又能保证那涂巫舍就真会往这座城池过来?更何况他连这神话中的魔神存不存在还不知道,这谎话说来就更假,自己也觉得很假。可就算是假话,有时候也得硬着头皮说下去。 因为任何异象,哪怕是看似祥和的异象,也有可能突生变故,转变为意料不到的灾难。而灾难的发生,往往不是因为灾难本身,正是因为人们从来不信未降临的灾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赵承德恨不得立马就跑,可是正当他心生怯懦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一个人的面容。那毫无疑问是一个可恶可恨的面容。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反正就是似是而非。 那正是李觉新的脸庞。以往,每当赵承德来找他比试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并对他说道:“你何故屡次来自讨苦吃?难道你喜欢被我踩在脚底吃灰的感觉么?” 赵承德自然不服,他那一张越看越别扭的白脸,成了他心中的阴影,唯有打破李觉新太阳般的幻影,自己才能在正一门中抬起头。 所以,他们说话归说话,打还是要打的。于是赵承德意料之中地又被打趴下了。 而此刻,立于临江城众人面前的赵承德,忽然想起了李觉新那张可恶至极的脸,似乎在嘲讽他说:“你还差得远,就别来丢人现眼了。赶快退到一边,当我的背景板吧!” 可恶,真是可恶。只要一想到那张古怪的素白之脸,赵承德就气恨得牙痒痒,没有什么是被一个娘里娘气的小白脸嘲讽更让他懊恼的了,关键他还打不过这个可恶的小白脸。 赵承德心口憋着一股气,他向来是学不会服气的人。跌倒了,那就再爬起来,大不了再吃一嘴灰。 丢人就丢人吧,赵承德索性将心一横,再次朗声道:“此言差矣。小道我虽年少,但修的可是正一不二法门。对于符箓经篆、问天卜卦之术可是精通。盛夏降雪,乃是不详征兆……” 于是有人说道:“既然你说的天花乱坠,倒不如实地卜一卦给我们大家伙瞧瞧,是信不信,结果便知。” 赵承德闻言一怔,随之从兜里抄出三枚铜板,说道:“好,小道我今日就给大家伙卜一卦,好消了大伙猜疑。” 于是乎,他就装模作样地将三枚铜板朝空中随手一丢,忽地像是潜龙出水一般,跃身而起,似有云助,脚底呼呼生风。众人尽皆称好。他将手在空中一挥,那三枚铜板便随之入手,接着双手合起,呼啦呼啦地摇晃了一阵。赵承德动用了一点小伎俩,以内力贯彻三枚铜板之中,是以声音极是聒噪,如同锣鼓齐鸣,霍霍震耳。 如此二招,又是一阵欢呼,均是心想:“这小道看着不像是唬人,武功怎的这般精进!” 那三枚铜板在掌心晃了一阵,忽而见他衣袖一挥,三道流光闪动,咚咚咚的三声,那三枚铜板便是射进了不远处的一棵树里,平直没入半身。 见状,众人先是一愣,短暂的沉寂之后,便是一阵震天的欢呼。 赵承德欣然踱步过去,伸出一只手指,来回掐了掐,便沉色道:“诸位还请看,这三枚铜板所表露的,正是‘水火难容,必断一者’的卦象,预兆这突然的降雪,必然会演变成灾。” 众人这么听着,也是不禁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只这时,有一稚嫩的童声叫道:“就是他,他是个骗子,大坏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顽童从大人腿弯里拱了出来,指着赵承德道。 赵承德一愣,只见那几个唱反调的小子,正是早上自己遇到的那几个。 他皮笑肉不笑道:“孩童之语!我乃是出家修道之人,又怎会打诳语?” 那顽童冷笑一声,说道:“早上就是这个贼道,强抓了我,不光想抢我零花钱,还想打我一巴掌呢!” 闻言,众人皆是面色骤变,如果刚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那此刻就是厌恶鄙夷,纷纷指着他的鼻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说话的顽童,正是那个被他抓住问话的那个。可此刻他却突然一改早晨那无辜委屈的面容,变得极其阴毒起来。只见他手掐着腰,白皙的小脸因为激愤而红扑扑的,侧着阴鸷的圆眼,恶狠狠地瞥着赵承德。 小孩子,总该是可爱的。可是这小孩子,怎么都无法让人跟“可爱”二字联想起来。 赵承德心中一凛,额角冷汗直流,心里惊呼:“无良小儿,要坏我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 诬赖 那小孩如是说,登时赵承德被一众人等侧目,那眼神直像是刀片一样,从刚才的钦佩,变成了鄙夷不屑。 他心里只惶惑不定,心想:“这无良小儿,怎可信口雌黄坏了大事?!”他禁不住众人的目光,脸上表情极不自然地僵硬着,让人能察觉出来,这是一个无比难看的笑。 “等等,等等!”赵承德说道:“你何时抢过你的钱,又出手打了你?你可不要乱说!” 那小儿站立在众人的跟前,像是一个小盖世太保,神气十足地说道:“你还说没有?!这贼道,分明就是个无良宵小,还胆敢自称是正一门人,是何等的居心?” 赵承德一愣,只苦笑道:“我不是正一门的弟子,那会是哪里的弟子?” 那小儿又接着道:“谁知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流氓、人贩子!故意说是名门正派,实则居心叵测,行的却都是江湖人所不齿之事!” 这小儿语不打顿,字字戳了赵承德的要害。如果你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不过九十来岁的黄毛小子,竟然有如此的好口才! 赵承德心慌意乱,他怎的也想不明白,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般诬赖于他?他思忖着,难道是因为早晨那件事?可自己分明没有伤害他,更没有抢他的钱,何故对他怨恨至此?任是他心机再深,也揣摩不明白这黄口小儿的举动。 赵承德心想:“再这么拖下去,若是教那涂巫舍来了,岂不是要坏了事?可如果我告知他们实情,他们恐怕也未必会信。” 如此两难境地,就算是口才不错,城府很深的赵承德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被包围在在一众人刀子一般的眼光中,赵承德只感觉生不如死,此刻他忽然觉得所谓心计,还不如直接动手来得痛快。 可是他不能动手,他实在没有理由动手。他所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也不是武林宿敌,而是一群极容易被舆论影响的平民。 赵承德轻叹一声,幽幽道:“你说我抢你的钱,还打了你,可有什证据?我与你只早上见了一面,你为何要诬陷于我?” 那小儿的嘴角挂着冷笑,双手掐着腰,侧着一双杏目,雪白的脸上竟然一点都不红。他神气活现地冷笑一声,学着很容易被学来的架势,说道:“你要证据?好!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你们看我的手肘!” 说着,他挽起了袖子,众人一齐瞧去,只见在他的小胳膊上,留下了一层像是擦伤的伤痕。在小孩子洁白如玉的手臂上,极是触目惊心。 众人见状,立马唾骂起了赵承德,什么污言秽语都一齐拽上了。赵承德冷汗直流,惊疑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你们瞧瞧,这乃是擦伤,分明是这小儿自己摔倒擦伤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小孩,你如实招来,这伤你是怎么造成的?!” 他心急如焚,加之被这黄口小儿当面诬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以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变得有些凌厉严肃,可在众人看来,这分明是耍无赖,是一个被人戳穿骗术,欲要动粗的贼子! 于是一齐上前,将那小儿护住,指着他骂道:“死贼道!你想干嘛?!” “真是厚颜无耻,抢小孩的钱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瞪什么眼?还想行凶么?!” 有人朝赵承啐了一口痰,可是赵承德乃是从小在正一山门中长大的,武功巧妙之处又何止内功?他的轻功也很是不错! 这一口痰正对着他脸上飞去,赵承德却微一偏身,像是移形换影一般,便躲了过去,这口痰就砸在了对面的一个中年汉子脸上。 那汉子顿时大怒,一抹脸上的一口浓厚、纯臻的老痰,顿时想往赵承德后心打去! 赵承德心口狂跳,暗想:“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明事理也就罢了,又何故要出手打人?” 他心里颇有不快,轻声喟叹,便只见他身若棉花,腰身只这么一扭,像是扭秧歌一般,那拳打在他身上,却突然从他身上弹开。 那汉子心中一凛,惊呼道:“这贼道有诈!怎的像泥鳅般黏滑?!” 这一拳虽然未有内功加持,但这汉子显得孔武有力,像是个常年劳作的马头工,这一拳也极是势大力沉。可没想法他一拳打在了赵承德后腰上,但只见他腰身一扭,便忽然有股黏着之力将他的手给带了过去,自己重心不稳,趔趄着朝前扑去。 只是赵承德眼疾手快,一只手抓住了那汉子的手腕,将他扶住,说道:“好汉大哥,有话好说,何必动粗?” 那汉子本想逞个风头,却不料被这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道士给当众戏耍,顿时颜面尽扫,涨红了脸,恨恨地一甩手,说道:“死贼道,你这使的什么邪门伎俩?!” 赵承德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这乃是我正一门的独门内功绝学,你们还不信我么?” 他所使地这一招,正是由正一门的独门内功绝学演变而来,名字叫做“清风拂杨柳”,用时运转自身内力,附着他人攻来的劲力转化出去,乃是正一门中最奇诡的脱身之术,不须动手,便已化敌之力于无形之中。 那小儿见众人有所犹豫,又立马脱身出来,指着赵承德的鼻子骂道:“这明显是邪魔外道!正一门的道长们是何等光明磊落,又怎会又这等奇淫巧术?” 赵承德双眸横地一流转,一道厌恶的精芒射向那小儿,他的耐心快要被这黄毛小子耗尽了。 “你说这是奇淫巧术?”赵承德冷然笑了两声,侧目道:“我正一乃是皇家敕造,就连清虚殿的门匾都是圣上亲动御笔所赐,你又见过么?” 那小儿见到赵承德眼神不善,且众人有所犹豫不决,便转了一转贼溜溜的眼珠子,忽地转变了脸色,坐地大哭起来,形貌极是委屈怯懦,呜咽着道:“这贼人,竟然拿皇帝老儿来欺负一个小孩子,真的是没天理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 百口莫辩 众人一见如此可爱的小孩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顿时心肠软了,不禁纷纷上前安抚。更有一少妇,怜爱地将其抱在怀里,那小儿看起来很是受用,一双眼睛贼溜溜地一瞟赵承德,嘴角若有若无地扬起一丝冷笑。也就是这般孩子的哭声,最能颠倒黑白。 这天底下,又怎么会有这般工于心计、阴险毒辣的小孩子?每个大人都是不相信小孩子会撒谎的。有时候就算是小孩子撒谎成性,可只要一哭闹,大人便可以放弃原则与表率,拉下脸一同陪孩子闹。 这天底下,又怎么会有这么恶毒阴险的小孩子?没人会信的。谁也想不到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如此污蔑一个人,或许只是孩子习气,抑或是这孩子就是天生的恶魔。你要知道,不是每个年纪小的人,就一定是个小天使。 赵承德面对过无数强敌,但没有一个强敌像此般,竟然让他束手无策,只能被众人谴责、唾弃,而自己却百口莫辩,什么都做不到,也做不了。如果你要是对小孩子动粗,无论这小孩子是不是真的恶魔,那必定是个大逆不道的逆贼的。 他心中有万般憋屈,万般怒火,可是他不能发。大人,是要学会心平气和的。他死死咬着牙,紧握的手直咯咯作响,那小孩子见了,顿时又嚎啕大哭了起来,这次哭的更凶,更可怜了。 这一下倒是成功的激起了那少妇的同情心,忽地将双眸一瞥,对赵承德怒斥道:“你这恶徒,竟然对一个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现在还要逞凶么?!我们今天都在这里,你不过有些歪门邪道的伎俩,看能不能把我们都害了?!” 小孩子的哭声,年轻少妇的唾骂之声,成功的激起了人们的同理心,顿时人声沸腾,一拥而上,将赵承德团团围在中间。顷刻之间,赵承德把这辈子被人骂的话,算是一次听完了,听全了。 他就这么被人围着,脑袋里有千百只蜜蜂嗡嗡作响,身子动弹不得,如堕深海。他的耳朵、鼻子、眼睛都失去了作用,像是一个无能的废人。 可那小孩嘴角歪咧着,冷笑着瞟着赵承德,显然不愿就此善罢甘休。他还差一步,一步可以让赵承德不光颜面扫地,而且还能将他一辈子的信心击碎的一棋。那棋子,便可以彻底击垮这个正一的高徒。 真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辣心机!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用如此手段,想要迫害一个曾经风光无比的正派弟子呢?也许就是因为他太风光、太正派,所以这个小孩子要毁掉他! 这小孩子实在很会察言观色,也将众人的心理拿捏的很好。他不光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同情,还将怒火全部倾泻到了赵承德这个可怜虫身上。 他正是这么打算的。于是他落下了最后一子。他要成功击垮这个看起来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正一弟子! “他还要行凶,还要行凶!”他哭的可怜无比,稀里哗啦的乖巧、委屈的模样,直让人心疼,不由得又对赵承德这个恶徒痛恨了几分。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么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他怪我没有证据,可我白白挨了他一顿打!我本就家贫,却还要抢我给娘亲买药的钱!” 他仰天痛哭,差一点昏厥过去。这演技实在精妙绝伦。 “什么?!他抢的,是你要给你娘买药的钱?!”一汉子已经撸起了袖子。 另有一大妈,甚至落下了动容的浑浊泪水,哭天抢地道:“真的是老天无眼啊!竟然让这般一个孝子,受这种不白冤屈,老身今天就是死,也要打死这不廉不孝的恶贼!” 令有一少女只顾着抹眼泪,又爱怜地替这小孩子擦泪,说道:“可真是苦了你一番心意,遇到这么个道貌岸然的狗贼!” 此子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孝悌之心。没有什么,会比一个大孝子的故事更能引起人们的同情了。 赵承德如堕冰窟。他此刻才完全明白这个小孩子的可怕之处。他完全掌握了不同年龄段的人的心理,并且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汉子这般说来,定是也想到了自家与之年龄相仿的儿子,而他家的小儿子,必定没有这小孩这么乖巧懂事。那个花甲大妈,必然是想到了自己不孝顺的孩子,且看得出来她是独身过活,无子赡养的境况。而至于那个少女,正值待嫁芳龄,本就是心肠太软的年纪。而她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旁边一个少年,显然是暗自爱慕已久。如此这般举动,实为了要在那少年心里树立一个优良贤淑的贤妻良母的形象。 这几个人的心理活动,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那小孩拿捏的很稳,一下子就看人面皮,识得了人心。 赵承德本就城府颇深,又怎能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他明白,自己彻底是百口莫辩了。可是,自己什么时候抢过他的钱?他抓住了这一个漏洞,也是他唯一能在这场心理较量之中反败为胜的筹码! 他缓和了情绪,笑道:“小孩,你说我抢你的钱,实在是胡说八道。我虽然不是腰缠万贯,但也不至于去抢一个小孩子的钱。你的钱,定是在你身上,不信大伙搜一搜,看我到底是拿没拿他的钱。” 那小孩子的嘴角,却忽而扬起了一丝惊心动魄的笑! 阴笑,冷笑,毒笑! 他已经知道,这场没有硝烟和流血的较量,自己已经赢了。赵承德实在是自作聪明,以为抓住了他话中的疏漏之处,但不曾想这完全是他设下的计! 那小孩子竭力克制着内心的狂喜,他甚至想立马就跑过去,忿恨地在赵承德的脸上踩踏两脚! 要怪,就怪他得罪了一个很懂人心的小恶魔,还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 赵承德嘴角微微上翘,那一丝笑极是沉稳、自信。因为他就根本没拿那小孩子的钱,旁人又怎么会从他身上搜出来呢?再说,钱都一样,谁能分清那究竟是谁的钱? 他以为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这场无耻闹剧,也该收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心理战,溃败 赵承德嘴角露出了一丝自信、笃定的微笑,似乎又恢复到了身为正一门内二弟子的骄傲和心气。 他已经以为万无一失,他甚至预见了这无良小儿谎言被戳穿后的懊恼与众人的责怪。赵承德只觉得,这场心理较量,实在是莫名其妙又荒唐。他只想赶快把这里的事解决了,然后跟师叔他们一道应对那魔神涂巫舍。 可是,赵承德所面对的魔神,显然不是直来直去的涂巫舍,而是内心设置着一个迷宫的小恶魔! 这个小恶魔,他小小年纪,却完全掌握了不同年龄段人们的内心,并且戏谑般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赵承德已经明白,不是所有小孩子都是天使,也不是所有小孩子都可爱。 这个小孩子,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且他只不过早晨自己的言行有些无礼,便被他逼迫至此,实在可怕。 他为什么要陷害自己呢?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无礼? 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赵承德想不明白,他自以为已经掌握了天底下所有人的内心,却偏偏栽在了一个小孩子的手里,毫无还手之力。 有时候,能害你的,往往不是那些时时刻刻被你盯防的、看起来会害你的人。而恰恰就是你认为人畜无害的、看起来温驯谦恭的,才能杀人于无形。 这个江湖尤其如此。 那小孩露出了阴毒的笑,他知道这场较量,赵承德将为自作聪明而付出代价! 他忽而横起手指,目光穿过众人,指着赵承德的鼻子,委屈巴巴道:“他还在撒谎!我的钱,就在他的怀里!刚才他装模作样射出去的那三枚铜板,就是我要给娘亲买药的钱!” 说着,他已泣不成声,在几个女子怀里尽情地享受着来自母性的爱怜。 赵承德一楞,随之悠然而笑,轻描淡写道:“你说那是你的钱,可天底下的钱都长一样,凭什么就说是你的钱?” 众人的目光来回在二人只见流转,只见那小儿忽然涨红了双靥,似极是羞赧一般,低着头,嗫嚅道:“我……我早晨用了那……用了给娘亲买药的小块碎银子……忍不住买了几个油饼……” 如此一来,众人更加相信这个小孩子了。因为小孩子该有的毛病,他非常巧妙地表现了出来,恰到好处。 小孩子,总是贪嘴的。这在众人看来本无可厚非。 那小儿又接着道:“所以……所以那些找零的铜板,都沾染了油渍!不信,你们可以问卖油饼的赵老伯,就是他给我找的钱!” 众人一齐看向一位老者,只见那老者犹豫片刻,却是点了点头。 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怎么还能记住早晨这么多来买油饼的人呢?只是他见这小孩子可怜,且又说的那么言辞凿凿,不像是撒谎,所以便认可了。 他这么一点头不要急,却是把赵承德唯一能洗刷冤屈的机会,就这么给点没了。 赵承德突然心中如同被一根尖刺给刺穿了。他呆怔地站在那里,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像个木头。 他已经明白了。他颤抖着手,伸进腰间的钱袋里。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分明多了几枚油乎乎的铜板! 而他的钱,根本没有油渍! 赵承德像是被人抡了一记重锤。他彻底懵了。他一回想早上的经过,忽然又是一颤抖。他已经明白过来,这几枚铜板是何时塞进他钱袋里的了。 就是在那小孩子玩闹似的、跑回来擂了他一拳的短瞬之间,那几个铜板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了他钱袋里。 也就是这么轻飘飘一拳,一个险恶的计划就诞生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这就是他所特意为他设下的局?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为何要这么做? 赵承德只感觉胸口堵着什么,几乎想让他呕吐。 他手中的钱袋,就这么被人给夺了去。众人一看,确实有几枚铜板上,沾染了大量的油渍。 而那卖油饼的赵老伯,也煞有其事地走过去,仔细瞧了瞧,顿时像是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说道:“这正是我早晨找给他的钱!没错,我的油,用的可是最好的菜籽油,跟其他家的油产生的沉淀物不同!” 赵承德心如死灰,但他突然间有些同情这个老者了。 因为他显然是个被人冷落的孤寡老人,以卖油饼艰难度日。这样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他怎能不抓住?更何况,他借此做了一回宣传。不光宣传了他的人品,还宣传了他家的油,他家的油饼。 很好。油很好,饼也很好。赵承德忽然感觉自己很饿,甚至有点想尝一尝赵老伯家的油饼了。 这时候,不知谁打来了一拳,侧面打在了失魂落魄的赵承德的左脸上。 赵承德顿时脸红肿了起来,他没有躲开,也根本躲不开! 束缚住英雄双脚的,往往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那些背后的冷枪暗箭。 但是赵承德不想做英雄,他只是想要警告众人,魔神降世,危险逼近。 可是他做不到了。 又一记重拳捶来,打在了他的鼻梁骨上,顿时鲜血长流,惨不忍睹。 可血是会让人兴奋的催化剂。它催化了众人的神经,激起了怒火,引起了公愤。 但赵承德败了。他根本兴奋不起来了。他败在了一个无名小辈手里,原因不明。 众人一拥而上,撕打着赵承德,他无力反抗。 他的灵魂似乎受到了重击,变得支离破碎。 这江湖上,什么卑鄙无耻、寡廉鲜耻的事情稀罕?不稀罕,比比皆是。人们喜欢热闹,也喜欢逞英雄。 这个江湖,向来是需要英雄的。 所以赵承德满足了他们,让他们心满意足做了一回英雄。 他不会还手,也根本没理由还手。 他还记得自己是正一的弟子,正一从来不对平民老百姓出手。正一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当做表率。 于是赵承德做了这个表率,所以他被打的遍体鳞伤也不还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一章 破碎 赵承德被群殴着,根本无力反抗。男女老幼齐动手,天大地大我皆有。此话不假。 很快,他就被打得不chéngrén形了。但是比起身体的痛感,心理上的重创似乎更强烈一点。有无数的玻璃渣,在切割他的心,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已被击碎。 赵承德在被打,那小儿在毒笑。笑着笑着就愈发狂妄了起来。 他赢了。没有人能跟他勾心斗角。 虽然他才十岁,但是已经掌握了全部人的心思。他该为之骄傲。 那一双阴毒的圆眼,阴恻恻地在赵承德身上刮着。他很想亲自动手去踩一踩正一弟子的傲气,但是他竭力克制住了内心的兴奋。因为他毕竟是个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 所以他当一个旁观者,一个可以见证人间悲哀的旁观者。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赵承德已经听不见声音了,他的感官都受到了重创,就连疼痛的感觉,都开始变淡。 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人的情感真的可以变淡,淡如水,淡如野兽。 痛苦超出了人所能忍受的极限,会变淡。情感也是。 如果他知道吴雪有跟他差不多的惨痛经历,会不会想和他喝一杯? 可是,他终不像吴雪,身边有善解人意的兰儿,有几个知心洒脱的好友。 赵承德此刻孤身一人,在狂怒的人群中间被围殴。 他不光感觉**上的孤独,也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孤独,让他几乎渴切地想跟人相拥。哪怕是李觉新也行。 在赵承德看来,李觉新突然在他心目中变可爱了。 起码他比较真实、理性、克制。 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你永远也不要低估人性的恶,也要心怀善念,相信人性的伟大。 研究人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是一个闪亮的天堂,同时也是个黑暗的地狱。 地狱。赵承德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地狱。炼狱。 痛苦达到了一定程度,再善良的人也会暴走。没有人的忍耐力,可以突破灵魂所能忍受痛苦的极限。 他一身墨蓝色的道袍被撕坏了,成了破碎的布条。他的头脸满是鲜血,头发散乱,同时被人揪下了几绺。 可是赵承德虽然被打个半死,但是他还没死。没死就想要反抗,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他的怒火便会把他燃烧,哪怕是燃烧生命,也在所不惜。 只见赵承德一只淋满了鲜血与灰尘的手,缓缓攀上了腰间的剑…… 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多闻天王,他一开始是信心满满地坐在城楼上,看赵承德如何说服民众,使其安然回城的。他的脸上挂着笑意,但是随着事情波诡云谲的进展,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逐渐难看了起来。 他惊愕地看着局势的变化,怎么也说出上话来。他的内功何等高强?就算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还是能听见场中的言谈之声。 可是他愈听愈不对,愈听愈觉得心寒,一种比涂巫舍喷出的冰雪还要刺骨的寒意,沁入他的心脾。 身为武林正派,一个名门正派,一个扬名立万的正派,又怎能教门中弟子做出这种令天下人不齿的恶事?竟然对一个小孩子也能下得去毒手!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突然转向了暴力。他怎么也想不到,赵承德竟然想要拔剑对着无辜民众! “哼,这小子举止无礼也就罢了,竟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多闻天王怒目圆睁,又想道,“可这小子毕竟是正一门的弟子,且我还在这里看着,若是就教他们把他打死,我岂不理亏?这是他们正一的事,我何不先制止他们,事后教正一门规伺候他?” 这般想着,多闻天王便纵身跳下城楼,平稳落在了城外。只是他没有立马去解救赵承德,而是想了一想,便提起了一股内力。 若是他再不出手,赵承德便会拔出他的剑,行大逆不道的恶事。 只见多闻天忽然打了个掌诀,面色一阵青白,又忽地厉声大喝,双掌一齐对着脚下的大地拍了过去。 顿时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四面八方倾泻开来,激起了千层气浪,众人顿时只感觉内心一震,身子骨立马瘫软了下来,而赵承德的剑,此刻已然出鞘! 只见一道劲狠的寒光闪过,却没有任何人受伤,因为他们已经被多闻天的掌力给震趴下,幸而保住了一条命。 “无良小贼!你还想当着我的面行凶么?!” 只闻一声冲天厉喝,多闻天忽地身形一动,只眨眼间就到了瘫软在地上的赵承德跟前,飞起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剑,揪起半死不活的赵承德,对着他的两颊就是几巴掌。 只是这几掌虽然劲力十足,但是奈何赵承德的脸已经变形,而且沾满了血污与灰尘,没有显现出他这几掌的威力来。 赵承德直被他打得七荤八素,但是还没晕死过去。他笑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极其蔑视、讥诮的笑意。 多闻天脸皮抽了抽,厉声道:“你这小贼,我原本只当你是心直口快,却没想到是蛇蝎心肠!” 那肇事者,那个小儿,也跟其他人一样,被多闻天一掌拍地,震的站立不起。见此变故,他原本的得意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惧,对绝对压倒性的力量的恐惧。 可是无辜挨了几巴掌的赵承德,忽然笑了起来,他还有力气笑。他当然有力气笑,因为他虽然半死不活,但是还未断气! 只见他鼓起了两腮,“噗”的一声朝多闻天的脸上喷去一口血,顿时他满脸就被血沫沾满。 那沾染了血的多闻天,神情极是骇人。只见他嘴角抽了抽,那是一张极其扭曲的脸。正如这个虚构的江湖,一样扭曲,一样病态。 忽然,他阴恻恻地说道:“我之所以还留你一条命,并不是怜悯你。你这等恶贼,不需要怜悯。你之所以未死,是因为我看在正陵真人的面子上,留你一条命。你且回到正一,好好接受门规刑法罢!” 在他的手里,赵承德就像是一只小鸡一般,任人宰割。 他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准备一掌废了赵承德的武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 绝境·救星 多闻天说着,缓缓抬起了一只偌大的大掌。他一只手揪着赵承德的衣领,一只手准备断他经脉,废了他的武功。 可赵承德丝毫没有服软,依旧是那种眼神看着他。鄙夷、轻蔑、讥诮全部在他眼里,在他满是鲜血的伤痕里。 多闻天是少林派的高僧,而且是整个武林的名宿,全天下人都对他恭敬有加,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何况还是一个无良小辈! 他睚眦欲裂,提着赵承德,就像是提着一只小鸡一样简单。他的生命,还有他的未来,都在他手里,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 可是赵承德不屈服。他虽然武功比不上李觉新,但是骨头绝对是一等一的硬! 笑问苍天,吾罪之有? 笑问苍天,匹夫无罪? 笑问苍天,道理何存? 若是这就是命,他赵承德认了,但是他从来都不认命!哪怕是死,也要骄傲的死! 赵承德忽然笑了起来,悠然道:“大和尚啊,我原本以为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可不想却也是与匹夫无异……我劝你这次回去,就离开少林吧,别辱没了星妙大师的名声!” 他竟然还能说话!竟然还能口出狂言!他竟然敢提星妙大师的名号! 此等狂子! 多闻天第一次这般狂怒,他闯荡江湖数十载,面对过无数敌人,但就算是敌人,也对他极为尊敬。但是这个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贼,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辱没名门正派的名声,辱没德高望重的前辈,辱没江湖义士的善心! 若是不除,必成祸患! 于是,赵承德成功的激怒了他,让他原本只是想废除他的武功的想法,转变成了直接将其毙命的决心! 于是,多闻天在左掌间凝聚了一股浑厚的内力。这一掌足以拍死大象,但是他此刻准备拍死赵承德,这个无名小辈。 有无数人,无数个所谓江湖豪强毙命于他掌下,唯有赵承德,是那独特的一个,因为他只是一个藉藉无名之辈。 身为一个小辈,能被这样一个成名已久的高人一掌拍死,莫非也算是一种荣幸? 赵承德绝不这么想。他只有恨,冲天的恨,如同烈火一般的恨! 这种滔天恨意,最多的还是对他自己的恨。他恨自己软弱无力,他恨自己实力不济,他恨自己不够恶毒! 面对多闻天的一掌,赵承德已经再无力气反抗。就是在这生死关头,他忽然释怀了,骨子里的傲气占据了他全部的身心,向天朗然道: “今日若未死,卷土定重来!今日吾若死,化鬼闹人间!!!” 他的戾气,已然冲天。赵承德狂放地笑了起来,凄绝不休。 多闻天闻言,顿时暴怒如雷。此子已然魔怔,若是今日教他活着,势必会成为人间一大祸患! 他已必死无疑! 多闻天如雷般厉声喝道:“你这个狗贼,洒家今日就毙了你!!!” 话音未落,他那石磨般的巨掌便忽地落下,朝着赵承德的天灵盖上拍去! 这一掌凝结了多闻天数十年内功之精髓,且速度奇快,赵承德性命顷刻之间便被这样一掌罩住,宛若一个小小的魔种,将要毙命于拥有神一般尊严与威仪的天王掌下。 他就瞪大了双眼,眼珠子快要跳出眼眶。可是,这一掌竟然没有想想象中那样落下。他的头还好好的,他也还没有死。 这是怎么回事? 多闻天的大掌,在离赵承德头顶不到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无法再动弹一下。 他忽而睁大了双眼,无比惊愕地看着旁边。 他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人。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到他身边,又是怎么仅凭着一只手,就抓住了多闻天的手腕。那只手不似人手,而像是野兽魔鬼的手。 那只手的力量强劲无匹,只这么一拿捏,便突然凌空抓住了多闻天轰然下落的手,让他挥不下此掌。 那黑衣宽袍的年轻男人,神情极是淡漠。他的眼睛是冰冷的,他的手也是冰冷的,只是不知道,在这样冰冷的外表下,有没有一颗炽热的心? 他好像是一阵风,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这里,并且横插一手,保全了赵承德一条命。 多闻天极为惊骇,赵承德也极为惊骇。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软弱无力的黑衣男人,竟然轻描淡写地就接住了多闻天满含深邃内力的一掌。 就是这么一个身着一袭黑色宽袍并且来路不明的年轻男人,从狂怒至极的多闻天手下救了赵承德一命。 多闻天眼皮跳了跳,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插手此事?!” 那黑衣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就好像表情在他脸上是多余的一般。 他淡淡道:“在下姓玉,名舞扬。久闻多闻天王大名,晚辈失敬。” 玉舞扬话虽恭谦,但手上的力道任未罢休。 玉舞扬这个名字,多闻天王听都没听说过。江湖上的前辈,尤其是德高望重、声名显赫的前辈,向来是没听说过晚辈的名字的。 多闻天怒喝道:“你为何要横插一手扰我大事?!” 玉舞扬眉眼微垂,那一双眸子淡漠的就像是清水,没有任何意味。 “晚辈不曾见过前辈,前辈更没见过晚辈,但晚辈向来是对多闻天王的赫赫盛名极为敬仰。只是不想,初次见到多闻天王,却是在天王痛下杀手之时……” 他的语速很慢,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很散漫。但就是这样一段不卑不亢的陈词,却令多闻天颜面扫地,汗颜无比。 多闻天竭力克制着怒火,因为他实在看不透这个名叫“玉舞扬”的人,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但就他刹那之间便接住了自己一掌来看,此子绝对非同小可。 他向来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但此刻他却满腹狐疑,面前这个黑衣男子怎么也教他看不透。 能以这样一种方式接下他一掌的,又岂是蝼蚁之辈? 他怒喝道:“你绝不该多管闲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 手下留人 多闻天又怎么听不出玉舞扬言辞里面隐含的讥诮之意?他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嘲讽,顿时脸上一热,大有颜面扫地之感。 他这样一个人物,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静敬仰的,又何时被人这样冷嘲热讽过?更何况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辈嘲讽。但就是这个小辈,却教他心有忌惮。 多闻天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谁,但你绝不该插手此事。” 玉舞扬闻言不禁一叹,有些无奈地说道:“佛说万物生,须靠仁慈良善。这小子后生犯了什么罪,竟然要教佛门名宿多闻天王震怒,想要痛下杀手?” 多闻天冷笑一声,说道:“这小子乃是正一门中弟子,可不料却是一个对平民百姓拔剑的狗贼。我派与正一同为武林正统,难道不该管教管教这等无良贼子么?” 玉舞扬没有说话,因为他的眼睛正在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人。一个信口雌黄的小儿。 他沉着眉眼,直盯着那小儿。此刻这小孩子全然没了先前那般锐气,从见到玉舞扬开始,他就开始动摇,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显然是相识的。 玉舞扬将目光从那小子身上收回,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管教门中弟子的事,该交给本门的戒律堂来做,多闻天王此举,岂不是有染指正一派戒律的嫌疑?” 他最后的一句话说的很慢,也很沉重,重的像是一块大石头,砸向了多闻天王的心坎。 多闻天王从震怒之中冷静下来。玉舞扬的话,完全提醒了他。 赵承德乃是正一五侠之中,位列老三的张纯陵的首席爱徒,如果自己今天把他毙命于自己掌下,岂不是将要得罪了他?江湖上又会怎么说?说他仗着武功高深便以大欺小,说他妄自插手正一派的门内事务,说他心狠手辣…… 个人名声事小,门派名声事大。若是他真的杀了赵承德,不光是自己得罪了张纯陵和正一,也是将少林派置于尴尬境地。若是两派以此失和,结果不堪设想。这两个武林巨擘,其间牵扯到无数大大小小的帮派和利益,若是因为自己激怒之下杀了正一的赵承德,触怒了正一三侠张纯陵,结果演变成了两派之间的矛盾,那时候岂不是要将整个武林全部被拉下水? 多闻天如此细细一想,赵承德是绝对不能死的,但是此子今日所做所说俱是极恶不赦,若是自己放任他去,改日他若是贼性大发该如何?若是他因此怀恨在心又该如何? 转念一想,多闻天便冷笑道:“此子的性命,我可以留下。但是,他品性低劣恶毒,留着他的武功也是无益!” 话音未落,他便又想将手掌朝赵承德拍去,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地方,转而向他背后的大椎穴拍去。 这一招,是要断了他全身经脉,让他再也练不了武,集不了内息。 大椎一穴,乃是人体命穴之一。轻则经脉受损,自此武功尽废,再也练不了武。重则是半身瘫痪,从此以后只能终身与床为伴,屎尿由人照料,生活不能自理。 赵承德凛然不惧,冷笑道:“大和尚放心,我就是瘫痪在床,爬也要爬过去咬断你的喉咙!” 听他如此阴毒言语,多闻天纵是再好的脾气也已暴怒。他额角的根根青筋暴起,原本青白的脸涨得通红。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怒火,因为就算是少林派四天王之一,也不敢与正一满门为敌! 而杀了赵承德这个看似无足轻重的小辈,却无异于与整个正一派为敌。 多闻天收敛了脾气,只阴恻恻地看着赵承德,冷哼一声,说道:“我就是断了你全身经脉,你又能如何?看在正陵真人和你师傅纯陵真人的面子上,我且留你一命,但你的武功,我收下了!” 说着,他双目之中横闪过一道厉色精芒,左掌便朝赵承德后背的大椎穴拍去。 这一掌的力道他拿捏的很好,既不能杀了赵承德,又不能让他太快活。若是下手重了,赵承德直接毙命。若是下手轻了,只能给他留下一点小伤,却不能借此一招就断其全身经脉。 好在多闻天对自身内力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想要废了一个小辈的武功简直易如反掌。 他原本已经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折中办法,那个黑衣男子应该无话可说。但是他却突然又横插一手。 只见玉舞扬突然出手,势若闪电掣空,惊若风雨骤降,手指攀在了多闻天的手腕间。 多闻天早有防范,只将一股内劲贯通在手上,心想:“你若是此刻来抓我手腕,必要被震的指骨断裂!”说道:“你武功虽然不错,但比起我,却也还是差远了!” 可玉舞扬并没有被吓退,他反而将手指搭在了多闻天王的手腕上,忽地用力一捏,五道不同的内力便各自从手指上倾轧向多闻天的手! 多闻天本想着会震断他的指骨,但不曾想他的手指间,竟然有如此庞杂的内力,一下子消弭掉了他的内力。 一个人的手指本很脆弱,但是玉舞扬的手指不同。他的手指修长优美,手掌不大也不小,明眼人能看出来,这一双手绝不是普通人的手。 他的手指虽然修长优美,但是更暗含着力量。这么优美的手,本该是牵着爱人的手,和谐美满地度过一生的。但就是在这双优美的手下,却有无数亡魂悲嘶哀嚎! 于是他们便这么僵持着--多闻天王一手提着半死不活的赵承德,一手定格住了,而他这只手,正被玉舞扬的五根手指死死捏着。 虽然他们都未动,但是多闻天与玉舞扬早已经是在暗中较劲,双方的内力都极其深厚,在二人的手与手指之间交绞着,直像那海平面下的暗流。 赵承德就这么被揪着,此刻他浑身剧痛难忍,之前因为激愤所致,却只感觉热血上涌,疼痛之感浑然不觉。而此刻喘息片刻,只感觉有万千嗜虫在啃咬着他的皮肤,他的筋骨。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就只剩一口气了。而那些肇事者们,早已经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城内。 毕竟他们之间这种较量,不是靠人数就可以比拟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四章 救人 赵承德费了半天的力,无端被黄口小儿诬陷,被众人残害不说,还没起到任何效果。而多闻天与玉舞焉没有多说一句话,便让这么多人乖乖遁走,实在是让他气闷。 可他心如明镜,他向来如此。尽管他这次玩心理战术被一个小儿击溃,但就众人的心思,还是了如指掌的。 当**的冲突人数超过两人或两人以上,并且局势开始蔓延甚至威胁到自身的时候,旁观者便不会再旁观。不信您瞧瞧,那些原本在一旁指点江山,最后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 多闻天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他那浑厚无比的一招,直接震碎了人们妄想继续观望的美梦,全部惶惶然退回了临江城内。由涂巫舍可能引发的风险由此化解。 可他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赵承德像似一条死狗,被多闻天一手揪着。而玉舞扬正与之暗里较劲。他的五根手指就这么捏着多闻天的手腕,而多闻天显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他虽然对这个黑衣的年轻人的内力感到有些惊愕,但这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内心。没有什么比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受到年轻人挑衅更加耻辱的了。 他驰骋江湖数十载,闯荡下的名声与尊敬,岂是一个小辈可比拟的?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可能先收手。 他们就这么僵持着,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在其他人见势不妙,纷纷逃遁之际,那个黄口小儿却像是木头一般定在了原地。 他稚童的面目上,露出了无比阴毒的神情,一双圆眼又忌惮又憎恨地瞪着玉舞扬。他一句话没说,却教这个小儿如临大敌。 可他就是挪不动一步。 多闻天冷笑道:“你武功虽然不错,但这事,你绝不该管!” 玉舞扬轻轻叹了口气,在他的脸上依旧发觉不了什么情绪,就好像他是一个跟世间万物无关的幽灵。可这样一个幽灵,为什么会顶着多闻天的威仪,冒险来救一个小辈? 一股冷冽的寒风从北边吹来,席卷了整个平原,顿时满目苍茫,潇潇雪雾似风卷幽帘般飞舞着。 那边,北边的雪原深处,必定又发生了什么。 多闻天见状,料想是涂巫舍的力量再次发威,便想速战速决,之后专心料理魔神一事。 而玉舞扬似乎要将这件闲事管到底了。他心知肚明,要从多闻天手底下救一个人很困难,关键这个人已经半死不活,无法协助他。而他也不打算跟他僵持下去。根据金织的情报,这次少林派下山追查火佛舍利下落的,乃是四天王其中的两位,多闻天与广目天。 而广目天随时有可能回来,玉舞扬并没有信心能从两个天王手底下安然逃脱,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他眼睛微瞥,瞟了一眼北边。那个面具人已经到来,虽然还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目的,但这里很快会变得不安全。 他们这么以内力比拼了一会儿,多闻天忽地怒喝一声,顿时一股醇厚的罡气四散开来,一股巨大的威压像是大山一般向玉舞扬倾轧过去。 玉舞扬神识一沉,顿时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浩浩荡荡的大海里。 多闻天脸上挂着冷笑,凛声道:“你一定要管这个闲事?” 他的语气已经极其严厉,有种莫名的威压蕴含其间。 玉舞扬轻叹一声,说道:“我向来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多闻天已经不再犹豫,他忽然仰天大笑,忽地一顿,眼睛里喷射出激怒的火焰,忿恨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知道,凭借着不知从哪学来的三脚猫功夫,与我底蕴深厚的少林功法,乃是天差地别!” 说着,他忽地一丢左手,赵承德顿时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冲翻,像是风中残叶,飘摇着滚出数丈,这教原本就受了重伤的他更是雪上加霜。他趴倒在雪地上,顿时雪地上晕染了一朵殷红刺眼的花朵。他有气无力地喘着气,已经气若游丝,再也动弹不得。 玉舞扬微微蹙眉,刚才多闻天手臂未动,却击飞赵承德的功法,正是少林最高深莫测的功法之一的意真波。而这个意真波,显然跟宇文泰所使出的不是同一个量级。 正待他这么想着,忽地感觉内心一颤,一股巨大的威压倾倒而来,玉舞扬暗道一声“不好”,便忽地感觉心跳漏拍两下,自己忽地激飞了出去! 只见忽然一道有形似无形的气浪冲轧向玉舞扬,横将他带了出去,其势犹如蛮牛直撞,而玉舞扬像赵承德一样败退数十步。可他毕竟不是赵承德,而且也没有受伤。 只见他身子在空中一翻转,便安稳落了下来,眉宇间有一丝讶异,喃喃开口道:“这就是意真波,果然厉害……” 多闻天并不感到奇怪,少林武功天下扬名,谁人不知?只是他较为诧异的是,这个小子在正面,且是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受了他一记意真波,竟然没有倒下。 他有些狐疑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而正是这个身着一袭黑衣的年轻人,像是一个百病缠身的病鬼一样,面色苍白,眼沉如海,嘴角间总是勾勒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凄凉。 没有人会怀疑,这样一个人是没有惨痛过往的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孤苦伶仃又病入膏肓的人,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这样的人,也根本不会再避讳什么。 只是他此刻并不太想走。因为他跟人已经约好了,要在此地等她。而他正因为此,恰巧撞见了这么个事。他并不是一个良善的人,正如他那双手给人的第一感觉一样,优美,却又暗含着数不清的杀机。越美好的东西,就偏偏越是致命。 可他却偏偏管了这件闲事。他如此说服自己:这只不过是为了打发等人时无聊的时间,一时兴起,从而多管闲事罢了。 赵承德对此却无比感激。没有人在受到这样的屈辱之后,会对解救者不感恩戴德的。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之前某种一直让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忽然像是镜子一般破碎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 意动如山 只要太阳还在升起,江湖就会一直持续。对于曾经的赵承德来说,他一直是个仰慕前辈高人的后辈,心里满怀着无限的希望和憧憬,就好像自己有一天可以跻身其中与之并列。 可是,这样的美梦毫无疑问,也毫无悬念的破碎了。他开始憎恶这个看似井然有序,实则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江湖。没有人会听身微者的发言。他们向来都是保持着笑容,说出一些口是心非的话,佯装歌德一切。这也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他心中一直坚守的某种信念忽然像是镜子一般破碎了。憎恶与痛恨盘踞在他心间,那是这世道的果报。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其改变,从内而外的改变。 如果是从前的赵承德见了,恐怕也会讶异与自己的改变。那些想法令他惊讶,但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实感觉到了它的存在。恨。 没有人在被人无端打了一顿还能保持微笑的,借此挞伐的都是可鄙者。他突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冲天的怒火堵在他心口,顿时吐出一口血。他无比疲惫,甚至想靠永远的休眠来逃避。逃避一切。什么都不想管了。 最可悲的莫过是真相只有一个人知道,但是人们都不愿意相信,他被人划为为异端。异端的下场都很惨。 他还记得那些人可憎的面孔,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他一双眼死死盯着多闻天,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他应该已经死了千百回不得超生了。 而多闻天也感受到了来自赵承德痛恨的目光,他心中暗自惶然,不由得念了一声佛号,心想:“此子身为武林正派的亲传弟子,竟然会如此恶毒!若是我今日真教他跑了,来日岂不是整个江湖的祸患?!” 可就算是一条半死的狗,也还是会有力气殊死一搏。赵承德感觉自己像是一条丧家犬。一个面对强暴世道毫无反抗能力的败犬。 他已经没有退路,任何人被他这样的眼光诅咒,都会惶惶不可终日。多闻天已经起了杀心,只是碍于有玉舞扬的阻挡,他不能立马手刃了这贼种! 玉舞扬站在他几步开外,被意真波正面轰击了一下,竟然没有倒地,这令多闻天怎么也没有料到。 他衣摆随风飘动着,神情淡漠得就像是白开水。他的目光透过漫天飞舞的雪雾,沉着地盯着多闻天,淡淡道:“多闻天王的意真波果然厉害……只是比之星妙大师,还是差远了。无论是心性,还是功法。” 多闻天与其他三大天王一样,乃是属于少林派独一类的护戒僧。但与之戒律堂的执法僧人不同,他们具有独立行使权利的特权,对外对内都占据着先发制人的高地。而戒律堂的僧人,只可维护内部的戒律。 如此一来,他们的脾气自然是不会太好。这些年下来,在他们手底下毙命的江湖宵小,更是数不胜数。 今天见同为名门的赵承德妄然对平民百姓行凶,怎可不怒?而玉舞扬从中横插一手,岂不是跟赵承德同流合污? 听闻如此狂言,多闻天的嘴角抽了抽,狂怒道:“小子猖狂!” 顿时一股气浪冲破弥漫的雪雾,凌厉地朝玉舞扬冲击而来。这一招远比之前他仓促之间施展的要强劲的多,玉舞扬自然不会与之硬抗。 意真波的最高境界,可驭体内之气脱出体外,出其不意,有意却无形,敌人根本无迹可寻。只着一招,就有无数江湖好汉命丧于此。只是随着那一道劲波袭来,拨开了漫天的雪雾,正是化无形为有形,这反倒让玉舞扬提前有了警戒。 他身子如若燕子一般蹁跹着朝边上掣出几步,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劲流,只是这时,一道黑影从那团雪雾之中飞速脱出,多闻天欲速战速决,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便突地一记重拳朝玉舞扬头顶砸来! 他的身躯如林间猛虎般扑来,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正是着刹那间,玉舞扬提了一股气,双手并举,硬挡下了多闻天的重拳。顿时一声闷响,紧接着一股劲浪轰散开来,原本弥漫不清的雪雾突然被破开,四散而逃。 那重拳之中的力量,像是大山崩裂的威力朝他倾倒下来,玉舞扬凝聚起来以做防御的内息,顿时散乱,他心口一沉,眉头惊愕地沉着。 正在此时,又是一记重拳,多闻天的左拳挥出,带着一股浓厚的杀意,一拳轰在了玉舞扬的肚子上,后者登时如一颗流星一般激飞了出去,只见他连弹带滚,飞出去数丈远,在幽幽停下。 多闻天收了拳,冷笑道:“对付你这样的鼠辈,又何须意真波?” 刚才他所使的,正是少林派最正宗的内功。他身负少林派多门武学,意真波只是其一。就算是他,对于意真波的掌握也不似星妙大师那般明透。整个少林,也只有他一人全然掌握了此玄妙的功法。因为只有它的创建者,才最能体会到奥妙。奥妙,自在人心。旁人只是以学徒的身份揣摩着,又怎能彻底明白一个创建者,一门功法的全部心意和内涵? 又是一阵冷风扬起,雪雾再次弥漫了视野。 多闻天来到赵承德的面前,阴影笼罩着他,像是不可逾越的大山一般。 他沉着阴鸷的双眼,神情冷肃,犹如冷酷的神明,接着缓缓抬起手,对着赵承德的头,毫无怜悯地说道:“我本想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这贼种邪魔入骨,已经无可救药。今日我便毙了你,改日亲自上正一山门请罪。” 他准备用意真波杀死赵承德,就好像害怕血沾染到他手上一般。 赵承德已经说不出话,他根本没有力气再说话,只是用那一双眼睛,无比讥诮又阴毒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多闻天。 他决心必死,而多闻天杀意已决。 另一边,玉舞扬缓缓起身,从雪地里爬起,拍了拍身上的雪。经受了多闻天正面一记重拳,他竟然被直接断骨碎心而死。 只这时候,从雪雾蒙蒙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人,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如此狼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 面具人的意图 风势愈烈,呼烈如刀。茫茫白雾弥漫原野,其间大雪嵯峨,蝶翼纷飞。 赵承德扑伏在雪地里,艰难地抬起脸,眼睛里满是阴毒和憎恶。他的肋骨已经被多闻天刚才那近距离的一记意真波给震断了,似乎伤到了肺叶。只要他呼吸一口气,那冷冽的雪沫便会像细小的刀片一般在肺里刮凌,奇痛难忍。 他的身体在冰冷,正如他此刻的心境一样。没有什么会比死亡更加让人恐惧,也没有什么会比面对死亡更加让人平静。他只感觉“自己”这一存在,唯有一具空壳,毫无支撑下去的粘合剂,他的灵魂。 他的恨意就像是这风雪一般,绵绵不绝,将恨欲狂! 多闻天不想再耽搁下去,便缓缓抬起一只手,阴沉着眼,宛若裁决人之生死的神明,居高临下道:“你如今已邪魔入骨,我此刻若是不除你,他日也势必会成为武林祸害……” 却不料,赵承德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戏谑的冷笑。他几乎不能说话,艰难地动了动嘴,嗄声道:“你不过是怕我今日不死,来日必会找上少林,找上你!你放心……无论我是生是死,都不会放过你们!我一定……一定会打碎……打碎……” 他已经说不出来了,胸口剧烈的疼痛已经超出了全身的疼痛,疼得他几乎快要失去理智。 多闻天听他极度险恶的话语,顿时心间骇然,心想:“这小子竟然有如此滔天恨意,实乃十恶不赦之徒!我若是念及正一情面不除他,他日他对我、对少林不利该如何?” 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理由,赵承德今日必死无疑! 多闻天冷笑一声,虽然心间有些惶恐,但对此却极为受用。一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将死之人,话说得越狂,就越是让人兴奋。 “我不会给你对我少林派不利的机会了……”多闻天淡淡道,“你忏悔吧,到地狱里忏悔吧,忏悔今生的恶事恶念,并且永世不得超生,在地狱的烈火里经受十万折磨吧!” 说着,在多闻天的大掌间,凝注了一道无形的内力,赵承德就这么阴恻恻看着他。忽然,多闻天将凝聚起来的内力一推,登时一股炽热的内力像是夏日流火袭来,其势磅礴,其力如潮。 只那么一瞬间,赵承德便感觉犹如巨石压顶,压迫着身体贴合在地上,怎也动弹不得。周遭的雪纷纷融化,可他的气息却已经凝滞。 死亡,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他眼前一黑,死亡便像是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无形的气流像是利箭一般刺破了浓厚的雪雾,极快极厉,如若雷劈电掣,直洞穿了多闻天的意真波,其势未消,又射向了他的肩头! 多闻天骇然失色,连连败退出了几步,可却已然躲闪不及。这一道宛若穿云利箭一般的无形气流,迅猛雷厉,如此仓促之间,怎可全身而退? 他怒喝一声,提起一股内力,在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圈罡气,此一招,正是少林派上层护体功法,金钟罩。可只闻一声破裂之声,犹如钟鼓欲裂,那空气利箭直接射在了他肩头,肩甲顿时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好在此前有意真波和金钟罩双重力量在前,消减了其九分力度,只击碎了他的肩甲,未伤及皮肉。即便如此,在多闻天的左肩上,赫然多了一个紫黑色的指印! 多闻天大惊失色,惊骇地看着左肩上留下的淤紫指痕,一双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惑,失声道:“这……这、这是……?!”对着那边的茫茫雪雾厉声大喝道:“来者何人?!只敢暗中放冷箭,不敢出来以真面示人么?!” 一声落下,如雷贯耳,整片雪雾里都在震颤着他的咆哮声。不多久,只见两个黑影在雪雾屏障里浮现,缓缓走上前来。 多闻天死死盯着那二人,只见那二人一道走出,其中一个便是玉舞扬,而另一个人,也是身着黑衣,只是在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凶兽面具! 那戴着面具的男人像是漫步一般,缓缓走到近前,语气间带着一丝戏谑之意,沉声道:“我当是少林派的哪位高人在此施放‘意真波’,本以为是星妙那个老家伙,没想到原来是多闻天王……” 他提到星妙大师名号,语气间似乎有些狂热,只是那个转折,却折煞了多闻天的颜面。 多闻天一见那人,脑海里立马想起了之前在少林山门内发生的盗宝**。 在那天晚上,少林派上下都在举行戒醮之时,守护火佛塔的十八罗汉便是败在了一个黑裳的面具人手下,并且盗走了火佛舍利。 据十八罗汉事后交代,那人武功奇高且驳杂,兼备江湖上所有闻名之派的武功绝学,是以分不清来路,就连真容也未得见。 一个神秘的面具人,并且掌握了不止正一、少林的武功。诸如正一门、少林派的江湖大家,上层武功乃是门内机密,非派内弟子不可传,传之且又不传世。所以江湖上虽有这些门派的武功流传,但无疑只是些鸡零狗碎,无法深谙其中上层道义。 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有什么样的目的?又是怎么学来的内门功法? 多闻天沉着眼,冷冷道:“你就是那时夜闯少林,伤我弟子,盗我法宝的面具人?” 那面具人笑了两声,声音极其低沉冷冽,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多闻天眉头紧蹙,喝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盗我派法宝?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少林内功?!” 面具人似乎显得很悠闲,朝便上的大石头上一坐,悠然道:“我们只不过是初次见面……不对……原来好像也见过……你问我这么多问题,该让我怎么回答你呢?让我想想……” 见他如此轻佻态度,多闻天顿时暴怒如雷,可是面对着这样一个极其神秘的面具人,在不知其根底的情况下,他唯有按捺着性子,查探虚实。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七章 面具人的意图(其二) 面具人在边上寻了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一只胳膊搭在腿上,像是一个满腹经纶的老先生在对着弟子讲学。 “该从哪说起呢……”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悠悠道,“你的问题有点多。” 玉舞扬像是侍卫一般,驻足在他身边,眼睛冷冷地瞥着他。 白雪扬起,北风悲鸣。 此前在玉舞扬被多闻天一圈击飞之时,却忽闻耳畔传来一声。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他闻之色变,骇然回头,却见到那面具人像是幽灵一般,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 “好狼狈啊……玉爵爷。”那面具人背负双臂,像是一个散步的老大爷,无意之间走到了他身边。 玉舞扬默然不语,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冷冷道:“你不是该去见见你的小宝贝了么,又怎么会在这里?” 面具人一怔,随之想起了他所说的那个“小宝贝”,正是“涂巫舍”。 他怡然笑了笑,说道:“我只是突然改变了主意。你也看到了,那个涂巫舍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在没有火佛舍利的作用下,独自释放出了被束缚的力量,实在是让我有些惊讶……” 他有所不知,那涂巫舍之所以会有让天地色变,寒冬倾覆之力,完全是因为吞了张三的缘故。人类的情感,才是它的力量源泉。 玉舞扬并未将自己所发觉的告知这个面具人。他们都在互相利用,对彼此都留有一手。 面具人一双透露着狂热与阴鸷的眼睛转向玉舞扬,说道:“那么……这次少林来的是哪两位天王?” 玉舞扬淡淡道:“广目天王与多闻天王。” “原来是他们……”面具人朝那边缓缓走去,接着道,“是有些棘手的敌人……” 玉舞扬说道:“不止他们。” “哦?还有谁?”面具人带着笑腔问道。 玉舞扬说道:“正一的张正陵。” 面具人停下了脚步,笑道:“想不到正一也是被少林拉下水了……”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玉舞扬一双眼睛盯着面具人的背影。 他笑了一阵,说道:“此话不假,你猜得很对……” 面具人转而说道:“那看来,能让玉爵爷如此狼狈的,看来正是那个多闻天王了……” 玉舞扬冷笑道:“你知道?” 面具人又朝那边靠近了两步,缓缓抬起了头,可以听到他的鼻子隔着面具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悠然道:“他们每个人的力量我都牢记于心,又怎么会分不出?” 他蓦地然回首,转而说道:“你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或者说,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一个正一的弟子,而冒着风险跟多闻天敌对……玉爵爷!” 玉舞扬看着他的眼睛,冷冷道:“你会突然转变态度,我难道就不能偶尔发发善心?还有……”他神情间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别叫我玉爵爷!” 面具人哈哈一笑,说道:“瞧我,我又忘了,毕竟叫顺嘴了……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玉爵爷,那就是你的妹妹!” 玉舞扬定了定心神,又重新恢复了平淡如水的姿态,冷然道:“现在,你要干什么?” 面具人抬起头,一双眼看向赵承德的方向,阴恻恻道:“我们虽然算不上朋友,但好歹也是合作伙伴。既然你想帮那个正一的小子,我就帮你一把……” “咦……”面具人惊疑一声,忽而笑了起来,问玉舞扬道:“你感觉到了么,有股庞大的威压……” 玉舞扬怎能不知?但见他们身前的雪花顺风飞扬,但到了一处,尽皆化为雪水,蒸发成白茫茫的雾气。 面具人说道:“意真波啊……”他冷不丁地笑了一声,极是冷淡,说道:“想不到只是为了杀一个小辈,就用上这等招数,真是一点活口都不留啊……也对……这就是他们对所谓邪魔外道的一贯态度罢了……” 玉舞扬冷冷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面具人笑了两声,喟叹道:“你还是这般倔脾气。就算是你,要想对付多闻天也不是件易事。更何况,这里感受不到广目天的气息,也不知他何时会赶到这里。到那时,你有信心能同时对付两个天王么?” 玉舞扬一怔,哑口无言。 他盯着面具人的背影,心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玉舞扬太了解面前这个人,他虽然看似疯癫不羁,但心计、城府实也是极深,无人能及。 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要把少林和正一的矛头指向“他们”,而他暂时可以超身事外。 但面具人言之凿凿,时间一刻也耽搁不起,遂由他去了。 于是,便有了之前那一幕。 此刻,面具人面对着少林派远近闻名的多闻天王,竟然一抖衣襟,欣然坐在了临近一块大石头上。 “该从哪里说起呢?”他像是自言自语道,“你的问题可真是有点多……” 多闻天竭力压制着怒火,他眼睛扫视着面具人,又扫了一眼玉舞扬,果然如玉舞扬所料,他把他们当成是一伙的了。 他心想:“他们皆是武功高强、来路不明之辈,我且要防范涂巫舍,又要对付他二人,岂不浑身乏术?广目天怎么去了这么久,他在哪?” 面具人没有理会他,甚至也根本没有看他,似乎不需要看,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幽幽道:“你问我是谁,我们应该见过面的。很遗憾,我长得奇丑无比,不好意思示人。至于武功嘛,我只要琢磨琢磨,不就懂了么?” 多闻天一楞,他这么说,等于是没说。心想:“我们见过的……”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脸戴面具的男人究竟是谁,听他声音也极为陌生。 多闻天阴沉着双目,说道:“你刚才所使的功法……” 那面具人说道:“啊,你说的是刚才那你肩甲打碎的那一招?” 他忽然抖了抖肩膀,冷笑道:“你怎么能看不出来呢?那正是你们少林派最为骄傲的意、真、波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 面具人的意图(其三) 面具人眼睛里带着讥诮之意,朗声冷然道:“那正是你们少林派,最为骄傲得意的开山名作,意、真、波啊!” “你这贼子!” 多闻天忍不住骂道,“意真波自从星妙大师开创以来,只亲自传授了不到五人,你是从何学来的?!” 面具人冷冷笑了一阵,淡然道:“我也说过了,少林武功并不难体会。只要我有时间,天底下所有武功都可以为我所用。不过……恰好我有的是时间。” 多闻天虽然暴怒如雷,像是一头猛兽一般匍匐、低吼着,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面前这个面具人,他对于“意真波”的理解,似乎还要在他之上! 意如其名,大多数修习了意真波的人,只能做到将内力凝结在体外,以波的形式击震出去。但这个面具人竟然可以高度收合、压缩自己的内力,将其收束成一道手指般粗细的内力之箭。这样无异于将使意真波更快,威力更强! 如果刚才不是多闻天先以意真波和金钟罩抵抗,自己恐怕已经被击穿了左肩! 仰观天下,星妙大师传授意真波的人,只有少林派内部的五位高僧,而那五人已经有的圆寂,有的垂垂老矣,可他从来都没听说过意真波还有这样一个人学过。 他到底是谁? 难道是其他四位同门曾传授过意真波给外人么? 多闻天不禁冷汗直流,若事实真像他所猜想的那样,那少林内部无异于出了叛徒,而且这个叛徒还是个名满天下的高僧! 面具人阴冷地看着他,只是冷冷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你这只能是无谓的担忧。” 难道不是? 多闻天打量着那个面具人,他似乎时间充裕,显得极其散漫。 面具人又接着道:“我曾经跟一个少林派的高手交过手,法号嘛……好像是叫惠心……” 多闻天惊疑道:“你跟惠心大师交过手?” 面具人悠然一笑,说道:“那应该是很久以前了吧……当时我跟他斗了半晌,也未曾分出个胜负。他说了一番佛理之类的屁话,劝我改过自新……” 他冷冷笑了两声,以一种阴寒又自嘲的语气说道:“不过嘛……我早已经病入膏肓,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神,也已经救不了我了!所以,我们便又接着斗起来。可这一次,我败了。我败给了他压箱底的意真波。之后……就如同你看到的,我也学会了这门功法,甚至比惠心大师当年所展示的还要强!” “怎么可能?!”多闻天吼道,“你不过跟他交过手而已,只三招两式,你便能学了去?!” 面具人冷笑一声,森然道:“意真波虽然精妙绝伦、晦涩难懂,但我只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这门功法,自然不会被少林派内部的条条框框所束缚。我败逃之后,便开始钻研惠心施展时的动作。一开始比较艰难,但只要细细想一想,其中奥义便不难理解……” 他的话语就像是从地狱的深渊传来的一般。多闻天骇然失色,想来他穷尽半生来琢磨意真波,但仍旧有大片迷雾没有拨开,只现其形,未解其意。 而意真波,重在“意”字。 其中奥义,何等玄妙艰涩?可这个面具人却轻而易举地领悟了,并且可以做到连他都不能做到的--将内力凝聚成“束”。 这样的“穿刺型”意真波,无疑会使其威力大增,是“扩散型”的意真波所不能比拟的。 星妙大师所创的意真波,乃是扩散型。扩散型意真波虽然范围极广,但如此一来,力量必然有所衰退。而穿刺型的意真波,虽然无法做到集体打击,但是速度更快,威力更大! 若是他想杀一人,除非那人的速度要快过他,不然势必会被洞穿而死。他究竟能有多块多猛?多闻天左肩碎裂的甲胄便是证明。 “怎么可能……” 多闻天只感觉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门绝世神功,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可笑的方式,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学了去,甚至比原先的还要强! 面具人笑了两声,淡淡道:“原本只靠自身的力量,是绝不足以彻底领悟这其中奥义……” 他换了一个语气,一道冷冽的目光从面具后射出,森然道:“只不过……我恰好也会正一门的某种内功。有了正一门的内功,正好可以弥补意真波无法收束起来的缺点……” 多闻天忽地一颤,他被那面具人的目光盯得不由得凉意入骨。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这人竟然连正一门的独门内功都学了去。他到底还有什么学不到? 难不成,他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么? 面具人喃喃道:“苍岚叠起,波澜诡谲。鹘鹰携月,云动霞归……我原来并不太理解这段话的内涵,只能浮解表面上的意象。但有了少林派功法的帮助,一切都似乎不难理解了……” 面具人说的那段话,实则正是正一门内功绝学的浅评。 多闻天只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面具人,这样一个能纳百家之长,祛除百家之短的高手,恐怕百年内难再出第二个! 而他并不是潜入偷功,只是跟不同门派的人交手,便自行理会了不同门派的武学的奥义。 一个人,一个练武的人,就算是有名师指点,有金经傍身,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完全领悟一门功法。而这个宛若神明一般的面具人,竟然只是跟别人交手时观察几眼,便记在心里,纳为己用。 试问天下又有何人能做到? 多闻天再也无法定下心来,惶恐至极地说道:“阁下到底是谁?何必遮遮掩掩?” 面具人悠然一笑,对于多闻天态度的转变,他似乎很满意。 “我说了,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江湖上从不曾有我的名字,也不曾有过我的存在……但往后嘛……说不定哪天我心血来潮,就想要将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全部捣毁呢?” 面具人微微颔首,那一双眼睛隔着面具,却是无比阴森。 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弥散开来。 没有人怀疑这样一个人会说假话。 他似乎没有必要说假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六百九十九章 折瑶峒秘闻 他说的话像是开玩笑,但是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尽管他说得语气有些孩子般的戏谑,但多闻天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而上一次他有过这样的压迫感,还是在很多年前,面对一个女魔头的时候。 他有种感觉,面前这个看似神神叨叨的面具人,将来定会是全武林,乃至全天下的公敌! 可就算他身加全天下门派的武功绝学,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所有人么?绝对不能。如今中原五派八脉,皆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名门正派,其间高手无数,又有多少不出世的大魔头、老妖怪?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是这小子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有胆气与全天下为敌! 可是他话语间虽然略带戏谑,但那种笃定、自信的态度从何而来?这只是他口出狂言,还是说,他有与全天下为敌的底气? 他的底气来自何处? 正代多闻天迟疑不决之时,面具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悠然道:“若是我说的没错,持国天与增长天此刻还未从那北海折瑶峒回来吧?” 多闻天闻言一愣,心想:“此事乃我少林的机密,他怎的会知?” 而面具人似乎不想被人开口提问,便自行答道:“那是因为……折瑶峒三峒主,就是我杀的……” “什么?!”多闻天惊异道,“是你杀了折瑶峒主的弟弟?!” 面具人阴恻恻笑了一阵,身子随之微微颤动着,喟叹道:“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因为……” 面具人龃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于是干脆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可能是他自己不想活了吧……” “你这疯子!!!” 多闻天骇然已极,心中似有一口大鼓擂动,教他难以安神。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起武林名宿暴毙奇案,肇事者原来在这里,就在他面前! 他是不是一个疯子?如果他不是一个疯子,那为什么会全天下乱跑,只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杀人? 那北海折瑶峒,乃是五派八脉中的北一派,分为二十八峒,其中三峒主正是折瑶峒峒主的弟弟。 众所周知,折瑶峒主独孤凡圣,乃是个武功奇高的江湖名宿。他对于功法造诣颇深,有一套自己的功法路数,一手“北海溟鸣掌”据说早已经练至登峰造极的境界。在北地,更是被人尊称为“半圣”。而作为他的弟弟独孤凡烨,乃是折瑶峒仅次于其兄长独孤凡圣的高手,人称“折瑶小仙”。 就是这样一个闻名遐迩、当世无双的高手,在半个月前突然离奇横死。他死在了一处别院里,没有目击证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而他的死法颇为怪异,他是被折瑶峒的独门绝技,也就是“北海溟鸣掌”杀死的。身中此掌的人,据传言并不会立即便死,而是封闭全身的经脉,气血淤堵而死。 所以死者面目会非常可怖,身体经常呈现出紫黑色,像是中毒了一般。因此江湖上经常会误解其立派之本,怀疑是将掌力养毒,使人中毒而亡。正因为此,有很多死者都被人认作是使用毒类的门派所害。实则不然。 独孤凡烨的死,像极了被峒内之人所杀。此乃羊窝藏狼,引起了折瑶峒上下的警觉与恐慌。峒主独孤凡圣更是下令封锁全峒,直到纠察出这个残害同门的叛徒为止。 此事在北地引起了轩然大波。正因为此,作为友帮,折瑶峒书信一封,请求少林派相助。于是持国天王与增长天王这才前往北境,一探究竟。 只是,直到听了面具人的自白,多闻天这才明白过来,独孤凡烨并不是被门内叛徒所杀,而是被此人所害!只是他们都误以为会“北海溟鸣掌”的,唯有峒内的人,所以才会理所应当地怀疑起内部之人。 多闻天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长流,森森然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面具人冷冷一笑,说道:“我承认,独孤凡烨就是我杀的。” 多闻天死死盯着他,狐疑道:“你也会北海溟鸣掌?” 面具人淡淡道:“此功没什么过于玄妙的东西,只要把握好将内劲打入敌人体内时的分布就行了。思来玄妙,学来极易。” “你喜欢偷学别人的武功,再用别人的武功打败他们?” “偷学?”面具人冷冷一笑,“我是光明正大的学,怎么能算是偷学?只是我确实很喜欢用他们杀人的手法,来杀死他们!” 说来讽刺,那些死于面具人手下的武林高手,到头来不是被更强大的敌人和功法打败,而是被自己引以为傲的独门绝技打败。 听他这么说完,担忧的又何止多闻天一人?在不远处一直静默沉思的玉舞扬,也是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多闻天必然明白,他要想多付这么多高手,必然会有帮手。而我们虽然与此事无关,但势必会被牵连进去……” 你真是打了一手好牌啊。玉舞扬瞄了一眼面具人,无奈地想。 正在他瞥着面具人的时候,他忽然冷不丁地扭过头,以一种命令式的语调对玉舞扬道:“好了,故事也说完了。正一门的小子,你就带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你们的事了,我想独自赏一赏这雪境的风景……” 玉舞扬微微蹙眉,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带他回去?” 面具人悠然一笑,说道:“他不光受了皮外伤,还吃了一记意真波,已经是内外皆损。若是这小子留在这里,必死无疑。正好,你们的玄武一组还少两人吧?这小子本是正一门人,成分也算不差,就让他加入玄武组罢。至于另外一人……你们再另寻他人好了……” 玉舞扬蹙眉冷声道:“我们内部选人一事,还需你一个外人过问么?” 面具人拍了拍脑袋,苦笑道:“我果然是发号施令惯了……” 多闻天在旁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我们?什么是玄武组?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组建这样一个队伍,所为何事?但他根据面具人和那黑衣男子的话,可以揣测点端睨。他们似乎不太像是从属关系,更像是一个关系不太好的熟人。而这一点,也正是玉舞扬想对多闻天暗中表达的隐晦的含义--他们之间并没有关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章 赵承德的去处和“他们”内部未解释的关系 尽管玉舞扬出言反驳,但他心中暗藏的意思,已经被面具人揣摩透了。玉舞扬是个何等的大魔头?又怎会突然转变心念,变成了大发善心的好人了?他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手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玉舞扬之前一直在观察赵承德这边发生的情况,包括他被人误解,被人痛殴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他明白,若是赵承德还手,这些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哪怕人比较多。更甚者,他有实力能在多闻天手下全身而退。 玉舞扬看人一直很准。他揣摩透了赵承德的境况--他虽身为武林正派正一的弟子,但已经没有退路可寻。就算是他回到山门,也必定会成为一个武功尽失,下半辈子要靠他人扶持、端尿的废人。 这个江湖,是不养活废人的。 所以他出手相助,为了一点点自己的私心。正如面具人所言,他们中间的玄武一组,还没有组建完成。赵承德的到来无疑将会成为他们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面具人看得很明白,他似乎也喜欢管一管这样与己无关的闲事。而更教他振奋的是,赵承德在面对强权之时的气魄。那个不惧生死,就算是枉死,也狂言要化成厉鬼祸害人间的赵承德,很对他的胃口。 他向来不喜欢祸害,无论是祸害自己,还是祸害他人,面具人都不是太喜欢。可他似乎很喜欢赵承德,在这个受唾弃和屈辱的少年身上,隐隐约约发觉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面对所爱之人却无语凝噎的自己;那个面对王侯将相却贱如草芥的自己;那个无法面对爱人离去,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自己。 在你无力的时候,在强权面前也是错的。这个扭曲的江湖,弱小毫无疑问会是一种罪。如果你想改变,想要照顾周围的人,唯有先顺从,积蓄力量,直到有能力爆发,将理想实现的一天。 面具人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天。 他缓缓从大石头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淡淡道:“好了……闲话也已经说完了。你们先行离去吧……” 多闻天怒目而视,呵斥道:“无论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迟早会被整个武林群起而攻之!你这朵浪花,可没有能力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面具人冷冷一笑,凌厉的目光穿透了漫漫雪雾,悠然道:“也许正如你说的那样,也许会是其他怎样……这变幻莫测的江湖,谁知道呢?” 在他们说话间,玉舞扬便扶起昏死过去的赵承德,突然对一边的一棵树冷冷说了一声:“她来了么?” 这时候,从那树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先前那个恶毒的小男孩。可是令人讶异的是,现在的他一扫之前那对待赵承德时的恶毒、阴冷的态度,像是一个符合年龄的稚童一般,羞赧一笑,对玉舞扬说道:“玉哥哥,姐姐还没来呢,你与她没有约好么?” 如果你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一个小恶魔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可人怜爱的小天使。 玉舞扬绝对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小天使,只冷冷道:“那为什么你先来了?还有时间污蔑别人?” 他指的正是此子先前满嘴诳语,致使赵承德走投无路的事情。 那小童乖巧一笑,满脸透露着可爱的稚气,可这样会令所有大人心满意足的笑容,却只教玉舞扬觉得作呕。 “我怎的是污蔑呢?这贼子不光对我心怀不轨,又是正一门人。玉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吧,正一门同是此次**的调查参与者,除掉一人,岂不是对我们有利?”他笑道。 玉舞扬不想听他花言巧语,也从来不听任何人的花言巧语,只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离开此地了。” 见玉舞扬扶着赵承德,那小童神情间突然闪过一丝阴毒,只刹那间,那种神情又不见了,笑问道:“玉哥哥要带他回去?” 玉舞扬淡淡一笑,说道:“你应该听到了,他将会是玄武组的人。以后,我们就是同道中人了……” 他语气很沉,沉得像是深海。那小童何等机敏,又怎能不解其中意味?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动歪心思! 可他怎能安之若素,看着自己迫害的人加入他们?如果赵承德醒来,岂不是要用尽办法,也要对付他?他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自然不会就此罢手,心里盘算着:“你就带回去吧!我找个机会将他杀了,你又能如何?” 没想到,玉舞扬却低沉着眼,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回去之后,最好消停一点……我对任何人,包括对小孩子也没有耐心。” 话音未落,只闻一声讥诮的女声忽然传来:“哦?不知舞扬大哥对我,有没有耐心说上一说呢?” 只见一道白光闪动,一个披着白色狐绒斗篷的女子翩然落下,冷冷地看着玉舞扬,嘴角还挂着一丝柔媚、讥诮的笑意。 那小童见了女子,立马飞身扑了过去,哭腔道:“好姐姐,好姐姐,你终于来了,我……我差一点……差一点可就要遭人毒手了!” 那女子搂着小童,柔声道:“晴儿莫怕,姐姐来了……” 玉舞扬见了,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个恶毒无良的孩子,必然有一个极为纵容他的长辈。反之不同。人究竟有没有天性?本恶或者本善?抑或该当用教育论探讨?那为什么有些例子,始终没有让人找到答案?光会理论分析没用,那是白痴才会宣扬的座右铭。 在这个江湖上,只有傻瓜才会想到要去讲道理。玉舞扬明白,面具人也明白。如果讲道理真的能通达天下,那这个江湖早已经成了极乐世界,何须佛理与道义?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寒芒,盯着玉舞扬道:“我希望,此事就此揭过去……” 她的语气很冷,就像是天底下所有爱护自己的孩子、弟弟的母亲和姐姐们一样,不容人质疑与侵犯。 玉舞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随便你。我很忙,没工夫去揭下陈旧的日历。” 说着,他就扶着赵承德,对那女子说道:“我先行一步,此地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你们也快回去……” 那女子瞥了瞥赵承德,说道:“有什么要紧事么?” 玉舞扬说道:“玄武组,现在是时候组建了。” 他的意思已经传达到,没有必要再停留。说着,他便身形一动,像是鸷鹰一般,带着赵承德朝城内掠去。 多闻天见那女子到来,暗自思忖片刻,心想:“莫非这也是他们的人?他们中间竟然有这么小的孩子?” 他看向那孩子,正是先前指出赵承德流氓行径的小童,看着那脸色阴晴不定的孩童,多闻天只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计划好的阴谋当中。 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心想:“广目天王究竟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到来?张正陵又怎么回事?去北边打探一下消息,居然要这么久?” 他有种独木难支的无力感。尽管他依旧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但人本能的在面对未知事物时会感到焦虑、恐慌和猜疑。 这里能对他有威胁的,无疑只有那面具人一个。而这种威胁,也只是来源于那副面具带来的神秘感。 他们真的见过么? 面具人说道:“你一定在想,为什么广目天为何迟迟不到……” 他忽而冷笑了几声,摊开双手,悠然道:“那是因为,广目天,也已经被一些麻烦的事缠住了……” 面具人看向那白斗篷的女子,还有那个阴毒的小孩,悠然道:“我说的没错吧,白虎组的未央姑娘,晴儿小朋友?” 闻言,那女子微微蹙眉,只是她的脸依旧躲在宽大的兜帽下,教人只能依稀窥见那阴影之中的怨毒之色。 面具人很明白,语言是一种很奇妙的媒介。它能传达明确的意义,也能通过暧昧的表达方式来混淆视听。 他这么说,根本的目的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少林派和正一门的视线,转移到他们身上。不言而喻,只要你上了贼船,又岂能轻易下船? 而多闻天也是这么打算的。无论如何,此次**结束,他都会立马回去禀报宗门,立即追查“他们”,还有面具人的身份。 那个被面具人称作“未央姑娘”的少女,倒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不希望与你再有瓜葛。” 面具人笑了两声,喟叹道:“还真是世情凉薄,我们好歹也算是有些渊源……嘛……也罢,随你好了。” 说着,那白狐绒斗篷的女子,便抱起那名叫“晴儿”的小童,身形一动,像是雪中白狐般矫健多姿,很快他们的身影便隐匿在了远处茫茫的雪原里。 待他们都离去后,面具人这才缓缓回过身,面对着多闻天,说道:“好了,这些琐碎之事,就不劳烦天王费心了。” 值得一提的是,赵承德经历了此番变故之后,从此销声匿迹。但是江湖上突然多了一个“李承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 两难 待玉舞扬携将欲半死的赵承德火速离去之后,那个被叫做“未央姑娘”的少女也抱起晴儿离去。 此刻北城外唯独剩下多闻天与那面具人了。虽然旁人已离去,但正是这样面对面的境况,却更教多闻天感觉到来源于那面具人身上的肃穆、偏执、压抑的气氛。 风雪如棉,轻呼柔啸,面具人站立在北边,一言不发地盯着多闻天,像是一尊冰雕。而多闻天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觑向他,却教雪穗迷了眼睛。 待他再睁开眼,那原本在几丈开外的面具人,已经像是一阵风一般来到了他面前。 多闻天警惕地退后两步,可面具人却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或许他很不喜欢在别人未经注意的情况下杀人。正如他之前所杀过的人一样,他希望他们都可以直面他而死。 “你盗了我少林的火佛舍利,意欲何为?”多闻天冷冷道,可是他的心口却在狂跳。“难道不是用在涂巫舍身上?” 面具人并没有隐瞒,淡淡道:“那个小家伙已经苏醒,也获得了令我意想不到的力量,看来我暂时得先替你们少林保管一下火佛舍利了……” 若是按照平时的多闻天,他听到这样无礼又霸道的流氓言辞,必然会暴怒不已。但此刻他却犹豫不决了。他似乎隐隐察觉了面具人此行的目的。 漫天飞雪,北风呼啸,千里平原冰雪覆盖,透露着萧瑟之意的洁白。 没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更适合让一个享誉江湖数十载的高手永久沉睡下去的了。 多闻天厉眉微蹙,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游移不定之色,说道:“你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唤醒涂巫舍?” 面具人轻笑道:“那只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你还有其他目的?”多闻天紧接着问道。 面具人却显得不急不躁,说道:“我的目的有很多……多到我数不清。但我此刻突然想在我的行程表上再加一项。” 多闻喉结动了动,艰涩地问道:“加什么?” 面具人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想让你像折瑶峒的独孤凡烨一样,被自己人杀死!” 多闻天闻言身子不由得一颤,一个由面具人的陈词而揭发的阴谋在脑海里瞬间形成。 “你想要在这里杀我?!”多闻天嗓子里似乎堵住了什么东西,沙哑的嗓音里透露着惊慌与诧异。 面具人蓦地冷笑一声,那阴恻恻的眼神落在多闻天身上,就像是刀片一般寒冷锋利。 他并没有否认。 这是一个绝妙的计策。若是少林派的多闻天王命丧于此,而且还是死在少林秘传功法手下,他们最会怀疑谁? 只有一个人,陪同多闻天王一同下山执行任务的广目天王! 如此一来,广目天必会被控制,饱受派内的戒律酷刑,少林同时失去两个护法天王,实力必损。更甚者,整个少林派陷入内乱,好教外敌有机可乘。若真是那样,立于江湖两个甲子的庞然大物--少林,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多闻天不禁脊背发凉,恐惧笼罩在他的头上,让他像是一块木头一般定住了。 “不能……绝不能!”多闻天心中百感交集,“若真是那样……我岂不是成了少林千古罪人?!” 当无路可走的时候,唯一的选择恐怕就只有奋起反抗。 就在他极为惶然之间,面具人缓缓抬起了手,就连他的手上,也戴着一副黑色的铁骨手套。似乎除了那一双阴怨如地狱的眼睛,他不愿意多向这个江湖多展露丝毫关于自己的心志。 他横开手掌,正对着多闻天,冷冷道:“鉴于你们少林派并不会穿刺型意真波,那我就用你们习惯使用的扩散型意真波好了。” 接着,他又补充道:“我会给你留一个全尸,只用意真波震碎你的内脏,好教他们给你塑造一个泥胎金箔之身,留供后人瞻仰……”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多闻天突然想到了一点,于是立马说道:“你此行此举就是为了挑起我少林内乱?” 面具人微微一怔,说道:“正是。” 多闻天悠然一笑,说道:“可是你忘了一点。” 面具人依旧抬着手,有种莫名的威仪在其中,怔怔道:“忘了什么?” 多闻天戏谑一笑,说道:“你忘了少林派除了星妙大师,只有五个人会意真波,而广目天王,修炼的完全是少林另一路功法。今天你若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杀我,岂不是闹笑话?难不成是我自己用意真波,杀了我自己么?” 闻言,面具人忽然呆怔住了,那一只抬起的手,此刻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陷入了两难的尴尬境地。 良久,他收回手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我这倒是疏忽了……可恶……可恶,这些名门正派真是麻烦,师从同门,但所学武功却完全不同……” 多闻天稍稍松了口气。他唯一忌惮的,就是那出自于少林派,却与之意同形不同的独创的绝技。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只要这个面具人不使用穿刺型意真波,自己就完全可以打败他!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个面具人虽然强横无匹,但似乎对于情报工作没有做好。他并不知道,除了多闻天和惠心大师以外,那其他三个星妙大师亲传此功的少林弟子,究竟是哪三个! 所以,他连这门功法都不能使用。 面具人从自我的尴尬圆场中抽出身来,转瞬间,又恢复到了那种冰冷又阴沉的态度。 面对尴尬,所有人都会尴尬。而一个能这么快从尴尬里脱身,并且能很快转变态度的,一定经历了很多尴尬。足以颜面尽失的尴尬。 他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我就……” 面具人思考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多闻天会什么武功。他似乎对少林派的人员情报知之甚少。 “可恶……这次回去,一定要教他们帮我查一查……” 如果面具人非要杀多闻天,只能以自己的手法,而这与他的目的相背。面对着唾手可得的猎物,面具人似乎像是面对着一只无刺的刺猬,但却心里只是习以为常地忌惮满是刺的“刺猬”,不知道怎么下嘴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我若是不杀他,教他跑了回去,那岂不是要教全天下人都知道,那些人是我杀的,这样我还如何引起他们的猜疑,怎么引起他们的恐慌?” 于是他自己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你想要当大反派,须记着,言多必失。 言语中能表达的信息,人在日常的随口对话之中,就有可能有所透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零二章 百密一疏 这种两难的境地,是面具人始料未及的。他思索其中利害,知道自己已经说的太多,多到可以让一个对此事毫不知情的外人通过琐碎的言语,发掘到其中看似庞杂无矩可寻的真相。 多闻天有了底气,他完全可以拖到广目天的到来,如果是他二人联手,面具人便不会再是他们的对手。四大天王名动天下,离合无惧。而当他们四人聚合起来,天底下没几个人敢接下他们四人齐心协力的一招。 持国天与增长天此刻正在北海折瑶峒,就算是只有多闻天与广目天,那佛尊之威,也不是常人能比。 面具人沉吟片刻,终是幽幽叹了口气,而多闻天也随之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无须直面这个神秘的面具人。而且他必须活着,活着回去禀报师门,并且着手调查这些人。 不曾想,面具人缓缓抬起头,从沮丧、失落的氛围里走出,说道:“既然如此……” 话音未落,多闻天只觉自己心神一荡,连呼吸都沉滞下来。顿时一股劲力自面具人周身挥散开来,劲力无形,而雪有形。只见其扫雪止风,多闻天未加防范,正被此招击中,身子一轻,蓦地被震飞了出去。 他高健的身躯,却像是风中落叶一般,颓然无力地摇飞出数丈,这才稳定住身体,轰然翻身坠地,激起一阵扑朔迷离的雪沫。 此一招,正是少林功法“坚”字诀中的“金刚伏地”,与“金钟罩”同出一路。 多闻天心口似同擂鼓,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面具人如此阴晴不定,情绪大起大落,像是一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不能自拔的疯子。 而他刚才所使出的,同样是出自少林的“意真波”,而他根本没有起手,只是凭借着周身一股罡气,就震飞了下盘稳健的多闻天。 多闻天虽练过硬功夫,没有致身体内脏受损,但被面具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震得心绪不宁、气息紊乱。 “他又为何悍然出手?”多闻天目光凛凛,“难道这疯子,又改变主意了?” 面具人喃喃自语道:“看来计划出了一点小差错……嘛,倒也无妨。” 他抬眼观之,那遍布血丝的阴鸷双眼,透露着来自地狱的阴火,股股狂乱冷肃的气息如流火般蔓延而来。 “我还是决定要在这里解决掉你,不然之后可能会很麻烦。”面具人阴恻恻说道。 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犹豫,也没有之前那种戏谑。那种毋容置疑的果决与笃定,让人不禁觉得他是个可以裁决生死的鬼神。 多闻天听他这么说,心里竟然有一丝轻松。酣畅淋漓的战斗,或许正是他们常年闯荡江湖之人所喜闻乐见的。 江湖上哪有这么多道理可讲?谁的剑更快,谁的命更硬,谁就是赢家。 多闻天缓缓起身,冷笑道:“如我所愿!” 话音未落,忽见他大掌一抬,顿时扬起了一股罡气,其势破雪穿风,呼烈着袭向面具人。面具人不退反进,只见他周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其间金光飒飒,如若金龙转世。此一招正是多闻天此前用过的“金钟罩”。 忽闻单调的风雪声中,响起了一声闷响,随之道道金光闪烁,其间似有龙吟凤哕,穿云夺雾,极是惹人目眩。 周遭雪雾被一股劲浪震散开,在这短瞬之间,唯见二人皆俯身相冲,以掌力相对,掌风霍霍,劲力浑浑。 二人皆是动用上了毕生所学,多闻天频出奇招,掌心翻动之间,似有狂风骤雨。重影叠叠,佛光耀耀,其势撼天动地,其威众生胆寒。 而奇怪的是,面具人所使用的,正是跟多闻天一样的功法。只是这套功法讲究“佛之心性”,而面具人如同阴间厉鬼,又怎能与之媲美? 可他并未落下风。正相反,他隐隐间有压制住多闻天纯正少林派功法的趋势。但见他掌力赫赫,似有千钧之力暗含其间,这章法虽出自少林,但又与之不同,变得愈发凶狠、毒辣起来。 他只出几招,多闻天便觉得自己完全被压制住了。二人对掌之间,那面具人浑身极有张力,却是不退反进,浑然自在。脚下似有风云相助,极为灵动狡黠,任是多闻天屡施奇手,却都是偏差了那么些许,索敌不得。 二人一番斗争下来,多闻天的双腕间已经隐隐生疼。他虽频出杀招,但面具人脚底生风,身形灵动诡谲,翩若南天仙子,灿若九天雷霆,多闻天怎也奈何不得。 多闻天愈看愈奇,惊愕失色道:“这是……这是……?!” 而正在他心中暗自惊惶之时,面具人双眸间寒光流转,反手便欲向他腕间扣去! “你大意了!” 就在他惊骇见得面具人所施展出的轻功,快要被面具人锁住手腕之时,他忽地一定心神,顿时一股醇厚的罡气流转周身,龙吟阵阵,金光飒飒。在此刹那间,多闻天便凝聚起了一股真气,忽地打出了一记意真波。 而令人费解的一幕出现了。 多闻天如此近距离的一招,本是没人能躲,必会被震碎内脏。而面具人出手未捷,已是箭在弦上,收掣不得,定是会被此近距离的意真波击中。 可他却犹如幽云鬼雾一般,身子往边上一扭转,像是绝世舞女的舞姿,蹁跹动人,转眼间便落在了五步开外。 而那一记意真波,直贯出去,将不远处银装素裹的大树,击个窟窿,顿时木屑横飞,白雪婆娑。 多闻天骇然失色,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具人。他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如此近的距离躲开意真波,这恐怕是星妙大师创立此功以来,天下第一人! 而经过他们之前的交手,多闻天愈发觉得奇怪,那面具人所施展出来的轻功路数,跟一个销声匿迹很久的门派极为相似。 他怎能不惊?如果不是那个消匿久已的独特轻功,他又怎么以这样一种方式躲开? 多闻天额间沁满冷汗,深吸了一口凉气,吐声道:“这是……这是幽兰谷的兰若生灵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零三章 空谷幽兰(幽兰谷秘闻) 多闻天见那面具人,像是仙女起舞一般,衣袂飘飘间,便如若风诡云谲的女孩子气一般,蹁跹着落在了离他五步开外,更是毫发无损,不禁一骇。 那姿态,正如一个妙龄少女在翩然起舞,至柔至阴,极是惹人侧目。 见此舞姿,他想起了一个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久已的门派。 “你使的这是……这是幽兰谷的兰若生灵步?!”多闻天惊愕道。 那面具人似乎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舞姿中不能自拔,将舞势缓缓收回,意犹未尽。只那一瞬间,雪地间似有朵朵白兰盛开,冷风席卷,便是幽幽香气四溢蔓延,沁人心脾,摄人心魄。 多闻天竭力从那犹如面对一个绝妙女子舞蹈的幻觉里回过神,苦着脸晃了晃脑袋。再一看,哪里是什么舞姿绝妙的少女,而是一个戴着狰狞兽面的黑衣男子! 那一瞬间,有那么一瞬间,多闻天的心动摇了。没有哪个人在面对这样的舞姿时还能保持自我。女人不能,男人更不能。 他赶忙从错觉里回过神,心口突突直跳,连连暗自念叨了几声佛号,只暗恨自己心智还未达到通透澄明的无上境界,怎可教一个男人的舞姿迷惑?就算是真女子,也不可,不可…… 良久,那面具人缓缓放下手臂,从陶醉中回过神,意犹未尽道:“你果然好眼力,这绝对是天下无双的舞姿!只有天下无双的幽兰谷,才能舞动这般天人之舞!” 多闻天此刻才缓上一口气,只鼻尖似还弥留着兰之幽香,说道:“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会这般轻功……” 他又恶狠狠地瞪了面具人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可你明明是个男人,为何要学这般至阴至柔的舞?” 而他之所以这般说,完全是因为幽兰谷尽是女子,而且据说修习此功,还须是无暇之身。正是身如清莲,心若兰芷不可。这样一种至阴至柔,适合女子修炼的功法,怎么都对一个男人来说是较为怪异的。 面具人眼中忽然飘过一丝失落,待那因舞生幻的幻象消弭,这才沉沉叹了口气,幽幽道:“这是一个……一个……” 他想了半天,也还是没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那个她,最后只是模棱两可道:“这是我曾经的……曾经的一个故友,教给我的……” 多闻天惊疑道:“一个故友?那该是个女子了。可你怎么有机会,结识这样一个闭不出世的门派?” 他更怀疑,这是那面具人偷偷跑到幽兰谷,暗中窥视美娇娥们跳舞学来的舞姿。否则,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学会“兰若生灵步”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那个销声匿迹的门派--幽兰谷,全部都是女子,从未有过一个男人。 这一神秘的门派,派中无男子,终居幽谷,与世隔绝。就是这样一个全为女子的门派,有一套独有的轻功。此轻功由其门内舞蹈演化而来,遂动时犹如漫舞生姿。 曾有一首粗鄙小诗为证:蹁跹幽兰扶摇举,舞动云颦疾雨落。 关于此门派的来由,向来没有确切的记录。譬如专为撰经论史的江湖名宿任论道,就曾经有一段记录道: 幽兰一派,容貌尽似二八女子。久蛰深谷,与世隔绝。远窥去,通谷绯云游满,香风缭绕。其间莺歌燕舞,袅袅婷婷,依稀可见其舞如九天玄女,如尘间仙子。妙不可言。由舞演化,遂自成一派,创兰若生灵步,是为天下至阴至柔武学,实乃轻功之一绝,当世罕有堪比者。 但没有人可以肯定,任论道真的见到过幽兰谷,而他在经典中也记载的极其模糊。 天底下没有人知道这个幽兰谷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这是怎样一个门派。她依旧神秘,直到她突然有一天消匿于江湖,终不为人所闻。所以任论道记录的,极有可能只是他收集民间传说所编撰,没有根据,遂至赅至简。 关于幽兰谷的传说,更多的只是通过她的弟子们得知。多闻天就曾经在江湖上遇到过一个幽兰谷的女子,那一舞一直让他魂牵梦萦了十年,量是天下定力无双之辈,也教人给心魄勾了去。 没人怀疑幽兰谷的实力。看过她们舞蹈的人,都应该知道一点,这舞蹈不但超脱凡世,而且危险至极。 多闻天遇到的那个幽兰谷女子,行步之间,犹如绯云游动,刃手带香,美丽又危险,流转下来,数十位江湖豪客人头落地。 如今一别十年,再次见到这神秘门派的轻功,多闻天怎能不惊骇,不浮想联翩? 他看不见面具人的神情,他的神情和肢体,都包裹在面具和衣裳之下,但是那一双眼孔里流露出的,却教多闻天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是极为缠绵悱恻?还是暗自慕恋?为什么会有一种难以描摹的凄凉在里面?就算是当世手法最妙的画师,也难以描绘出那一副悲哀之情,那一双悲哀、失落、痛苦至极的眼睛,他的心。 良久,他才从这种无比悲哀的情绪里挣脱,幽幽道:“这确实是我的一位故友所授……只是,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看客,有幸目睹,终生难忘。” 多闻天问道:“她是幽兰谷的人?” 面具人却摇了摇头,沉声道:“她不属于任何人。” 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多闻天感到诧异。他能感受到,在面具人的狰狞面具下的一颗曾经柔软无比的心,还有那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面具人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变得无比柔和起来,好像提起她,心里就是一派明媚。 “她绝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幽兰谷,不属于高堂庙宇,不属于天,不属于地……天下绝找不到第二个似她那般的女子!” 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这样一个厉鬼般的人,心怀眷恋,提起她就连语气也柔软了起来? 面具人望着天穹,可是从北面不断刮来的风雪,一下子让他清醒了。他被迫接受现实,最冰冷无情的现实。他现在孑然一身,再也没有那个遗世独立的女子。 死亡就是终结么?面具人心想。绝不是!它只会让爱意更绵,更长!痛恨也因此而来。 他的恨意,正如同这连绵不断地寒风飞雪一般! 遮天蔽日,永不磨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零四章 激战 面具人犹如置身在烈火,置身在地狱里。他阴鸷的双眸几乎要喷出火,那也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窗口。正是这样一对心底的窗口,却散发着无比绝望、无比悲哀的气息。多闻天相信,他的心早已经死了,只剩下怒火和恨意。 从北地刮来的风雪深处,隐隐传来几声怪物的咆哮声,大地也似乎微微颤动着。 此地虽冷,但多闻天却犹如置身熔炉,他浑身炽热,散发着阵阵灼气,就连飘呼过来的雪穗也气化成雾。他正在暗暗调动内力,势想要比之先前强上很多。 当他见到面具人的兰若生灵步,就已经明白,寻常的招数恐怕已经对付不了这个疯子。就刚才那几乎是贴身的一记意真波落空来看,面具人对于幽兰谷的轻功,也已经了如指掌。对于这样一个应变速度极快的敌人,就算是多闻天也不得不集中精神,以应诡变。 他已经无心去管那个涂巫舍,那边有张正陵在,料那魔物也猖狂不得。眼下他有必须直面的强敌,而正是这个强敌,有可能是他迄今为止,所面对过无数敌人里最强的一个。 神秘诡谲、癫狂入骨,又对天下武学融会贯通,这些都足以让此人成为这个江湖上最危险的人。 面具人抬头仰望着天,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雪雾遮顶,欲望不能。他长长叹了口气,像是一只饱经沧桑的老猎犬,只能发出无奈的叹息。 寒冷,已经将他笼罩,也让他从往事的思绪里挣脱。 他在风雪之中缓缓清醒过来。 对于过去,是不是真的没有补救方法? 不。有一个方法。虽然那个方法极其玄妙,极其魔幻,但是他宁愿去相信这个魔幻的世界里,有那么一丝略带魔幻的“奇迹”。 这世界真有奇迹吗? 也许是自己为了不可能的目的,心存侥幸又不得不偏执地去相信? 你有没有这样一瞬间,哪怕知道有些结果注定是失去、失败、痛苦、求而不得,也想要放手一搏? 面具人始终坚信不疑,所以他相信这个世界真有奇迹! 这种信念,无疑成为了他独步于江湖的动力。哪怕被烈火炙烤,被千刀万剐,被明枪暗箭中伤,被剥夺尊严和生命,都绝不是他放弃的理由。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他。也没有什么缘由能让他停下。他心里狂猛的野兽已经压抑了很久。现在已经悄悄苏醒,静静地等待着曙光来临的那一刻。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无欲无求,但心里那块病梗,却教他喘不开气。 在这江湖上,让人坚持下去的是欲望,让人毁灭的依旧是欲望。 也许他已经毁灭?躯体和感触也许已经对他毫无意义?他的心里,他的精神,那个剥夺了他全部精力和血肉之躯的执念,究竟会是什么样,让他像厉鬼一样孑然人间?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从喉咙里哀哀而出的嘶哑,正像是一只快断气的野兽。就是快断气的野兽,才真正危险。 “你说……”面具人突然开口,“这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多闻天已经暗自调集了内力,以防不测,但不曾想他忽地这般开口,直教他微微一愣,诧异道:“怎么样的?” 面具人却冷冷沉沉地笑了,手扶了扶面具,说道:“嘛……算了。若是我问你,也只能给我宣扬一些佛理。我想要的答案,绝不是这世界上任何一种道理能解答的。它或许存在于过去,或许存在于未来……或者……存在于无穷无尽却又诡谲深邃的宇宙!” 多闻天愕然,只觉得这人无论是语言还是思维,全部都飘忽不定、波诡云谲,毫无逻辑可言。他已经相信,或许这个人心里真的藏着秘密的宇宙,或许他就真的是个疯子。 而就在下一刻,面具人就蓦地一动身,脚下登时激起一片雪之涟漪。多闻天观之惊叹不已。若是寻常人在雪地里起脚奔跑,势必会向后扬起雪花。而面具人在忽地动身之际,脚下的雪地却犹如被一股粘稠之力附着,形成了水滴落在水面上的波纹。 他骇然心想:“他竟然无时无刻都可以保持这般战斗状态下的内力!” 北风卷地,只不过须臾之间,面具人的身形竟好似散化成了碎雪残风,飘然而至。当他的身形再次从风雪之中浮现,已然欺近身前。 他抬起一只手,朝着多闻天的头顶按去,那速度极快,犹如刹那流光。多闻天一咬牙,身子便欲往边上掣去,只不料他如影随形,论是他退往何处,面具人都像是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他,怎也摆脱不掉。 二人边打边退,一方折守,一方进攻,顷刻之间,已是数招并落,满目金光飒飒,幽影叠叠,只教人眼花缭乱。 但见那中间: 天王迫防,面具人步步紧逼。神功遍起,满目疮痍满目惊。少林逞威,金刚护体。集纳百家,狂心吞天。金翼与阴风齐飞,伏虎与狂澜并行。 多闻天与那面具人斗了不下百十回合,神功与忿恨倾囊而出,袖挥北风萧萧,步踏乱雪赳赳。 只道他二人运用了毕生之所学,金钟罩、罗汉拳、金刚功、兰若生灵步等等江湖绝技,一应并上。 以此般功防了约莫一刻钟,二人却似乎不见得疲累,攻势愈发汹涌,互相步步紧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直教风雪失色,天地胆寒。 “嘛……你的武功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面具人再次突冲过来,这一次,只见他周身空气似乎扭曲片刻,接着一股劲力似幽灵出府般横掠而去。 正是:身未至,意先行! 他所使的,正是意真波。这乃是意真波最为至关的精髓。 多闻天怒容满面,厉声大喝道:“你这蟊贼,我今个就教你看看,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 他迎头而上,五指并拳,拉开起手架势,以一记重拳压上。但见他那拳指之间浑力凝结,一拳挥出,两道意真波直面相抗。 只闻一声闷响,刹那之间一阵疾风踅起,浑然逆转,一道无形似有形的气波激散开来,裹雪带风,赫然向四面席卷出数丈。 未待消沉,在那一片朦胧的雪雾之中,却忽见一道细如指尖的气束,箭一般洞穿了风雪,疾射而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意先行 但见那两道意真波相触之间,激散的气浪掀起阵阵雪雾,阻风抑雪,正如那一首抽象诗:蝴蝶在枝头静止,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就在这样一个隔绝与世的旋转的狭隅之中,忽见雪雾之中凭地破开一个小孔,一道气束箭一般洞穿而来! 之前多闻天与面具人皆是以少林派的镇派绝学“意真波”相抗,在狂乱的气浪之中,二人俱是连身败退,身形隐匿在了滚滚的雪雾之中。 多闻天身体还未稳住,他二人此一招强攻下来,他只觉心神一阵荡漾,胸口似有大石塞堵。但他二人皆穷尽毕生之武学,放了一百分心思,纵然是中创身退,洞穿力也为松懈少许。便忽感一种莫名的威压袭来,多闻天立时察觉了面具人的用意。 身体未落,便是凌空打出几个繁妙的少林掌诀,将周身之内力集中在掌臂之间,双掌蓦地横推,登时一股雄浑无匹的劲力席涌而出。那穿刺型意真波冲刺而来,却被这绵密的内力化解于无形之中,砰的一声,那气束四溅开来,周遭的地面蓦地给射出几个细洞。 多闻天此次化解面具人的穿刺型意真波,并没动用意真波秘诀,他知道此门功法,攻击有余,但防守不足。遂变换了应对思路,却成功化解了危机。 他心口战鼓在擂,情势虽危,但心念犹静。他发觉:与之先前面具人释放出来的穿刺型意真波相比,这一次的显然要弱化了许多,不然他绝对没有信心仅靠内力的硬功夫就化解。 正在他此般思忖着,忽地一个黑影冲破了茫茫雪雾,抬腿便朝多闻天飞踹过去。多闻天微微一错愕,匆忙之间回手相抗,却还是被踢飞了出去,身形飘忽间,延至出数丈,这才缓缓滚落在雪地里。 多闻天缓缓抬起身,一只手支着膝盖,接连咳嗽几声,在雪地上溅落了点点殷红的梅花。 面具人却没有急着追击,他身子站定,缓缓开口道:“你的内力确实远比常人浑厚的多,竟然可以化解我引以为傲的独闯意真波……” 多闻天喘着粗气,冷笑一声,神情间满是轻蔑,说道:“独创?你对于学习他人的武功确实有一把刷子,但终究摆脱不了他人的阴影!” 此言一出,面具人身子忽地微微一颤抖,阴鸷的目光穿透雾气,沉沉盯着多闻天,冷声道:“你说的有理……我确实活在一些人,一些事的阴影之下。但乐得如此……没有什么,会比痛苦更能让人清醒。” 多闻天受了点伤,无论是气力还是劲力都跟不上,困顿乏术。若是面具人在此刻下手,他很难逃生。 可是面具人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像石化了一般,站定在那里。 多闻天此刻却心念如丝,暗自忖度着,心想:“他为何没有乘胜追击?此刻他若是出手,我恐怕再难有抵抗之力。” 他见面具人站立不动,双脚只见微微岔开数一尺,周遭的雪尽皆消融,再凝结成冰。 那一刻,多闻天忽然明白,面具人之所以没有急着追杀他,完全是因为他也有些气力不支,正暗自运气调息。而他纵是武功异于常人,但终究还只是凡人罢了。 之前他二人以意真波相抗,自己虽自损三千,但也已是暗伤了面具人。内劲入体,是以后来补击的穿刺型意真波劲力消退。面具人自知无力追击,便后又用拳脚之术与之拉开距离,好有时间排解他暗劲带来的余波对经脉的损害与压迫。 这一切,不过就是他的周旋之计! 一番分析下来,多闻天心里不由得有了着落。他之前曾深惧于这个通晓天下武学的神秘人,但一旦沉心静气,发觉了他动用如此多招式时所需要大量内力的不足和每一招、每一式的意图,心中畏惧自解。 念此,多闻天不禁感叹,面具人对于武学的理解和造诣,早已经超越了武林中九层的人。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在他看似戏谑又癫狂的动作之下,是行云流水的意识掌控和出神入化的武学理解。 正如他此刻像正常人一般站立,双脚之间却在暗自排斥多闻天打入他体内的暗劲,又可自行运气调息,实在是一举两得之妙招。 发觉到了这点,多闻天便不再觉得此人是个神鬼莫测之人,但却由衷地佩服起他来。 他身未动,而意先行。早在数招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之后的举措,便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多闻天轻轻咳嗽几声,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若你不是个出手残害良善的恶徒,我真想与你坐下来谈一谈……” 面具人冷然一笑,淡淡道:“可惜。这天下,却不教人有心思,好好坐下来喝一杯。” 他又惘然道:“凝视深渊的人,终究会被深渊侵蚀。无论是以何种目的杀人的人,终究还是恶魔……我早已经无心思考那些生死琐碎,人生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在寻找,一种可以让这个世界平稳下来的方法,却也还是徒劳无功自增烦恼……” “但是……”他冷笑了两声,阴寒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我始终不曾放弃。没有任何东西,能再教我停下来……那些无聊的琐碎,我早已经抛在了脑后。” 忽而,一种威压、冷肃之气自他周身蔓延开来,那一刹那遍布他双眸里的疯狂与痛苦,此刻消弭于无,肃杀之气溢出眼眶。 “世人们会记得,曾经有个代表了正气与光明的天王存在,你也会永远留存于世……无论多闻天王究竟如何,心性究竟是好是坏,只要能有一个美好的象征存在,能激励人们就好。人们向来喜欢表象的浮华,却不曾深究其根本。这便是他们的满足……” 面具人缓缓动步,迈着坚实的步伐朝他走来,周遭的雪花纷纷消融,白烟四溢。 多闻天感觉,面具人体内的磅礴内力,已经远超之前任何一个时刻!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人的力量,总是越用越少的,可他怎么像是汪洋大海一般,内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缓缓踱步到多闻天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眼森然,冷傲道: “而我,就来造就你的光辉,让世人憎恶我吧……他们需要正面与反面的明确例子,才能分别善恶。他们已经放弃了思索与反思,甘当奴隶。在这个快捷愉悦阉割人们精神的时代,就让我来成为那个令人发指的警钟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零六章 临城! 多闻天犹如沉入漆黑的海底。在面具人散发出的威压下,他只感觉快要不能呼吸,心神一凛,眼前的世界忽然剧烈震动起来,连具体的实地场景都开始模糊。 面具人一语言罢,从背后缓缓抬起了一只手,对着多闻天的脑袋,就像之前他对赵承德一样。他向来很喜欢用别人惯用的武功打败别人,也很喜欢用别人戕害他人的手段,来对付别人。 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因果报应,天命轮回,屡试不爽。 他能否代表天命?他是否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裁决之神?但从他喜好做的事来看,他并不妄想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救世主,一个散播福音的神。 他毫无疑问是个实干者,他也非常喜欢看别人命丧于自己武功下的惨状。因为他向来知道,这些名声显赫的高手们,每个人手上都染满了鲜血,用他杀死他们的方式杀死别人,最好不过。 面对着面具人戴着黑色铁骨手套的大掌,多闻天如沉海底。他知道,足以一瞬间杀死他的内力,正在面具人掌心间凝聚。他必会释放出意真波,用少林派的功法,杀死这个闻名于世的多闻天王。 他只感觉快要窒息,那无比浑厚磅礴的威压,直让他本就中创的身体雪上加霜,让他怎么也站不起身。他感觉地面在颤抖,天空在咆哮,而自己眼前的世界却在模糊。 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面具人掌心里意真波的动荡,并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这并不是幻觉。 忽闻一声冲天巨响,整个大地忽然剧烈震颤了起来。 二人一同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穿破了雪雾,鬼影森森,像是一个巨大的雪怪。 但见那怪物,正是涂巫舍!此刻他突然来到了临江城外,身躯遍覆一层冰雪,冰棱丛生,如若甲胄。 它来得极其迅速,只像是一阵风一般到了他二人跟前,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二人头上,宛若大山。 多闻天心中一悸,顿时神情间遍布骇然之色,心叹道:“它怎会来此?难道正陵真人没有牵制住它么?正陵真人又去了何处?难不成……?!” 正待他面临死局之时,这魔神便悄然而至,大地震颤间,面具人身形摇晃了一阵,打断了他的杀意。 未待二人细想,浑浑噩噩间,便见那浑身被冰雪覆盖的涂巫舍忽地抬起一腿,将欲跺下! 趁此面具人失神的间隙,多闻天忽地一歪斜身子,竭力滚落出数丈。还未待他停稳下来,只听一声巨响灌耳,便觉大地一颤,一道崩天裂地的劲浪席卷而来,登时激起千层雪雾,周遭一片迷濛。 多闻天本就中创,又加之涂巫舍如此近距离的一脚,直被这震荡波给震的神魂颠倒、五蕴皆空,顿时脸上浮现两抹颓唐的红晕,噗嗤一声,飞身溅落一道鲜红的血迹。紧接着,便被翻卷过来的雪潮覆盖,几欲昏死过去。他耳边似有千百只蜜蜂齐飞,胸膛似有公牛立角顶撞心肺,楞是把生平里未遭受的狼狈一次性遭受了个遍。 他已几乎半死,但少林派讲究的硬气功此刻却彰显了效用。他虽将要被屡次重创击溃,但仍旧续着半条命。 等他爬出雪堆之时,放眼四望,只见满目寒风裹白雪,洋洋洒洒,翩翩起舞。待雪雾被风吹散,却见那之中逐渐显现出了魔神涂巫舍的身迹,傲然挺立于世间,极是撼人心魄。 多闻天只闻耳边寒风呼啸,单调又凄冷,眼前的一切皆被冰雪笼罩。再向后看去,只见临江城北城的城墙,已经堆积了数丈高雪,其间白霜攀附,任是被飞雪笼罩。 多闻天面色惊恐,骇然道:“这下糟糕了!这魔神有令天地色变、气象逆转的能力,若是教它进入城内,那个岂不是灾难?!” 他艰难地爬起身,迈着踉跄的步伐朝城内走去,所过之处,淋出一道零零碎碎的血迹。 只见在他右肋间,赫然插进了一根尺把长的冰棱,血色将其染红,显得极是妖媚,令见者心惊胆寒。 他横着一掌,从中打碎了那一根冰棱,剩下的那棱尖,却是教他的体温在伤口内缓缓融化,随血淋落,又凝结成冰霜,血就暂且止住了。 多闻天的意识在下坠,他迈着踉跄的步子,艰难地朝那城门走去,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只是那城门,却像是永不可企及。短短半里路,直教他犹如横山跨海。 面具人呢?自从涂巫舍突如其来的一脚下落,便没了他的身影。他是不是被魔神一脚踩扁了? 多闻天正在走着,忽然感觉到茫茫雪原的某一处,忽然迸发出了一股弥天的力量! 他恍然回首,却见离此地半里地的方向,忽然升起了阵阵激热的白雾,其间股股扭曲的空气腾空直起。只这般变化,周围的雪竟然随之消融汽化,缓缓形成了一片干燥的空地。 若是说涂巫舍给人一种魔神般排山倒海的尊威,那么面具人便犹如那人中神类一般,不是神,宛若神。 多闻天恍然感觉,那面具人散发出的力量,比之先前又强劲了几分! 他难道没有极限?他难道真的超脱了人肉体的桎梏?他难道真的是一个降世的神明? 只见面具人傲立于世,周身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空地,激升着股股白烟。他一手按着脖颈,咔吧咔吧向左向右来回扭转两下,顿时在周身有一道劲浪似屏障冲散开,在其身上横七竖八插着的尖锐冰棱,登时噗的飞射出去,棱尖染着血色。 这教人相信,他还算是个人。是人受了伤,必然会流血的。 面具人就这般静默着,但就是这死一般的静默,却教人格外心惊。一种无比阴沉的气氛,犹如无间地狱一般,自他周身席卷而来! 那魔神涂巫舍仰天狂吼一声,声嘶力竭,极是震耳凄切。 面具人缓缓抬起头,肩膀和腿微微动了动,只闻一阵脆响,顿时脱臼的关节重新接上。 他活动活动身体,忽而森然道:“是被我的恨意吸引了么……” 面具人缓缓朝涂巫舍走去,所过之处,似有流火四蹿,冰雪骤然消融。 他嗓音极其低沉沙哑,阴恻恻开口道:“但我的恨意……远不是你这孽畜能吞下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零七章 神怒 面具人缓缓朝着涂巫舍走去,所过之处,冰雪消融,白烟四起。他周身似乎附着着犹如地狱般的烈火,焚烧着凡尘俗世的一切脆弱事物。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人是否心怀憎恨,且这恨意究竟有多浓烈。 自他身上发散出来的怨恨,却像是乌云一般弥天蔽日。面具人抬起眼,森然觑着那擎天巨神,而那魔神涂巫舍的注意力全然被他吸引,睥睨着他,嘴巴里不断发出阵阵狂吼,似极了人一般的愤怒与狂喜。 多闻天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终其一生,也未曾见过此般之景。那面具人面对远古魔神,竟全然不惧,迎面而来的萧瑟寒风吹刮着他的衣摆,万物随着北风凋零,细化成沫,飘向城内,唯独他那无惧、森然的眼神早已经穿透了一切。 面具人仰视着不远处的涂巫舍,沉声忖度道:“这魔神是被我的力量吸引了么?如此看来……他们的情报有误,或者就是对我有所保留。” 他动了动脖子,森然道:“你们果然对我所有保留……嘛,算了。这点雕虫小技,就当做是你们给我的惊喜吧……” 只见那涂巫舍双眼血红,身体微微颤动着,似乎感受到了来自面具人那里的情绪,远超于任何一个人的、来自地狱的恨意。它张开大嘴,露出下面一列森然獠牙,正对着面具人嘶吼起来,一道无比震撼的气浪席卷而来,掀起一片涟漪,而面具人衣氅迎风招展,身体像是一棵树一般,扎根于阴暗的深谷,岿然不动。 随着涂巫舍一声凄厉的嘶叫,忽地从口中喷吐出几道球形气波,周遭如裹旋风,飞射向面具人。那球形气波来势迅猛,如同天降异风,席卷而来。却见面具人身躯微顿,脚下一点,忽地高高弹起,直升至半空中,与涂巫舍四眼相对。 那几道气波,击中地面,顿时掀起一层劲浪,四散开来。多闻天此刻身如附石,脚如灌铅,根本无力躲闪,正被劲浪掀起,像是风中落叶一般,颓然飘曳出数丈。 他捂着胸口,面色一沉,只觉得气闷难当,眼前忽地一黑,那种欲呕感达到顶峰,便觉喉头一酸,顿时坚支不住倒伏在地上狂呕起来。 他骇然已极,艰难地望向那边,只见人魔之间的战斗仍在持续,态势愈发紧迫,令其心惊肉跳。放眼望去,只那顷刻之间,便已经是凶态毕露,时而发出阵阵雷鸣般的闷响,时而大地一阵颤抖,时而又忽然劲风四起。 只见在一团爆起的气团之中,忽地突破出一道黑影,赫然便是面具人。此刻的他宽大的衣袖被凌厉如刀的寒风绞碎半条,露出了一条被细密伤痕遍布的手臂。 而他竟似乎浑然不觉,在他从爆散开来的气团之间冲出之时,那涂巫舍又忽地吐出几团气波,裹挟着凛冽寒风与锐利冰屑,正压向面具人!若是被这一招便覆凌厉冰刃的气团击中,定是会被绞成血人,痛苦而亡。 但他已经无路可逃,却见那冰刃气团逼近之时,面具人忽而高喝一声,抬起一掌,顿时空气一阵震荡,此一招正是少林派的意真波! 多闻天见了,心间惊骇无比,暗自惶惶:“仅凭借意真波,岂能堪比这自然之怒?!” 面具人并未避退,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逃开涂巫舍的攻击范围,遂抬起一掌,厉声大喝,忽地周遭空气似乎扭曲了片刻,自他身体内蔓延而出的内力,像是横冲直撞的浪潮一般,肆虐而去,正与之相触。 多闻天只闻一声闷响,那声音并不算太大,却如同在心里响起了一记惊天霹雳,顿时被震得五感尽失,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正待他身子摇摇欲坠之时,忽地有一人扶住了他,接着只感觉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身子轻飘飘的。等意识稍稍恢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内的一处塔楼上,早已经远离了冲突漩涡三四里有余。 待他缓了口气,恍惚之间发现救他的人正是去时已久的张正陵。只见他手指飞转之间,几个指诀红莲般盛放,快速击点在多闻天身上的几处穴位,其间夹杂着平和的内力,为其御伤。 待多闻天悠悠转醒之后,见到了眉头紧蹙的张正陵,在其神情间,满是凝重之色。不知怎的,多闻天忽然想起了赵承德,顿时感觉无比愧疚。 见多闻天恢复了神识,张正陵眉宇间的阴霾这才散去,长长叹了口气。 远处,还时不时发出骇人心魄的惊响,整座城池,尽被飞雪笼罩,天地一片苍茫。多闻天依靠在栏杆边上,神情恍惚,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张正陵急迫问道:“多闻天王,我那师侄可好?怎不见他人?” 多闻天幽幽叹了口气,将此前发生的种种原因告知了张正陵。只见张正陵越听眉头皱得越沉,直到最后,他凛然起身,神情间略显无奈,冷冷道:“你恐怕赖亏他了……” “赖亏?”多闻天诧异道。 他只认为赵承德欺压孩童,还无耻地偷钱抵赖,后又狗急跳墙,欲拔剑敌对平民,实在罪大恶极。但自己终究是个外人,本只想教育一番,却不了此子性毒,与那歹人勾结,逃离了此地。 多闻天本心里有些惭愧,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有些莽撞,他本该治住赵承德,将其交给张正陵带回正一门处置的。但他怎么也不料,张正陵此般回答他是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张正陵将今早遇到那孩童的经过告知了多闻天,顿时令他心中一惊,双眼圆睁,满是愕然。 “他虽然心性多疑,但本性不坏,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天王所以为的那些事的……!”张正陵长叹一声。 他无比焦心惊惶,此次临江城遇劫不说,还把自己师兄引以为傲的徒弟给丢了,使其无辜身受重创,教来路不明的人劫掠了去。自己回到山门,该如何向师门交代?该如何向师兄交代?他还有何脸面去面对三哥张纯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 阻击战 多闻天听张正陵说起今早的经过,顿时呆怔住了一张脸。他只把赵承德当成了欺压良善的恶贼,是个虽身在名门正派,所行却不义的魔种。但怎也没想到是自己一叶障目,仅凭着周围人的意气用事来判断,完全忽略了人这一群体很容易被情绪感染,尽管他们有可能并不太了解实情。 而他,毫无疑问成为了这场暴力冲突的加害者。一个不明所以,就妄下判断的独裁者。 他惊愕地说不出来话。只觉得自己羞愧难当,凭借着一股意气,无心之间便把正一门一个很有前途的晚辈逼得无路可走。如此想来,他再也无颜面对张正陵。 多闻天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老牛,愧然道:“正陵真人……待这次危急解除,我定会去正一门负荆请罪,向纯陵真人告罪……” 张正陵四下望去,唯有惘然。他绪念惶惶,一方面暗恨多闻天遇事便不由分说地动手,一方面对自己身为师叔却失责而颇为自责。 赵承德在哪?他可还好?他又被那伙人,带去了何方? 他这次回去,该如何面对师门,如何面对三哥张纯陵? 原本,张纯陵是想借此机会,让徒儿赵承德跟师弟一同下山,去天地间游历一番,见一见江湖,以此增广见闻。 只天有不测风云,赵承德这一下山非但没有得到锻炼,反倒是无辜被人痛殴了一顿,受了重伤,还剩一口气。 不过,他虽然没有得到锻炼,但倒是长了见识。能长见识,总是好的。只是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不知道。 也许这只有等到很久之后,江湖上忽然横空出世一个李承赍时,一切才会揭晓。只是,赵承德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他消失了,或许死了。 张正陵一阵惘然,拍了拍栏杆,内力在木质横栏上传播开来,抖落片片冰霜。 良久,他眉间的阴郁之色才缓缓消解几分,一声喟叹,痛心疾首道:“此事也怪不得多闻天王……请罪的事,就免了吧。你说的那些神秘人,还有那个神秘面具人,随后正一会协助调查。当务之急,还是先引开涂巫舍,不能让它对城内造成破坏……” 他的语气很坚决,目光炯炯,投向远处那朦胧雪雾之中的白色巨影,蹙眉道:“那魔神,是在与何人交战?” 只见那边战况愈发激烈,其间似有千钧雷霆狂啸、百兽狂奔。只教见者心惊胆寒。 多闻天长叹道:“正是那个神鬼莫测的面具人……” 张正陵微微一怔,忖度道:“他就是那个偷盗少林秘宝火佛舍利的盗贼?” 多闻天点点头,说道:“正是他。” “奇怪……”张正陵狐疑道,“他偷盗火佛舍利,竟不是为了控制涂巫舍么?又为何故与之战至胶着?” 对于其中缘由,无人知晓。 张正陵微微叹了口气,对多闻天说道:“天王先在此稍后,我且想办法到近处看看情况……” 说着,他便纵身跃下,沿着城内连绵的房屋,迎着凌冽风雪,绝尘而去。 而涂巫舍,已经引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就算是之前边塞告急,都没有让人们如此惊惶,纷纷南逃。只见:满城仓皇北顾,街巷人皆惶惶。纷闹间,离家千户,人心涣散,屡有践踏、推搡所致重创者,残荡万分。 而此地官员因被他们所调换,且有相当一部分尽随着玉舞焉消失在了茫茫北地里,不知所踪,遂此危城竟属于一个无人管辖的状态。 剩下来的散兵游勇,不成气候,皆是丢盔卸甲,化作了老百姓,一同往城南逃去了。 如此凄境,世间罕有。 而负责联系当地官员的广目天,也迟迟没有消息,茫茫人海,何处去寻? 在早上,城内还是夏日明媚,与常日无异。此刻却被一股北风席卷,满城笼罩在凌冽飘扬的飞雪之中。 在没有专员管辖、维持秩序的情况下,人们毫无疑问是一盘散沙,永远很难自发地拧成一股绳。 这个江湖向来是需要英雄的,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英雄。在灾难面前苟且偷生之流只会悲天悯人、妄加指责,却不会激流勇进。所以无论何时,都需要有人站出来做表率。但人们都是头一遭遇见这么个诡异的魔神,早已经骇地心胆欲裂。人之一生,偷生一念,才是重中之重,尚情可理。 那些敢为天下先,在灾难面前不惧怕、不低头,虽死而不悔的猛士,才是英雄。人们希望多些这样的英雄,但人们永远不希望他们成为英雄。 仅仅凭借着他们几人,是完全不可能梳理整个城池的情绪。多闻天沉浸在伤痛与自责之中,不能自拔,只觉颓唐无力。广目天不知所踪。现在,在他们之间,唯一还有战斗能力的,就只有张正陵了。 在之前,他深入雪原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当时,谢殊鱼与金织遁走,涂巫舍暴跳如雷、四下发泄怒火之时,那面具人悄然而至。可他并没有急着去接近那个发了狂魔神,只是在远处看着。 他对这个魔神还不了解,不了解的东西,他习惯观望。 在之后不久,那涂巫舍好似突然转移了注意力,把矛头指向了面具人。虽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它还是一下子就发现了他。 这让面具人颇为惊奇,但他还不明白,涂巫舍为何能在雪雾之中,似于天地融为一体般,教人笼罩其中,便是无处可藏。 只是,面具人忽而心神一凛,他望向远处,那边有个熟悉的气息,正在往这边赶来。 面具人沉默片刻,冷笑一声,似有些怀念地说道:“原来是正陵真人啊……来的不巧,不能与你亲自会一会,倒是有些遗憾。” 说着,他便往北城门方向奔去,刻意与之错开。 只是如此一来,那涂巫舍便跟着面具人往北城奔袭而去。 张正陵路遇魔神,不由得惊骇,却不料那魔神似没发现他,径自从他跟前经过,晃晃悠悠走着,像是一只敏锐的老猎犬一般,感受着,那股来自炼狱的怨恨。这对它的吸引力,远远超过了张三以身献祭所能挑起的动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零九章 双交轴 “他受了很重的伤……”一个女子缓缓抬起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昏暗窗边,天光抖落,在屋子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晕影。那说话的女子从床边过来,只见她眉头轻蹙,一侧幽暗飘忽的灯火和窗外的光交织在她阴晴不定的容颜上。 在窗边,玉舞扬正兀自逗弄着他手上的黑鸟。他面无表情,似乎正想用手指跟那黑鸟分个高下。那黑鸟晃动着脑袋,追啄着他的指尖。彼此较真。 那女子略带嗔意地蹙了蹙眉头,恨恨地轻咬着银牙,道:“欸,我说,你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带回来,就撒手不管了么?!” 玉舞扬被她这么突然一声,着实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在他手上嬉闹的黑鸟便扑棱棱着飞向了那女子,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蹭着她的侧脸,又侧着脸瞪着玉舞扬。 玉舞扬苦笑两声,说道:“他伤势如何了?” 他根本没在听。薇棠想。她说的话他从来都没听过。 她黯然一叹,说道:“他内外都受了很严重的伤。外伤筋骨皮肉,内伤五脏六腑。伤口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但是他失血过多,而且……” 薇棠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昏死在床上的赵承德。他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很快就有可能成为死人。就算是那传说中的神医“素衣临雪”,也救不了他了。 玉舞扬说道:“我知道他的伤势。” 薇棠有些错愕,说道:“你知道他的伤势?” 她气极反笑,又接着道:“那你还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来?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恐怕会被一群人追杀,就不怕惹上麻烦么?” 她连珠炮般发问,直教玉舞扬有些措手不及,只得微微缩着脖子,躲避她蹿涌而来的气焰。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刚才的姿态,真像……” 薇棠气狠狠道:“什么?” 玉舞扬只眯着眼睛,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她。忽然间,薇棠也似乎发觉到了一丝不妥,往后缩了缩身子,脸上一热。若不是此间房舍昏暗,岂不是那两朵绯红的花便扑落入眼帘? 她心口噗通噗通跳着,心想这他说的话,怎么都感觉意味深长。他话中的意思,还有他们抱怨的姿态,岂不是像那在一块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么? 她红着脸胡思乱想一通,却不料玉舞扬忽然笑道:“你刚才的姿态……真像是一个老婆婆……” 闻言,顿时打碎了薇棠刚刚在心里酝酿起来的小情愫,她眉头挑了挑,恶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便径自转身,夺门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玉舞扬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对于赵承德的伤势,他是在了解不过了。他体内外有多处擦伤挫伤,而多闻天之前那近距离的一记意真波,直接震断了他的肋骨,碎骨刺破了他的肺叶…… 这样的伤势,有死无生。 可是他忽然想要救他,无论是不是带着自私的目的,他都突然想要救下这个可怜虫。但是对于他的伤势,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玉舞扬早已经了解。他看着床上的赵承德,他已经气若游丝,但就是这样悬崖边上的一绺气息,依旧像是坚韧的苇蒲一般挂着。 他已经暂且给他接上了关节,但是还有很严重的挫伤,就算是能保留一条命,只怕往后也是个废人了,还要饱受肺病的折磨。 玉舞扬心想:“你能怎么样……就看你自己的了。” 此般想着,他走出门外,沉浸在了白色的世界里。 薇棠正站在栏杆边,仰起脸,呆呆地凝望着天空。她的脖颈轻轻扬起,皎洁如雪。若是用一种比较痛经的写作方式来说的话,那就是在她完美无瑕的颈项弧度之间,有一种看不见的意味,既凄美又哀婉。 玉舞扬晃了晃脑袋,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薇棠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你又要去哪?莫不是突然玩心大发,想要去和雪怪打雪仗?” 玉舞扬微微苦笑,喟叹道:“我有些必须要做的事……” “必须要做的事?” 薇棠在飞雪中蓦地回过身。此刻的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冰雪的气息,眉眼沉沉地看着玉舞扬,冷然道:“我们虽是搭档,但你从来都不说明情况,向来是自作主张,把善后的烂摊子丢给我。” 玉舞扬无奈之下,只得叹息,眼睛望向远处的城池。在那飞雪飘扬、雾气朦胧的境地里,正有一个魔神在里面肆虐横行。 “抱歉。” 玉舞扬只淡淡说了一句,脚下轻轻一点,起身掠起,衣袂生风,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薇棠看着他径直离去的背影,却长长说不出话来。她虽未说话,反倒是她肩头上的黑鸟说话了。 只见它来回跳动了两下,显得极是躁动不安,歪着脑袋,以奇怪的腔调来了一句:“舞扬大笨蛋!” 这说出了薇棠的心里话,她极为受用的点点头,说道:“再说两句。” 那黑鸟便又叫道:“舞扬大傻帽,舞扬大白痴……舞扬爱--喂--?!” 只是这句话还未完全出口,薇棠忽地红了脸,伸手去抓那黑鸟,只不料那黑鸟反应极其迅捷,早已经先于她一步飞了起来,在她头道:“这小子,来头倒是不小啊!” 金织通过收集情报,对正一门也是了解颇多。赵承德的这件衣服,正是只有内门受掌门直系亲传的弟子,才能穿的所谓“云霭道心袍”。 金织思忖道:“这么看来……他应该是正一门的高徒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一位呢?” 她有一份完整的正一门新一辈的弟子名单,只是不知道,这个身受重伤的正一弟子,是其中哪一位? 谢殊鱼苦笑道:“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正一门内,最近大名鼎鼎的首席大弟子--李觉新啊?” 金织摇了摇头,说道:“只听说李觉新是个白皮娘娘,这个人皮肤可没那么传说中的那么白!” 这下,可是让他们有些弄不清这个少年的身份了。 只这时,赵承德忽然睁开了眼睛,吓了他们一跳。只是他睁开了眼,茫然看了看四周,刚想起身,却发觉浑身疼痛难忍,根本起不来。 他只说了一句“我不是李觉新”,就又昏死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章 双交轴(其二) 赵承德的嗓音低沉的可怕,像是一个破洞的老旧风箱,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我不是李觉新”。他神情突变,变得极其狰狞可怖。那痛恨入骨之色,只教人看着胆寒。 他的手指骨折了几根,可是他咬着牙,死死攥着床单,又梦呓一般说了几句话,直令谢殊鱼和金织闻之蹙眉。 那些是恶毒的诅咒,还有滔天的怒火。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垂死的伤患,还能发出这样的骇世之语,无不是胆战心惊。 赵承德感觉自己的身躯在燃烧,疼痛像是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躯体,摧残着他的灵魂。他忽然发出了一声类似野兽一般的低吼,吐出一口鲜血,便又昏死了过去。 金织观之心口狂跳,忍不住往后躲了两步,待赵承德安静下来,这才暗暗叹了口气。 谢殊鱼凝眸看着赵承德,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喟然长叹,说道:“他本是名门正派的高徒,又怎的落到这种凄惨田地?” 金织说道:“你原来,不也是所谓名门正派的高徒么?” 谢殊鱼哑然失语。 是啊,他们每个人,哪一个不是曾经风光无限,后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或许,在他们心里,都藏着隐忍不发的伤痛。那伤痛,早已经像是一根尖刺,与他们的躯体生长在了一起。他们也许在忙碌和奔波之中,早已经习惯了内心的那根刺。 听金织如此说来,谢殊鱼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他思忖片刻,说道:“目前还有哪个组缺人吗?朱雀组的舞扬大哥,还有薇棠姐……白虎组的未央和那小鬼……我们是青龙组……” 金织说道:“那大概就是那个还未启动的小队吧。” 谢殊鱼说道:“玄武组?” 他点点头,喟叹道:“看来得给新人找个搭档了……” 金织只轻描淡写道:“他究竟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呢……” 在二人说话之时,视线拉远,穿过这片高塔林丽的枫树林,离此地大概几十里地外的临江城中,已经被寒风和飞雪笼罩。 大半个城池的人,自发逃到了城南或者更远处。更有甚者,已经驾着马车逃到了这里。 此地就是谢殊鱼一直跟金织说的枫林坞。只是时值盛夏,还未尝见到那似红霞般的枫叶。且又天呈异象,魔神降临人间,已是一片银装素白。 涌入到此地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在这人潮之中,一个身影快速从中穿过。 这个人衣着有些怪异。他外氅唯有一袖,右肩暗色内衬露出。左边乃是一筒宽袖,随风摇曳着。在他的腰间衣带里,还插着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铁棒,浮镂盘龙。 这样的一个人,走在人群中,极为惹人侧目。尤其是他那两撇神采奕奕的小胡子,显得极是风流佻达。 他神情惶惶,从北边回来,轻功落在了一个河边院落里。 这个偌大的院落,本是一个临江的船坞,现在已经废弃。在宽敞的船坞里面,还陈放着一艘未完成的船。院子里的荒草显然是被好好的打理过了,但破旧的房舍看着依旧很是凋敝荒凉。 院子里有个道人正搓着手,急匆匆地来回踱着步子,见那小胡子归来,急忙上前,问道:“小星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那边怎么样了?” 读者诸君应该想到,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了。 那个“奇装异服”的,正是青鳞派的游天星,而那个老道,正是正一门曾经的名宿,张节陵! 游天星眉间略有晦涩,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只见到……有一个大怪物在逞凶,还有一个面具人正在跟它交手……” 张节陵苦笑道:“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嘛……” 游天星无奈道:“整个北边,全部被风雪笼罩,那边的战火,很快就有可能蔓延到城内。城内的人,全部都在向这边涌来……” 张节陵沉吟片刻,问道:“一个面具人?有那个面具人的消息吗?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阻击怪物的战役?” 游天星微微蹙眉,坏笑着瞟了张节陵一眼,说道:“还有一个人,道长应该很熟悉!” “是谁?”他急迫问道。 “张正陵!” 张节陵一愣,随之忽然沉下了一张老脸,连连挥袖,像是一个顽童,耍无赖道:“不去了,不去了!” 他心里很明白,有他这个曾经的四弟张正陵在,一切他都可以放心。他们正一五侠里面,恐怕就只有他,为人最沉稳冷静。有张正陵在场,他不需要露面。更何况,以此种方式见面,岂不尴尬? 游天星忖度道:“那个怪物,倒是跟一个传说中的魔神很相似啊……真是没想到,它竟然会在此地出现。而且……” 他顿了顿,接着道:“没想到少林派的广目天王,还有多闻天王也来了。只不过多闻天王似乎受了重伤,已经被正陵真人救下了……” 张节陵微微一怔,沉吟道:“这么多高手齐聚此地,究竟所为何事?” 在他二人说话间,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几个人,只见中间那个大高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正是石业兰。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女。其中一女,正是他的女儿若生兰。另一个少女,正是那个三花姑娘。 一进门,石业兰就说道:“这下可是遭了……成千上万的难民,正在朝这里涌来。其中有很多重伤……可这里没有足够的安置地和药品,这该咋办?!” 兰儿开口道:“整个城池……如同被冰封一般,而那个狂暴的怪物……没有人能阻拦的了……那个面具人,虽然正在跟魔神交战,但似乎已落入下风……” 她神情间有些恍惚,一种难以言明的悲戚之色,隐匿在她眉眼间。那一张脸,犹如白兰一般清秀,可白皙的面容却难掩憔悴。一段时间下来,她整个人都好似变化了很多,也清减了几分。从前的那种少女的活力,似乎不知不觉从她身上流逝了。她的心里,始终惦念着那个人。 三花姑娘说道:“要不……我们就一块去瞧瞧,顺便把那个怪物打趴下,老是在这里躲着,我都快无聊死了!” 张节陵逗笑道:“小囡囡,那魔神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涂巫舍,我们这些肉体凡胎去了,岂不是送死么?你这么可人怜爱,那必然是最先吃你!” 三花姑娘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说道:“臭牛鼻子!就会吓唬我!” 这时候,有一个清脆的声音随风飘来,说道:“那个确实是魔神涂巫舍,但没有你们说的这么可怕……” 众人一齐望去,只见房道:“你是在想他么?” 兰儿抽了抽鼻子,只是浅笑道:“哪有……” 三花姑娘探头探脑地瞧了瞧,对翎歌说道:“兰儿姐姐是在感慨。” “感慨?”翎歌苦笑道。 三花姑娘点点头,喟叹道:“兰儿姐姐心肠软,见了灾民,怎能不感伤?” 兰儿笑嘻嘻地走过去,忽然伸出手指,便想要弹她的鼻子,却被三花姑娘笑着躲开。翎歌暗暗叹了口气,兰儿这个举动,正如那个人一般。 她想,这是不是那种最为神秘的情绪?你会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他/她的模样,潜移默化地学习了他/她的习惯? 她心里空落落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何。是在为兰儿而感伤,还是为自己而感伤?或许是因为自己见到了执着深情的兰儿感伤,自己也不禁被濡染了吧…… 她这么安慰自己,手却在袖子里轻抚着一个香包。 那个香包里面的茉莉花,早已经散尽了香味,变得暗黄脆弱,只消轻轻一触碰,那些花朵就会破碎。 她向来不敢触碰。可是,那些看起来随处可见的花朵,这些年却像是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被她珍藏着。 每到她心生畏惧之时,便会想到芙蓉城的那个雨天。 原来有些人,明明只是草草见了一面,却会暗里教君挂念多年。 翎歌心间忽然被一种极其悲哀的心绪笼罩。她知道,那人的心意。自己只是徒劳无功。 只能在心里偷偷想着一个人,实在是一件令人极其失落的事情。 这时候,三花姑娘挽着翎歌和兰儿的胳膊,笑嘻嘻道:“走了,走了,牛鼻子老道在呼唤我们了……” 此前的临江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冰雪的世界。望向城北,高耸的城墙,不知怎的破了一个裂口,凌冽的北风肆虐着整座城池。这城池一片死寂,已经连一个人都看不见了。只有单调的风声。 放眼城北,战斗依旧在持续。那面具人正独自苦斗涂巫舍,而他像是有用不完了力气,像是飞鸟一般,来回穿梭着。 涂巫舍大掌朝他拍去,只见他纵身向后跃起,像是腾云驾雾般,飘飘摇摇落在了城墙上,正对着涂巫舍。他抬起双手,厉喝一声,只见股股气浪汹涌四散,像是潮水一般倾泻而出。 涂巫舍正面受了他一记意真波,身子一震,直被意真波震了出去,退划出一里地,轰然倒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一章 排星天象术与意真波的完美契合 只见那面具人与涂巫舍缠斗不休,它手脚并用,口中不断喷吐出颗颗风浪气炮,而面具人皆是以“兰若生灵布”赋予自己的灵巧轻功,有惊无险地避开,掌诀连出,断然出手,劲悍地波纹内劲打向涂巫舍。 它屡次不中,又被意真波骚扰,已然盛怒至极,仰天咆哮一声,大脚朝地上一跺,强劲的震波顿时激起了一片雪雾,足有数丈高,一下子阻碍了面具人的视野。 他自知这乃是这魔神奸猾的伎俩,暗自忖度道:“虽然是畜类,但竟然能想到这种障眼法……你确实令我吃惊……” 正待他这般想着,忽然雾气中黑影一闪,涂巫舍抬起大脚,轰然跺向了他的方位。 面具人双眼怒睁,自言自语道:“竟然可以在雾气里面感知到我么?果然是畜类天分……” 他从内里提起一股气,脚下忽地一阵风动,只见他像是蹁跹舞女一般,衣摆飘飘之间,脚尖落在了城墙上。 那涂巫舍一脚落空,又紧接着从巨口里吐出几颗气炮,飒飒然如同断了线的玉珠子般飞射而来! 那一连串的气珠炮把面具人所有的退路封死,他独身立在城头,抬头迎着那遒劲有力的气珠炮,凛然大喝,抬起双掌,厉声道:“你虽神力通天……但畜类终究是畜类,是无法懂得人类的情感的!” 只见面具人周身的空气忽然变得无比扭曲起来,只见漫天雪花缭绕在他的身边,一道凌厉的内里冲贯出掌,环绕在他周身。 正在此时,那涂巫舍的连珠气炮已然飞至,只闻一连串的巨响,整个城头顿时陷入了一片朦胧。 “啾--!” 倏忽之间,一道气束如利箭般穿破了浓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灿若流星般的寒光。那涂巫舍躲避不及,“噗”的一声,那一道穿刺型意真波直直洞穿了肩膀,顿时溅落了大片鲜血,染红了半边被冰雪覆盖的身躯。 那道气束不过一人手指粗细,却宛若当世无双的利箭,极迅捷又强悍,就连涂巫舍身上覆盖的厚厚冰层,也被他击穿,在它的肩膀处洞穿出了一个极细小的血洞。 身受重伤之后,那涂巫舍凄惨地嘶吼一声,声穿四里,人闻色变,天地黯然。它盛怒至极,风雪之中夹杂着它凄惨、愤怒的哀嗥。面具人虽重创了涂巫舍,但并未击中要害之处,这一下,非但没有击杀它,反倒更惹其暴怒。 天气极其寒冷,它的伤口的血很快就凝固。只是它身如穹柱,又是半身染血,显得极是刺目,令人骇然。 北吹而来的疾劲寒风之中,夹杂着涂巫舍的悲嘶。在它的哀嚎声中,凌冽的北风已将尘烟吹散,面具人缓缓从中走出。 只见高耸坚固的北城墙,已经破出了几个打洞,倒塌了半边,唯独面具人所在之地,还保留着一隅城墙,傲雪凌霜,恰如一个决斗的高台。 面具人看向涂巫舍,冷笑一声,凛然道:“可热感知,可令天象剧变,可通晓人的情感……不亏是传说中的五大魔神之一。只此一匹,便有如此撼天动地的神威,如果五匹聚首呢……?” 他双脚错开约莫一尺,正如先前一般,暗暗稳定内息,恢复内力。可他只是一个肉体凡胎。一个凡人,怎能再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之中,还能借机恢复内力?难道他真就有用不完的内力吗? 面具人站在城头,傲然对立着涂巫舍,双掌合十,双脚微错,像是一个扎根地底的苍穹巨树。 此刻,张正陵正躲在半里外的一处高楼之上,见到面具人此种举动,不由得愕然,心想:“这不是我正一门的排星天象术么?!他到底是谁?怎么连这种封禁之法也会?!” 这所谓“排星天象术”,原本乃是道家名宿张霁陵所创,据说释术者,须双掌合十于正胸前,不高不低,上指紫宫穴,下对膻中穴;双脚错开约一尺,将周身放松,是以使周身经脉齐连、气血贯通,既可消弭身内疾险,又可快速恢复内力。 因此术太过晦涩难懂,而且张霁陵所创的“排星天象术”,并非完美。它的弊端极其明显,若是施术者中途被外物打断,必会重创自身经脉,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经脉尽断,遍身残废。 而且此招凝气时间太长,很容易被敌人钻空子,遂封禁起来,不得门内弟子修炼。 可是,张正陵惊愕万分,心想:“这个禁术,他是怎么得去的?!”可他转而想到:“那涂巫舍不过只伤了一肩,你若是此刻动用排星天象术,岂不是故步自封,动弹不得?” 正待他此般想着,忽见那涂巫舍再次发起进攻,抬起大掌,犹如大山一般朝面具人头上倾轧而去。 只是那面具人只冷哼一声,充满了戏谑之意。他双眼忽地一睁,身子依旧保持着姿势,却见周身空气一蜷曲,忽地一道气浪飞速向四周扩散开去! 那股内力极其磅礴浩大,如同一道屏障一般,向四周涌出,顿时那涂巫舍被这股劲浪给震飞了出去,直连退划出几里地,这才颓然停下。 那股劲流向四面席卷而来,如同沸腾的洪水,所过之处,顷刻之间房舍倒塌,楼塔摧折。冲将出半里地,其磅礴气势仍旧未消,张正陵骇然失色,飞身朝后掠出,像是风中雨燕,极是灵巧至致。脚下连踏在凸起的屋顶,一眨眼便退出了数十丈。到了这里,那意真波的余韵这才缓缓消散,轻若浮风。 张正陵脚底一股凉气蹿上脊背,额间满是冷汗,他放眼望去,只见在面具人近处,房舍尽已倒塌。意真波扩散至远处,其势渐消,房舍瓦片尽掀,街道墙壁给震出了蜘蛛网般的裂纹! 他被黑衣人的应变之计,给深深震撼到了。天底下竟生此人,可以融汇贯通天下武功,互相扶持互相利用,全都恰到好处。 在施展正一门的“排星天象术”时,身子必定不能动弹,而少林派的“意真波”,恰好弥补了这个缺点。 张正陵惊叹不已,喃喃道:“他不光可以熟练运用这两种武学,而且领悟之深,恐怕连有些门内的弟子,都要自愧不如!” 他到底是谁?怎么有机会接触到正一门和少林派的独门绝学?他又是何等天资,竟然可以领悟至此? 北风袭来,吹散了意真波激起的尘烟,显露出面具人的身形。只见他宛若神邸一般,傲立凛然。至于那个魔神涂巫舍,倒伏在几里地外,只发出阵阵悲哀的呜咽,格外悲恸凄绝。 此前一番激战,早已经超出了涂巫舍苏醒一次所拥有力量的极限,又加之被面具人一记通过排星天象术凝聚起来的磅礴内力所打出的意真波震飞,已然身受重创,再也无力回天。 唯有风声依旧,凄凉的嗷嚎顺风传来…… 竟然连传说中的魔神,也对他无可奈何吗? 面具人缓缓放下双手,只这时,忽然在面具后发出“噗嗤”一声,鲜血顺着面具流向他的脖子。 他剧烈喘着粗气,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经历了此番撼天动地的激战,平复下内息,收敛内力,顿时才发觉自身已经是超负荷运转,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来,浑身剧痛无比,灵魂好似被鞭笞着一般。 张正陵不禁蹙眉,遥遥望着他,心想:“同时动用两种绝世神功,若是常人只怕早已经断骨裂,内脏破裂而死。他虽然抗下了这两种重压,但是估计也是损伤了心脉……” 面具人气喘吁吁,身子随着呼吸而起伏。他双眼布满血丝,眼神极其阴沉痛苦。 他忽而冷笑了两声,沉声道:“看来这两种功法一齐释放,可以互相弥补不足之处……但损耗极大,对自身也是一种沉重的负荷……” 他像是一个践行者,在差之毫厘便会殒命的激战之中,奇思妙想频出,哪怕是以身试险,也在所不惜。 他像是一个殉道者,每次激战都悍不畏死,哪怕是最凶险的局面,也很难打消他心中的执念。 他无比执着,也无比痛苦。没人知道这样一个人心里掩埋着什么悲哀。或许正是因为太过执着,所以痛苦才会不断加深。 他看起来很强大,强大到连魔神都要为之颤抖。可越是强大的人,内心里就越藏着不为人知的伤。 面具人望向那边的涂巫舍,缓缓开口道:“你的力量,确实世间罕有。可我的悲痛,要远远超过你……就算是你吸收了全天下人的负面情绪,也不及我万分之一!”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跟一个不通人语的魔神说话,像是一个已经疯狂了的厉鬼。 就在他自言自语间,一个人落在了他身后,面具人回过身,狂热的眼神扫过那人,遂冷笑道:“原来是正陵真人,我以为是谁呢……怎么,你这是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张正陵蹙眉看着他,轻叹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又是怎么学来的这些功法,但是,请你跟我走一趟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二章 张正陵与玉先凤 面具人冷然一笑,悠然道:“正陵真人虽为名门正派,但所行之事,却也很是卑鄙无耻啊……!” 张正陵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虽不想做这种乘人之危之事,但你显然是个危险人物。若我今天顾及颜面,教你逃走了,那日后你若是贼心再起,祸乱江湖如何是好?” 面具人冷冷一笑,缓缓抬起身,说道:“嘛……却也如此。我这种时常突发奇想的人,或许哪天,就会把这个虚伪的江湖……掀个底朝天!” 张正陵沉声道:“你杀了折瑶峒峒主的弟弟,此事不得不纠。而且,我且问你,你这一身容纳百家的武功,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你又有什么目的?” 面具人肩膀颤动了一阵,随之发出一阵阴毒的笑,悠然道:“我说了,我是个喜欢突发奇想的人。杀了折瑶峒的那个人是突发奇想,偷盗少林派的火佛舍利也是突发奇想,你该如何?” 说到最后,他语气蓦然变得阴沉冰冷,虽脸上戴着面具,那傲气凌神之态却尽显无疑。 张正陵喟叹道:“不对……你偷盗火佛舍利,绝非突发奇想!” 他眼睛瞥向面具人,冷冷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之所以冒险独闯少林盗走火佛舍利,是跟此地一个早已经消失的古老教派有关……这个教派,正是狐仙教!” 面具人冷笑两声,说道:“狐仙教派嘛……确实存在过。” 张正陵接着道:“你如此苦心积虑地寻找狐仙教派,究竟所为何事?难道真是为了那个可以长生不老的力量?” 面具人长长叹了口气,悲哀之绪绵长不绝,幽幽道:“多说无益。我所追寻的事物……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 正在二人说话间,三个身影快速朝这边奔袭而来,落在了残缺破败的城头上。正是那游天星、石业兰、玉先凤三人。一番奔波,终是到此。 游天星刚一落脚,便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喃喃道:“这里……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战斗?” 张正陵见了来者,微微蹙眉,疑惑道:“三位阁下尊姓大名?” 他心有警觉,以为他们仨是这神秘面具人的帮手,不禁掌间暗蓄内力,以防不测。 游天星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叫游天星,东海青鳞派弟子。” 石业兰正想开口,却被那个面具人抢先于他一步说道:“是你……泊火石业兰……” 他语气间透露着深沉的痛恨,还有炽热的恼火。 石业兰一怔,苦笑道:“莫非你认识我吗?可我不认识你,你这面具可不算雅观。” 面具人冷冷一笑,拉长了腔调,阴恻恻道:“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你!” 他一时怒火攻心,加剧了体内的伤势,连咳几声,鲜血又顺着他的脖子蜿蜒而下。 “想不到……你竟然会在这里,我以为你早已经死了!”面具人道。 石业兰闻声一怔,听面具人语气,好像他们是认识的。不光认识,还有血海深仇!可他在脑海里想了半天,也没有将此人的声音与脑海里的人物对照起来。 石业兰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想我并不认识你……你又何必对某恶言恶语相加?” 面具人忽而笑了起来,顿然道:“你这糙汉……真是可惜了……嘛,算了,你记不住我也无妨,我本身就是个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幽灵。” 他本来要说的话,却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张正陵听游天星说师出青鳞,顿时放宽了心。青鳞派虽与江湖各派曾经有过嫌隙,但还算光明磊落,料想不会出个类似面具人这般的疯子。 至于其他两人,张正陵对其很是陌生,但是他听的出来,这个面具人似乎极其痛恨这个叫“石业兰”的大汉,遂放心下来。只是那个浑身隐藏在灰色斗篷下的人,却不曾开口,也不曾露面。 “原来是青鳞派的高徒,三位,失敬失敬。”张正陵微微一笑,接着道:“此人罪大恶极,贫道暂且腾不开手,待我拿下他,再与三位烹茶煮酒。” 这时候,那个灰斗篷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了,是一个女声,那是一种尽显青春华年的妙龄嗓音,一种略带讥诮的玩味声调。 “小正子,许久不见,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些市侩之言?” 游天星与石业兰面色一变,憋着笑意,心想:“或许只有她,才能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唤人了……” 张正陵闻言一愣,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惊愕道:“你叫我什么?!” 游天星一怔,以为是她出言不逊,惹恼了这位道人,便准备打圆场,却不料张正陵又开口道:“小正子?姑娘究竟是谁?怎么知道我小名叫小正子?” 这下,游天星和石业兰再也忍不住了,噗嗤笑了出来。 面具人一双阴鸷的眼,死死盯着那个灰斗篷的女子,只是他看不清她那宽大帽子下的容颜。 他想趁机逃走,可是已经被他们四人团团围住。以他现在的状况,可没有信心从四个人手里全身而退! 正在他心神惶惶间,却见那女子摘下了兜帽,随之白发随风舞起,在周围的环境里极是突兀。 见到那女子,面具人忽地一怔,随之笑了起来,只是他此刻地笑声极其苦涩,说道:“是你,玉先凤?” 玉先凤怡然一笑,勾起唇角,柔声说道:“你知道我?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嘛……我以为江湖上,已经没有人认识我了呢!” 张正陵见了玉先凤,顿时红了一张脸。真是奇怪,这张向来是刚正不阿的坚毅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羞赧。 “是……是你啊……玉……玉阁主。” 玉先凤摆摆手,喟叹道:“我早已经不是什么阁主了,小正子,你就别这么叫我了。” 只没想到,一个七尺男儿,一个正一门的名宿,竟然像是一个害了羞的小男孩一般,恭顺道:“……是。” 这也难怪,在玉先凤还任职天工阁阁主的年头,那时的张正陵才刚刚十五岁。他自幼便在正一门内修行,除了来敬香的女子,就没有见过多少女子。而少女大都不喜这些香火事宜,遂他见到的,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人。 可是有一天,正一门内忽然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满头白发,一身勾勒着曼妙身姿的玄色百合裙,像是那天上的仙子流落人间,媚而不妖,美而不俗。 年少的张正陵见了,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那个女子走过来与其问话的时候,张正陵顿时羞红了脸。若不是大师兄张节陵解围,只怕自己要血冲大脑,晕厥过去。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就是现任天工阁的阁主。她那次登门,正是外出归途,恰好顺道经过正一山门,便想上来拜见一下霁陵祖师。 他偷偷在门缝里窥视着玉先凤,见她正跟霁陵祖师交谈,只不料自己暗中窥美,竟是被她发觉了。只是她并没有怪罪他轻浮无礼,反倒是笑吟吟地冲他招了招手。 见事情败露,张正陵羞愧不已,等着被祖师爷训话。可不曾想,那女子先是拉过他的手,笑道:“霁陵师爷,这是你哪个徒孙,年纪虽小,倒已有了几分真人之神魄。” 被一个看起来只比自己大个一两岁的少女拉着双手,张正陵的脸顿时如同碳炉中烧,红得发紫。她身上的香味顺着清风飘到他鼻尖,不知怎的,他忽然全身热了起来。 霁陵祖师显然是发觉了张正陵的窘境,只喟叹一声,说道:“玉阁主,他不是我的徒孙,是我的徒弟,在门内排行老四。” 玉先凤咯咯娇笑几声,那娇滴滴的声音如同珠玉溅落、春鹊嘤嘤,虽娇而不做作,合之花容月貌,极尽显出超俗之态,真是犹如天女仙籁! “小道长,你叫什么名字?”玉先凤笑问道。 张正陵只意乱情迷,一时忍不住心花怒放,挺胸抬头道:“我叫张正陵,仙女姐姐叫什么?” 霁陵祖师无奈摇了摇头,可他却丝毫不怪罪这个少年弟子。他明白,没有哪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少年,见了这么一位白发少女还能保持冷静的。哪怕是久经情场的江湖浪子们,只怕也是要在她面前折了腰。 “我嘛……我姓玉,名先凤,倒也是个俗气的名字。” 张正陵一阵憨笑,连道:“怎么会俗呢……好听得很……真好听……” 究竟他是觉得她的名字好听,还是觉得她的声音好听,这就难知了。 霁陵祖师咳了一声,沉着眉眼,看着张正陵道:“小正子,我还有话要跟玉阁主谈,你就先出去接待香客罢……” 可是张正陵如同魔怔了一般,只是拉着玉先凤的手傻笑,完全没有听到师父说的话。 玉先凤笑靥如桃花,柔声唤了一句道:“小正子?” 张正陵顿时没了骨气,傻笑道:“仙女姐姐就叫我小正子吧……姐姐就是叫我小猴子也行,同门师兄弟都这么叫我!” 霁陵祖师气得横鼻子瞪眼,事后把张正陵狠狠教育了一番,让其抄写了一百遍的《道德经》还有《弟子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三章 张正陵与玉先凤(其二) 虽被罚抄写了一百遍的经典,但是十五岁的张正陵似乎没感觉多累。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白发少女,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印刻在了这个少年脑海里。 白天和夜晚变得无比漫长,在那之后,那个少女便没有再来过正一门。张正陵每日坐在山崖边上,隔着万千云海望着这个江湖,那波诡云谲,每每变幻无常,像极了她的容颜与身姿。 于是,他忽然在心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怀疑--自己守着道家法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那种奇妙的感觉愈发浓烈,而他也愈发心不在焉,以至于延误了修习,落了同门师兄弟好一大截。可是他心甘情愿如此。 在以往,他除了修习正一武学,便是打坐悟道,体会天地真意。可是每当他面对这些虚无缥缈的理论性的哲理之时,总感觉内心极度空虚,一种无法填满的好奇心与失落感充斥着身心。而他现在不再感到内心空落落的了。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产生这种奇妙的情愫。他感到兴奋,感到欣慰,甚至感到深深的恐惧和孤独。 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以往有滋有味的修道生活开始变得索然无味。那些跟同门师兄弟的说说笑笑、插科打诨,那些山中的怪石嶙峋、苍翠林海,还有那些提升了修为时的欢欣鼓舞、超脱愉悦,全部都便是寡淡如水。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修道生活是这般无聊,充满了空虚和懈怠。曾经那个想要羽化登仙的念头,不知不觉淡化在脑海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变化万千的神秘少女。 那个少女超脱俗世,洁白的颈项与耀眼的白发,是她象征性的魔力。从她的身上,张正陵似乎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宇宙。未来与现在,时空与哲理,全部包含在她时而淡漠、时而欣喜的浅灰色双眸里。 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他似乎隐隐发觉了一直困扰着他的神秘的道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这个迷题。 只是,她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少女像是梦一般远去了,了然无痕。他记得初见时她穿的衣服和鞋子,还有那两根绑在鬓发间的紫纱缎带。她说的每一句话,无意间流露出的神情,还有欢欣时有些俏皮的双脚,都令他痴迷。 张正陵一直都是跟男人们过,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种情感。他并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是到他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是他快三十岁的时候。 那时,快到而立之年的张正陵,正要下山执行一项调查任务。那一次,他是要去调查魔教的分坛位置,好为武林联盟的总攻做好准备。 作为那一次的武林盟主,少林派的星妙大师派出哼哈二将协助张正陵,但是他总有些不喜欢少林派,觉得这是一个比正一门还要压抑、神秘的宗门。 于是,他便找了个借口,独自下山行动。待他深入敌后之时,化妆成了一个魔教的小喽啰,进行潜伏工作。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敌后情报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联盟内部。 正是那一段时间的潜伏任务,让张正陵产生了一个疑惑。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在潜伏期间,张正陵与那些所谓的魔教子弟一同生活,一同作息,发觉他们并不是什么大奸大邪之辈。他们确实有很多毛病,而这些毛病,基本上不触犯夏国律例与道德准则。他们有时会做一些令人不齿的事,但他们从不掩瞒做作。反倒是有些名门正派的子弟,表面光鲜亮丽,背后却在干些令人所不齿的屁事。只是他们都惯于表现自己美好光彩的一面,而另一面,甚至可能比阴沟洞还要浑浊恶臭。 时至今日,张正陵依旧难以忘怀的那件事,依旧如同心头疮疤。海棠门的覆灭,与这个虚伪狡诈的江湖又怎能脱得开关系?他还记得那一天,海棠门的海棠花开得正盛。满门百花齐放,门庭内外灿烂。 只是一场卑鄙的阴谋,注定这些美丽的花朵要染上被牺牲者的血色。 这个江湖向来如此,它像是一个不可偏颇的天秤,任何一个打破某种默契和平衡的人,都会被毫无怜悯地当成牺牲品。 张正陵带着复杂沉重的心情,来进行这样一件敌后潜伏任务。他时常夜不能寐,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在这个每个人都有权利生存下去的江湖,究竟怎么才能平衡各方利益,不至于让无数人成为牺牲品,结果命丧黄泉? 苦恼纠缠着他,像是河边的老树根一般虬结在他心里。 夏日夜晚的河边湿地,清风从河道深处飘来,带着些许泥土的气味。心思如同萤火虫,在河边的灌木丛里飞舞。 他依旧像往常一样,独自来到了这人迹罕至的河边。他不止是为了欣赏夏夜美景,更是为了交接情报。 很快,一个人从林子深处出现,落在了他的跟前。这个人是一直以来他们接头的人。 今夜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张正陵的心情有些不同。矛盾,沉重,错杂纠结。 这样的夜晚一切都应该会顺利。可是就在他们交接完毕情报,约定好下一个日期和地点的时候,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接头人,忽而眼中寒芒一闪,身形鬼魅一般蹿动,接着他腰间的短刀便如同闪电一般出鞘。 灌木丛背后,发出了一声凄切低沉的惊呼,好似竭力克制着痛苦一般。 张正陵见此变故,不禁惶然,飞身到那灌木丛后面,只见那接头人手中的短刀,已经毫不留情地插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见了那中创的人,张正陵顿时心中一悸,眼中满是惊恐。那个人正是他来到此地潜伏以来,关系要好的一个所谓魔教中人。 那人同样用怀疑、困惑的眼神看着张正陵。这令他无比愧疚,顿时像是挨了一棒槌似的。 那人一刀未死,依旧弥留着一口游丝般的气息。 接头人冷冷一笑,沉声道:“我以为会是一只小兔子,没想到这兔子竟然这么大!” 张正陵矛盾不已,虽然他已经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但是情感这一东西实在难解。它似乎可以连接众人,让人们心意相通,也可以让人彼此对立,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接头人阴恻恻地看着张正陵,冷冷说道:“怎么,你不会是心生恻隐,想要让我饶了这魔教贼子一条命吧?” 那个“同伴”正在看着他,嘴里喘着粗气,眼睛里隐忍着痛苦。或许比起身体上的痛苦,心理上的痛苦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你……你原来是奸细……”那个同伴指着他,无比痛恨地骂道,“亏了我们一直以来这么信任你……拿你当亲兄弟!” 血从他口中溢出,伤口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服。张正陵却像是一块木头一般,呆呆地杵在那里。 这是他步入江湖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一种情况。他感到恐惧,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可是他说不出一句抱歉的话。因为他若是不死,一旦泄露了情报,那么死的很有可能就是张正陵和无数的武林同道。 接头人说道:“莫听魔教中人的虚假仁义!你是正一门的四弟子,将来可是要撑起武林一片天的高徒!” 他之所以抖漏张正陵的底细,完全就是为了将张正陵的后路切断,让他不得不痛下决心,杀掉这个人! 张正陵也明白,若是他此刻心慈手软,放走了此人,自己必定会暴露,让整个魔教都知晓,他乃是正一门的四弟子,那么这么久的潜伏任务必然以失败告终。 那个“同伴”笑了起来,笑得无比讥诮,无比鄙夷。 “原来……原来你是正一门的人!你们这些阴险狗贼,必自食其果,我魔鬼教必将名扬天下!” 接头人冷笑一声,忽地将短刀从那人身上抽出,这么一抽,那人的最后半条命也注定没了。 他将刀递给张正陵,像是要考验他的决心似的,说道:“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我来看看,你究竟能不能下得了这个手!” 张正陵没有接刀,可是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刀。这是一个两难境地,可这个江湖注定是优柔寡断的人无法生存的捕食场。 他究竟该怎么做?天秤的两边,似乎都不可轻易舍弃。他几乎有了一种卑劣的想法:就算我不杀他,他也必定会失血过多而死,何不减轻他的痛苦? 正在他开始动摇的时候,忽闻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吆喝声,点点火光正往这边赶来。 接头人一惊,低声道:“不好,他们的人来了!”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张正陵,冷冷笑道:“这下倒不用你动手了!告辞!” 张正陵如同在做梦。正当他以为自己要给人当场戳穿身份之时,没想到那个“同伴”的话,却令他惊愕至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四章 张正陵的“道” 那些火把,那些敌人的火把,此刻却像是天国的明灯,不光照亮了阴暗的林间,也同时照亮了张正陵被阴影笼罩的心扉。 当他被魔教中人抽刀团团围住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冷酷残忍的拷问,无休无止的痛苦之境,也莫过他心中的迷茫带给他的痛苦之万一。 只是没想到,那个“同伴”,却说了谎话。他告诉他们,他独自一人来到河边散步,却不料被敌人的探子打伤,所幸小张及时赶到,那探子见人来了,便夺路而逃。 有了他的口供,他们打消了对张正陵的怀疑,一边去追那探子,一边帮助那人回到营地疗伤。 只是他伤得太重,失血过多,此刻已经无力回天。 在他弥留之际,他叫来浑浑噩噩的张正陵独自进入营帐。 那人躺在病榻上,生命的体征正在渐渐从他身上消失。 他苦笑一声,喟叹道:“想不到,我一生交了很多朋友,最后交的一个朋友竟然是敌对的正一门高徒……” 他话中并没有嘲讽意味,但却教张正陵惭愧不已。 张正陵紧蹙眉头,看着那个一直把他当朋友,而自己却不知道怎么接受这样一个魔教中人的好意的朋友,极为矛盾。 “你为什么……要帮我?”张正陵只这么干巴巴问道。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活不成了……可你还能活,你还要继续活下去。” 张正陵喟叹道:“因为我是正一门的弟子?” 那人说道:“正因为你是正一门的弟子,才更应该活下去……” 他垂死的目光,却激射出如同火光般的炯炯神采,接着道:“你的师出名门正派,就注定了你的一生……跟我们这些小喽啰是不同的。你还有希望,更加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张正陵只感觉自己在被火烤,嗓子极其干涩,嗄声道:“你们,难道就没有未来么?” 他虽然师出名门,但是心里一直有块空洞无法补全,这时常让他极为黯然失落。这块空洞,他一直不明白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人苦笑道:“不同的……虽然我们都是为了活下去,但是你的活法,与我们是完全不同的。我在未加入魔鬼教之前,一直是一个苦力,一年挣到的铜板或许还没有朝廷给你们正一门弟子一天的拨款多……你的出身,就早已经注定了你的视野,而你的视野,注定了你的未来。当你们在被波澜壮阔的云海笼罩的山上修身养性之时,而我们,一直在为了一家老小的温饱埋着头。一个埋着头的人,怎么可能看得见未来?” 一个为了生存而低下头的人,是不可能看得到未来的。这句话一直烙印在张正陵心里。 张正陵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心也在颤动,这证明了他还活着,还能感知到热,还能感受到情。 那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他试问自己,在这些年的奔波之中,究竟有没有丢失掉什么东西呢? 那必定是孩子般的纯真,最原始的善念,还有曾经无比简单的快乐。 这些,都离他渐行渐远。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冷漠自私,对他人的痛苦熟视无睹的江湖边缘人。他无法感受到情感的存在,并且深信这个卑鄙、下流、无耻、淫贱、肮脏并引以为傲的江湖已经没有了真情可言。 可是那么一瞬间,他根深蒂固的偏见似乎被打碎了。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他的心里。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明白了自己苦苦追寻的“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追求“道”,永远不能超出凡尘俗世之中,那些奥义,不在深邃又神秘的宇宙,也不在虚无缥缈的冥想之中,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于这个江湖,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 本心,就是道。 一种无比通达的感觉,像是洪水一般冲开了他心里堵塞已久的臭水沟。他顿时痛哭流涕,哭的像个孩子。 那人见张正陵的模样,不由得哈哈一笑,揶揄道:“哭甚?娘的……老子快死了都不想哭,你倒是先哭上了……” 张正陵一把鼻涕一把泪,很难想象到,原来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哭起来依旧像个孩子。 “我一直在想……究竟怎么样,才能让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斗,停止下来?” 那人苦涩一笑,喟叹道:“这种无意义的争斗,恐怕永远也不会休止……” “为何?” 张正陵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位朋友竟然会如此笃定决绝。 那人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们要吃饭,我们也要吃饭,自然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了……” 张正陵诧异道:“既然都是要吃饭的话,那为什么不一起吃?” 那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小道长,你可真是不谙世事啊!” 他顿了顿,接着道:“当两个饥肠辘辘的人,见到了一碗饭,难道不会大打出手吗?你多吃了,他就少吃了。但是你若不给他吃,你可以活下去,而他就会死。为了这样‘一碗饭’,究竟死了多少人呢?只怕老天爷都数不过来了……” 张正陵心里震撼不已,他此前从来都不担忧下一顿会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服。可不曾想,天底下还有多少基层的劳苦人民吃不上饭呢? 那人情况并不太好,那一刀虽然未教他立刻毙命,但无疑是延长了与死神挣扎的痛苦。 他咳了几声,肚子上的伤口就又溢出血来,任是抹了金疮药,也是无济于事了。 张正陵说道:“你先不要说话了,我走了,你休息一下吧……” 那人笑了,笑得极其轻松,笑得极其坦然,说道:“我肯定是要死的了。我曾经无比惧怕死亡,真是奇怪,可真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为什么我竟然会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呢?” 张正陵喟叹道:“你不会死的……” 那人摆摆手,说道:“并不是我不会死,而是我必须死!” 张正陵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忧心忡忡道:“你这又是何苦?” 那人长叹一声,幽幽道:“你不知道吧……魔鬼教虽然对活人不怎么样,但是对死人却还算可以。只要我死了,我的家人就会有一大笔抚恤金,这笔钱是我一辈子也赚不到的!我为什么不死?我只希望我的死比较有价值,能以命换来这样一笔钱,够我的家人活下去,这就是我最后的价值了……” 他笑了笑,开怀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作战时,从来都不畏惧你们吗?就是因为这个天价抚恤金的缘故!也许我们早都想死了。只是,毫无价值的死亡只会加重家人的负担……” 他笑得更开心了,“你看啊,棺材本钱、挖地动工钱、草纸钱、入殓钱等等等等……这些个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所以,你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死了后,直接用草席一卷,就丢到了后山了吧?实在的无奈之举啊。不过这倒是有个好处,让野狗们饱餐了一顿,长得又肥又壮……” 张正陵心中一沉,一种不知其味的滋味,交织在心头。而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正魔大战的时候,这些魔教中人一往无前、悍不畏死了。因为他们的死亡比活着更有价值。 那人面色更差,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他赶紧对张正陵说道:“你不要想着救我,那样只会让我恨你!” 张正陵黯然道:“你要如何,我定帮助你……” 那人笑了笑,说道:“你去取两坛酒来,死也要快活的死!” 张正陵取了酒,和他默然对饮。那人喝的很快,生怕酒没喝完,自己就先死了。而张正陵只感觉苦酒难入喉,醉意朦胧之间,愁苦更甚。 那人不出意外的死了,在他喝完酒之后就死了,心满意足的死了。而在给他家人的抚恤金之中,张正陵也还加了一笔。应该够他家渡过难关了,张正陵想。 张正陵看着已经没有生息的这位魔教朋友,连他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死了,贱如草芥,轻如牛毛。 在他默然不语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叹。这声叹息好像是凭空出现的,张正陵连一点察觉都没有,便忽然在营帐里响起了。 他警觉地回过头,那凝重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诧异。 那是一个白头发的姑娘,她双眸微垂,凝望着逝去的人。 这个姑娘,张正陵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但是那初见时的欢喜,依旧在他脑海里漂浮,时不时地还会出现在梦里。 只是在这些年的奔波下来,曾经无比鲜明的身影,逐渐染上了旧色,变得斑驳不清。 她的忽然出现,一下子唤醒了张正陵长久以来的念想。 她亦如从前那般,像是一阵清风悄无声息吹入了帐帘,也会不知不觉吹进人的心里。 那个白发少女,依旧是从前那般少女姿态,不曾变过。而张正陵,也已经由一个十五岁少年,变成了一个快要三十岁的中年男人。 他苦笑两声,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仙女姐姐”吞下,说道:“玉阁主……” 只这一声,却是无比怅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 张正陵与玉先凤(其三) 见了那玉先凤,张正陵心底的一种莫名情愫,又忽而生起,一如一摊波澜不惊的死水,随她这阵清风泛起了美妙的涟漪。 他还未从这位“朋友”的死的悲痛之中摆脱,这般突如其来的久别重逢,着实令他吃惊不小。他用干涩、悲恸的嗓音说道:“玉……玉阁主……” 张正陵面带一丝苦笑,心里的那朵涟漪只短暂地波动了一下,就又被理智和现实压制了下去。那一句几乎快要脱口而出的“仙女姐姐”,也被他悄无声息地咽了回去。 此般再见,竟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这样一个地方,总令他感觉置身梦一般的幻境里。梦醒来,便是愁肠百结。 玉先凤微垂着眼帘,凝视着床榻之上,那个咽气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转而对张正陵浅浅一笑,说道:“呦,真是好久不见啊……小正子……” 那一声“小正子”本是平淡无奇,却只教张正陵有种酸楚的感觉。只不知怎么回事,这个正一门堂堂而立的第二代传人,竟然有一瞬间像个小男孩一样渴望抚慰。 他几乎是哽咽道:“好久不见……玉阁主……” 张正陵定了定心神,轻轻吐出一口气,问道:“这里太危险,玉阁主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玉先凤嘴角微微上翘,说道:“小正子啊,你都快三十岁了,怎么疏忽大意得好像是一个孩子?” 闻言,张正陵的脸不由得一热,有些害臊地扭开脸,苦笑了两声。 她接着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别忘了,你现在是深入敌后,正在进行潜伏任务。因为一时动情,便跟一个敌寇敞开心扉,若是隔墙有耳,岂不是暴露身份,陷自己于不利境地?” 玉先凤言之凿凿,着实令张正陵无话可说。虽然自己有一肚子苦水想要找人倾诉,但因时而异,此刻他又怎么能像老友相聚一般,喝酒畅聊呢? 张正陵喟然长叹,心里既悲伤又困惑。一个人能忍受的苦楚,究竟怎样才算是极限?怎样才能有尽头? 玉先凤见他哭丧着一张脸,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一个性子爽朗大姐姐一般,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你现在似乎很迷茫……” 张正陵苦笑道:“非常……迷茫……” 玉先凤大拇指朝外比划了一下,笑道:“我们就不叨扰逝者了,先出去,让阿……阿……让姐姐为你排忧解难!” 那一句“阿姨”,还是教玉先凤给咽了回去--可不能把自己说老了吧? 张正陵狐疑不解地跟在她身后。对于这个女子,他向来有很多疑惑。她就像是被迷雾笼罩的风信子,成了其中一个令人着迷的谜底。 她究竟有多大了?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怪异的面容?又为什么过了十几年之后,青春依旧?莫非她真的不老,真的是一个魅人的妖怪吗? 带着疑惑,张正陵随她走出故者的营帐,却见到了惊奇的一幕。 只见整个魔教营地的人马,全部陷入了一种嗔痴的状态。有的倒地呼呼大睡,有的呆怔地坐在那里。整个时空好像静止了。 若不是烧烤的火焰还在跳动,张正陵恐怕真的会以为时间停止了。 他驻足停留,为玉先凤的明目张胆深感诧异,狐疑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玉先凤哼哼一笑,说道:“我当然是走进来的啊?难不成飞吗?” 张正陵跟在她身后,喟叹道:“见到这样一幅场景,我真的怀疑你就是飞进来的。不然他们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玉先凤掩唇一笑,略带嗔意道:“我又不是花蝴蝶,怎的能飞?” 张正陵笑了起来,说道:“那为何他们不阻拦你?” 玉先凤悠然一笑,说道:“那是因为我给他们施了一点小诡计……” “什么诡计?”张正陵问道。 玉先凤卖了个关子,说道:“这是我压箱底的东西,可不告诉你!” 张正陵只哭笑不得。她的年龄恐怕已经很大了,但她的容貌和心性,却还有这那么一点可爱的孩子气。 她犹如阳春三月的白雪,寒冬岁末的隐雷,只给人一种跳脱的神秘感。那种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突兀,只教人好奇又着迷。 这个魔教的临时营地,只有大概不到百十余人,可他们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临近山麓的溪流边。 有了前车之鉴,张正陵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玉先凤,问道:“这……这不会有事吧?我们可是明目张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的!” 玉先凤拍了拍河边的草地,笑盈盈地对他说道:“坐下来,站着干什么,显得你个头比我高么?” 张正陵将信将疑,寻了她身边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盘腿而坐,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块,手指形成了一个道家常见的掌诀。这一姿势,正是正一门基本的打坐练气的功夫。 他从内里隐隐提气,贯通全身,以防不时之需。 玉先凤见了,微微撇嘴,说道:“跟我在一起,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张正陵顿时脸上一热,只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只感觉她话里有话,环环相扣,教人迷惘。 他与她保持着非常微妙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尴尬笑了笑,说道:“玉阁主莫怪,在下只是习惯了,一坐下便会情不自禁想要练气起来……” 玉先凤胳膊支在蜷曲的腿上,素手托着香腮,双眼就这么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看清楚似的。 张正陵在心里念叨了几遍道家的祖师爷,求他们庇佑。可就算如此,面对她不经意间的举动,却依旧还是心猿意马、魂不守舍。 在他看来,这个姑娘简直快要成了妖精。迷人又危险的小妖精。或许她真的就是一只小妖精? 或许是发觉了张正陵的窘态,玉先凤咯咯娇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个人真是没趣……” 张正陵忽然心中一悸,只是被她以这般言语看着、目光注视着,便感觉浑身火辣辣的。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就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回想起这一晚,张正陵始终觉得是他这一辈子最难熬的时刻。他可以独自在正一门后山苦苦思索,也可以面对任何一个武林高手。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像这位姑娘一般,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他并不太懂其中的意味和情感。虽然已经快三十岁了,可他依旧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在他以往的日子里,恐怕除了“求道”,便是“悟道”或者“寻道”。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姑娘。 正一门封闭的后山,便是他命中注定的修道场。他本就是一个出家人,又何须染惹凡尘?可她的出现,偏偏像是心中刺、掌中痣,成了他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在此期间,他们只不过潦草见过数面,就连攀谈都没有机会,又何来的情呢? 张正陵只感觉自己被戏耍了,被她巧妙的言语,还有那明察秋毫的双眸给戏耍了。他本就是一个该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自己又为何会为这类事情烦恼呢?她又为何要出言逗弄于他? 一这么想,张正陵又突然觉得自己太过狭隘。 人往往是经常会错他人意的。她大可说来无意,可自己为何偏偏感觉有一丝情、一分意在里面?这难道不是自己的狭隘与自负吗? 自己修的是什么道? 修道便是修心。可他此刻因为一些外物的表象就赋予其不同的意义,岂不是愧对自己身为正一门人的本则? 如此一来,他便坦然了,只微微苦笑了一下,不经意轻叹一声,悄若林间晚风。 玉先凤这么看他一阵,便像个耍赖的顽童一般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个人真是无趣……” 这一次,张正陵坦然承认。 “我确实挺无趣的……” 只是不想,玉先凤却说道:“你叫我什么玉阁主、玉阁主的,倒是好像刻意为之。我很早以前不是说了吗,你莫要叫我玉阁主。” 听她这么说,张正陵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一个记忆像是闪电一般划过脑海。 在大概十五年前的正一门,他们初见之时,年少情迷的张正陵只见了玉先凤一面,便忍不住叫她“仙女姐姐”。 那是张正陵正值年少,大可以口无遮拦。现在快要三十岁的张正陵,还能像以往那样,坦率地表露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是世事烦扰,让他变了心智,还是他自己否认了从前的自己? 此般想起从前,却还像是昨日光景一般,近在咫尺,栩栩如生。亦如今晚他们同坐在草地上。只是他再也不能开口叫她“仙女姐姐”,或者因为一时鬼迷心窍便抓住她的手撒娇。 小孩子习惯性的撒娇,那是他们独有的特权。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奸诈与算计,他们需要小心翼翼,才不会落入别人的陷阱。张正陵如是想。 这个杀机暗藏的江湖,正在不知不觉改变一个人。人们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坦诚相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六章 张正陵与玉先凤(其四)——十五年一次的会面 “真是无趣……”玉先凤嘟囔道,“这个江湖越来越无趣了……” 她喃喃自语片刻,便忽地看向一旁的张正陵,正巧与之撞个对视。张正陵尴尬地别过脸,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凝望着潺潺的溪流。 “你说,人们怎么会这么无趣?”她像是询问一般说道,“究竟是我活的太久了,已经开始变得无趣了,还是这个江湖已然乏味,一切都变得如此粗浅?” 张正陵有些不明所以,嗫嚅道:“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太忙了吧……” 玉先凤摇了摇头,断然道:“不对不对……人从来都很忙,从孩堤时期便开始为了未来忙碌,一直忙到死。那为什么孩子们可以感受到真情实切的趣味,而大人们却不能呢?” 她神色愀然,黯然销魂,一股失落的阴霾袭上眉间。见她如此模样,张正陵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冲动,想要伸出手抚平她微颦的秀眉。 但是他始终保持着清醒,他知道这不但无礼,而且又耍流氓的嫌疑,于是只暗暗叹了口气,由此作罢。 可能这种近在咫尺的想要抚慰,却又不能抚慰,才使人更加寂寞吧。 玉先凤忽而又笑了起来,那愁云密布的脸上,忽而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意,说道:“难道真是因为我活的太久了吗?” 张正陵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究竟多大了,但是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没……没有……你还年轻……” 到最后,他只这么龃龉着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玉先凤朗然而笑,笑吟吟地拍了拍张正陵的后背,说道:“是嘛?虽然你说的是假话,但我还是很开心!” 张正陵被她拍打着后背,只感觉有些不自在,讪笑道:“怎么是假话呢?你看起来还是从前那样,而我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叔……” 玉先凤看着他的眼睛,幽幽道:“你知道嘛……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老病死,也是一种折磨呐……” 张正陵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她,可是却只感觉自己越过了边界,只能黯然作罢。 她终究是天工阁的阁主,是一个在武林中说一不二的人,是一个人人敬仰的江湖传说。而自己是一个正一门的小小弟子,跟她坐在一起本就是不敬,怎可追根究底问个不休? “折磨?怎么会呢……人们都想要青春永驻,想要长生不老,你又为何感觉折磨呢?” 张正陵只是这么说道,像极了寻常谈话之时的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玉先凤黯然神伤,一声若有若无的喟叹,却教人觉得格外寂寥。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自己的鞋子,目光流转之间,像是有数不清的悲哀暗含其间。 “你知道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老去、死去,而自己却依旧还是十七岁的模样,永远不会生病,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会死去,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 她语气中不经意透露的无助,蕴含着漫长岁月的悲哀。任是一个人,都能意会到她经年累月下来的万千寂寥。 一个注定孤独的人,是永远不可能靠近别人的。她知道,自己靠近一个人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感情。而面对一个已经产生了情感的人的死亡,她却无能为力,没有比这种无助更使人觉得凄凉的了。 张正陵忽然睁大了双眼,有些错愕地看着玉先凤。 她眼睛水汪汪的,说话间双眸里已经噙满了泪。 张正陵并不承认自己是个太过热心肠的人,而他也明白,自己永远也无法跟他人达成某种情感上的共通。 可是,为什么她的泪,却教自己如此感同身受?就好像她心里的郁结是自己心中的那样。 玉先凤眼中带泪,看向张正陵,以一种极其复杂的语调说道:“现在我们一同坐在这里,那么未来一天呢?你会慢慢变老,会生病,会……” 她已不需要多说,张正陵完全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人能逃得过死亡的最终宿命,就算是他也不能。可是玉先凤却似乎跳脱了三界之外,成了一个孤独又耀眼的存在。永恒的生命,是她无法逃避的悲哀。 正在她说话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溅落,在她脸颊上留下了两道晶莹的泪痕。 “你能想象吧?”她的声音充满了酸涩的意味,几乎是哽咽道:“今晚我与你同坐在这里,这条小河边,这片青草地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可是,再过几十年,你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一个终究要离世的人,可我还是这样子。你能想象吗?长生,是一种诅咒啊……一个教人只能远离人群的诅咒……” 她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幽幽道:“有时候,真想一刀把我自己这么了结了……” 她的手在脖子边上划了一下,神情像是一个爱开玩笑的小孩子,教人有些忍俊不禁。 “可是……每当刀刃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我总是情不自禁的收手。这可不是对死亡的畏怯啊……只是每到我想要把我自己杀了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些已经流逝的美好。它们可能只是一些小小的惊喜,但却教我放下了刀……” 她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丝微笑,像是一朵徐徐盛开的百合花,那莹莹闪闪的泪光,便是那花瓣上充满生机的露珠。 只是这么一笑,却好像把快要无法喘息的张正陵救了回来。他后来面对江湖上的蝇营狗苟而感到深深的厌倦和孤独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这样一个笑。 一个雨过天晴的笑容,一个来自夏夜的小妖精的微笑。 玉先凤微笑道:“人这一生,只要还能活着,能想起,能记得,能怀念,本不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 张正陵的心,不由得那么悸动了一下。他好久都没感觉到这样一种奇妙的感觉了。就好像发觉自己还活着,并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张正陵也不禁露出一个笑容,这一刻他才放下心中的迷惑。何须活得这么别扭呢?人与人之间又何须那么多桎梏呢?笑一笑,还能发觉到希望。 他一阵手忙脚乱,四下在衣服上摸索了一阵,也没有找到一块手绢。 玉先凤噗嗤一笑,说道:“你这是痒痒吗?” 张正陵苦笑道:“看来我应该随身带一块手帕的。” 玉先凤了然于心,笑道:“不需要这么麻烦。” 她起身走到溪边,对着夜空中的明月与星辰,抄水洗了洗脸。待她面带笑意地回过头时,月光洒落在她湿漉漉的鬓发和容颜上,像是一朵遗世独立的出水芙蓉。 她走到张正陵跟前,双手交叠在身后,微微欠身看着他,说道:“所以,我想用我的经历告诉你,没有人是要把心思揣在身上,留给自己品的。这十五年过来,你变化了不少,无论是容貌还是心性,但我始终觉得你还有希望。” 张正陵苦笑道:“难道,我快要没有希望了吗?” 玉先凤摇了摇头,说道:“是你还能否明确感知到生活的希望。我之前在武林大会的时候见过你,却发现你如同行尸走肉,跟那个曾经拉着我的手,叫我仙女姐姐的小正子,可是差远了……” 张正陵微微一怔,喃喃道:“上一次武林大会,是在半年前吧……” 玉先凤说的那个武林大会,正是为了号召天下,共举除魔义旗而办。在那一次推举的武林盟主,有两位。一位是少林派的惠悲大师,另一位就是张正陵的大师兄,正一门的张节陵。 这一次与魔教决战,统帅天下英豪的盟主,也正是他们二人。 玉先凤点点头,说道:“我这一次偶然经过,就来你这里瞧瞧了,没想到你混的风生水起。假以时日,指不定你就成了魔教的小头目了。” 张正陵苦笑道:“怎么会?我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捣毁魔教总坛指日可待……” 玉先凤笑道:“我作为这次武林联盟的第九号人物,对你的敌后工作不太放心,来敲打敲打你,不行吗?” 张正陵苦笑两声,喟叹道:“玉阁主亲自前来,在下深感荣幸。” 玉先凤捏住了他的鼻子,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孩子,说道:“嗬,你还是叫我玉阁主?” 张正陵用嘴巴喘着气,惶然道:“那我怎么叫你?” 他可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样,厚着脸皮叫她仙女姐姐。在这等紧要关头,却怎么都让他感觉有些超出正魔大战气氛的轻松。 玉先凤唇角勾起,说道:“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反正不许叫我玉阁主!” 张正陵说道:“那么……嗯……叫你玉姑娘如何?” “太生分。” “玉……玉盟主?” “太刻板,没长进。” “那么……”他有些苦恼,问道:“你的亲人朋友都怎么叫你?” 玉先凤说道:“我哥哥玉抚盛叫我小先生,我侄儿玉天成叫我小姑姑,这个称呼我不太喜欢……感觉显老……” 她嘻嘻一笑,说道:“我还是喜欢小先生这个称呼,你就这么叫我吧!” “小先生?” 张正陵斟酌一番,不由得笑了。玉先凤也笑了。 那晚,依旧如同梦境一般,时常出现零星的碎片,在张正陵的脑海里。他觉得玉先凤是个很有趣的人。想起一个有趣的人,总是不禁会心一笑的。 再后来,武林联盟通过张正陵的潜伏,寻到了魔鬼教的总坛,也就是吴雪他们后来去的那个山中营地。 在他们攻入其中之时,魔鬼教教主不得已打开机关“降天瀑”,造成双方折损了九成高手。魔鬼教从此一蹶不振,终是淹没在了江湖长河里。 直到最近,其旧部才开始聚拢,重新召集了人马,准备高举旗帜,颠覆昏夏的统治。 只是不曾想,吴雪他们一行人误打误撞插手此事,终是使其落了空。 而玉先凤挂念自己的徒儿翎歌,便重出江湖。她深入此地暗中观察,伺机发动了魔鬼教机关,打开了降天瀑。 在那最后一幕,那个独木站在被水淹没的魔鬼教总坛的灰斗篷之人,正是于此阔别已久的玉先凤。 此般故地重游,又是十五年。从前在此地的厮杀声,似乎还弥留在她的耳畔。她不在江湖的这十五年,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她茫然看着魔鬼教故地,不禁这般想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七章 宿命或轮回 时光的流逝产生了记忆,记忆自诞生到淡化这一过程,总给人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若是吴雪在此,定也有这种感觉。每当想起自身所处的场景,所面临的状况,在很久以前的此地便有人经历了一遍,这种时间线上的微妙跨度和重叠,总教人产生一种朦胧的诗意和梦境般的错觉。 当玉先凤心里挂念自己这唯一一个徒儿翎歌之时,原本停止振动的蝴蝶翅膀,又突然轻轻翕动了一下。只这点小小的微风,穿越了过去与现在的时空甬道,将之重新连接在一起。 十五年了。玉先凤早已经卸去天工阁阁主之尊位,远离江湖纷扰。除了一些要紧的事,她基本上过着与世无争的恬淡生活。只是,这样的生活,终究是无法摆脱人世上的悲哀的。 在此期间,她的哥哥,身为夏国五爵之一传人的玉抚盛,终是圆满地划上了人生的句点,寿终正寝。当得知这个消息时,玉先凤正身处靠近东海的一个临海盐场里。 她独身游走江湖一圈,到最后徒剩旅途的单调与劳顿,便计划准备乘船去那茫茫大海之中的青鳞群岛瞧一瞧。 只是不巧,玉抚盛逝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遥远的海角天边。她并没有太多的震撼,只是有些难过。哥哥已经很老了,自己也已经很老了。他终究是要死的,可自己只能躲避一切,成为一个不近人情的孤家寡人。 她坐在海边,看着远处盐场里翻沙的盐工,他们裸露着脊背,皮肤晒得黑红黑红的。海水不断冲上沙滩,将她的双脚淹没。她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海上的天际线,心里想着自己或许可以凭着这双脚,把天涯海角都走一遍。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旅途的景致已经不能再令她开怀丝毫。到处都是重复又廉价的人工景点,充满了低俗浮华的气息。她已经看了太多,想的也已经太多。多到对一切都厌倦。这一切终究还是她活的太久,却依旧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一般,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这令她无比沮丧。 她话!” 玉先凤只无奈苦笑,虽然她很不会对付小孩子,但小孩子可以愿意去相信一切的童真,怎么都令她动容。 那小女孩在她身边坐下,跟她东拉西扯,说个没完,只教玉先凤有些措手不及,只得疲于应对一番,结果越说越远,越说越扯,到最后自己竟然成了一个为了逃亲而勇斗魔王的花仙子。 那小女孩只吃惊地瞪大了双眼,目光炯炯,满含着对这个未知的世界的好奇。 玉先凤感觉自己若是再胡扯,只怕这个小女孩的一辈子还未开始就要被自己给毁了,便转口道:“小妹妹叫嫣儿是吗?” 那小女孩笑着点点头,说道:“女焉的嫣。” 不知怎么的,见到这个小女孩,玉先凤便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小侄孙女玉舞焉,尽管她才刚出生不到一年,还只是一个襁褓婴儿。名字是她来取的。而且玉先凤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只在脑海里留存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所以她一见到这个叫做嫣儿的小姑娘,便好像透过她看到了玉舞焉长大后的模样。 她只是在玉舞焉出生的时候见过一面,自那以后,自己行走江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微微叹了口气,心想:“焉儿估计也有一岁了吧?” 玉先凤只感觉一阵孤寂,孤寂到自己不得不躲着家人,才不至于教他们把自己当成一个异类。 她那天和这个小女孩聊了很久,一直到火红的夕阳沉入了海岸线,彤云烟霞布满天际之时,他们才依依惜别。 而在玉先凤将要走的时候,嫣儿看起来极为不舍,却又没有挽留。她只是这般垂着头,暗自纠结着,好似有百般不舍。 玉先凤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询问道:“嫣儿,你出来已经久了,现在天色渐暗,也该回家去了。” 嫣儿摇了摇头,闷声道:“我不想回去嘛……” 玉先凤微微一叹,只感觉所有的小孩子都一样,一样的麻烦。因为他们只要一出门玩上瘾了,便不想回家了。 “嫣儿,你家住哪里?姐姐送你回去吧……”玉先凤说道。 嫣儿只嘻嘻一笑,用一根手指直直地指着大海。 玉先凤一怔,苦笑道:“嫣儿妹妹该不是那东海龙宫里的小龙女吧?” 嫣儿咯咯娇笑起来,说道:“嫣儿可不是什么小龙女。我只是……只是……” 她神色有些黯然,喃喃道:“只是有些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想回去?你的家人应该都着急了。”玉先凤说道。 嫣儿说道:“他们都很忙的,我一天也见不到他们一面……” 玉先凤说道:“嫣儿的朋友呢?有他们在,总不该寂寞吧?” 嫣儿却说道:“我没有朋友。” 玉先凤一怔,随之默然。这个小女孩,跟她一样,都很孤单,且都没有朋友。自己是理所应当,可她是因为什么呢? 嫣儿这时候恨恨地一踢脚,撅起一捧沙子,脸上全是嗔意,愤愤道:“他才不是我朋友……他不是我朋友……他是一个乌龟王八蛋!” 玉先凤无奈苦笑,心想:“看来她还是有朋友的,只是这个朋友不知怎么惹恼了这位小可爱,成了乌龟王八蛋!” 嫣儿只恨恨道:“他……他就会欺负我,却对那个雪儿关怀备至!” 玉先凤顿时哑然失笑,只道是小孩子之间也会争风吃醋。 “他,该是个男孩子喽?” 嫣儿愤愤道:“他是个王八蛋、大笨蛋、大白痴、大蠢驴!” 那个“他”,被骂了一通,嫣儿忽然眼中溢出了两行清泪,说道:“花仙子姐姐,你说,他为什么只会欺负我,却对其他女孩子这么好?” 玉先凤被她问了个迷瞪。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哪怕是孩子的,她也是一窍不通。她的人际关系向来简单,因为作为天工阁阁主,她冷酷无情。作为玉家人的她,又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她不参与任何的武林聚会,也不想和某人的关系太过密切。她置身其中,却又总好像魂游天外。而这样的人是注定没有朋友的,永远是茕茕一人。所以她也不知道回答,才能不教这个小女孩伤心。 她想了半天,才说道:“也许是因为他喜欢你这个朋友呢?” 嫣儿眨眨眼,泪痕未干,说道:“喜欢就要欺负吗?” 玉先凤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感觉自己对于人际关系,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敏感。 嫣儿摇了摇头,目光放空,心里想着那个“他”,说道:“他为什么总要欺负我呢?他是想和雪儿做朋友的……因为她长得漂亮,又那么和善,不像我……但他真的是个王八蛋!”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一个小孩子会为了失去一个朋友而伤心半天,并且百般挽留。大人们绝对不会,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不辞而别。 玉先凤安抚道:“嫣儿很可爱啊,那个雪儿未必有嫣儿妹妹一半可爱。” 她只感觉自己嘴太笨,向来学不会安慰别人。 嫣儿却破涕为笑,说道:“花仙姐姐真的觉得嫣儿不丑吗?” 玉先凤苦笑道:“嫣儿不丑,反而会很漂亮,我都已经看到十年后的你啦,是个有很多朋友的姑娘,那个小王八蛋也不会再欺负你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 宿命与轮回(其二) 听玉先凤这么说,嫣儿顿时开心的笑了,说道:“哼,让他欺负我,以后我一定要欺负死他,追他到天涯海角,直教他不敢再回来!” 只是,她本是孩童习气,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却后来一语成谶。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你不经意说过的话,无意间做的小事,都会为未来埋下伏的人向来很自信。因为他们有不下百种酷刑,可以教人乖乖地开口说话。 他们乘着一艘小船,辽阔的海面风平浪静,夜幕低垂,星辰与波澜互相勾连,极为静谧惬意。 只是看着这样的景致,玉先凤心中的阴霾就消散了一半。她对于自己身中的诅咒,一直找不到解法,全把希望寄托在了医圣李光希身上。 不出两个时辰,小船便穿破雾蒙蒙的夜色,靠岸停泊。这是一个半月形的港湾,两岸山高水低,怪石嶙峋,可以依稀瞥见里面的灯火人家。 这里,便是青鳞派的总部了。这也是玉先凤第一次来到这个门派。青鳞岛向来与世隔绝,遂自成一派。而令玉先凤有些犹豫的是,青鳞派原本开创与东岸之巅,后因一些江湖恩怨,才被迫举派迁徙,来到了此岛。 玉先凤恰恰与此中变故有说不开的关系,便迟疑道:“嫣儿,天星,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 嫣儿甜甜一笑,说道:“姐姐既然远道而来,那就是我们青鳞岛的尊贵客人了。既然是客人,那必定是要门人好好招待的了!” 玉先凤苦笑道:“门人?” 天星撇撇嘴,抱着后脑勺,懒懒散散地跟在二女后面,说道:“我们现在已经到了青鳞派的地界了……” 这一条平坦的山道,位于两座大山形成的沟壑之间,其间林木葱郁,海风略显腥咸,石板路两旁的石龛里的灯火微微闪动,犹如满山鬼魅飘忽,暧昧不明。 玉先凤只有苦笑。 看来,她这一趟,算是自己把自己给送入险境了。真是天堂有路她偏偏不想走,迷迷瞪瞪就来到了鬼门关。 正在她们走着,有一个黑影忽地从山边的哨亭里飞身而出,只是一阵微风拂动,便安然落到她们跟前。 那人衣着颇为怪异,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腰间的铁棍子。玉先凤打量了来者一番,见他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年轻人,有这般轻功,实属罕见。玉先凤见了颇为惊叹。 那男子朗声道:“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我派禁地?” 天星走上前来,苦笑道:“你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了?陈大哥……” 那人见了天星,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这乌漆嘛黑的,我可没有你那双冥眼,又怎能看清?” 他看了几眼玉先凤,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悸动。只见她娉婷而立,身着既清凉又单薄的素色夏装,发若染雪。清风徐来,清影弄舞。那略显好奇又保持着距离的淡漠眼神,只教人心生慕艳。 这般女子,哪里能找的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一十九章 玉先凤初至青鳞岛 那青鳞派的守夜弟子,突然见了这样一位姿容脱俗的白发女子,不由得看得痴了。 玉先凤唇角微微上翘,似乎想要看清他想要看清她的眼神。 嫣儿咳了一声,那名弟子这才猛然回过神,见了嫣儿,惊愕道:“嫣儿大小姐,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嫣儿说道:“我一直都在外面……守夜不专心,小心这个月扣你饷钱啊!” 那弟子笑了笑,说道:“大小姐,这位是……?”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玉先凤。这样一个奇异的女子,总是让人想要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嫣儿笑道:“她是我们的贵客,你可不要去招惹她。” 那弟子笑着抱了抱拳,说道:“既然是贵客,那自当是好生招待才是。” 玉先凤浅浅一笑,微微颔首,权当做是回礼。可只是这般薄礼,却教那守夜弟子失了魂,傻笑个半天,一直到他们远去了,还在原地回味着那一抹笑容的韵味。 于是那晚,整个青鳞派都知道门中的大小姐,带回来一位贵客。不消多说只言片语,当夜整个青鳞派便沸腾了起来,简直比过年还热闹。派中男弟子们挤在门外,朝里窥视着来客,无不是惊奇慕艳之色,倒惹了许多女弟子暗自生了闷气。 于是,原本已经休息的青鳞派,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弟子们敲锣打鼓,四处奔走,宣告着玉先凤的到来。 遥遥望去,只见两山灯火璀璨,塔楼勾连,九道月栈横穿云滨,其间人声鼎沸、影影绰绰,都朝着两山之间的主堂赶去。 天星站在一旁,忍受着同门师兄弟的拉拉扯扯,无奈一叹,幽幽道:“真是没出息……” 有师兄胳膊肘碰了碰他,冲他挤眉弄眼,笑道:“天星师弟,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满头白发似雪,又怎生得如此漂亮?” 有师姐询问天星道:“小星子,你告诉姐姐实话,她是不是妖精?” 在一通乱七八糟的问话之中,天星只感觉生不如死。他对这个白发女子根本就是一无所知。但她终究是跟着他回来的,就算不知,也该是知道点的。 天星无奈一叹,转而想了个万能的妙计,说道:“哎呦,我都忘了,我还要给老爹煎药呢!诸位师兄弟姐妹们,在下先行告退!先行告退!” 说着,只见他如同燕子一般从好奇的人群中脱身,落在了屋檐上,他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老爹我对不起你,虽然你真的有病……” 他几个起落,身影便已经在数十丈开外了,直奔后山,那是他和老爹相依为命的家。 就算在后山,也还是能依稀听见前面传来的声音。天星径直推开柴门,踱步进去,这时候迎面吹来一道剑气! 天星显然是习以为常,只一声无奈喟叹,身子便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了院子里。而那道凌冽的剑气,却是直接破开了柴门,碎木顿时七零八落,散落了一地。 天星无奈一叹,幽幽道:“这是你这个月,第三十五次把门给劈碎了,还得我来修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幽暗的庭院里,一个人正背着他,蹲在地上,好像在认真捣鼓着什么。 他没有回头,更没有转身,身边也没有剑。 那么,那一道剑气,究竟是怎么发出去的? 那黑影只嘿嘿一笑,对天星招了招手,说道:“儿子,你快来看看,老爹发现了什么?” 天星喟叹一声,显然是拿这个老爹无可奈何。他走了过去,只见在自家老爹身前的土地上,有个小小的坑。 院中没有灯火,一片阒静昏暗,但是他们父子都能看见那个细小的坑。他们就好像是野兽,可以在黑暗中看清想要藏匿的一切。 在那个小孔洞边缘处,有数不清的蚂蚁在爬。 天星苦笑道:“一群蚂蚁?” 那男子笑了笑,说道:“你再猜猜看吧……” 天星斟酌道:“很多的蚂蚁在搬运食物?” 那男子悠然道:“你只看到了表象的东西,却忽略了其中的寓意。它们,是在举家迁移,估计是快要下雨了。今年的台风似乎比往常要来得早一点……” 天星无奈一笑,说道:“你的伤情越来越严重了,还在乎这些蚂蚁?” 那男子给蚂蚁们让开了路,起身到檐下,点亮了灯火。在微弱昏黄的灯光里,这才逐渐浮现了真容。 这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鬓边头发凌乱垂散着,脑后用树枝扎着一个简单的道髻,一身衣服极为破败,打了几个补丁。 只是,在这样一副走在街上会被人认作是叫花子或者疯子的面孔下,这个与世隔绝的海岛夜晚里的一个暗影,他的双眼却是格外明亮、锐利,像是一个失魂落魄却又不服输的老猎人。 他悠然一笑,说道:“比起我自身的病情,我更关心蚂蚁和台风。” 天星苦笑道:“你还关心什么?” 他怡然道:“还有优美的腿弯和脚趾之间的秘密。” 天星只哭笑不得,嘟囔道:“真是老色胚……” 那男人却显得极为不解,就好像他不太理解这个名词究竟是什么含义。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腿弯和脚趾感兴趣吗?” 天星说道:“因为你是个孤独寂寞的中老年单身男人……” 这句话,显然对他来说是一句极其美妙又晦涩的诗词。他不明白。他似乎对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明白。 那男人摆摆手,说道:“因为它们让我想起了遥远而神秘的东西。比如林间的雾瘴,还有海边的蛏子……” 说完,他眼神放空,灵魂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遨游了。 这对父子的日常对话,基本上就在这些支离破碎又不着边际的言语中得以窥见。 “这个世界优美如诗,你不光要用双眼去看,更要用心去看……” 那男人看着天星,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窝,又接着道:“眼睛看得越清,心就会越来越迷茫。” 天星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真的不在乎死活?” 那男人说道:“那边怎么回事,往常这个点,都已经睡了……” 天星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这种不在同一频道的对话方式,回答道:“今晚来了个客人。” “客人?”那男人有些奇怪,“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来过客人……” 男人又问天星:“是个什么样的客人啊?” 天星如实答道:“是一个长着一头白发,容貌脱俗的姑娘……” 男人朗然笑道:“白头发?难不成是位老姐姐?” 天星说道:“哪里是老姐姐,她可是年轻的很呢!看起来只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男人有些错愕,说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 天星往屋里走去,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今天他四处奔波,先是为老爹寻医,后又跨海找嫣儿,此刻已经是困倦难耐。 他梦呓般说道:“你去瞧瞧……今晚像是过年一般热闹……” 男人静默一阵,也径自回到了屋子里,像是一块硬挺挺的木头,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招待客人是老梁的事,我不去凑这个热闹……” 话一说完,只听屋子里响起了雷一般的鼾声。 后山一片漆黑,只有海风吹拂着茂密的雨林,百里碧海沙沙作响,甚是喧嚣,却又格外寂寥。 与之相反,此刻的前山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也不知是哪位好事的弟子的提议,整个青鳞派又重开炉灶,摆好了百张酒桌,不一会儿,奇异瓜果还有饭食海鱼便接连呈上桌来,摆得满满当当。 数百位男女弟子,皆是恭恭敬敬地齐立逆鳞堂外,齐声喊道:“青鳞派上下弟子,恭迎贵宾远道而来!” 百人之声,整齐划一,似若一人对月高喊,气势非凡,算是给足了这位贵客面子。 偌大的逆鳞堂内,只有玉先凤、嫣儿,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妇人。 嫣儿感受到了堂内有些尴尬,甚至有些沉闷的气氛,只像个小淑女一般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眼睛却偷偷在他们三人的脸上来回游走着。 玉先凤神情古怪,那中年男人似乎面有怒容,而那位妇人,却对自家夫婿侧目而视。 这看起来实在怪异。 良久,倒也还是那位年轻的妇人先开了口,眼神噙满了幽怨,说道:“梁哥哥……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你又为何一言不发?难不成要教我这妻子来替你说吗?” “……嗯?!” 梁门主诧异地看着自家夫人,只感觉这话里有话,字字诛心。 嫣儿捂住面门,心想:“他们到底再说些什么?!” 玉先凤苦笑道:“尊夫人误会了,我只是在海边恰巧偶遇了令嫒,一时好奇心盛旺,便厚着脸随了来,想要瞧一瞧岛上独有的风光……” 那妇人看了看她的女儿,却见到了嫣儿认可的眼神,顿时悬在了嗓子眼的心,又缓缓飘了下去。 她见这女子姿容奇异俊美,本以为是自家夫婿在外招惹女人,人家闹上门来了。事已至此,夫妻之间还有何脸面相对?遂打算休书一封,从此两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章 悲白发 嫣儿无奈地看着此刻场景,自己的父亲正若有所思地瞧着玉先凤,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见了旧人的眼神,总有么些恼怒蕴含其间。而至于她的母亲,那位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岁的少妇,却显得格外忧心忡忡,神思恍惚间,便想到了最有可能且最坏的结果,并且准备就此别过。 休书一封,夫妻一别是路人,从此各自欢好。 良辰长夜,枕塌异梦金郎君,天涯再无知心人。 待那少妇从女儿口中确认了这位白发妙龄少女的来由,这才稍稍放心,逆鳞堂内的高压气氛这才缓和少许。也只是缓和了少许。 玉先凤端坐在雕花梨木椅里,神情有些尴尬地垂着眼,她被这一对夫妻盯得犹如赤身,极为难堪。 女人很是了解女人,梁夫人又怎能看不出自家夫婿与这白发女子之间那有些微妙的气氛? 她笑着对梁门主道:“梁哥哥,姑娘家既然来了,怎么都算客不是?弟子们平日里各个懒散好闲,难得一回如此热心,不好教他们在外干等着。就这么着吧,我们先陪姑娘吃个饭,待在岛上休息一夜,次日再叙如何?” 她已经很放心。起码她已经知道自家夫婿绝不会跟她有过旧情,她也不会是夫婿在外招惹的野女人。梁门主看待玉先凤眼神里的鄙夷和恼怒,怎么都不会是伪装的。 于是她莞尔一笑,打了个圆场,问玉先凤道:“还不知妹妹如何称呼呢,都怪姐姐自顾自地在这絮叨了……” 只是还未待玉先凤回答,她的好夫婿便忿忿开口了,说道:“这个天工阁的老妖女,可不是什么妹妹,估计她的年纪,都能当我妈了!” 此言一出,顿时那妇人的面色骤然一变,愕然喃道:“天工阁?!梁哥哥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玉先凤微微一叹,脚尖一点,像个小女孩一样跳起身,踱步到堂中,对上方的夫妻二人道:“夫人,我便是那天工阁的阁主,玉先凤了。此番才自报上家门,实属唐突。” 梁门主无奈一叹,说道:“我派早已脱离中原,与中原武林再无瓜葛,玉阁主此番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玉先凤笑着撩了撩自己鬓边的绵长白发,说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梁门主一楞,苦笑着看了一眼向自家的好贤妻,说道:“你想染发?” 话音未落,逆鳞堂内顿时噗嗤两声笑,那妇人和嫣儿皆是忍俊不禁,玉先凤瞪大了一双妙目,难以置信地看着上方这个男人,说道:“我若是想染发,还需要特意跑到了你这里?!” 妇人笑道:“玉阁主不妨直说。我家夫婿愚直,教阁主见笑了。” 她见气氛轻快了不少,便转而对嫣儿说道:“好乖女儿,快去和师兄弟们说说,可要多准备几道菜,待会儿为玉阁主接风洗尘,得好好陪上一陪。” 嫣儿应了一声,便赶忙从逆鳞堂里跑出,吩咐下去了。众弟子们一听,便放了心,欢喜着各自忙碌。有的要去海里捞新鲜的鱼,有的要去采山果,有的去置办酒水茶饮。更有好事的,临时组建了一队乐师,势要闹哄一下气氛。 这欢喜的气氛,透过门窗感染到了逆鳞堂内,梁门主听着外面闹哄热烈的声音,长长一叹,无奈道:“教玉阁主见笑……门内弟子常年盘踞此海岛,罕有外人到来,所以有些……小小的兴奋……” 玉先凤笑道:“这倒是好,我就怕梁门主不待见我呢!” 梁门主摆了摆手,喟叹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青鳞派与中原武林的恩恩怨怨早已休止,莫要再提……” 他缓缓起身,拉着妇人的胳膊,柔声说道:“弟子们爱闹嘈,莲妹妹若是觉得不快,先带嫣儿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便是。” 玉先凤在下面看着他们这一对夫妻之间的卿卿我我,顿时有些赧然,眼睛瞥向了别处,心中暗想:“梁旻门主跟明境莲的夫妻感情……还是这么好……” 明境莲掩唇一笑,娇俏道:“梁哥哥哪里话,玉阁主在此,我且也想跟阁主叙叙话,怎能先退?” 梁旻笑道:“由你,由你。” 玉先凤只觉得自己境地尴尬,怎么都好像自己这个客人,横插一脚,扰了人家夫妻的蜜场。 她仰起头吹口哨,吹得是中原最近很流行的一个小调,只是有些走音。明境莲走来,挽着玉先凤的胳膊,二女遂一起往外走去。 她们长叙不止,似闺中密友。却见她们巧笑嫣然,幽径生辉。百花依风晚逝,丝袖帛带翩飞,风情自不必说。 见明境莲与玉先凤携手走出,众弟子们纷纷告礼,极为热闹。一会儿,宴会便置备妥当,梁旻携夫人与客人同为一桌。却见那圆桌上,由弟子们先后呈上了诸多佳肴玉液,品类繁盛,皆为中原罕见之佳飨。 按照青鳞门中礼节,众弟子起身先敬三杯,门主与夫人再敬三杯。如此算下来,做一回客人,未落座便得先干了六杯酒。而后的诸多敬酒还酒事宜,自不必多言,极为考验一个人的酒量。 明境莲遂先笑道:“玉阁主,不知你酒量究竟如何?” 玉先凤见着阵仗,也是不由得为之一振,苦笑道:“我没喝过酒……” 梁旻笑道:“不喝酒,可不算是青鳞岛的朋友。或多或少,玉阁主自便。” 众弟子纷纷起身,说了一番酒面上该有的话,便一齐尽饮三杯。如此盛情难却之下,玉先凤自是推脱不得,游移片刻,端起酒杯浅尝辄止,却忽然发觉唇齿之间浓香四溢,隐隐盖过了醇厚的酒味,便笑道:“可真是好酒啊。” 遂不推脱,三杯下去,两靥上飞起了两朵彤云。一番飨饮,玉先凤便准备下筷子,却见到两个刺楞楞的玩意,神情颇为怪异。 明境莲笑道:“玉阁主可知这两类是何物?” 玉先凤只连连摇头,只膈应那东西太过骇人,不禁感觉临海之民,饮食习俗与之中原浓汤厚料迥然不同。 明境莲笑道:“这是海参,这个便是海胆了,可是味中一绝,玉阁主不妨试试。” 玉先凤从来都不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基本上是个素食主义者,只偶尔吃点蛋类鱼类。曾经她跑到一处重峦叠嶂之间的古城里闲逛时,喝了一种白汤。她只觉味道极为鲜美,便问旁人这是什么汤。当她得知这味道醇厚的白汤,竟然是蛇羹之时,顷刻之间花容失色,跑出去全吐了出来。自那之后,她便再也不敢胡乱吃东西了。好吃也不吃了。 而今见了这两团黑乎乎,又刺刺歪歪的家伙,怎么也不敢下嘴了。明境莲知她见此物颇怪,不敢动筷,便想吩咐弟子们换一桌子来。 梁旻笑道:“原来,不可一世的玉阁主,也有怕的东西……” 玉先凤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说道:“怕?我小凤什么时候怕过?” 便夹起筷子,撅了一块海胆黄,往口中一塞,快速吞了下去,这才发觉此类海腥味,被人处理得很好。看来这里的青鳞弟子们,都是对吃很有一套的好厨子。 由此一来,她也消了芥蒂,又尝了尝海参汤,觉得口质胶软弹滑,呼噜呼噜一小碗下去,心神舒畅。 夜已深了,青鳞岛却笼罩在一派祥和热闹之中。在这被黑暗海面包围的岛屿之上,却是灯火璀璨,声弦嘈杂。海风清咸,觥筹交错之间,玉液琼浆惹人醉。放眼望去,烟云朦胧,犹如海外仙岛。 酒过三巡,弟子们便来了雅兴,自告奋勇地拨弄起丝弦来,和着长笛短埙之籁,犹如群仙降临。岛上风月,一时兴盛至极。 玉先凤由衷想:“想不到,青鳞派独守东海,门中弟子竟然也是如此多才多艺,不光武功自成一派,倒也出了不少的好厨子、好乐师。” 若不是她此行有因,真的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就算是梁旻赶她走,她也要赖着不走,直到把这里美味珍馐享用一遍,把青鳞派吃穷了,才走。 美酒佳肴,海风腥咸,仙乐不绝于耳,如丝如缕,正如皎月当空,凡人双指牵下来了它的裙带一般。 东海之宴,平生之乐,直到月挂西头,遂才方休。 玉先凤吃了很多酒,她从来也没有喝过这么多酒。美酒虽好,贪多辄醉。 待她回到房间,这才觉得身子有些疲惫,喝了杯茶,却怎么也浇不灭心口那团火。 轻帘翻飞决,一灯红泥溅,镜子里的容颜,却还是那般,皎洁无邪。一如既往,还是那个少女的模样,却是白发如雪。只道是心儿苍凉如水,幽庭荒草蔽芳径。 看了镜中人一阵,玉先凤长长叹了口气,便找了跟丝带,欲将堆雪般的白发扎起。 可是她来回试了试,总感觉这堆浓密的白发甚是碍眼,只恨恨地想要拿剪子裁了才好。 青丝悲白发,佳人独销魂。怎堪夜风逞狂,红帘凭舞? 折腾一阵,玉先凤懒懒一叹,索性将丝带往边上一丢,脸枕着胳膊,直对着铜镜里的少女做鬼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一章 镜中人和她的影子 玉先凤一番拨弄,只觉心烦,便哀叹着将丝带一丢,懒懒而伏,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她还是那般容颜,只是那华发似雪,怎看着都突兀。 她对着镜子里的人,不断地做着鬼脸,只感百无聊赖。一天下来,也还是没有问关于医圣的消息。喝酒误事,果然不假。 只这时又是一阵风动,此风与海岛上连绵不绝的风恰同,红帘翻飞间,玉先凤身子未动,只是淡淡道:“我说怎么中原江湖上没了你的消息,原来你远远躲到青鳞岛上了……” 风掀红帘,浮现一人的身影。那人轻笑了一声,悠然道:“不是躲,我只是厌倦了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玉先凤懒懒起身,回眸一笑,只是那笑容极为清冷。 “你不需要躲的,江湖上谁人不知剑神威名?”她唇角微微上翘,极其狡黠地说道。 那人苦笑两声,喟叹道:“时隔这么久,玉阁主就别提这些虚名了……” 玉先凤冷冷道:“既然来了,就不要站在窗户边了,小心风把你吹走了。” 那人遂踱步进来,灯影朦胧,身影浮现,却见是一个浑身破衣褴褛,脚上拖着一双烂了底的草鞋的“乞丐”。 他便是之前天星的父亲了。只是此刻的他,虽然与先前无异,但那神情气度皆是突变,像是换了个人,哪里得见那疯癫胡话的叫花子气息? 玉先凤见了,不禁抿唇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许久不见,剑神叶霜竟然成了这副模样,只怕是教武林豪杰们见了,怎么都不敢相信!” 叶霜挠了挠头发,苦笑道:“在这里有个好处,就是见人不多,索性便不理衣冠,随他去了。” 他嗅了嗅屋内的气息,说道:“你喝酒了?” 玉先凤双眸如水,迷离扑朔,只莞尔一笑,说道:“喝了一点。” 叶霜苦笑道:“一点……是指多少?” 玉先凤笑靥娇憨,眯着眼,用双指在面前掐了一个手势,说道:“不多,就差不多十来杯吧……” 她还眼巴巴地看着叶霜,像是意犹未尽似的,补充道:“杯子很小的……” 叶霜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从来都不喝酒的……” 玉先凤笑道:“你也是不喝酒的。” 叶霜说道:“喝了酒,我的剑就会变慢,所以我从来都不喝酒。” 玉先凤咬了咬红唇,说道:“你是怕喝了酒,便会情不自禁想起她来吧……” 叶霜微微一怔,苦笑道:“你不常饮酒,且又贪杯漫醉,早些休息吧。” 他的语气很轻,轻得就像是惹人烦恼的微风一般。只是在他如同明星一般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阴霾。 玉先凤却娇嗔道:“我不。” 叶霜一怔,眼神诧异地看着她,却发觉今晚的玉阁主,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她明明还是那般模样,跟他从前在天工阁见面时一样。与之不同的是,那时的她不近人情,是个江湖上远近闻名的女魔头。 今夜的她,两靥生绯,唇边笑意堪比三月春风,虽与常迥异,却又暗生几许柔情蜜意。 叶霜苦笑道:“你待何如?” 玉先凤想了想,说道:“要不,你来帮我梳梳头吧……” 叶霜不禁莞尔,喟叹道:“已是深夜就寝时,还需梳头?” 说完,二人之间一阵静默,一股清风透窗而来,久久徘徊。他们就这么眼巴巴地互相看着,似乎没发觉话中有何异处。 玉先凤在指尖绕了绕头发,满腹牢骚地说道:“这白发我愈看愈心烦,每次梳理起来,都得费上好些个时辰。我本想把它扎起来,可怎么都不归拢……” 叶霜知道玉先凤的性子。她向来是想法频出,玲珑跳脱的。可他也任由她去了。 有谁会大半夜不安歇,却偏偏要让人给自己梳头的?恐怕只有她了。 有谁会大半夜不安歇,却偏偏要去给女孩子梳头的?恐怕只有他了。 玉先凤长发如瀑,被她之前挠的乱糟糟的,叶霜拾了木梳,便站在她身后为她梳理长发。 她头发既韧又柔,垂散下来,几近齐腰。叶霜手持木梳,自上而下,如鱼般来回巡游在澜澜柔波之中。 任何人为这样一位女子梳头,都难免心猿意马的。但好像叶霜并未发觉到长发背后的秘密。他一如先前观察蚂蚁那般,很是仔细谨慎。 这时候,玉先凤笑道:“我真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梁旻跟明境莲他们二人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叶霜笑道:“梁兄自幼便与明夫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关系自然是琴瑟和谐,互为羽翼的。” 玉先凤说道:“你说,青梅竹马走到最后,似乎是自然而然。那些相识在江湖上的,或是匆匆一瞥,抑或是惊鸿一面,是不是就注定情短意浅?” 对于“情”这一字,被江湖人尊为剑神的叶霜,却是一窍不通。 他一生颠沛流离,似乎就从来都未安定下来过,如此仓皇之世,何来培养感情的沃土呢? 他算是为情而拿起了剑,也是为情放下了剑。他深知,情字不解,予取予求皆是虚妄,只会徒增伤感。 被情丝缠绕的剑,还能斩断这世间恩怨吗? 他冥思苦想间,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说道:“玉阁主之疑,在下不知。” 玉先凤看着镜子里的人,只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想问你。” 地上双影交叠,在摇曳的烛火里舞动。这般静默一阵,叶霜取过丝带,对镜梳妆,为她绑起,此时她那原本被长发遮住的耳朵,如弦月出岫般显露了出来。 玉先凤对着镜子瞧了瞧,心满意足地笑道:“这下看着舒服多了!看不出来嘛,我以为剑神只会拔剑,只想不到女孩子家的梳子,在剑神手里也如长剑在握……” 叶霜苦笑道:“剑神这一虚名,也不是多好听,玉阁主何须挂在嘴边?” 玉先凤笑道:“玉阁主这一虚名,也是不算好听,剑神何须挂在嘴边?” 叶霜一怔,说道:“那该如何?” 玉先凤说道:“只要不给彼此强加这些虚名,怎么都可。” 叶霜点点头,算是认同,说道:“玉阁主说的对。” 这时候,玉先凤问道:“人们都说剑神只需一剑,便是红叶结霜,遂身边时时有一柄红叶剑相伴,此番怎么不见剑神携带?” 叶霜说道:“我已经不用剑了。” 玉先凤诧异道:“不用剑了?剑神怎么能没有他的佩剑呢?” 叶霜喟叹一声,说道:“那是因为我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一把剑了。” 玉先凤咯咯娇笑起来,说道:“没了红叶剑的叶霜,还是那个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剑神吗?” 叶霜苦笑道:“因为强权和力量而使人惧怕、屈服,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人们只是惧怕那一把象征着死亡和不幸的红叶剑,而绝非惧怕我。利剑乃是凶器,不用也罢……” 玉先凤笑着点点头,又说道:“那你的红叶剑呢?据说江湖上有个所有剑客心照不宣的地方,只要他们有一天想要封剑归隐,便自是将剑竖在那里,久而久之,那边的剑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利剑丛林,遂称‘葬剑林’了。” 叶霜幽幽道:“我听说过那个叫葬剑林的地方……只是那把红叶剑并非我的私有物,所以我把它送到它本该陪伴的人身边了……” 玉先凤神色有些黯然,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听到他提起红叶剑,心里就难免有些失落。可这偏偏是她提起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日你来我天工阁,我本已落败,那两把传世神兵该是你的,你又为何执意不要?” 她说的“那日”,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叶霜闻言悠然一笑,说道:“那黄泉碧落双剑,原先乃是铁剑堂的镇派绝世神兵,无数江湖好手命丧剑下。那双剑染血无数,实为世间极凶之器,我早已经远遁东海,世间再无剑神叶霜,自也是不需要那两把剑了。” 接着,他又问道:“我听说,之后你把那两把剑沉入大海了?” 玉先凤娇嗔道:“我败给了你,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丢掉好了……” 叶霜喟叹道:“那两把剑,已经招惹了太多心术不正之人,玉阁主把剑沉入大海,自是再好不过了……” 玉先凤却噗嗤一笑,说道:“你从哪听说,我把那两把剑沉入大海了?” 叶霜忽然一愣,说道:“你没有?” 玉先凤摇了摇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狡黠,悠然道:“当然没有。我好不容易把两把传世神兵据为己有,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丢掉?” 叶霜虽然与玉先凤交往并不多,但是他们却罕见地互相理解。一个人的心思向来是他人的地狱,但在他们彼此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却又心照不宣。叶霜自是知晓玉先凤的小小心思。她之所以假借叶霜打败玉先凤之故,在江湖上宣扬出被叶霜所弃的双剑已经沉入大海的消息,为的不过还是可以据为己有。 叶霜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那两把剑吸引了太多人,恐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玉先凤凑近他,俏皮地眨眨眼,问道:“我若是遭遇不测……剑神阁下会不会为了我,再次拔剑呢?” 叶霜怎也没料到她会如此,遂有些猝不及防,轻叹道:“我……我大概是此生不会再碰剑了……” 玉先凤热烈的双眸里,忽然闪过一丝失落,悻悻然道:“也对啊……这个江湖上,再也没有剑神这号人了……他又怎会来拔剑救我呢?” 叶霜摇了摇头,悠然笑道:“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我若想救你,已经不再需要用剑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 无心剑意 见叶霜如此笃定又自信的眼神,玉先凤怎都有些不解,遂问道:“而今你不用剑了,那要怎么救我?” 她偷偷瞥了一眼叶霜,呢喃道:“你在拿起剑的时候……才像是你啊……” 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叫花子。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了剑,也似乎没有了牵挂。他成了他自己。可那些匆匆一瞥,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怯懦的神情,那眼底暗藏的火焰,还有那把如同血染的长剑,都好似漫天红叶一般焚烧天际,渲染了一个秋天,时时都如同惹人厌的风儿一般萦绕在她面前。想起了,还会不禁一笑,却又为之惶然。 叶霜双手背在身后,悠然一笑,轻轻说道:“我就算是不再用剑,也依旧还是叶霜。而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手里有剑没剑,都不会再给我任何影响了……” 玉先凤怔怔地看着他,忽而嘴角动了动,噗嗤一声笑出了口,说道:“江湖上的叶大侠,向来都不是一个像你这般爱吹嘘自己的人!” 叶霜挠了挠后脑勺,苦笑道:“我可从来都不吹嘘……” 玉先凤笑道:“莫非,你已经练成了那全天下剑客都梦寐以求,并且苦苦追寻的无剑道了吗?” 说话间,她见叶霜只笑而不答,忽而迟疑道:“你真的练成了?!” 叶霜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说道:“正如玉阁主所言,在下已经领悟到了用剑之道。正如江湖流传的那样,万物入手皆可为剑,手中无物却有如执剑。手中无剑,心却有剑,则剑意无处不在……” 玉先凤喃喃道:“这就是……那些剑客们苦苦追寻的‘无心剑意’吗……” 叶霜手指挠了挠脸,说道:“原来这叫无心剑意啊……我还准备自己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呢……” 玉先凤此番得知叶霜练就了那传说中的“无心剑意”,顿时又惊又喜,立马像是个赖人的小姑娘一般,双手拉着叶霜的胳膊,犹如撒娇一般,娇声道:“叶霜大侠……你演示一下给我瞧瞧?” 叶霜苦笑道:“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夜已深了,你又喝了这么多酒,该休息了,我明天演示给你看,好吗?” 玉先凤酒意正熏,双靥犹如绯色的桃花,娇憨笑道:“不行,就今晚,你一定要给我看看……你的剑意……” 她气吐如兰,夹杂着那么些倔强又执拗的酒气,任是叶霜,也只好缴剑投降,由她去了。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见玉先凤步态微晃,却是唇角带笑,立马拉着他就要往外去了。 玉先凤跳上了窗户,像是一只醉意朦胧的猫儿一般,回头想他笑着,柔声柔气地说道:“走吧……我……我们去找个凉快一点的地方……” 叶霜见她如此举动,不由得苦笑两声,喟叹道:“这岛上的独门佳酿,虽然入口柔顺香醇,但后劲极大。梁旻那小王八羔子显然是念及旧仇,借故使你难堪……你还真无防喝了这么多……” 玉先凤摆摆手,说道:“梁旻他绝不敢如此陷害我,是我自己想喝。” 叶霜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玉先凤笑吟吟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我就有种感觉,也不知怎的,到了这里以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起初还以为是愧对梁旻,却不曾想,是会在这里巧合遇见你……” 叶霜苦笑道:“你喝多了,连舌头都打结了……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玉先凤蹲在窗台上,探着脸,凑近了叶霜,轻声道:“不需要你听清……” 叶霜微微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快下来吧,我在这里就能演示,演示完毕以后,你就乖乖睡觉吧……” 玉先凤说道:“在这里干吗?我隐隐约约听到了瀑布的声音,那是哪?你带我去看看嘛……” 无奈,叶霜只好应允。因为那酒的后劲有加剧了几分,玉先凤此刻已经身若无骨,连路都走不了了,可就算如此她也依旧不依不饶,吵闹着非去看瀑布不可。 叶霜只好背起她,直接翻过了朱红的栏杆,踏着间断起伏的屋脊,向那右侧的山脉奔袭而去。 风声在玉先凤耳边呼啸,她身子轻飘飘的,就连思绪也开始变得轻盈,她感觉他们是踏在软绵绵的云海里。她忽然感觉无比轻松,一种身心的轻松,好似卸下了伪装和重担。玉先凤的脸轻轻贴在他脖子边上,吹着热气。叶霜感受着那微热、轻缓的鼻息,心里也是有些怪异的感觉。 只是,他从来都不注重感觉,他觉得所谓感觉,一半是酒精的作用,一半是自我虚假的陶醉。 任何一个已经达到“似有还无”境界的人,恐怕都会把感觉这一虚无缥缈的认知,当做是一种错觉。 剑客们只相信他的剑。一个已经连心都已经被剑意占满的人,又怎么可能腾开一点空间,去装下一个人呢? 他想要感知到美,而并不是简单的脸皮和表象,而是一种独立于一片艺术化的土壤里的,一种无论它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一种贯通古今,或存在于记忆,或存在于当下,却又不像是虚假的感觉那样的,永恒的美。 美来源于艺术化的感受,艺术化的感受来自日常生活,生活从来都不缺乏艺术化的美。 叶霜有时候也弄不清,他所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他有时候,会发呆。发呆是因为在想象一些事物。由一碗米饭,想到了贫瘠的大地,再想到了扭曲的树木,接着是遥不可及的天空和秃毛的禽鸟…… 于是他忽然发现,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在一种虚无的丝线的牵引下,连贯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驳杂又极其玄妙的理解,或者是存在。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也感受到了万事万物的存在。他感受到了令人困惑的时间,也感受到了来自记忆深处的秘密,与古今连贯的秘密。 语言是一个缜密又繁杂的迷宫,时常教人魂牵梦萦。他在这些谜语之中徜徉,用最寻常的目光,去看待这世上的每个存在的事物,它们的连贯性,它们的相互隔绝,它们互相欺瞒,却又互相依存…… 正因为此,他发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娇纵,所以摒弃了无知的傲慢和自我感觉的狭隘,怀着最基本的敬畏、谦虚之心去看待世界。 他领悟到了有与无的真意,并且时时铭记于心,心就成了他最柔软,却又最尖锐的利剑。 无心剑意,并不是“无心”。 当他之后跟玉先凤解释其道之时,她并没有笑话他,只是托着香腮,像个心不在焉的学子一般,笑盈盈地瞧着他在发表振奋人心的演讲时的神情。 他立在湍急的溪流边,背对着一轮明月,说着无心剑意的秘密,而听众就只有玉先凤一个人。 但是他感到心满意足,就连他自己也不了解,说起心中的秘密给她听的短暂时光,总是让他感觉轻松又幽静。 而他不知道的是,今夜他与玉先凤的心领神会,却教一个躲在暗处的旁人偷听了去,之后还因此引发了一件不小的突变。 只不过,有些感受注定只能是它的发现者领会,听得懂,并不代表就真的掌握了无心剑意。每个人的心不同,所以对一件事物的认知也会有偏差。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今晚无疑是这一生中少数快意的时光。 玉先凤抄着山泉洗了洗脸,酒意已经消散了几分。这个瀑布并不大,只分隔开几道水帘,汇涌入溪。 她笑道:“说了这么多,你也只是教我在旁听着,怎可不使给我看看?” 说着,她脱下鞋袜,将一双盈盈小脚放进了池边的一个小水洼里。叶霜很感激她没有把脚插进溪流里,因为他觉得有些口渴。 叶霜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呆怔怔地盯着玉先凤的脚看。 “好看吗?”她歪歪头,似笑非笑地反观着他。 叶霜说道:“你走了很多路?” 玉先凤笑道:“是啊,我最近一直在走路,从西边一直走到东边,从塞外一直走到东海,接着乘船来看你了……” 她的脚确实很疼,这鞋子却是她很喜欢的一双。 当她把脚放进冷冰冰的水里,顿时一个激灵,盛夏的溽热也似乎消减了不少。 叶霜借着月光看了看她的脚,接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玉先凤好奇道:“这是装什么的?” 叶霜说道:“这是装给你磨破的脚上的药。” 玉先凤笑吟吟道:“怎么好像你知道我会磨破脚一样?” 叶霜苦笑道:“说起这药,也是够让人迷惑的。我昨天闲来无事,跑到了后山里,不知怎么就找了几种药草,想来是今日你要来的缘故吧……” 玉先凤莞尔一笑,说道:“既然你知道我要来,那就好事做到底,帮我把药涂了吧……” 说着,她撩起脚,笑盈盈地朝叶霜撅起一溜水。 叶霜苦笑道:“此非礼也。” 玉先凤想了想,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药就给我了,待我回去再搽搽吧……多谢叶大侠出手相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三章 岛上的人 过了很久,或许是她离开青鳞岛的时候,也或许是很多年之后,玉先凤还能想起那个盛夏时节,在远离中原的东海岛屿上,与青鳞派弟子还有叶霜度过的几个月。 她始终不明白,为何快乐可以这么简单,却又如此短暂。那是她自己的感觉,还是很多人都是如此? 有时候,当她从凳子上起身,只是那一瞬间,快乐便像是风一般到来,而后又像是穿堂风一般远逝,一点痕迹也未留下,只徒增了一阵空荡荡的烦恼与悲哀。 那几个月,没有什么波澜,却教她用尽一生去回味。 只要她想起那天晚上的明月,还有叶霜侃侃而谈时的笑意,自己也总是会不自觉笑起来。 一种奇妙的感觉。有些朦胧,但又无比虚幻。 叶霜给她解释的“无心剑意”,她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只是还记得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指诀呈起,便有一道气流,像是利剑出鞘一般,带着尖锐的呼哨飞射向了瀑布,顿时将连绵的水流斩断,背后的山石也印刻下了一道深及尺许的切痕。 玉先凤不由得惊叹一声,说道:“这就是无心剑意了?竟然可以不用剑,只是凭靠着意识,便能将内力打出?” 叶霜收回手,有些赧然,笑道:“大致就是这样。我虽领略此剑意,但却只是皮毛,看来还需时时体悟才是……” 玉先凤掩唇一笑,说道:“你还真是谦虚……” 叶霜苦笑道:“这也没什么高深莫测的地方……要说起人之一念的力量,还是少林派的意真波为武林扛鼎之作。” 玉先凤自是知道意真波的,叶霜的无心剑意与少林派的意真波,其实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之妙。他们皆是用意念操控内力,将其击出体外。 但意真波讲究的是“面”,而无心剑意讲究“点”。 意真波在使用时,内力出身非须浑然一体不可,然尽倾体外,形成那般排山倒海之势。而玉先凤观之叶霜的无心剑意,虽与少林派的意真波有些神似,但她看得出来,叶霜在驱动全身内力的时候,将力量分散在各处经脉,暗中积蓄力量,再从指尖蓦地打出,可谓是心随意动,游刃有余。 玉先凤何等聪慧,只一眼就看出了无心剑意与意真波的区别。只见她笑靥如花,好似叶霜练成了无心剑意,她这个旁观者比本人还要开心。 她说道:“你的无心剑意,恐怕不止能用手指打出吧?” 叶霜笑道:“玉阁主果然蕙质兰心,只需一眼就看出了此招的妙处。” 他微微一笑,说道:“这无心剑意乃由脉而生,再由脉而出,意为牵线,力为枷偶,人有多条经脉,条条可打出无心剑意。就算是不回头,也能通过脖子后的大椎穴将内力逼出,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或许就是他可以不回头,便能将内力凝练成一道剑气的缘故吧,而作为他的养子,天星早已熟稔于心。 此时的天星,却正在家里,吃着嫣儿带给他的夜宵。 此前在宴会里,嫣儿便四处开始寻找天星的下落,却怎么也找不见,只暗自抱怨他不合群,一眨眼的功夫,人便没了踪影。 可他还能去哪呢?无非是他在后山的一所小木房子里。那是他和他养父一同在青鳞岛上的家。 岛主梁旻,与叶霜算是朋友。作为朋友,他时常想为叶霜父子安置一处环境较好的住所,可屡屡遭拒。嫣儿知道叶霜是为怪叔叔,就连他的儿子也是怪怪的。 他们的眼力,都超出常人,可以在黑暗中视物,被称作“冥眼”。 嫣儿长长叹了口气,提前告别了宴席,准备了饭食,便往后山赶去。他心中忿忿不平地想:本小姐又不是你的丫鬟,可为什么还偏偏要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她权当做是大小姐心地善良,发发慈悲照顾一下他。不然,以天星的习惯秉性,真的会把自己饿死。 谁让他时常发呆,或者乱逛?一想起这点,嫣儿就心生暗恨。只恨他与雪儿交往甚密,却总是欺负自己。 他似乎对所有人都很客气,唯独对她很是霸道无礼。 嫣儿暗暗叹了口气,准备推开天星家的院门时,这才发觉那两道木柴制造的破门,已经被劈砍得七里八里了。 “很好,已经没有门了。”嫣儿心里暗想,“正好,没门我就进去了。” 没走出两步,却忽然看见天星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瞧着什么。他似乎只需要短暂的休息一下,就会恢复正常的体力。 她走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天星好像知道她会来一样,连头也没有回,只是笑道:“你说,今年的台风天会不会要提前到了?” 嫣儿冷哼一声,说道:“你是要继续看蚂蚁,还是老老实实吃饭?” 天星笑道:“我要一边吃饭,一边看蚂蚁。” 嫣儿在旁怔怔地看着他凝眸静气的模样,只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老爹呢?” 天星一边小心翼翼地剥着一块烤鱼肉,一边说道:“他啊……他说他要去见一位老朋友,叫我别等他了。” “老朋友?”嫣儿诧异道,她只感觉不可思议,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位怪大叔,竟然还有朋友。 天星此刻已经将鱼刺全部剔除了出来,放在了一个盘子里,再将面前的烤鱼推给了嫣儿。 嫣儿不解道:“干吗?” 天星说道:“怕你饿死。” 嫣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忽地站起身,杏目圆睁,怪笑道:“怕我饿死?我还怕你饿死呢!要不然……要不然,我还干吗给你送饭……” 天星微微一叹,他并不觉得大惊小怪,这个姑娘的脾气,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你还没吃饭吧?你怕被鱼刺卡着喉咙,我已经将刺全部剔除,安心吧,谢谢这种客套,就免了。”他干脆又无奈地说道。 嫣儿只恨恨地看着他,心想自己好心来给你送饭,你的态度如此恶劣也就罢了,却还要对你说谢谢么? “大笨蛋。”嫣儿轻声说道。 天星懒懒道:“我就是笨蛋,还是个超级大笨蛋。你快坐下,站着不累吗?” 嫣儿确实有些累了。她从前山跑到后山他的家,脚磨得有些疼,此番被他数落,更是忿恨。 她幽幽一叹,坐了下来,拾起筷子闷闷地吃了起来。 天星看着她愠怒的脸色,还有那执拗的姿态,不由得苦笑。 他只感觉自己是个笨蛋,她似乎也是个笨蛋。作为密切的青梅竹马,他们却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互相理解过。而他们都不知道,像今晚这种情况,往后很多年还得硬着头皮面对。 天星和嫣儿吃完后,各自默然地喝着热茶。若不是碧海涛声阵阵,林间鸟儿啁啾,这屋子里可能就会显得太过安静了一点。 可他们好像习以为常了一样,谁也不说一句话,却格外默契。 天星倒茶,推给她,她拿过来,喝了一口。一切都在不言中。 可他们都不觉得尴尬,因为他们在一块时的静默,比说的话还要多。 良久,天星突然开口说道:“台风就快要来了吧……” 嫣儿说道:“你还关心这个?” 天星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台风随时会到,你最近就不要乱跑了,最后还得我去找你……” 嫣儿冷笑一声,说道:“不劳你费心了,我被风刮走最好,以后就可以再也不用看见你了,你也不用再看见我了,以后可以好好和雪儿做朋友了,没准过个十年八年的,你们……你们就……” 她的脸红了,止住了快要说出口的话语。 天星被她说的没了脾气,只能苦笑两声,喟叹道:“你为什么老是提她?还有……你可不能被风刮走,要刮走也是我被刮走……” 嫣儿听了,心里有些欣喜,转而看向他,说道:“为何?” 天星苦笑一声,说道:“若是你被台风刮走了,以后谁还给我送饭?” 嫣儿听了,顿时怒上眉梢,恨恨地踩了他一脚,说道:“嗬,雪儿妹妹可是善解人意,人又那么温柔体贴,我就算是被刮走了,她也会给你送饭的,饿不死你。” 天星一怔,喟叹道:“今晚,你提起李临雪的名字,差不多大概不下二十多次了……” 嫣儿脸上一红,别过脸去,轻声嗫嚅道:“怎么?” “为什么老是提起她呢?我只不过是找她开了一副药方子……” “就提,就提!” 天星无奈喟叹一声,说道:“你在闹什么别扭?” 嫣儿说道:“你若是跟她成了要好的朋友,我可要跟你绝交!” 天星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脖子往后缩了缩,苦笑道:“为何?” 小孩子,嫉妒心和占有欲总是比较强的。想想吧,在孩童时代,闹绝交似乎是家常便饭。 小孩子总是不习惯隐藏,他们爱憎分明,从不掩埋自己的好恶。直到他成为一个大人的时候,才会逐渐适应在不说出口的情况下,默默就没了联系的关系。 在嫣儿眼中,自己是怎么也比不了李临雪的。她生的温柔可爱,姿容仪态总是如莲般端庄优雅,一种浑然天成的素洁感,在不知不觉中就隔绝了很多尘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四章 岛上的人(其二) 可总的来说,李临雪并不是个很难相处的姑娘,她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只是那在仪表之下的天然气质,总是不知不觉就隔绝掉了俗世的尘埃。 嫣儿和她并没有矛盾,但就是极为讨厌她。因为她总是觉得,自己怎么也比不了她,而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发觉出了一种不安,天星似乎更喜欢和李临雪做朋友,而不是她。 她有种莫名的危急感,自从李临雪到来以后。但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可能还会持续很多年,一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天星或许才能找回本心,重新踏上这座小岛。 这就是梁育嫣与游天星,乃至李临雪之间的小小插曲。他们也就是这样在这座青鳞岛上度过了童年。一切看起来都似乎风平浪静,除了他们之间偶有矛盾以外,三人平日里的关系倒也密切。 李光希的到来,无疑让青鳞群岛多了一个好医生,临近的岛民、出海的渔民或有伤病,皆来寻这位从中原远道而来的医圣。于是,时日久了,在东海之上便多了一个“光希堂”,是为医所。 而后,李光希又突然远走他乡,将光希堂交给了女儿李临雪,从此医圣成为过去,却因此成就了一位享有“素衣临雪”美名的女医仙。 没人知道李光希去了哪里,恐怕就连他女儿李临雪也不知道。 一直到今天,也还是没有李光希的消息,一代医圣终成传说。李临雪就这么本本分分地守着光希堂,平日里罕有离岛。 离开似乎早已经成为定式,有很多人都离开了,前往了充满了魔幻与希望的中原世界,包括游天星。 少时的时光似乎还在眼前,只是一眨眼,他们三人便远隔天边,互不相见已有数年。 在游天星离开后,梁育嫣似乎失去了一半的乐趣,时常去找李临雪,帮她研磨药剂打发时间。 有一天,谁知道是哪一天,或许是每一个能让人清醒,并觉得振作的寻常一天,梁育嫣忽然丢掉了手中的剑,穿过桃花纷飞的小径,红裙似火,翻烈腾腾,找到了李临雪。 李临雪正在研读医书,见梁育嫣像是红霞流火一般,脚尖撩起路上铺陈的落花,火急火燎地奔入堂中,只微微歪着脑袋,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李临雪惶惶然站起身,走到几案边给她倒了一杯茶,递给气喘吁吁的梁育嫣,问道:“姐姐何故飞奔至此?” 梁育嫣一饮而尽,说道:“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等着了!” 闻言,李临雪素洁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笑,双眼怔怔地看着她,却只见到同样在看着她的坚定的眼神。 “姐姐……是指什么?”李临雪轻声问道。 她似乎知道梁育嫣心之所向,但是她从不挑明。她向来就是这样一位安静的姑娘,安静却又惹人注目。好像在她认真挥笔之时,浑身散发着出水芙蓉般的高雅素洁的韵味。 梁育嫣双目炯炯地看着她,李临雪不由得觉得脸上有些热,稍稍避开了眼眸。她正像是白雪一般,似乎任何一点火热都会让她融化。 “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着,那样只是在浪费时间。”梁育嫣说道。 李临雪却摇了摇头,喟叹道:“妹妹知道姐姐的意思,但现在中原局势并不稳定,而且……” 梁育嫣站起身,拉着她的手,有些忿恨地说道:“你可不要这么傻,在这小岛上消磨掉时光。在这海岛之外,是一个我们前所未见的世界,那里的风土人情还有江湖风情我们一概不知,何必蛰居在此?” 李临雪只淡淡一笑,双手轻柔地从梁育嫣的手中抽出。她的动作虽轻,但似乎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倔强。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到桌子前,冷不丁说道:“姐姐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前去中原,其实是想要去找他的吧?” 梁育嫣一怔,眼神有些游移,略带嗔意地说道:“才不是找他呢……谁会跋山涉水不远千里,就是为找一个连头也不会回的人?再说了,中原那么大,还能缺男人不是?” 李临雪双眼带着笑意,说道:“妹妹可没说是谁,我以为是姐姐要去中原找梁旻叔叔的呢……” 在这时,李光希已经离别久已,而最近青鳞派的门主梁旻也不知为何只身前去中原。 梁育嫣被她这么一说,好像是揭露了老底似的,顿时原形毕露,娇嗔着要去抓李临雪,只惹得她笑着躲避。 可梁育嫣自幼习武,青鳞派的武功尽数掌握,尤其是轻功。只见她脚底如若有风相助,只在李临雪避退之时,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 李临雪娇笑道:“姐姐这是干吗?难道我说的不对?” 梁育嫣双靥绯红,恨恨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伶牙俐齿,可对不起你这天真无邪的容颜!” 李临雪巧笑嫣然,悠然道:“难道妹妹不是吗?” 她仰起脸,笑对着梁育嫣。那副略带着小骄傲的神情,只教她心里痒痒却又对其无可奈何。 梁育嫣面带冷笑,说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我可是知道你的,一肚子坏心眼的磨人精!” 二女嬉闹一阵,便携手走出,漫步在桃花盛开的庭院,只好像各自怀有心思,一时默然,唯有风卷残花的细微声响。 不久,李临雪幽幽道:“如今想来,于此一别,也有三四年了……不知道他怎么样,是不是还留着小胡子,是不是见到了很多人,也许他已经结识了很多朋友吧,倒是把我们忘了……” 梁育嫣恨恨道:“他也是个太不通情理的负心汉!临雪妹妹那么照顾他,可他竟然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李临雪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梁育嫣一眼,唇角微微上翘,笑而不语。 梁育嫣又说道:“我不去找他,恐怕他都要忘了自己是出自青鳞了!” 李临雪幽幽一叹,说道:“姐姐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梁育嫣点点头,断然道:“我这次去中原,一是看一看父亲他究竟在外搞什么鬼,二是找到那个小王八蛋,然后把他痛打一顿!” 李临雪微微颔首,只黯然道:“姐姐这么一去,你我恐难再见……” 梁育嫣转过身来,看着她,却只见她目光低垂,总透露着些许失落。 “你不跟我去吗?” 李临雪轻轻摇头,说道:“我答应了父亲,要做一位好医生,要守护好光希堂……自是不能抽身离开的……” 梁育嫣神情有些苦涩,喟叹道:“都过了这么久……你何必……何必这么死心眼呢?” 李临雪惨然一笑,只是这样勉强又孤寂的笑意,却只让人更觉惆怅。在梁育嫣看来,李临雪就是一朵开在悬崖边的白花,美丽但又极易凋谢。那一道悬崖,正是她为自己所设立的。 这样的姑娘,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江湖的纷扰,临渊而立,孤自陶然,从不给自己留退路,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孤独凋零。 在这江湖上,倔强和不通机变的人是注定不会善终的。 那么她呢?她已经放弃了,在这样孤寂岁月里,放弃了心中的信念与坚守么? 她们已经不复当年,尽管那快乐的少女时光很短暂,但总是可以用一生去回味的。 她是不是还能想起从前,那似乎很漫长的成长岁月?还是她只是把那段时光当做宝藏,深藏在了心底? 李临雪注定不是梁育嫣,是学不会她那样的热情的。她无法像梁育嫣,可以不顾一切,只身踏入江湖。可是她很羡慕这样的梁育嫣。 “姐姐不要学他,你若是出去了,可记得写封信回来,莫要忘了我……” 到头来,李临雪也只是这样有些执拗又悲哀地说道。 梁育嫣黯然道:“你我之间可是闺内密友,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 李临雪戏谑一笑,悠然道:“嗬,中原这个花花世界,只令人眼花缭乱,姐姐若是被哪个男人给迷了魂,恐怕一切都忘掉了!” 梁育嫣坏笑道:“要不要……姐姐也给你带一个小帅哥回来?” 李临雪莞尔一笑,说道:“光希堂虽大,可还容不下一个陌生人。” 她又接着道:“到了中原以后,姐姐要时时记得联系青鳞派驻派中原的补给点,那里……可不是什么美妙天堂,小心谨慎为妙。” 梁育嫣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也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妹妹你担心什么?” 李临雪怅然若失,只幽幽道:“我随父亲来到这里……这么一算,也快有十多年了吧……中原变成什么样了呢?” 梁育嫣说道:“你何不随我一同去看看?” 面对她的蛊惑,李临雪只是苦笑着摇头,说道:“那里虽好……可我一点也不想再踏足一步。当年……若不是父亲无端被人陷害,又怎会远遁于此?” 梁育嫣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妹妹何必对过去如此挂怀呢?人总该朝前看不是?” 李临雪淡淡一笑,说道:“一个人若是过去太沉重,就会变成枷锁……无论他怎么逃,也是甩不开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 离别意 梁育嫣握着李临雪的双手,目光炯炯地看向她,说道:“枷锁什么的……妹妹又何必如此悲观?” 李临雪抬起脸,只见她如若蝤蛴的颈项上浮现一抹红晕,一直红到了白雪般的脸上,目光如水,似流波般低低诉说着万般风情。见到她这副表情,梁育嫣竟也红了脸。 忽而,李临雪噗嗤一笑,捂着嘴笑得弯了腰,梁育嫣明白,这个看似温柔驯良的姑娘,骨子里却远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般娇软柔弱。 “坏家伙!”梁育嫣恨恨道。 李临雪反抓住她的手,正色道:“我说的是那个人,姐姐何必自认?” 梁育嫣一怔,李临雪又道:“那个家伙,心里是怕……他在害怕,所以选择远远逃开。” 梁育嫣苦笑道:“他怕?他还能害怕什么?又没有人要吃了他。” 李临雪怡然一笑,便往回走去,悠然道:“他当然害怕,是个男人,在面对将要面对的情况,都会害怕……” 而后当梁育嫣站在渡口,握着李临雪的手告别之时,李临雪只是反复提醒她:“今此一别,你我姐妹……恐再难相见了……” 梁育嫣轻叹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何必……” 李临雪摇摇头,说道:“姐姐要记得青鳞派的驻派补给点,那小王八蛋师出青鳞,一定会去那里补给。只要姐姐有了这点线索,他日定会与他相见……” 梁育嫣心中默记,说道:“妹妹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李临雪龃龉一阵,说道:“若是姐姐凑巧见了他,记得……记得代妹妹,代妹妹把他的胡子拔了……” 说完,二女相视一笑,离别之意似乎减淡了几分。 梁育嫣笑道:“这点不用妹妹担心,就算你不说,我也恨不得把他的小胡子给拔光了!” 李临雪笑道:“谁让他那两撇小胡子看着如此碍眼……” 于是,梁育嫣踏上了前往中原大地的小船,遥对李临雪,跟她挥手告别。 一直到她那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梁育嫣这才怅然若失地放下了手。她回头看着一碧万顷的海面,又看了看将要前往的地方,不由得黯然神伤。 这一别,何时再见?只道是涛涛大海暗涌诡谲,风云难测。有时候时间和空间对于人来说,就是那么迷惘。 你怎知身边人,在某一场景里的熟悉的人,哪一天会突然离去? 人终将告别,告别熟悉的人,告别熟悉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旅途。 梁育嫣从来都不流泪。可是她此刻望着那茫茫大海,心里的一根弦终是断了,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再也忍耐不住,眼泪便如同珠玉般滑落。 在这蒙蒙泪花里,梁育嫣好像突然穿过了时间的囹圄,逃出了永远不可能倒退的时间,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的那些时光。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少,从总角之宴到成人之礼,这些年好像只是短短一瞬间便游走了,像是一条深藏大海里的鱼。 游天星的懒散,李临雪的恬淡,梁育嫣的嗔怒,这些都似乎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穿过时间这条隧道,回到曾经身为孩童的时代,梁育嫣还会对游天星满含怨言地发火。 “你可要小心。”游天星抱着双臂,偷偷瞥了她一眼,说道:“最近变天了,台风估计就快到了,你可不要再乱发脾气一走了之。若是被风吹了去,我就算是轻功再好,也没办法从台风里把你揪出来。” 梁育嫣轻轻呢喃道:“可是……我能把你从记忆里揪出来……” 她暗暗一声喟叹,悄然无声,随东风飘过大海,落到一个神秘的地方。会不会飘到那人的身边? “嗬,好啊,那我就让台风给带走好了,那样你就再也不用见我了。你也能时时陪伴着雪儿了。”九岁的梁育嫣娇嗔道。 游天星无奈苦笑,喟叹道:“我的嫣儿大小姐,我可是成天跟你在一起,却怎么好像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一样?” 梁育嫣恨恨一跺脚,说道:“我可不管!你可不要想逃避,你逃到哪,我就追到哪,只教你永不安生!” 游天星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因为他明白,这个姑娘从来不说狠话。可是此刻她的语气里,却有着好像要粉身碎骨一般的狂热。 他无奈一叹,幽幽道:“我又不是什么……什么武功盖世的大侠,更不是什么绝世美男子……你何苦这么纠缠?” 梁育嫣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美男子也好,什么大侠也好,你是我的好朋友……以后也是!” 她不由得苦笑,只感觉自己小时候真是傻得可以,几乎要让人脸红。 谁小时候,还没说过一些会让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蠢话呢?原来,那就是小孩子纯真的心愿,无可替代的心愿。 谁还会记得小时候说的誓言?一个人每天都要义正言辞地说很多誓言,孩子气的誓言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谁,会愚蠢到把孩童时代说过的誓言,永记于心? 或许,很多事情,最后就只是一笑了之。 或许,有些事情,永远不可能轻易忘怀。 今日放弃,明日放弃,终会永远放弃。 此刻败犬,往后败犬,永是人生败犬。 游天星打了个哈欠,对着天空懒洋洋地说道:“就算是我走得再远,就算是过了十年……二十年,我也不会放弃。” 梁育嫣咬了咬下唇,黯然道:“可人都是会忘记的……放弃似乎是吃饭一样简单的事……” 他们一同坐在桂花树下,嗅着那醉人的甜蜜气息。游天星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好像没睡醒。这副模样,也总是会惹梁育嫣生气的。 她只气恨他心不在焉,好像什么事都与己无关一样,又像个喜欢装深沉的小不点,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 梁育嫣忧心忡忡道:“你说,人们是不是只要听两三句闲言碎语,就会将美梦破灭?” 游天星拾起地上的桂花,再将它送到了梁育嫣面前。 梁育嫣嗅了嗅,狐疑道:“干吗?” 游天星说道:“就像这花,终是要随着季节凋落,可它的香味和神韵,就算是在最后一刻,也还为了尊严而保留着自我。” 梁育嫣怔怔地看着他,游天星又接着道:“这种执着又热烈的香味,永远不能使人忘怀,我会永远记得的。” 她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着光亮,里面有游天星罕见的灿烂的笑意,像是秋天的烈火,像是漫天的星辰。 这时候,他们十七岁。因为他们一同赏花,听到了路过游人的话语,梁育嫣心里有些困惑。 而那几个说话的人,还在不远处说道着,梁育嫣眉间的愁绪似乎更甚。秋天跑到了她眼里,教游天星再也不能安然处之。 他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像个小流氓一样,走到那几人跟前,对其中一个人说道:“欸,你们很吵,能不能不要再说屁话了?什么叫随喜?什么叫凑合着?什么是衡量价位?你是市场上供销的猪肉么?” 梁育嫣吓了一跳,生怕游天星招惹了麻烦。她同样有些错愕,因为他向来是一个习惯把别人的话当耳旁风的极度自我的人,而且他向来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可他为什么偏偏管了闲事? 被小流氓游天星呛了声,那个说话的女子显然极为惊愕,失声道:“你是个从哪里来的野狗?!一副穷酸样,赶快洗洗睡吧,别来丢人现眼了!” 说着,她身旁几个男子一阵哄笑,其中一个人一脸鄙夷地拍了拍游天星的肩膀,戏谑道:“喂,小子,大爷们今天心情好,你赶紧滚,我保证不打死你。” 可话音未落,那人突然凄惨地哀嚎了一声,只见他放在游天星肩膀上的胳膊,已经脱臼了。 不知道怎么脱臼的,游天星好像连动也没动,只轻轻一抖肩膀,像是抖落肩膀上的落花一样,轻而易举就甩开了那人的大手。 于是那几个男人一哄而上,跟游天星扭打在了一块。游天星虽然仗着有一身青鳞派的武艺,奈何出门没带那根黑乎乎的铁棒子,也没带专门害人的青鳞镖,唯有徒手与之搏斗。 梁育嫣快速上前,想把游天星从他们的围殴里拉出来,可忽觉一股强劲的暗劲,将她给避退了两步。 她惶惑不已地看着游天星,他脸上已经挂了彩,但是他一双沉如天星的眼睛,却在闪着光。 游天星戏谑一笑,倏忽之间压低了身形,手脚并用,一圈横扫下来,那几个莽汉已经倒下,在他们的身上,已经被暗含内劲的指诀给点了穴。 游天星拍了拍手掌,径直走到那女子跟前,像个流氓一样,对着她耳边的鬓发吹了一声口哨,笑道:“你可以有你自己的活法……但是,那种极度自负,又极度不负责任的态度,只会让人更加看轻你。青春如白驹过隙,我明明才只有十七岁,便觉得自己老了,你为何还在挥霍年华,满嘴说胡话?你当然可以胡言乱语,但请不要到我家小姐面前胡言乱语。她向来不喜欢别人胡扯八道,她不喜欢,我也就不喜欢了。”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们,苦笑了两声,说道:“跟一群人拉拉扯扯,享受恋爱般的追逐感,并不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你觉得呢?” 说完,他就丢下呆怔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梁育嫣跟前,冲她微微一笑,说道:“走了……这里的风景已经被败了意气,我们回去吧……” 二人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岛上,梁育嫣给他擦拭伤口,疼得游天星龇牙咧嘴怪叫不止,她只怪他多管闲事,而且这件事本就是游天星无端挑衅所致。 她喟叹一声,幽幽道:“你为什么要去挑衅他们?你当你是小流氓吗?谁教你对着女孩子的鬓发……吹……吹流氓哨的?” 游天星嘿嘿一笑,悠然道:“这还需要人教?我骨子里就是流氓,梁小姐可要小心一点,免得哪天我……诶诶?!” 梁育嫣恨恨按着他的伤口,只疼得游天星连连告饶。 她黯然道:“人各有活法……你又何必去找别人麻烦呢?” 游天星看着梁育嫣失落的眼睛,那秋天般的绚烂与明媚不见了。他不能对这种黯淡的秋天坐视不管。 他笑道:“梁大小姐,尽管你已经麻烦了我很多年,我也很烦,但哪天你若是让眼睛里的明媚消失了,我可会感到无比失落的哦……” 梁育嫣红了脸,说道:“你不是一直嫌我烦么?你一直觉得我吵,一直觉得我太大惊小怪,我若是离你远远的,你难道不开心吗?” 游天星只装模作样地看着远处,像个心不在焉的小白痴一般,悠然道:“谁让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自找麻烦呢?你都麻烦了我这么多年……再……再接着麻烦下去,也不是不行……” 他迟迟没得到回应。正当他准备偷偷瞥一瞥梁育嫣的脸色是好是坏,突然觉得自己脸上一热。 游天星惊愕地睁大了向来是充满了困倦与无聊的眼睛,随着脸上那一朵红花的绽放,他的心也不禁热了起来。 梁育嫣赶忙缩回了身子,只瞥开一双惶惑不安的眼眸,那一刻她的脸像一朵桃花盛放,充满了令人迷醉的绯色韵味。 游天星有些错愕,落在他脸上的那个浅淡的吻,只教他心猿意马。 看吧,就算是像游天星这样的小流氓,也有害羞的时候。他的脸像是熟透了的桃子,红得快要溢出血来。 他感觉自己在飘,感觉自己已经神游了四海,感觉自己头顶在冒烟。 良久,他才挤出一个字:“你……” 梁育嫣抢先道:“干吗?你可不要多想……我只是……只是感谢你罢了。” 那一天,他们彼此都很害羞,害羞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此刻回想起,梁育嫣的脸上又浮现了一抹红晕,嘴角微微上扬,心想:“你保护了我的梦……我一直很感谢你,一直会感谢你……”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遥望着那个快要到达的港湾,喃喃道:“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装模作样的小胡子给拔了,看你再怎么伪装!”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 无解之咒 玉先凤最近一直处于极其矛盾的思想状态。她得知了消息,玉抚盛老爵爷已经离世。有那么一刻,她想要不顾一切地跑回去,跑到原来那个家中,跑到儿时兄长的身边,拉着他的手,一起到这里到那里,那时候的生活充满了愉快和期待。 可是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执着又单纯的小女孩了。她的头发永远也不可能变回去。就算是发色无异,她的心还能像以前那样,纯稚坚贞么? 所以她开始逃避,佯装是一个漫无目的的旅人,在中原乃至关外四下里游荡,不带期待,不再渴盼。就算是浩瀚壮阔的风景,也似乎失去了趣味,只剩下干巴巴的游人和千篇一律的景点。 旅途似乎没什么意义。旅途也不需要被人赋予任何意义。玉先凤时常觉得所谓旅游,无非就是从一个坐标点,到另一个未知的坐标点,将周遭的场景和人物再换一遍,剧本重复上演。正如她已经看得厌倦的枯燥乏味又换汤不换药的新剧作。 现在,她来到这东海上的小岛,寻找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久的医圣,李光希。 她带着一丝希望前来,可是那李光希却不给面子,把她拒之门外。玉先凤吃了闭门羹,却也未有不快。 因为她知道,任何人听到玉先凤的名头还能保持愉快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要么就是嫌命长的贪死鬼。 玉先凤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她拍了拍身旁叶霜的肩膀,说道:“你去。” 叶霜苦笑道:“小李子跟我更是不对付,你让我去,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开门的了……” 玉先凤笑道:“你说,是不是所有名气大、本事高的人,脾气都很怪?” 叶霜瞧了她一眼,遂苦笑两声,无奈道:“你算不算一个?” 玉先凤悠然踱着步子,说道:“你看我哪里怪了?我很好的,不是吗?倒是剑神叶大侠,脾气倒是古怪的很啊……” 她上下扫视着叶霜,此刻的他已久与叫花子无异,但是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因为成为了“剑神”的人,任何人的眼光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他二人在门边驻足良久,玉先凤又敲了几次门,可已久没人呼应。 此时,有个人在里面不耐烦地叫嚷了一声:“人不在家。” 玉先凤怡然一笑,喜道:“他这不是在家呢么?” 说着,她便不再顾忌,身子往后退两步,一个箭步冲过去,身子便高高跃起,像是白鹤冲天一般,裙摆摇曳,翩然如白鹤之羽,极是璀璨夺目。待见她灵巧地一个翻身,人便已经到了门内。 叶霜微微叹了口气,喃喃道:“玉阁主的性子……依旧是那么佻达……” 说着,他也跟着翻墙进去,刚一落稳脚,便见玉先凤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悠然地颠着脚,而在离她不远处的亭子里,一个男人正满脸怒容地瞪着她。 那男子,便是医圣李光希了。他打量了一番玉先凤,只是他似乎对这个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女子很是不感兴趣,就连她那极为引人注目的雪丝霜发,也变得平庸俗套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叶霜,冷冷道:“我当她怎么会找到我这里,原来是你带过来的……” 玉先凤笑道:“你这里并不算很是难找,而且,医圣之名远扬四海,我想找到你也不算是一件难事吧?” 李光希说道:“玉阁主,我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平日里凭借着皮毛医术苟活于世,怎可敢与玉阁主这等身为朝廷钦官的人打交道呢?” 玉先凤笑了笑,并不为忤,只是说道:“我来正是找你看病的,而且这个病症恐怕只有医圣阁下能解。” 李光希摆摆手,说道:“不看。朝廷有两把刷子的太医,还能少么?玉阁主何不去找他们?我才疏学浅,只怕是要坏了玉阁主的康健。” 这种情况,叶霜早已经提前跟玉先凤说起过。要知道,医圣可是就连剑神之面都不给的硬货,玉阁主来了,只怕也是铩羽而归。 叶霜就曾经问她:“你要看的是什么病?” 玉先凤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幽幽说道:“你看,就是这个。因为这个诅咒的缘故,我几十年来就没变过。” 叶霜看着她的脸,苦笑道:“你拥有了全天下女孩子渴盼的青春永驻,为何还会感到不快呢?” 玉先凤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你了,为何还要像个外人一样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叶霜苦笑两声,喟叹不已。她向来是个聪明的人,只要看人一眼,就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叶霜很明白,一个活着的人看身边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自己却又无可奈何,是多么一件悲哀的事。 一个人最好的面貌,也不是青春永驻,而是在该有的年龄,呈现出本该有的面貌。能坦然接受老去的事实,或许才是一个人最佳的精神面貌。孩子永远渴望长大,所以装成熟。大人们渴望青春年华,所以不愿面对老去的事实,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可笑的事情。 玉先凤却只想当一个正常人。一个会感到痛苦,会遇到挫折,会老去会死亡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会被人认为是妖精的不死之身。 她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医圣阁下想必一定会对那狐仙教的秘闻感兴趣的吧?” 李光希磨药的手微微一抖,只淡淡说道:“我就算是感兴趣又如何?” 玉先凤悠然一笑,说道:“因为我已经打开了狐仙教的宝库,并且得到了那种神奇的力量。” 李光希蛰居海岛多年,除了偶尔去中原置办一些药材,其他时间都不会擅自离岛。而他也似乎对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不感兴趣,只专心地琢磨着那种最玄妙的医术之道,为此,他苦苦追寻了半生。 他最感兴趣的,无非是那个江湖上流传已久的传言--狐仙教派掌握了超出常世的神秘力量,那力量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甚至能令死者复生。 身为一个成名已久的医圣,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世界真的有一种力量,可以做到让人不老,让人不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 无解之咒(其二) 李光希向来是不信那些传言的,比起传言如何神奇,不如埋头琢磨一下,如何让自己的救人之道更加精妙。 但是,凡是一个医者,或者任何一个学识渊博的人,在面临极其难解又极其晦涩的,甚至有些超出常理的事情之时,自己一生心血被那种莫名的力量和神迹所撼动,就难免怀疑起自我或者怀疑起本质的存在问题上来。 有时候,人们或许会无比相信宿命论,不是因为他们对世界知之甚少,而正是知道的太多,产生的问题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大到足以让人惯有的认知被击碎,大到对一切产生怀疑,包括他自己。 这时候,就把目光转向另外一种形式上,那或许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又或者是一种玄妙莫测的存在。 为了标注这种力量的存在,人们习惯性地用一个字来概括:“神”。 此神非神,不是迷信之鉴,也许是一种一代又一代的人们一直思索,苦苦追寻的,却还未被人了解清楚地认识到分毫的事物。 李光希也是真理的追寻者。他知道人们喜欢把未解之谜说成神迹,转而相信这世界真有鬼神,很是荒谬。这一点可以轻而易举就进行驳斥:让住在原始山洞里的先祖见到今之繁荣,恐怕也会把今人当成神祇。 我们比之将来,又何尝不是黑暗山洞里的原始居民呢? 但李光希最怕的,并非是人们迷信地认为这世间有鬼神,而是盲目自大地相信人们已经成为了自然界的主宰。 道德与信念,或者社会文明的最终崩塌,从人们失去敬畏之心伊始。 当人们不再敬畏科学,不再敬畏自然,不再敬畏先辈,不再敬畏英雄,不再心怀感激,只是盲目乐观、狂傲地享用着世间的一切,那最终结果,无疑是上文所提到的。 了解了医道更加让人敬畏生命,仰望星空会更加让人谦虚,领略了语言艺术的人,便琢磨着语言文学表达的无限可能性,而绝非简单的、粗糙的、不断重复的故事。 所以,李光希一直在追寻着,追寻着那传说中的力量,尽管他带着怀疑的态度,但总想追根究底地去了解。 他断断续续收集了很多关于狐仙教派守护的那种力量的信息,但是只浮浅于皮毛和人们的迷信传说。 但是,长生和不老,一直是人们苦苦追寻的,这毫无疑问会对医圣的医术大有裨益。 可是他一直苦于只有传言,而无具体线索和事例,只能悻悻然而归,后又因一些缘故,遂远遁于此海岛,终是闭门不出,只做一位寻常的医生了。 可今日他忽闻玉先凤之所以可以青春永驻,而且面孔呈异,是那个狐仙教派守护的力量所致,怀疑之余免不了愕然失色。 他丢了药杵,跑到玉先凤身边,急忙追问道:“玉阁主,此事究竟如何,阁主还请详细阐明。” 玉先凤被他这么突然一下,顿时哭笑不得,与叶霜相视苦笑。 李光希对叶霜说道:“你去倒两杯茶来。” 叶霜唯有苦笑,心想自己倒是成了佣人,说道:“这里明明有三个人,可为什么只倒两杯茶?” 李光希悠然一笑,说道:“剑神阁下被人尊为神祇,还需喝茶么?” 叶霜摇头苦笑,径自去了堂内,嘴里喃喃自语道:“你不是半个神么?被人尊为医生,只怕离那神号也不远了。可我们都是凡人,只不过有一两种比常人要强的本领而已,却不看为了这种超出常人的本领,苦思冥想了多久,又在手上磨了多少老茧……” 三人边喝茶边聊,李光希此刻才注意到玉先凤的异处。他曾经是在中原见过玉先凤的。那一次,他为一位小郡主看病,正巧碰见了她。如此一别,也差不多有个十载了。 但是,李光希有了一个女儿,也自然而然衰老了些许。可玉先凤几乎与那时无异,似还变年轻了许多。如果那时的玉先凤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妇,那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小了五六岁少女。而且那时的她,发是黑色,瞳是褐色。此刻的她,发如白雪,瞳色也逐渐变淡,看起来甚为妖异。 他问其故,玉先凤便说起了那次狐仙教派的大致经过。那时,狐仙教派还未没落,而那个宝库的传说,更是令她好奇心突起,遂潜伏进去。 她用了一种秘术,迷惑了狐仙教教主的神智,得知了宝库的下落,而且通过五块令牌,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遗迹。 果不其然,里面遍地是宝物,只见一条石道两旁,一半金山一半银山,高台林丽,檀箱垛垛,极为炫目。可玉先凤对此并不感兴趣,因为她曾经见过朝中某位大人的宝库,比这个要震撼得多了。 她的目的,是为了那种力量。与其说这地下宫殿是个古墓,不如说是一个专门用来祭司的地方。 在最深处的塔楼内,一面墙上凿刻着一大串人名,玉先凤并没留心,注意力全被那个神秘的棺材吸引。 那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木质棺材了。 玉先凤问狐仙教主,但是他似乎也不知道这棺材里的人究竟是谁。她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便打开了。只是在她触摸到棺材的时候,一种透彻心扉的凉意侵袭而来,刺入骨髓,冻结经脉。 她提气一推,那棺材便就这么轻而易举打开了。只见,从里面忽而窜出几道烟尘,灿若烟霞,魅比鳞光。 玉先凤怔住了,她被那玄妙莫测的东西给擒住了心魄,只动弹不得,但是她还留有一丝意识。 只见那是四道颜色各异的烟霞,黑若深渊,蓝若天宇,赤如烈火,白若雾霭。 只见那四道烟霞从棺材里腾出,在空间里转悠一阵,忽而那道白烟像是找到了猎物似的,直扑向玉先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无解之咒(其三) 面对着那五道绚烂生啄烟霞,玉先凤好像灵魂出窍,一双眼睛失神地看着那璀璨之色,倒映出宛若夜空中绚烂烟火的色彩。 而那狐仙教派的教主,本就受了玉先凤的秘术操控,又见这神异之象,呆痴之态更甚。 玉先凤虽有残存意识,但那意识宛若被那五道奇异烟霞操控了一般,浑身僵硬,内息停滞,经脉如同结霜。她只是这么呆呆地仰望着那五道烟霞,正在此时,那其中如若雾霭般的烟霞,忽然好像得到了召唤,在控制一个缱旋,白芒逶迤,转而如同流星一般直扑向不能动弹的玉先凤! 它逶迤如盘山之道,窈窕如出水苍龙,璀璨闪动之间,便撞进了玉先凤的身体。 玉先凤本以为会像是中箭一般疼痛难忍,不料当她回过神来,却只感觉浑身被一种奇怪的力量包裹,冲开了她全身闭塞的经脉,像是流水润泽着干涸的河渠,并未感觉到那预想的疼痛福 玉先凤忽而长出一口气,她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却未发觉什么异常之处,衣服上没有破洞,肚子也还好好的。只是她隐隐感觉到,自从那白色烟霞钻进她身体之后,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改变了。但她当时只是把这当成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 玉先凤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自语道:“什么嘛,吓我一跳……” 因为身体没发生什么异变,她当时并未在意。当她转而看向空中剩下的黑、蓝、红、青四道绚烂烟霞之时,只见它们好像是顽皮的兽物一般,在互相磨蹭慰藉着,好不惹人怜爱。 玉先凤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呢喃道:“这就是传中狐仙教派守护的神秘宝藏吗……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你们到底是什么呢?” 只这时,其中那道赤红色的烟霞忽然挣脱出其他烟霞的怀抱,像是一个有些不情愿但是又没有好选择的孩子一般,义无反关飞射向了一旁的狐仙教派的教主。 玉先凤目睹了经过,却见那赤红色烟霞同样钻进了狐仙教主的身体,并未有何异样。 剩下三道烟霞,则像是有些失落一般,只垂垂转了几圈,便又无奈地飘回到了棺材里。 正待玉先凤思忖之时,忽闻身旁的狐仙教主惊呼一声:“不好!” 只见他猛然跑过去,不由分地便把那棺材紧紧合上了。他背靠着那口黑黢黢的棺材,转而冷冷看了一眼有些错愕的玉先凤。 “你是谁?”狐仙教主冷冷道。 玉先凤挑了挑秀眉,悠然道:“你挣脱了我的精神束缚?嗯……看来是那红色烟霞的缘故……” 狐仙教主看了看周围,他们此刻正处在狐仙教派的神秘宝库之郑狐仙教主有些悔恨地道:“你到底是谁?!” 此刻的狐仙教主,还是个性子有些毛躁的年轻人,他见这个神秘女人出现在了宝库之中,顿时有些讶异。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自己竟然一点关于这一切的印象都没樱 玉先凤摊开双手,无奈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只是,这一次的探宝行动让我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深藏在狐仙教派内的神秘宝藏,会是什么宝贝呐……” 而在此时,那狐仙教主不由分地攻了过来,只见他大步流星,只眨眼间便欺近玉先凤身前,一只铁爪般的大手朝她看似脆弱娇柔的肩膀上抓去! 可玉先凤并未惊慌,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忽地脚尖一蹬,身子如若尘烟涟漪,左右斗折,步步生莲,白裙飘舞间,疾退出三四丈。 狐仙教派骇然一惊,心想:“这女子竟然有如此轻功……她究竟是谁,又是怎么来到我教宝库的?” 玉先凤对自己的行动力,也是颇为诧异。她轻功虽不错,但只眨眼间便像是飘零的叶子般掠出三四丈,这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她暗想:“会不会跟那白霞有关?或许是因为我武功又精进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情急之下,爆发了潜能吧……这倒是弄巧成拙了……” 思忖间,那狐仙教主便又愤然攻了过来。只是,这一次玉先凤并不打算继续尝试一下自己的轻功,只见她双指竖在了面前,一提内力,那狐仙教主好像背负了沉重的枷锁一般,趔趄着乒在地。当他再起身之时,便又是之前那一副沉闷又恭敬的模样。 后来,玉先凤便出了去,在暗中解开了那道秘术。她本是兴冲冲地远道而来,就是想对那宝库一探究竟,可不曾想最后只是见到了几道奇怪的烟霞,还被一种白霞钻进了体内。 可她觉得身体似乎没什么不适,便放宽了心,拂袖而去,就好像她从来也未来过一样。 时过境迁,玉先凤这才发觉了自身的异处。她的脸,还如同从前一样,而身边的人,她的哥哥,都开始随着年龄而变老,唯有她还是那青春模样。 起初她仍未在意,依旧像从前那样充满了少女的好奇心和活力,就这么又过了很多年,她的头发开始变白,就连瞳色也开始变淡。 容貌大变的玉先凤,惊异地看着镜子里的人,那个人是她自己,可是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陌生人。 一种恐惧感笼罩着她。加之这些年自己的情况来看,自己从未生过病,而且容颜不老,青丝沾雪,瞳生异色,这些奇异的变化,都令玉先凤惊惶不已。 不再变老,不会生病,甚至于自身的功力也愈发深厚,稳步上升。玉先凤这么思忖着,并未觉得开心。 因为,她已经看起来比自己的亲侄儿玉成还要年轻不少,跟侄媳妇比起来,就好像是大姐姐和妹妹一般。这种变化让玉先凤觉得无所适从,她哭闹着跑去找哥哥,可就算是玉抚盛也对她为何异变一无所知。 她感到无比恐惧,因为她的哥哥已经快要老掉牙了,她的侄儿的孩子都快要看起来比她年长了,而她自己却还是这般鬼模样。 问遍下神医,也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身为玉家饶玉先凤,倒是收到了很多拍马屁的话。 比如什么玉阁主吉人相,是神明暗中庇佑,这才容貌神变,就算上仙人也不过如此。 玉先凤只感觉他们在放屁。 若是有一,他们都逝去,是不是自己还依旧是这副模样?而这种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证实。玉抚盛去世,她正在东海岸,却因此碰巧遇到了梁育嫣,遂才得知了医圣李光希的消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 无解之咒(其四) 玉先凤完,长长叹了口气,纤细玉洁的手指拨弄着杯盘,神情间有些难言的悲哀。对于不能在哥哥身边送他最后一程的遗憾,玉先凤总是愧疚于心。 作为听众的叶霜和李光希,也是不由得对视一眼,唏嘘不已。 叶霜忖度道:“玉阁主之所以长生不老,恐怕就是因为那白烟的缘故……” 李光希怔怔道:“那莫非就是传中的狐仙教派的宝藏?” 玉先凤轻叹道:“应该是吧……除此之外,那里面也似乎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李光希思忖道:“白烟……长生不老的能力……” 他转而问道:“那棺材里的烟霞,是有五种?” 玉先凤点点头,对于那禁地之中绚烂的五道烟霞,她终生难忘。 “除了白色,还有黑色、红色、蓝色和青色……”她回忆道。 紧接着,她目光一闪,道:“那个红色的烟霞,当时钻进帘时狐仙教派的教主体内……” 叶霜问道:“你知道那个教主,后来有没有什么变化么?” 玉先凤蹙眉道:“我发觉到自身的异样之后,曾经去找过那个教主,但不曾想他已经逝去了,继承了他的教主之位的是他的一个徒弟……我暗中观察了一下他那个徒弟,似乎没什么不同。后来我想再进去狐仙宝库一探究竟,可那宝库的地宫被一个千钧石门封锁,非那五块令牌不能开启。而那五块令牌,那个教主分别交给了五个徒弟。而其中一个手握金字令的弟子,好像跟派内师兄弟闹不和,遂一走了之。我发动玉家人脉四处寻找,却也还是没有下落,此事就此搁置下来了……” 她朝李光希嘻嘻一笑,道:“还好有医圣在此,不然我可能真就准备要放弃啦!” 对于这样的笑容,恐怕没有人能抗拒,可李光希视若不见,只是不断思忖着玉先凤的陈辞。 在玉先凤渴盼的目光下,李光希终是轻轻一叹,道:“我先给你把把脉再吧……” 叶霜和玉先凤相视一笑,有这么个医圣在场,似乎什么病症都是尘埃。 李光希三指攀在她腕间,神情逐渐凝重,就这样的细微变化,却无形之中牵动着玉先凤和叶霜的心。 他凝神静气,后将内力分别从三根手指处蔓延而出,欲探查一下在玉先凤经脉深处暗藏的秘密。 只是他忽而一怔,随之浑身开始冒热气,他的手在颤动,似乎在与什么力量作斗争。 忽而李光希的手被弹开,如此变故惊骇了众人。 叶霜扶住他,问道:“如何?” 李光希连喘了几口粗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良久,这才露出一丝极其难看的苦笑,嗫嚅道:“那白霞,似乎还留存在玉阁主体内……而且当我想要探查其真容,却被它粗暴地抗拒了……” 玉先凤心下黯然,她沮丧地托着香腮玉颜,只哀叹道:“就连医圣都解不开那白霞之谜,下还有何人能解?” 叶霜见她无比失落的神情,心里也是不禁有些恻隐,轻声劝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凡事只要存在,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解谜不在一时。” 玉先凤很感激地看着他,正在他们这么对视之时,李光希咳了一声,重新倒了三杯茶,忖度道:“来……来也很是奇怪……那东西似乎不是蜷缩在玉阁主体内一隅……” 叶霜忙道:“你这家伙,别卖关子了。” 李光希悠然一笑,淡淡道:“虽然生病的不是你,但是你比玉阁主还要关心她自身的安危啊……叶子……” 叶霜微微一怔,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玉先凤,却见她正吃吃地捂着嘴,娇笑不止。 这是什么意思?叶霜只怎么想不明白。这个姑娘的内心,似乎比这世上最为晦涩难懂的剑谱,还要难懂。 李光希接着道:“玉阁主倒是不必太担心,这东西好像对你无恶意,反倒是好像极其依赖你。怎么解释呢,反正就很奇怪,它好像覆盖了你浑身各处的经脉,像是甲胄一样。你需要它,它也需要你。” 他斟酌一番,补充道:“看起来它好像更加依赖你一样。不妨这样想,你们就好像是不太情愿的依存关系,像是双生花,比翼鸟一样……玉阁主给它提供所需的养料,而它给玉阁主永远的青春和不死的躯体……” 叶霜苦笑两声,喟叹道:“不就是共生关系嘛……” 李光希道:“正是如此。我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它,但是它断然拒绝我继续探究下去。真是奇怪……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一种力量?还是来自一种神秘的诅咒?” 三人默然不语,只这时候,从堂内传来一阵嬉闹声。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从里面跑出,接着便是一个浑身素白衣裙的女孩,在她们后面,是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孩子。 玉先凤认出了那个红衣女孩,正是之前带她来到青鳞岛的梁育嫣。而那个白裙女孩,便是李光希之女,李临雪是了。 那男孩叫道:“你们别跑!” 梁育嫣回头娇笑道:“我就要跑,你追不到的!” 话间,梁育嫣和李临雪忽然兵分两路,这下那男孩不知道该追谁了。 李临雪娇喘吁吁,红了一张脸,笑道:“星哥哥,这下你该如何是好?” 那男孩,正是游星,剑神叶霜的养子。 他此刻似乎也犯了难,左看看,右瞧瞧,只见二女都离他不远,皆是巧笑嫣然地瞧着他。 他该去追谁呢? 这无疑是孩子的“鬼捉人”的游戏罢了,但是三人都极为认真。每个孩子都是不会轻易服输的,他们有着大人们常常不具有的执着和毅力。 游星气得一跺脚,道:“你们之前耍赖,我不玩啦!” 梁育嫣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李临雪笑道:“星哥哥,我可是准备了你喜欢吃的桂花糕哦,你若是抓到我了,就全给你吃。” 梁育嫣一咬牙,恨恨道:“游子,你今抓到谁,谁将来就给你做媳妇。” 听到如此骇人之语,游星顿时呆在了原地,满脸通红。就连一旁三个大人,也是脸上一热。 叶霜苦笑两声,喟叹道:“梁旻啊,你女儿可真是有些厉害啊……” 玉先凤捂着嘴娇笑不止,道:“孩子这么,就想到这个了?” 李光希苦着一张脸,苦笑道:“都是孩子气的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谁时候还没过一些蠢话?就像我们从前也玩过‘背媳妇’一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章 无解之咒(其五) 小游天星这下可犯了难,只见他涨红了一张脸,愕然驻立在那,左看看梁育嫣,右瞧瞧李临雪,拿不定主意。这本只是一个孩子气的游戏而已,此刻却教游天星好像面临着生死抉择一般。 梁育嫣双手抱着胳膊,脸上红扑扑的,眼神恼恨地瞧着游天星,心里暗恨他优柔寡断,忒不是个男孩子。她虽然与李临雪也算是要好的儿时玩伴,但在这个三人小阵营之中,必定会有两个关系要好,而另一个必然会被冷落的。但是他们都会选择维系这样的关系。 唯一一个男孩子,毫无疑问就是这游戏的关键之处,没有哪个女孩会甘认下风,所以他的选择,会影响这个小阵营未来关系的导向。 这样的选择,对游天星来说就像是一场小孩子闹绝交。一队小伙伴,很可能一天之内闹几次绝交。形成团体的因素太多,无论是性格、气质、外貌还是其他一些类似爱好之类,都会让一个大团体自然而然形成,也会自然而然撕裂成无数块。 这些小团体,还能继续分化,内向细化成更小的团体,以至于,有些人不知道怎么站队的老好好,或者一些性格和容貌都不突出或者根本就对此不屑一顾的人,都会逐渐成为被团体抛弃的边缘人。 两个孤独的灵魂,是永远也无法相互靠近,相互理解,相互慰藉的。这些被人认作是边缘人的人,他们大多数都会独来独往,大致表现出“不突出”、“不苟同”、“不妥协”的自我特性。他们或许有自己的想法,而这些想法注定只能是一个人品尝。 面对这个游戏,小游天星怎么也琢磨不透她们的心思了,好像生怕自己在朋友心中的地位,要次于另一个朋友一般。 不知何时,游天星学会了像困苦不已的成年人一样叹息。一种莫名其妙的迷惘感,只在这时烙印进了游天星的心里,一直教他后来行走江湖之时,仍旧无法得到解脱。 小孩子嫉妒心向来比较强,而且从来不会掩饰。这场孩子气的游戏在梁旻的到来而结束,游天星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如此感激青鳞门主。 此行下来,玉先凤对自身异变的缘由仍旧不明了,但是她却没有像想象中那么失落。她已经寻找了很久,也已经独身走了很多地方,但是她从来都没得到解答。有些迷题,最有价值的就是问题本身,而非答案。 她为了一个答案,已经耗费了半生经历。一个开始就不抱期望的人,是不会为悲哀的结局而烦恼的。或许在她的心里,这个问题已然无解,并且已经暗中默认。 她不觉得失望,是因为此行虽然没有解开自身的迷雾,但是倒是弄巧成拙见到了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剑神叶霜和医圣李光希。这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见到了他们两都会感到惊喜。 当年的台风,确实比以往更早到达这个东海上的海岛。整座小岛笼罩在狂风暴雨之中,林木簌簌,碧海潮涌,放眼望去,海面上一派迷濛,满眼尽是一片灰暗。 因为台风的缘故,所有来往的客船全部停运,蜷缩在港湾里摇曳。玉先凤因此而在海岛上度过了这半生来最为轻松快意的三个月,一直到秋天的信风悄然而至,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台风过境之后,天空一碧如洗,云烟缥缈,蔚蓝深远。在崇山峻岭之间的楼台亭阁之中,玉先凤推开窗户,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心口似乎有一口气想要挣脱出来,于是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之后的时间里,叶霜带着玉先凤在岛上四处游走了一番,他给她看了那个新的蚂蚁洞,折断的树木,还有海岸边层层垂竖的岩峭。 玉先凤竟然会觉得格外有趣,恐怕也只有她会觉得有趣。她欣喜地盯着蚂蚁洞,看着飞回来的海鸟,伸手抚摸着饱经沧桑的海边岩石,这一切都似乎有种莫名的生命力。 叶霜伸出手,玉先凤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干吗?” 叶霜苦笑道:“过了这裂谷,便是海岛东岸了,前面的路不好走。” 玉先凤咯咯一笑,说道:“看不出来嘛,剑神阁下也不是如世人口中所说的那样,是个木讷寡言,不解风情的冷酷杀手啊……” 叶霜轻叹一声,笑道:“他们只见到我拔剑,却不知我为何拔剑。” 这里虽然怪石嶙峋,路面极其不平坦,但对于玉先凤来说,却远还不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但她却没有拒绝,只是浅浅一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那毫无疑问是一只宽厚、粗糙的大手,在指关节处,还有曾经受过伤的伤疤,就像是任何一个常年干体力活的人一样。这样的手恐怕不会让任何人产生爱情的感觉,但足以让人觉得安心。 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看起来很疲倦困顿的中年男人,就是那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剑神。 人们口中的剑神,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白衣胜雪,临沧海之上,手握一柄染血无数的神剑。他杀人从来都如喝酒一样潇洒,他握剑的姿态就如跟佳人调情时一样风流,他纤尘不染,他美好的像是一个人为制造出来的为了满足精神需求的虚假礼品。因为人们都是这么幻象的,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成为了那种样子。 人们精神空虚,便会寄托于由幻象创造的美好假象。 所有的美好幻象,大部分都跟现实有着巨大的差距。 这江湖不潇洒,不快意,也同样没有什么缠绵悱恻的感情故事。有的只有冷冽的刀剑,肃杀压抑的气氛,不断加剧的矛盾,还有隐隐出现冲突的兆头。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正在撕裂这个江湖。 在这样畸形的境况下,任何一丝温情、良善都会令人无比动容。 玉先凤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拉着他的手走过崎岖的山路,手指不断磨蹭着他的手心,好像要用感觉记住剑神这一双手似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 玉阁主和剑神一起在青鳞岛上度过的一季 玉先凤抓着他的手,二人翻过崎岖不平的山道,转过林丽的怪石,一道明媚的天光抖落,视野忽而豁然开朗。只见他们已经出了裂谷,到了海岛东岸。此地滩涂一片黢黑礁石,沙滩在明媚的阳光下发出耀眼的银白之光。 玉先凤满眼欣喜地望着海面,一片深邃的幽蓝,无穷无尽,一时间尘封已久的心扉,笼罩在了明媚的光芒里。 她一只手脱了鞋袜,兴致勃勃地拉着叶霜,说道:“离近点看看。” 天空深远,海面蔚蓝,那个白发的小精灵正在其间嬉水,像是一条灵巧的游鱼穿梭在海里。 叶霜坐在平坦的巨石上,笑盈盈地看着玉先凤,正在他失神间,一道水帘朝他倾洒过来,把他淋成了落汤鸡。玉先凤捂嘴偷笑,而叶霜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一天,他们都回味良久,就算是到了很久之后,想起还能不禁一笑。 此刻的玉先凤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兴趣,似乎什么都可以了解,什么都想要去了解。 一番嬉闹之后,他二人沿着海岸线漫步,玉先凤抚摸着海边的岩峭,看着其露出的奇怪的纹痕,说道:“这些大石头,都经历了很久远的历史吧……” 叶霜带着她来到一处,那里山石扑落,碎石层叠。他小心翼翼地在裸露的岩层里寻找着,一阵吹拨,竖起一双手指,在岩石上轻轻按了几下,一块岩块便到了他手里。 玉先凤凑过去,看了看他手里的那块页岩,顿时睁大了双眼,惊喜地娇呼一声,说道:“好大一只蟑螂!” 叶霜闻言苦笑,说道:“这大概不是蟑螂,而是某种已经灭绝了的远古节肢动物吧……” 玉先点点头,思忖说道:“你看它圆圆的躯壳,好像还有两条长须……这块头的节肢动物,现在可真没见过……” 她转而看向叶霜,问道:“你一直都在发掘这些吗?” 叶霜点点头,笑道:“我也是偶然发现了这里。你看这里有坍塌的痕迹,估计是自然的力量使然。风雨侵蚀,岩层坍塌,便露出了里面的这些东西。一次我路过此处,见到了这些动物,便好奇心突起。” 玉先凤伸手抚摸着那块化石,隔着漫长沧桑的时间,触摸着那早已经灭绝的动物,顿时忽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或许是现在与远古的碰撞,一条已经消逝的时间线与现在的重合。试想一下,当你可以触摸到已经灭绝了上万年或者更久的动物化石之时,那种打破了时间局限的美妙交触,是多么令人惊喜? 人们或许永远也无法穿越时光,但是这毫无疑问是一种穿越,以另外这种特殊方式相见的激动人心的相会。 在那岩石和土壤后面,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还有多少失落的时间,在这种漫长又痛苦的变迁里重见天日? 玉先凤始终记得叶霜的一句话,那时候他开心的像个孩子,说道:“这里的一切,我们站立的大地,深不可测的幽溟,岩石土壤,一花一木,甚至是细微的尘埃沙砾,都是历史。” 玉先凤只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或许,我们之所以能存在,就是一种极其美妙的历史使然。” 她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天下人穷极一生苦苦追寻的无心剑意,最终是会被他给领悟了。 狭隘和自私,暴戾和猥琐,痛恨和偏见,永远无法让心通透。一颗伤痕累累被枷锁束缚的心,是永远也不可能领悟到这世上任何一件深邃的真理的。一颗满怀痛苦、饱经沧桑的心,若还能保持孩子般的纯真和意趣,是不难发觉到诸如此类的美好的。 万物共融,却又各异。生于一,终归于一。天地殊同,却又共存,何不是一种“万物大同”的道义? 玉先凤此刻终于已经不再为自身的谜团而耿耿于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遍全身,像是清澈的流水,带走了郁结的淤泥。 她的微笑终于可以不带着阴霾,只像是原来一样,发自内心的笑起来。竞生于世,诞生涅灭,一切自有定数,人只管做一个人,只管好好的去感受,只管好好的去学习,庞杂污秽自可不必理会。 她拉着叶霜的手,语笑嫣然,跟他说了很久,他们二人走在海边,似乎什么都可以聊,什么都可以探寻,似乎怎么都说不完。一直到夕阳西下,漫天的红霞倾倒下来,海面上似乎燃起了赤色的流火,整个世界陷入一片迷离的美妙梦境里。 有时间,无心无意,并非是真的像块木头一样苦思冥想。天广地盛,河山大好,何不出去走走?天底下任何一门高深莫测的武学,没有一样是闭门造车可以领会臻境的。那些看似晦涩难懂的奥义,或许就在身边随处可见的简单事物里。 只此一日,玉先凤便永生铭记,就算是到了叶霜逝去的那一天,那美好的记忆仍旧像是花扎根在她脑海里,只要一想起这位跟一般的剑神不太相同的剑神,便是花开时节。 叶霜呢,他是不是也记住了?哪怕是离开人世的一天,他是不是也曾感激那天的红霞和那个白发姑娘? 后来的玉先凤感慨道:“这个江湖上没了剑神叶霜,乐趣便减少了一半。” 这句话,他终究是听不到了。但是他在生前,曾经对她说过:“这个纷纷扰扰的江湖,甚是无趣。只是因为有了一些有趣的人,才有了有趣的故事。” 玉先凤停下脚步,仰起脸,唇角带笑,说道:“那剑神觉得,凤儿算不算是一个有趣的人呢?” 红霞覆在她脸上,有一层暧昧又明媚的微光,他见了那样的浅笑,不由得有些腼腆,龃龉道:“玉阁主嘛……” “你又叫我玉阁主了!”玉先凤娇嗔道。 叶霜苦笑道:“你不也一直叫我剑神么?” “我有吗?”她有些错愕。 叶霜无奈一笑,喟叹道:“你无时无刻不在叫我剑神。但是嘛……如果是你的话……”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 这一张横竖交织的网,热带雨林里的王国 这些时日,对玉先凤来说,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它们,这些很久远的记忆,就像是海上的潮汐岛,随着潮汐浮现在海面,转而又消失。在这记忆的深海里,想要追踪根本无迹可寻,这些碎片的片段,浮现又消失,在每一个突然浮现的时间点的洋流里熠熠生辉。 它们来去无踪,又纵横交错,处于当下的玉先凤,像是一个已经被时间抛弃的遗民,对着那些曾经鲜活无比的时间段惘然若失。 她已经活了很久,已经见了太多的人事,多到数不清。那些偶尔会被揭开的尘封的记忆,只让她恍惚,处于这个时间点,回望过去,这些潮汐岛不规则的沉没,毫无规律地浮现。 正如此文一般形成了一个个无解的回环,这样的叙述方式继续下去,可逆可顺,会形成一个又一个回环,它们彼此疏离,却又因为一些节点而相连。 这像是一张立体的网络,每个独立又相互关联的时间点、人物、场景、语言、动作、心理活动,像是落入记忆陷阱的昆虫,捕食的蜘蛛逐渐靠近,这一个举动可以无限循环下去。 你会发现,这样的故事注定没有确切详细的情节,只有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线索和信息。而组成这一小说的美妙循环的,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模式化的加工。 如此反复,正是玉先凤孜孜不倦的追忆与寻找。 这种追忆和寻找,在剑神叶霜死后就一直在持续,或许会一直到她解开谜团的那一天,或许直到她被这些藤蔓植物般的记忆困扰到发疯为止。 无尽的生命,无尽的循环,无尽的寻找,诞生了无尽的痛苦。 叶霜的死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她终于下定决心,彻底脱离这个纷扰的江湖。 直到,朝廷内的一件劫镖案,牵连到了翎歌的父亲,这一只停滞的蝴蝶才出现开始翕动翅膀。 她隐居在夏国西南一处山林里,那里有当地的原住民历经百年建造的石林般的宫殿王朝。只是这个曾经在这片大地上短暂存在过一百多年的王国,在一系列的动荡之后,终是没落。 盛极一时的王朝覆没,受异域威胁的原住民归顺东边的宗主国,直到夏国皇帝派兵在西南边境驻军,建立了靖边肃夷府,这里才重新安定下来。 而第一任肃夷府总督,正是身为五卫郎之一的肃夷郎--潘忱化。这个人是潘欣欣的爷爷。 有了定边的肃夷府,真个西南地区重新恢复了安定,开始快速发展。就是处于这个原因,玉先凤来到了当地,就此隐居。 玉家与潘家乃至于其他三家,随近年来多有失和,嫌隙愈深,但终究都算得上是自家亲戚。所以当玉先凤来到肃夷府,潘忱化盛情款待,欲将这个玉家与己平辈的妹妹接入家中照料。 玉先凤只对一切都心灰意冷,无论是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是逐渐躁动对立的江湖,都令她无比厌倦,遂拒绝了潘忱化的好意,独自来到这个曾经诞生过一个盛极一时王朝的原住民的地区。 当她抚摸着布满青苔的石砌高塔和倒塌的宫殿,一种沉重又痛苦的历史感便油然而生。 这是她受到叶霜的影响,而形成的一个习惯。 有一点比较奇妙的是,她的到来在当地原住民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此地处于雨林地带,气候潮湿闷热,所以她没有穿戴斗篷和帽子,那一头白发只用一根簪子简单地绾起。这些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她时怪异的目光,所以就这么独身来到这片雨林中的王国旧址。 她独身一人前往,本以为会引起原住民的排挤,人身会安全受到侵害,但不曾想当地人见到她之后,全都是一副活见鬼的呆怔模样,更有甚者,竟然匍匐在地,行礼叩拜。 当她跟一个当地妇人交谈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这个小王国还存在的时候,有一座神庙。神庙里供奉着一位神女,而这尊神女像,玉先凤在那妇人的引导下,来到了一所倾塌一半的宏伟神庙,隔着熹微的光线,见到了那尊神女像。 一瞬间,她竟然有种错觉,就好像自己是那尊神女像。在那脸部的轮廓和五官上,呈现出玉先凤神似的模样。 那当地妇人跟她解释,在他们的一本记载族人历史的古籍里,曾经提到一位神女,那神女白发灰瞳,身有自然之力,仪有神尊之威。正是这位神女,带领当时的族人建立了部落,克服了在丛林生活的困难,驱逐了异族和野兽,一代一代发展下来,最终逐渐形成了那个辉煌又神秘的王国。而那个神女,在帮助了族人之后,便挥袖离去。为了纪念这位神女,随修建了这座神庙。 闻言,玉先凤极其惊骇又惊喜,一种莫名其妙的宿命感,将她的神魂在不知不觉间牵引至此,未免太巧。她注视着那尊神女像,心生敬仰,只是这么对视着,好像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鸣,让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其中玄机。 玉先凤因此受到了原住民的盛情款待,但她只觉得这乃是巧合,可原住民对那神女的敬仰和崇敬,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变迁之后,仍未消退。 他们见了白发灰瞳的玉先凤,自然把她当做那个神女,只道是神女遨游了长生界和阴冥界,又来到了这里。 一时间,游散在边境各处的这个王国的遗民,纷纷前来,对玉先凤顶礼膜拜,更有些历经历史剧变老人,见了这位白发神女之后,竟然痛哭流涕,向天连呼。 玉先凤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他们记录的神女,这或许只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巧合而已。 但是在那些老人悲恸不已、满是沟壑的脸上,玉先凤知道,这个被历史剧变的痛苦和绮丽神话缠绕的部族,已经经历了太久的风雨,无形之间融入了他们的血液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三章 蝴蝶的翅膀,朝廷那一次浩劫 若不是因为巧合碰到了翎歌,恐怕玉先凤真的会远离江湖,从此一个人孤独隐居在森林里。 那一年,朝廷饷银被劫一案,牵连人数之多,涉及层面过广,更有一位大官受累其中,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整个朝廷高层巨震,皇权受到挑战,夏皇遂大发连坐之罪。 这一场事件,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尊为公爵的五卫郎也不能超身世外。潘欣欣的爷爷潘忱化,正是在那时被牵连进去。念及潘家乃是夏国建立的有功之臣,且家中与皇族有那么点姻亲关系,便没有落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但就此元气大伤。 身为五公爵之一和潘家时任家主的潘忱化,被遣返回京,锒铛入狱,在那一年被杀了头,此事作罢。作为肃夷郎继承人的潘齐慎,当年得了怪病,不到两年便撒手人寰。从此,潘家再无嫡系男丁。 继承公爵的问题,潘欣欣没有玉舞焉那么幸运,她和家中其他女眷被朝廷严加看管,禁足在潘府之内。好在其舅父靖平郎宇文荣拓冒死请柬,这才保下了姐姐和外甥女一家。 当时,整个朝廷笼罩在一团巨大的阴影里,人人噤若寒蝉,赶忙撇清从前拉拢好的关系,以至于在潘家无辜受难之时,竟无一人相助。 所以,潘欣欣很是感激舅父,也因此多了一个表哥,宇文泰。在潘家从辉煌腾达走向落寞之时,她的母亲,宇文荣拓的姐姐宇文荣招,因这一系列的变故,心有余悸,就此落下心病,在回到娘家之后,没多久也病逝。潘欣欣的童年是在舅父宇文氏族中度过的。五卫郎之一的肃夷郎之家,交由一个潘氏家族的亲戚继任,潘欣欣对那一脉向来没有什么亲情,反倒是对舅舅家的人更加亲近。 此次事件牵扯过多,历经三年,前前后后波及了数千人,有的落得满门抄斩,有的被贬为庶民,流放边疆。在西南边疆的玉先凤从流放的罪名们口中得知了朝中剧变,不禁骇然,再也不能超然世外,立马动身回到了天都。 在此,这只停滞不前的蝴蝶,微微翕动了一下翅膀。 翎歌的父亲自知此劫难逃,于是暗中欲把尚且年幼的小女儿送走。历史总会因为一切突然的变故和巧合而发生细微的改变。但是,变故真的就只纯粹是巧合吗?还是早有预谋? 这位大人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只有那位,才能救他的女儿。在暗中联系之下,翎歌便动身前往吴家。同样若不是巧合,吴雪可能就不再会只有四位姐姐,恐怕吴家四秀,还会多一位。 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巧合,有的帝王如有神助,想不当帝王都不行。风云色变都不算什么,天降陨石才是真天命之人。 有时候,就是因为一些极其微小的巧合,历史的车轮就发生了变化,每个人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 翎歌在前往吴家途中,忽然遭遇一伙强人,而她虽年幼,但身为朝廷高官的子嗣,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伙人并不是什么山匪路霸,而是伪装后的朝廷鹰犬--督京卫。 她心如死灰,不禁想:若是这样死在冰天雪地里,还不如死在父亲的怀抱里要温暖,何必远遁于此,孤苦伶仃而死? 可她并没有死。在那路设埋伏的崎岖山道上,杀出个灰衣人,只见皑皑白雪上,转眼间便被殷红的血色浸染,极为刺眼。 那个灰衣人,正是玉先凤。她一路马不停蹄、风雨兼程地东进,到了出繁春三城的山道上,恰巧遇见了被一群人追杀的翎歌,情急之下,她一连杀十数人,救下了她。 事后她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超出她的想象。她明白,翎歌前往吴家避难的消息已然暴露,遂把她暂且留在身边,用天工阁培养杀手的惯例,为她取了一个代号:翎歌。 这个小姑娘,从此告别过去,告别了身份和一切,成为了玉先凤唯一一个弟子。 那时大雪纷飞,对此番经历了成人世界的残酷和无情之后的年幼的翎歌来说,面前这个白发少女,俨然宛若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只是那一瞬间,她顿时再也抑制不住久积的眼泪,伏在玉先凤怀里,大哭不止。 玉先凤暗中带着翎歌,重新潜伏回到了云上天都。在她探查一番过后,发觉这次事件,五卫郎之中的潘家几乎被血洗一通,两位继承人先后离世,而这一支继任的潘家,根本就与本家关系疏远,潘家无异于完全被朝廷控制。 如此一来,玉先凤已经明白了上面的意思。所谓官银被劫,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那险恶和猜忌,早已经在这位立位未稳的年轻帝王心里酝酿。 她忧心忡忡,生怕玉家和其他家族因此受牵连。但这场浩劫之后,此事件忽然偃旗息鼓。 玉先凤冥思苦想,这才想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此事已经牵连了无数人,若继续追查下去,进而还会牵连更多人。这些人,大都是朝中各党派的羽翼,若是此番贸然剪除,只会动摇皇帝本人的根基。到那时候,只怕会天下大乱,义旗高举--这绝不是这位年轻帝王想要看到的,所以横刀立断,此浩劫历经三载,就此告一段落。 但此次事件,无疑是给了那些妄想皇道正统的大臣们,敲响了一记响亮的警钟。那些曾经叫嚣着当今圣上身份不正的臣子们,从此噤若寒蝉。而那些死保太子的人,纷纷倒戈,彻底投向了当今圣上的麾下。至于那位因权位斗争被囚禁在皇城内的太子,直到有一天突然病逝,再未出过院门半步。 翎歌的父亲等一众人,无疑只是这场皇权斗争中的微末,一个不起眼的牺牲品。 无家可归的翎歌,从此与同样孤苦伶仃的玉先凤相依为命。师徒二人在离开天都之时,玉先凤在山岚上回望了一眼这座举世无双的皇城,这举世无双的云上天都,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今夕是何年?皇城任风霜。 惜别旧魂魄,幽帘入梅香。 千山舞飞雪,孤影守龙骧。 从此一别去,只叹梦一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四章 蝴蝶的翅膀(其二),再见了。 那时候,翎歌尚且年幼,又遭遇了此次变故,已然沉重打击了这个小姑娘的心,从此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时常双眼出神,呆滞地默然不语。 她想到了复仇。一种名叫仇恨的种子扎根在她心底腐烂的土壤,束缚住了她全部身心。 她曾经对玉先凤说道:“师傅……你武功高强,教我武功吧……” 玉先凤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心里的仇恨,她曾经那一双乌黑清澈的杏目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渊和仇恨的火焰。 “你想学吗?”玉先凤慢步走着,抬起帽子望了望远处,那边有一个冒着炊烟的小集镇。 她们从天都逃出来已经很久了,还没有得空休息过。朝廷鹰犬正在四处追捕事关此事件的人,随时会追上。 翎歌只是默然点点头。不需要闭上眼睛,那时家人和其他人在街头处斩的惨境,还清晰可见。 她执意要去目送家人最后一面,不顾危险,不顾生死。玉先凤陪同她一起去往刑场,在一片闹市区。 时至午时,飞雪迎风,整个天都沉浸在一片凄迷的恐慌中。她们二人披着斗篷,融汇在其他围观者中间。视野穿过人群,可以看见有一百多人跪在冰雪覆盖的街道上。 他们此前还是各处各司的官员,共享荣华富贵,人生辉煌至极,可转而间沦落为阶下囚。他们囚服褴褛,伤口结痂,浑身血污杂糅着尘土,早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不差这掉脑袋的一刀了。 翎歌在待斩的囚犯里找寻家人的身影,最终她将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很难再被称为一个人。只见那人头发散乱,甚至有几块被薅除,满脸淋漓的血污。除此之外,他的一条胳膊,别扭又夸张地向后弯曲着,跟身后的一条腿用铁索绑着,该是因为那条腿也被折断了,一手一脚绑着,许是为了固定住身形,不使其颓然倒下。 那人就以这么一种别扭又痛苦的姿态跪着,几乎无法辨认其真容。可是翎歌还是认出来了。那毫无疑问就是她的父亲,只是记忆中的父亲和此刻的父亲判若两人。 那时候,他在朝廷为官,一个庞大的家族,依靠父亲的关系,在天都扎下了脚跟。可是好景不长,那些繁华和兴盛只虚于一时,最终成了一个待斩的毫无希望的死囚。他们已经被斩断了一切希望,满门抄斩,无一例外。 翎歌没有发现自己的母亲,她心里已经明白,她多半已经死了。因为她若是不死,现在会比死还难受。 玉先凤能发觉她在颤抖,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那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怒火跟憎恨。 她一只手落在了翎歌的孱弱的肩膀上,从她摇了摇头。翎歌心中有万般悲愤呼之欲出,但面对此种危机还有皇城遍布的鹰犬,本能的恐惧和悲愤,让她唯有像吞钉子一般含恨咽下。 翎歌悲恸欲绝,耳边不断萦绕着类似苍蝇一般的絮语声,围观者正在挞伐这些死囚,包括她的父亲。但是恐怕只有当事人和他的女儿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 她不明白,前一日,这些人还在享受着父亲提倡新政所带来的恩泽,对这位大人感恩戴德,尤胜自家父母。可今日,他们恨不得他立马死!惨死!恨不得他全家跟着一块死!家破人亡!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深深的疑惑在这个小女孩心中生起。她听着那些唾骂、咒骂、辱骂、猖骂、怒骂,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笑骂,各自骂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她不明白。她第一次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怀疑,这条人声鼎沸的街道,这纷纷扬扬的白雪,这兴冲冲的人群,这一切都让她深感怀疑。 翎歌双目圆睁,毫无神采,好像已经失去了信念和灵魂。或许就在这一刻起,她内心的某种东西,像是镜子一般被打碎了。 玉先凤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悄声对她说道:“我们走吧……” 可就是这一瞬间,这个小姑娘似乎一下子懂事了。她微微一笑,对玉先凤说道:“再看一看吧……看看这些狗贼究竟是怎么被杀头的……不好么?” 玉先凤身子浑然一颤,一股阴冷的寒气涌遍全身。翎歌嘴角带笑,可是那一双眼睛,唯有阴鸷。从她口中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语,却比利剑还要毒辣。 她究竟是在恨她父亲,还是在憎恨这个天道已死、道德崩塌、人伦颠倒的世道?亦或者她只是在憎恨她自己? 玉先凤暗暗叹了口气。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还是个小女孩时的时光,想起了自己少女时的时光。虽然她曾经身居高位,可有过一瞬,对眼前的一切感到苍白无力,对自己产生深刻的怀疑? 时辰已到,该上路了。翎歌双眼死死盯着父亲,睚眦欲裂,生怕自己看得不全,看得浅薄。她想要记下此刻像条死狗一样的父亲,是如何被大刀再杀死一次的。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在刀子落下的一瞬间,他抬起了头。父女二人的视线,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这么简单地交汇了一下。 他死气沉沉的眼睛,还有万念俱灰的神情,顿时惊愕失色,到了那最后意识残存的一刻,终是变成了沉重的痛苦与宽厚的爱怜。眼前的场景一阵天旋地转,他最后的仁慈和希望,用眼神送给了自己的女儿。 手起刀落,血溅三尺。一百多号死囚的鲜血,浇灌着围观者的心田,使他们欢呼、重生。 父亲的鲜血,溅落到了翎歌苍白的脸上,为她晕染了一抹殷红的血色。她伸出手指,摸了摸在脸上的血迹,身子微微颤抖着,不断喃喃道: “再见了,爸爸……” “再见了,爸爸……” “再见了,爸爸!” 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几乎想要让她呕吐。鼻尖满是血腥味。溅落的血色,像是河流晕染了白雪。滚烫的血色,融化了冰冷的雪,淡漠了色泽,流向人群的脚下,肆意踩踏,贱若尘埃。 翎歌的意识,就在这样的狂欢之中逐渐下沉。黑暗,孤独,死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 蝴蝶的翅膀(其三),未来的路。 看待问题的时候,有时候要尝试换一种角度。看待白雪的时候,依旧如此。 看吧,那皎洁的白。蝴蝶在枝头停止,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世界在旋转,飞雪在旋转,翎歌的意识也在旋转。 当她苏醒的时候,眼前只有山洞内灰暗、错落的道:“向西走不安全,我们向北,那边是北安王爷的封地,鹰犬们不敢造次的。” 翎歌默然点点头。可是玉先凤看得出,此劫之后,这个女孩已经对所有权势还有人心丧失了期望。她显得忧心忡忡,脚步也慢了下来。 玉先凤面带笑意,说道:“你不要担心,北安王长孙恪跟我算是……算是熟人了。封地自治,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稍微安心一点了……” 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又过了几个月,一直到春末夏初,这才巍巍来到青茉府。这里,就是北安王所在之地。 顶着风雪和追兵,她们从寒冬风雪一路穿过,直到春天降临,天气逐渐转暖。风雨兼程,终是暂且放下了悬着的心。 青茉城不大,因花得名。正是:满城茉莉徐徐开,柔暖香风款款来。这里果然依旧是如常,人们徜徉在慵懒的阳光笼罩的古老街道上,花香莺语,一派闲散之意。酒未置三杯,行人自微醺。 可是一直到这里,行将千里,翎歌依旧无法甩脱那凄惶之绪,纵然是满春青茉满城开,半城烟花半城雨,也是没了意趣。 到了这里,她们终于算是摆脱了追杀。从此这个小姑娘,将改头换面,变成翎歌在江湖上和玉先凤漂泊。 她们一边漫游,一边授受武学,一直到她长大,玉先凤已经将所有自身的基本武功传授于她。 如此一来,时间飞转,翎歌摇身一变,变得窈窕娉婷,成了大姑娘。现在她跟玉先凤走在一起,倒像是成了一对姐妹。 翎歌时常发呆,不喜欢笑,只是常常拿着一个香囊,目光罕然地流露出一丝柔和。那香囊不过是寻常香囊,而且里面也没有装香料,只有数朵早已经枯黄的茉莉花。 可是她依旧没有丢掉,好像这些流逝掉生机、挥尽香气的花朵,有一种除去表象的寓意。她很喜欢,很喜欢这些腐朽的花朵。 那个送她香囊的小子,自打她们离开青茉府,直到数年之后的今天,再也没见过。可是她有时候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雨天,一个有些无赖又有些腼腆的少年送给了她一个香囊。 真是个怪孩子。既无赖,又有些腼腆,真是矛盾。翎歌心想。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他的身形,也已经随着时间这道不断冲刷的雨水褪色,唯一的信物,就只剩下这一个香囊。 那日,玉先凤要去置办一些她们旅途上需要的东西,翎歌这么一番奔波下来,早已经身心俱疲,遂独自坐在城中心的园林里。 游人如织,春意恼人。她就这么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放空,双手支持在椅子边缘,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落寞的小小身影,好像逃离了春天,与兴盛繁华无关。直到那怪小子终于下定决心,来与之攀谈。 她已经记不住当时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了,只是觉得他有些烦人,但看着不像是心怀不轨之流,遂把他当做枝头叽叽喳喳的鸟雀,由他去了。 这个少年与她年龄相仿,但好像是个少年老成又心地纯良的小孩子,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想要跟我这样的人说话呢?翎歌疑惑不已。 天空中两团乌云不期而遇,顿时天光云影俱黯然,云后隐有雷鸣,一场春雨就这么蹁跹而下。 他们一同躲到小楼的屋檐下,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游人,好像在这绵绵细雨里隔绝出了一片朦胧的时光。 翎歌思绪到了这里便断了。她已经想不起当时一些具体的细节,正如落花从来都不眷恋的春意,随着一场灰蒙蒙的雨之后,步入了夏天。 那些潮汐岛般的记忆,那些在她脑海里浮现的记忆片段,究竟有没有出差错呢? 不过她已经不关心了。那些纷杂的思绪,就让它像断了的风筝,随风而去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雪寒 漫天飞舞的雪,正如此刻眼前的场景一样,纷纷扬扬,漫舞蹁跹,却将晦暗之色带到人间。翎歌恍然若失,只伸出手,让雪花落在她手心里。 那时的画面,一下子浮现在了她脑海里,到了今天,似乎还有一些淡漠的血腥味。 她看了看手心里的雪花,喃喃低语道:“化了……” 是不是化了的雪,就像汇聚成溪流冲散那些污浊和阴霾? 她长长叹了口气,将思绪从过去的记忆里抽回。 盛夏飘雪,本就诡异,可眼前的光景却是银装素裹,萧瑟的寒风不断地从北边刮来,凌厉如刀。 因涂巫舍的暴走,那一股铺天盖地的霜寒之气,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原本青涩的枫林,顿时凝结成了霜。漫天飞舞的白雪,洋洋洒洒地扑落下来。 翎歌长长吐出一口气,白雾随之消散在了风里。她忽然感觉有点冷。身体那一点微薄的热,又怎么能温暖那一颗冰冷的心呢? 只这时候,不远处有人呼唤她,她应声回头,却见是三花姑娘正一路小跑着朝她这边赶来。 “怎么了?”翎歌问道。 三花姑娘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从城北跑来的难民实在太多,兰儿姐姐一个女孩子,性子又那么温和优柔,他们贼心忽起,受了他们的欺负!” 翎歌嘴角微微上翘,说道:“还有这事?” 三花姑娘拉着她,边走边说:“那些难民不少受了急寒,兰儿姐姐和老道士本是好意症治,可奈何劝说无果,闹了暴动,有几个小流氓……小流氓……” 翎歌挑了挑柳眉,冷然一笑,古怪地说道:“本就是无人管辖的境况,于是那些小流氓见色起意,欲对兰儿妹妹不轨?” 三花姑娘连连点头,恨恨道:“真是白废了兰儿姐姐一番苦心……那老道士也真是的,明知他们心怀不轨,却只是出言规劝,反倒滋长了匪徒气焰!” 翎歌苦笑道:“于是你就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三花姑娘两靥微红,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嬉笑道:“毕竟……翎歌姐姐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可比冰霜还冷啊,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话不多说,待二女一路回到枫林坞之时,却见这里挤满了人,一时间人声鼎沸。在各处林立的塔楼、废弃的船坞里,已经挤满了人。 受惊的人群不可一刻无主,无主只会造成混乱和恐慌。可见到了那魔神涂巫舍的神威,临江城的百姓人人噤若寒蝉,敏感犹如惊弓之鸟,谁还会出这个风头呢? 只是在张节陵和兰儿的组织下,由临江城的郎中临时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医疗团队,四处奔走,可奈何此劫来势汹汹、事发突然,仓皇之间哪来得及将医药带走?遂只能临时救助轻伤患者,至于受了冻伤、骨折等重创者,却是奈何不得。 翎歌听着惊恐的议论声,还有伤患的呻吟声,只视若无睹,带着三花姑娘径直穿过人群,找到了兰儿。 只见那里正围着一群人,透过聒噪的人群,却见兰儿微微颔首,只神情恍惚地处在众人之间,一副乖巧又楚楚可怜的模样。而在另一边,张节陵被一群年轻气盛的小哥们围着,时不时地揪起他的花白胡子,时不时地撩一撩他破败的道袍,更有甚者,直接动手将插在他腰间的拂尘抽了出来,装模作样地吟诵一段。而张节陵却不恼怒,只在众人的戏谑轻浮之举下,满脸笑着,笑得像个不明所以的老痴呆。 翎歌从三花姑娘那里得知,正当兰儿为一个受伤妇女包扎之时,那一伙小流氓刻意从她身边来回经过,时不时地用身体磨蹭一下,兰儿起初只当成是人满为患,遂未在意。 可不曾想,他们之间见这容貌可人的小姑娘只默不啃声,以为她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女子,遂淫心大起,从人群中伸出手,在她的屁股上抓了一把。 这下惹恼了兰儿,她顿时像是过了电一般,身子一颤,恼火着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愤然将他从人群之中揪了出来,一脚踹在了那人的心窝,顿时把那人半条命踹没了。 淫心大起的登徒浪子们哪能想到这姑娘武功竟然如此之深,看她俏白恬淡的脸庞,还以为是个面对侵害只能忍气吞声的小姑娘,却完全没料到她竟然如此烈性,一脚把那淫贼踹了出去。而那淫贼被重创了心脉,呕血不止,只剩下半条命了。 这下炸了锅,那些小流氓立马反咬一口,说这姑娘实在可恶,凭着身上有着这么一点功夫,就为害他人。任是兰儿如何解释,却只遭到更加激烈的言辞和指点。 此事立马吸引来了一群人围观。围观凑热闹,向来是不会缺人的。估计对他们来说,能有瓜子花生矿泉水,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兰儿是外人,而他们大多是常年居住在临江城的人,都算得上是老邻里街坊了,彼此熟悉,若是想攀关系、攀亲戚,总是能找到引线的。 抱团排外,向来是群体的特性。无论他们中间的人是对是错,因人际纽带关系约束下的潜移默化的作用,就会让人觉得这个群体是正确的,维护群体利益成了默认的规则,而他人对他们造成了侵犯。个人维护群体,很大原因只是为了找到自我认同感。群体很容易产生盲目跟从、盲目自大的过激反应,而这些无论如何都对兰儿这个外人不利。 他们作为邻里乡亲,彼此又互相认识,怎能看着外人侵害群体名声?于是一时间各自污言秽语涌向了兰儿,骂她不检点,骂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娼妇,骂胡乱勾引男人,却又不让人碰。 更有情绪过激的老妪,指着兰儿的鼻子骂道:“这小贱人,实是不要鼻子,小顺子多好的一个孩子,你怎能下这么狠手,把他伤个半死?!” 她自然会感到愤怒,因为在老人们的眼里,孩子就是孩子,永远是那一副刚出生时的单纯模样,却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在外面究竟干过什么屁事,还会碰人便说:我孩子可好了,可老实了,给说个媳妇/婆家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 只此愚念 对于众人的唾骂羞辱,兰儿只犹如被一记重锤击昏了,她浑浑噩噩地站立在众人中间,神情恍惚。她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一个什么都没做,就被人莫名其妙羞辱成娼妇的姑娘,只会感到天崩地裂。 辱骂依旧继续,愈演愈烈,言辞越发激烈起来,像是一首歌。只是这首歌只能算是流水的产物,在一众人的自我陶醉过后沦落糟粕,就像是被咀嚼过的甘蔗一样。 张节陵上前,刚一辩解了几句,便被一群小流氓团团围住,扯胡子的扯胡子,掀衣服的掀衣服,最后就连那一根秃毛的拂尘也被扯了去,在那人装模作样之下,倒有几分像个半吊子道士。 “老道,这不关你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有人威胁道。 另有一人讥诮道:“你们这些贼道,不是在山上被人供奉的吗,怎么跑到这里喝西北风了?” 一时间,新仇旧恨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有的没的都盖在了张节陵的花白脑袋上。 可他只是笑着,一副老好好的老人家模样,甚至看起来有点痴呆,于是又有人果真骂他老年痴呆了。估计在他们看来,被人骂了,一定要恼怒,一定要骂回去,若是他还如此宽宏大量,如果他还能保持微笑,岂不是故意把他们难堪,显得他们这一群体气量小? 张节陵这一反应,毫无疑问地惹恼了他们,这是对他们的无视,这是对他们的不屑,怎么能忍? 于是他们气焰更甚,嚣张欲狂。原本因为魔神涂巫舍对自己的心灵造成的打击和财产损失而恼火的他们,这下子算是找到了出气筒。 似乎赵承德的惨痛经历,还要在张节陵这位师伯身上重演一遍。可是他始终未退后半步,护在兰儿身前,依旧像是个死倔的老顽固。 这一点上,张节陵和赵承德这对师伯师侄,皆是如此。能守护着内心的信念而不为外人外物所动的人,大多时候被人认为是理想主义者,是一类不折不扣的白痴,是会被嘲讽的。 张节陵感觉很奇怪,赵承德也感觉很奇怪。有些人明明自己要烂,可为什么也希望别人跟着一块烂呢?只要有点不合心意,便会被挞伐得体无完肤。 所以他时常在笑,只是这笑容自是不会让烂人太舒服的。 面对恐吓与胁迫,张节陵却不为所动,只是笑着,也没有准备像赵承德那样在忍无可忍之时,出手反击。 眼看着那一拳就要砸向张节陵正在笑着的鼻子的时候,忽地一盆冷水飞到了众人头上,蓬蓬冰水被一股暗力催散开来,像是雨幕一般倾倒下来,把众人淋了个落汤鸡。接着又是几盆冷水,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无不是如若水洗。 那些冰水犹如钢针冰锥一般,落在了他们身上,寒气刺骨。他们被倾盆冷水这么一激,顿时一阵吆喝着,四下寻那暗中泼冷水的人。 可是找了一阵,也没有找到人,只这时候,有个人叫道:“她在外面,别让她跑了!”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就这么突然转换了,像是被阉割的精神,只能学会盲从一样,纷纷跑出去追那只会背后泼冷水的可恶之人。 这次危机,就以这么简单又滑稽的方式化解了。只要有一个与之相背的人出现,便会立马转移注意力,于是人们有限的精力像是牵线的木偶一般被人拉扯着,冲突迭起。又像是精神透支的中毒者,乐此不疲。 这间屋子,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不多时,只见两个姑娘笑着从外面闪身进来,正是翎歌和三花姑娘。 三花姑娘笑道:“翎歌姐姐果然有办法,我都准备直接撸袖子开干了!” 她拍了拍腰间的一排匕首。这些正是她惯用的武器,之前在那密林里,可是将游天星和吴雪吓个半死,直把她当成了涂着花脸的疯子。 翎歌无奈笑道:“他们无论怎么说都是平民百姓,我们若是出手,就成了戕害百姓的恶人。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与之硬碰硬,用一点方法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就行了……” 三花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于是她又接着问道:“老道长,你武功可算是不弱,他们出手戏耍,却又为什么不防备?” 张节陵苦笑两声,喟叹道:“我若是动手了,哪怕只是有反抗的可能性和倾向,恐怕都会遭到正一派乃至全天下仁人志士的追杀……” 他耸耸肩,无奈道:“那时候,只怕江湖邪佞榜上,就有老道的名字啦!” 兰儿只默然不语,像是静默的石雕一般。众人看去,只见她双手攥着自己的衣摆,黯然地低着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溅落。 翎歌和三花姑娘纷纷上前安慰,张节陵见状,唯有沉沉一叹,无奈摇了摇头。 她哽咽道:“为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帮助伤患,可为什么会无端反遭这样的屈辱?” 没人能回答她。见她如此,翎歌和三花姑娘也是不禁黯然。兰儿只心灰意冷,再也不想管这些琐事。她抹了抹眼泪,停止了哭声,只是无言看着窗外。 在她泪汪汪的眼中,未见多少恼怒忿恨,只是有一种落寞,一种无助又徒劳的思念在她眼睛里。望眼欲穿,又触碰不到。 自她与吴雪分别一来,已有数月不见,他依旧生死不明。尽管他们安慰她说吴雪可能只是去往了别处,不要往坏处想,可她怎能不想? 因思念成疾,兰儿的面容清淡了许多。原本很是灵气的眼眸,也黯淡了下去,像是一个深渊,她为她自己设下的深渊。 她伫立窗口,遥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和连绵的飞雪,只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却又升起一种倔强。 你在哪?还好不好?你能发觉我在想你么?你有没有抽空想一想我呢? 兰儿的眼睛里又重现了热忱,她心中仍旧留有信念,就在她心灰意冷快要放弃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像是季风一般回来了。他一定还在,他一定还在想着我,正如我在想着他一样。 无论你在哪,我在哪,只要心中还想着彼此,终有一天还会与君相逢。 正是那: 千山纫雪情尽染,只道痴忱是吾心。 君若不变吾不变,管他年岁饶何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八章 双轴交点,跨越时光的少年 “啊……真冷啊……” 宇文泰的双袖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扯下,如今只光着两条胳膊,纵是他在镇子里找了一件大氅披上,依旧是难耐那萧瑟的北风。 雪依旧在下,风依旧在刮,斗篷和头发在飞舞着。风声掠过耳畔,像是有人低语一般。吴雪忽而停下了脚步,秦如梦和宇文泰也随之停了下来。 宇文泰问道:“怎么了?” 吴雪只默不作声,只怔怔地抬头望着天,微微侧耳,又伸出手接过翩翩飞舞的雪花。 就在他奔袭的一瞬间,似乎有一种独特又奇异的声响在单调的风雪呼呼声中响起,像是满含热切的呼唤,又像是无望的呐喊。 吴雪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那声音宛若藤蔓,在无形的土壤之中延伸开来,温和地缠绕着他。 这种感觉只让他觉得熟悉,那种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呼唤,从寒风大雪的深处传来,一下子就牵绊住了他良久以来惶惑的行径,充盈了原本空荡荡的内心。 宇文泰狐疑地问秦如梦:“他是不是经常这样?” 秦如梦一双凤眼在侧面瞅着呆怔的吴雪,眼睛里溢出不可触碰的恨意,还有那盼而不得的妒忌。 吴雪的所思所想,秦如梦自是了如指掌。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一旦发觉他的心念,她仍旧还是不由得心生酸楚,好像整个人都没了动力,只凄惶地克制内心的失落感。 秦如梦只淡淡一笑,喃喃道:“我又不是跟他很熟,又怎能知道他是不是像这样,经常发呆呢?” 宇文泰心生疑虑,他来回看着秦如梦和吴雪,他们一个在发呆,一个神情恍惚,只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在各自想着什么。 过了片刻,吴雪忽然回过神,看了看秦如梦和宇文泰,说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吗?” 宇文泰怪笑道:“你刚才去哪里神游了?” 吴雪一怔,随之苦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感觉……有点奇怪……” 他心里有些沉重,在介于呼吸和喟叹的情绪中,唯感一阵茫然。 这一路走来,吴雪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可依旧没有琢磨到任何一点头绪。他感到无比疲惫,心里也是沉沉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揣着,怎么也无法解脱。 伫立在天地间,环视千里雪原,万丈苍穹,他只感到自己的渺小。无论是难以捉摸的人心,还是繁复冗杂的旧时记忆,亦或者扑朔迷离的谜团,怎么都让他感觉不知所措。 起初只是一些毫不相关的点,接着它们始料未及地延伸,其间像是根须一般有所交集,但又朝着深不可测的深处发散下去。 要理清这些网状的根须,究其根源实在不是一件易事。看吧,这些源自深邃时间深处的古老根须,横贯古今,将因人而异造就的零碎的线索犹如黏着的蜘蛛网般将那些支离破碎的蝴蝶翅膀黏合。正如十七岁的吴雪,受单一视角和年龄阅历所限,怎么能像是读者诸君这样,了解全部呢? 比起一部剧、一个故事的主角,追寻者和求道者的身份,或许才更适合这个有些迷惘的少年。少年人总是难免会迷茫的。而对于一个想得太多又心绪复杂的少年来说,这一切无异于一个重重叠叠的迷宫。 多少人少年人,是以懵懵懂懂的方式踏足这个迷宫。又有多少人,丧身在这个漫无止境的征途,背弃了初心和使命,只沦落成不问出口的迷途羔羊。 吴雪一直有一种使命感,而这种使命感没什么可炫耀或者自傲的。因为他只想以自己独有的视角,来体悟这个逐渐崩塌的江湖,去追寻笼罩在每个人心里那团阴影的秘密,感受如同波纹一般的光线跨度,纠察那无形的、又不断在曾经存在过的时空里发光的线索。 时间与空间,人物和线索,这些都令吴雪感受到了一种美妙的诗意。时间尽可能流逝,而空间不变。一个人年寿有时,而线索永存。若是你愿意,大可以对着天上璀璨的星海,或者是一本前人的日记,抑或是一棵金黄的银杏,用你独到的慧眼,去其中发觉其中蕴含的奥妙,还有那些已经逝去的故事。 那些已经消失的人,正犹如夜晚的星星,还在记忆时空里熠熠生辉。正如这古老的文字所记录的一样,全都超出了时间的局限和狭隘,在当下依旧能让人体会到那些创造者心里的艺术美。 现在,把时光拉到此刻,在这历史的长河中,吴雪和一众人像是游鱼一般遨游着。他们将要面对的,不光是前人出彩的旧事,还有他们自己的经历。何不用独有的浓墨重彩,来书写下历史中独属于他们的一笔? 在此之前,当那涂巫舍暴走,追着面具人奔向临江城之时,他们三人就曾目睹那狂暴的魔神的神威。 对此宇文泰和吴雪产生了分歧。宇文泰觉得,他们应该回到城内,协助众人一块狙击魔神。而吴雪仍旧记得那魔神的尊威,他只觉得就算是他们回去也无济于事。 他们这些少年人,跟这个魔神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只会像之前那样被追着打。 可张正陵的到来,完全让他们放下了心。吴雪与张正陵之前是见过的,就在那群仙林里。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张正陵跟宇文泰也是相识的。吴雪料想宇文家族与那正统代表之一的正一,也该是多有交集的。 来不及细说,张正陵只是提醒他们离冲突中心远一点,这个魔神的力量已经远超出常理,须小心谨慎。 而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他们不远处掠过,他们只见到了那个神秘的面具人,而那个面具人无暇顾及他们。他宛若一个诱人的猎物,吸引了涂巫舍全部的注意力。 这时候,从涂巫舍口中喷吐出几道气珠炮,正巧朝吴雪他们这边落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正陵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们快低下头!” 话音未落,但见他双袖挥展,掌诀霍霍,劲力斡旋于双掌之间,忽地推出手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 秦如梦的交易 但见他掌力惊人,一推一掣之间,竟犹如万掌齐出,裂风碎影。张正陵忽地厉喝一声,接连出掌将那些朝他们飞射过来的气珠炮推开。激散开的气珠炮顿时在周遭激起股股凌厉的旋风。 张正陵衣袍烈烈,身躯犹如大山一般岿然不动。待劲浪过去,吴雪等人抬起头来,却见周遭里几个深圆坑赫赫在目,而张正陵,正立在他们身前,像是屏障一般为他们挡下了危机。 秦如梦盯着张正陵的背影,心里暗想:“这道士,竟然还有这么一手……正一门果然深藏不露!” 吴雪只惊叹不已,他本以为没人能在魔神涂巫舍手下安然抽身,可眼前这个正一道人却做到了。 张正陵对惴惴不安地看着那朝临江城奔去的涂巫舍,对他们说道:“我要回到城内,你们暂且不要靠近。” 说罢,他便拂袖离去,身形折动之间,灿若流星之尾,再一看,人已经在半里之外了。如此轻功,三人俱是感叹不已。 宇文泰不由得苦笑道:“跟这些老前辈们比起来,我们还是差远了……这魔神的自然之力,就算是我的意真波修习到了大成境界,也是不敢接的……” 秦如梦笑道:“光练神功,却不敢正面迎敌,岂不是白学?你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自己到了何种程度呢?” 她是跟宇文泰说的,可却是说给吴雪听的。这个少年,心里始终有一团阴影笼罩着,让他迈不开手脚,只犹豫不决,自我怀疑。 秦如梦心想:“他总是先怀疑自己的能力,却从来不试着相信自己……” 吴雪微瞥着秦如梦,而秦如梦却也在偷瞥着他,视线如此相触,便又同时心照不宣地收了回来。 他只暗暗叹了口气,他大致能明白秦如梦的意思,可又怎么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正待他们犹豫不决之时,却见不远处的地面,已经塌陷下了一个深坑,毫无疑问是涂巫舍暴走之时,其神之威力所致。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俱是不由得心想,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大坑? 待他们走近观察,只见那大坑约莫二三丈深,周宽约五六丈。而在那堆废墟之间,依稀可见有人造建筑的痕迹。 在那类似过道一般的石板路上,堆着塌陷的土墩瓦砾,后面隐隐约约有一个半塌陷的甬道。 宇文泰嘴角微微上扬,惊疑道:“看来这就是那狐仙教派的地下秘库了……” 吴雪和秦如梦同时想到了之前老癞头所说的故事。这地下,还有多少座古墓和迷窟呢?而这个,究竟是不是那个所有人都在苦苦追寻的狐仙宝库? 老癞头他们,从前曾经为了解开让身体不断异化的诅咒,下过这里的一座古墓,可那座古墓显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一座,于是那个诅咒之谜依旧待解。 秦如梦面对着那裸露出来的黝黑甬道,只感觉通体生寒。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胳膊,眉头微蹙,心想:“我的寒毒跟这个迷窟,也有关系么?” 她本就身有隐疾,时常会间断性的发作,而这种寒毒的发作,在那股力量进入身体之后,愈发明显,愈发不可控制。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少林派九大法宝之一的火佛舍利。 而她不用刻意去追查火佛舍利的下落,因为会有人亲自送到她手里。 那股力量,在秦如梦打开了那口神秘的棺材之后,便侵入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力量,像是树根一般在她体内扎根,可除了加剧了她体内的寒毒以外,似乎没有什么效用。 至于那口棺材,是她从一伙盗贼的手里抢夺下来的。这伙盗贼,实则是朝廷内部的人秘密派来,为的就是追寻那长生不死的力量。而朝廷此项秘密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人,正是那个随玉舞焉前来剿匪的孙仰贞。 而同样追寻着那个神秘力量的神秘人,抢先朝廷一步,跟秦如梦做了一个交易。那天,那个人,脸上戴着凶兽的面具,身影逐渐从黑暗中浮现。 “是你?”秦如梦看着那个悄然而至的面具人,嘴角逐渐浮现一抹冷笑,“怎么,你要准备去少林派取火佛舍利了?” 面具人轻笑两声,说道:“朝廷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不得不抓紧时间,帮你把那东西取来……作为交换……” 秦如梦悠然一笑,说道:“我说到做到,到时候我们就在临江城见,你给我火佛舍利,我给你那个东西……” 面具人喟叹一声,说道:“我这个人可是非常讨厌做交易的……” 秦如梦狡黠一笑,说道:“可你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不是吗?” 面具人走到塔楼的栏杆边,看着天边那一轮沉沉的明月,喃喃道:“嘛……或许是吧……” 他在之后还有一件事要做,所以便找到了秦如梦,只有她才能躲过朝廷的耳目,暗中追查狐仙宝库的下落。 他转而看向秦如梦,一双阴鸷的眼睛好像要把她看透,说道:“那个小子,如何了?朝廷最近在调查太子一案,还有一些剩余的残党……当今圣上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若是让他知道了……” 秦如梦淡淡一笑,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他的安危就交给我好了,不劳你费心。” 面具人忽而笑了两声,喟叹道:“你何不让他知道,你所为他做的一切?” 秦如梦只摆摆手,神情间有一种难言的落寞,可她却笑着,淡淡道:“你不也是一样吗?你追求的力量,那种可能不存在的力量,为的不还是你念念不忘的她吗?” 面具人只默然一阵,接着发出了如同野兽低吼般嘶哑的声音:“这是我唯一的动力,也是我至今还活着的理由!” 秦如梦淡淡一笑,说道:“无论那力量究竟存不存在,我都会去找的,并给你一个结果。到时候你拿火佛舍利来换吧……” 说完,她的身影就如同一阵缥缈的清风,消失在了高塔里。 面具人好久才回过神,抬头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属于夜空的明月。可他心中的明月,他唯一的光,已经悄然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漆黑。 他忽而冷笑一声,活动了一下身子骨,自言自语道:“嘛……算了。今夜就给少林一个惊喜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章 秦如梦的交易(其二) 在那之后,秦如梦来到了临江城。她对于那狐仙教派的秘密不太了解,所以她守株待兔,暗自盯着朝廷派来追查那神秘力量的人。 朝廷的人分为了两批,第一批首先下到狐仙教派的宝库里,盗掘出了那一口神秘的棺材。另外一批,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剿匪的玉舞焉,一路旁敲侧击地鼓动她追到此地。 而这一切,尽落秦如梦眼底。现在的狐仙教派,乃至整个临江城,都属于无人管辖的状态,这为那些盗宝贼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这一出戏,除了朝廷暗中派出的寻宝人以外,还有另一股势力引起了秦如梦的注意。在她到这里之后,便发觉有人在暗中窥视她的内心。后来她随着吴雪来到这冷水集之后,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那个肆无忌惮探查她内心的人,正是好久不见了的金织。而这也恰恰证实了,那一股势力的存在。秦如梦很是疑惑,那些人是谁?又为什么要将临江城府衙内外的人,清洗一通,再用人皮面具将其调换? 要解释这一点,正好需要将视线聚集到那些逃到此地的反贼身上。一路追着反贼直到临江城的玉舞焉,实则是落入了一个早已经设计好的圈套。他们不是往这边逃,而是往这边赶。因为临江城的境况在那股神秘势力的帮助下,已经处于无人管辖的状态,那些在府衙内伪装的人,也正是那伙反贼的势力。 因为那股神秘势力、朝廷暗探、反贼势力、狐仙教派的秘密,甚至是少林派和正一门,还有秦如梦和面具人的交易,让这本就复杂的地区,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这一盘棋局中,各方势力人马星罗棋布,各有所图,彼此相背,但又因为一些巧合而微妙的关系连接起来,让吴雪等人如陷蜘蛛网,怎么也摸不清其中缘由。 而唯一知道这各路势力云集临江城背后的秘密,只有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秦如梦。事件的起因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导火索,而因为复杂的人物关系和隐匿的势力、不为人知的心思,才让这起事件愈发波谲云诡。 在秦如梦的视角下,这些人物复杂的关系、时间的跨度、相互关联又相背的故事情节,并没有特定的框架,读者诸君大可自行揣测。这就是让每个人沉沦的迷宫,笔者也一直沉迷于这样的迷宫。 此刻,秦如梦看到因涂巫舍的暴走而导致的地面塌陷裸露出的地宫,一种深刻的寒意从心底涌现。她握着自己的右手腕,压制着那将要发作的寒毒。 与此同时,吴雪也忽而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这种先兆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于是有了预警。为了不让那个跟自己签订了神秘契约的人丧命,吴雪只要一发觉到自身有异样,便提前提纳自身的内力,供那人汲取运用。 吴雪心叹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犯病……” 秦如梦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却止不住心中窃喜,暗想:“你倒还算是有点良心,没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可能吴雪永远也不会知道,也永远不可能想到,那个一直窥视他内心的神秘人,此刻就在他旁边。 秦如梦接纳了吴雪的内力,暂时抑制住了上涌的寒意。她跟那个面具人的交易,她却并不着急。正一门和少林派的到来,已经让秦如梦知道火佛舍利已经到手了。现在,她已经等到了那个面具人,是时候抽身与之汇合了。 “现在……雪容弟弟,姐姐我可要先跟你分别了。”秦如梦暗想,“你的蝶梦姑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于是她对吴雪说道:“你们打算进到这个地库里面?” 吴雪有些游移不定,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那黑黢黢的甬道。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吴雪之前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此刻着实有些抵触。 秦如梦说道:“你们不是在找玉舞焉和潘欣欣吗?” 宇文泰苦笑道:“她们总不可能跑到这种地方吧……” 秦如梦神秘一笑,悠然道:“谁知道呢?祝你们此行顺利。” 吴雪微微一整,问道:“你准备走了吗?” 秦如梦点点头,轻叹道:“我本就是路过此地,现在兴趣全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转而甜甜一笑,一双如同狐狸般狡猾的眼觑向吴雪,说道:“难不成雪容弟弟是舍不得我?” 吴雪苦笑两声。只这一瞬间,以往那极具压迫力又极其狡猾的秦如梦回来了,苦笑道:“我只是在想……” 秦如梦翘首以盼道:“哦?你在想什么?” 吴雪喟叹道:“秦姑娘还记得蝶梦姑娘吗?” 秦如梦微微一怔,随之一股气从心底涌出,她冷笑一声,恨恨道:“看来那个小姑娘,对你很重要啊……” 可她心里却在想,为什么我要吃我自己的醋呢?真是奇怪。可是她同样明白,就算是长相类似的两个人,也还是有所区别的,也是永远无法被长相类似而取代的独特存在。这就是秦如梦醋意满满的理由。 吴雪喟叹一声,说道:“我只不过是想知道,秦姑娘把她安置在何处。她的记忆出了些问题,若是没人看着,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秦如梦只冷哼一声,说道:“你就放心吧,你会再见到她的。”接着她笑盈盈地看着吴雪,说道:“就像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一样……” 待她离开后,吴雪这才缓缓从呆怔中回过神,不禁面露苦笑。她向来是神秘莫测,如同清风一般,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悄然而至,又什么时候会不辞而别。 只不过,这一次她看起来像是有心思一般。她会在想什么呢?吴雪怎么也琢磨不透。对他来说,秦如梦和蝶梦的感觉一样,都被神秘的烟雾笼罩,只能依稀窥见形影,不见其真容。 他看了看宇文泰,宇文泰也在看着他,说道:“现在……怎么办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一章 引流 秦如梦就这么走了。她曾经还想跟吴雪说一些话,可刚欲出口,又一阵龃龉着咽了下去,就此作罢。她只感觉自己已经变得婆婆妈妈了,像个费尽心思的老婆婆一样。 临别前,她曾经想把那两块能开启宝库的令牌给吴雪,可转念一想,那宝库里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朝廷那伙暗探盗掘了出来,事已至此,那五块令牌已经失去了价值。 在赶往与面具人汇合的路上,秦如梦回头望了着,唯有雪雾扑朔迷离,良久这才再次动身。 “又不是见不到面了……”秦如梦喃喃自语道,“何必像是生离死别?” 此刻,问题来到了吴雪这边。他和宇文泰迟疑不决,那个坍塌的甬道只让他们望而却步。 宇文泰苦笑道:“这里面大概就是狐仙教派的宝库了吧……是进不进?” 吴雪笑道:“你对那些丰厚的宝藏很感兴趣?” 宇文泰喟叹一声,幽幽道:“这世上有比宝藏更有意义的东西吧……” 吴雪眯眼含笑,他知道宇文泰无时无刻不在牵念着潘欣欣。虽然他们算不上至交,但好歹也在一起经历了这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危机的,他便想舍命陪君子一回。 吴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宇文泰笑说道:“进去看看吧……” 宇文泰感激地笑着,眼睛怔怔地盯着那黑黢黢的甬道,说道:“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一阵劲风扬起,白雪舞起,待这阵风吹过,他们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雪雾里。 这场逆季节的雪,并没有因为涂巫舍的倒下而停歇,依旧在洋洋洒洒地飞舞着。 放眼临江北城门,原本高耸坚实的宽厚城墙,在随着面具人与魔神涂巫舍的大战之后而残破不堪,在城墙上留下了道道破裂的裂纹和七零八落的碎石凹陷,墙垣颓圮塌陷,极为触目惊心。 那面具人被张正陵、玉先凤、游天星、石业兰四人包围,宛若一个牢不透风的铁桶阵。 在面具人跟涂巫舍一系列激烈的交战之后,已然身负重伤。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怎可同时匹敌这四人? 面具人独立于四人之间,虽然身负重伤,却丝毫不惧,一双眼睛阴恻恻地来回瞥着他们。 良久,他冷笑一声,说道:“真是想不到……看来这也是天意。原本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炸出来这么多大鱼……” 众人都看得出来,面具人不光举止有点疯癫,似乎就连说话也是有点语无伦次。原本一句完整的话,他常常喜欢拆开来说。 可就算是面对这样一个已经受了伤的人,张正陵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个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他的身份更加让人迷惑。 一个通晓天下绝学的人,足以令所有人忌惮。 到了此时,面具人依靠正一门的排星天象术和少林派的意真波力克魔神涂巫舍的场景,张正陵依旧历历在目。 面具人不光使这两种出处各异的神功绝学融会贯通,且能在实战中拿捏的如此精准手到擒来,实在非常人所能为之。 仰观天下,无不是各立门派,俱以修习自家功法为要,并引以为傲。而真正能做到胸怀宽广、容纳百家的,却是寥寥无几。 这样一个人,恐怕当今武林无出其右者。 此刻,四个人心情各异地把守在面具人的四面,但他们都丝毫不敢松懈自己的神经。能与传说中的魔神涂巫舍大战之后,还能不油尽灯枯的,全天下又有哪个人可以做到? 石业兰细细打量着这个人,从他语气来看,他们不光相识,而且还是留有仇恨的。 他心想:“我从大月国出来,这小半生的仇人又何止一星半点?且他又故作神秘戴着面具,我又怎么能分辨出他是谁?” 在他们四人中间,可能就数游天星的内功最弱,忽然身负此重任,只感觉自己有些滥竽充数,在这些横行江湖的老妖怪们面前献丑了。 玉先凤嘴角微微上扬,毫毫不畏惧地直盯着面具人的眼睛。那一双被血丝布满,充斥着痛恨和阴鸷的眼眸,只让人看一眼就不愿意再看第二眼。 “当今天下,能独自面对魔神涂巫舍而只是两败俱伤的,恐怕不会超过五个人,你是他们中间的哪个?还是说,你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玉先凤微垂面敛眸,淡淡道。 面具人傲立与四人之间,虽身负重伤,但好像似乎不畏惧,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摊开双手道:“谁知道呢……我或许只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罢了,你们是阴间勾魂的小鬼吗?” 张正陵轻叹一声,他明白这个人是完全无法交涉的,他不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疯子就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傻子。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请阁下跟我走一趟正一山了。” 他那个“请”字咬得很重,语气不容置喙,面具人可绝对不会以为张正陵是请他登山门喝茶的。 面具人闻言一笑,悠然道:“若是你们以为我受了伤就能抓我回去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话音未落,他忽而身子一沉,接着便见他犹如平步腾云一般,身子疾速朝天一越。 张正陵见状,疾呼道:“请三位助我一臂之力,此人绝对不能放走!” 接着,便见他们四人身影接连腾空而起,宛若璀璨流星,直从四个方向逼近那面具人。 面具人冷笑一声,嗄声道:“好久没看到立场各异的江湖人联合起来了,真是有点怀念啊……” 他在身子飞升到最顶点之时,便准备推掌再次使用意真波将他们震开。只是不曾想,他刚一摊开双臂,那四人便像是幽灵一般欺近他周围,皆是伸出了手朝他抓去。 面具人有些错愕,四股不同的劲力从他周身传来,像是一个牢笼一般将他团团包围。眼见着他将要被四人出手控制之时,他忽而双眼一沉,激掠过一丝黠意。 就在他们四人出手的刹那之间,面具人就已经感觉到了,在他们四人中间有个人的内力远不如其他三人。 于是乎,他不退反近,一把擒住了游天星的手腕。 他声如凛冬深寒,说道:“就先从你开始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 微冥梭傩 只此一瞬,面具人便察觉到在这四个人里面内力不够深厚的那个。面对这个四人组成的铁桶阵,面具人只弹指间洞察了突破点。他们四人齐擒他之时,忽见面具人话间,双脚依旧保持着正一门的砥气排浊姿态。此刻他也不禁郑重了几分。若不是游天星因为自身的内力缘故,他此刻就不止是面具碎裂,而是神魂寂灭、沦为没有知觉的废人。 “嘛……看来他是青鳞派的人。”面具人喃喃自语道,“只是他那一双眼睛是怎么回事?竟然可以破解我的微冥梭傩……” 他轻轻咳嗽几声,体内的内息似乎有些受阻,接着他双手合十,再次动用起排星天象术集气。 面具人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一连串的激战之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也难堪重负。 “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待浓烟消散,他们四人分别从各处走出。石业兰吸了一鼻子灰,此刻正咳嗽不止,竟有点点血沫混杂着污浊的灰尘溅出。玉先凤素面染尘,正低低喘着气。张正陵也是极为狼狈,只见他踉跄着从城墙的废墟里走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具人。 他们三人,几乎是在没有任何内力防御的情况下,硬经受下了他一记意真波,此刻俱是心神骀荡,只不过他们内功深厚,身体也不似凡夫俗子,是以只受了点小伤。 而游天星虽然没有中招,但是他距离最近,且又吃了内力不足的亏,奋力一搏以盘龙骨点碎了面具人的面具,但自身也受了内伤。 面具人保持着排星天象术的凝气姿态,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四人,冷冷说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四人联合起来,就连我也要退让三分……” 玉先凤问张正陵道:“小正子,你们正一和少林究竟得罪了何人?为何他不光会少林的意真波,还会正一的排星天象术?” 她瞧着面具人的姿态,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经见张霁陵施展此术的情景。 张正陵苦笑两声,喟叹道:“这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恐怕只要他自己不说,我们谁也不会知道了……” 石业兰并不太了解中原武功,于是在双方喘息间,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关于意真波和排星天象术的奥秘。 闻言,石业兰微微苦笑,说道:“这下可麻烦了……这人在排星天象术的加持下,相当于有无限的内力。在加上意真波的防御,我们岂不是要被耗死?又怎么能打败他呢?” 玉先凤笑道:“凡事必有疏漏。再玄妙的神功也有缺点。只是……”她神色间浮现一丝疑虑,接着道:“不知怎么回事,刚才我们是不是同时呆怔了一瞬间?” 石业兰说道:“在他说出微冥梭傩之后,我好像意识全无,浑身僵硬……再接着我们就被他的意真波震开了。” 张正陵忖度道:“微冥梭傩……这又是哪门哪派的高招?”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可全天下有名没名的功法里,没有任何一招是叫做此名。 除了游天星,他们三人都是有一种感觉,有一段极其短暂的时间,在他们意识和感觉里凭空消失了。在那段刹那交错的时空里,他们犹如身陷无穷无尽的黑暗虚空,丢失了时间,没有了方向感,进而丧失了自我。 “这究竟是什么功法?”张正陵有些诧异道,“竟然可以剥夺时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三章 时光之沫,那一年腊月的傩祭 如此说来,其他二人也有同感,也是不由得怀疑起了这么一招。 只这时,面具人忽而笑了两声,悠然道:“别胡思乱想了,这一招你们定然没听说过。因为……这一招,是我自己独创的啊……而且,你们很有幸第一次让我施展此招。” 面具人这么一说,四人皆是不由得一怔,张正陵更是苦笑,怪不得没听说过,原来是自己把他当成一个只会偷学别人的武功的影子了。 一个可以容纳百家之长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实力独创一门功法呢? 面具人眼睛转向游天星,满是好奇之色,说道:“我好久没见过青鳞派的弟子了,你的眼睛,竟然可以破除我的微冥梭傩……” 其他三人一同看向游天星,后者只讪笑着,喟叹道:“我虽然对你的招数不太清楚,但我可没有感受到黑暗,因为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能够适应黑暗的眼睛……”面具人斟酌道,“嘛……这世上真有能洞察一切黑暗的眼睛吗?” 石业兰是知道他的眼睛的,游天星曾经跟吴雪他们说起过,这一双眼睛被养父叶霜特殊训练过,可以在毫无光线的地方视物,遂自称“冥眼”。 全天下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唯他父子二人耳。 游天星怎么也没想到,养父在他童年时的独家特训,竟然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弄巧成拙地破解了一个神秘面具人的奇门异招,怎能不感慨? 此刻游天星才明白,这天下没有一条路是白走的,也没有任何的辛苦是徒劳无功的。他曾经的抱怨,全成了对养父叶霜的感激。 叶霜曾经对不愿意用功的小游天星说道:“再明亮的眼睛,也有洞察不透的黑暗。唯有心里光明,才会成为你的方向标和灯塔。你想要了解这个江湖,光有一双慧眼还是不够的。” 小游天星疑问道:“那我还需要什么东西嘛?” 叶霜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着大海之上的夜空,说道:“你的眼睛要如同明星,璀璨不息。心要犹如明镜,存有大海。一颗宽容豁达、可以感知到这世上一切事物的真心,才能让一个人成为强者,而绝非一个只会靠高傲的野蛮去压迫别人的恶徒。” 那时候,游天星还很年幼,他只觉得养父对他的要求太高,而且总爱说大话,是个很讨厌的大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么一来十几年白驹过隙,自己才浅薄地明白了养父当时的话中意义。 游天星说起了这么一段往事,玉先凤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眼神有些黯然,喃喃道:“叶霜啊……或许你才是那唯一一个,可以洞察秋毫,目极宇宙的人吧……” 面具人看向游天星,有些讶异地说道:“真是想不到,剑神叶霜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可是……比起大名鼎鼎的剑神来,你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可以洞穿深邃的黑暗呢?” 游天星暗暗叹了口气,眼睛转而看向面具人,正色道:“我等后辈,虽不能像那些开创各派的前辈一样,立下声震四海的威名,但是作为一个受前人荫福的晚辈,自是也不能令前人蒙羞,令后人羞耻而怠惰。” 面具人哼哼笑了两声,悠然道:“好一番慷慨陈词。不过嘛……”他森然的眼睛盯着游天星,接着道,“你所说的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辈,是不是每一个都不负盛名?嘛……算了,多说无益。” 他顿了一顿,陷入了沉思,好像有无数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的思绪。 他曾经想要忘记一切,不再像少年时那样渴望得到一切。可是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想要忘记的人,却依旧盘踞在他脑海里。 还在他少年时,总觉得时间太过漫长,一天的跨度,从白天到夜晚,只枯燥乏味,令人厌倦。他总想着让时间变快一点。只是在碰到那个人之后,他却一反常态地想要时间慢下来。那就慢一点,请再慢一点吧,最好像是一只慢吞吞的蜗牛,怎么也爬不到看见蓝天白云的井口。 他心甘情愿在那幽闭的深井里独守着那一隅蓝天--他的光,唯一的光。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少年,她向来不太爱穿裙子,可那一次,她罕见地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上面绣着雏凰微冥纹理。那是她身份的象征。 在当时,面具人还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小小护卫,可他已经心满意足。尽管自己身份低微,可能她看了他几眼都不会记住,但每当她若有所思的活泼眼神划过他身上之时,总是能无意间让他心悸如春,浮想联翩。 那一次,正值傩祭,皇家举行了大傩仪之礼,与普天之民同享傩神庇佑,除灾驱瘟。 向来觉得穿裙子不方便的她,罕见地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身上披着一个狐绒斗篷,直衬托出她那洁净可爱的鹅蛋脸来。 作为她的护卫之一,那时的少年只能远远看着她,跟在一群专供保护她的护卫身后。 他的眼睛好像长在了她的脸上,而不是在自己脸上。她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极具柔情,只教人意乱情迷。 可是每当看到她的笑脸,有时候是被人簇拥着有些勉强的笑脸,他总会忽生一种莫名的情绪。 那一张笑脸,他只想永远小心翼翼保护着,不让她凋零。那种有些勉强又落寞的浅笑,他只想让其再次焕发出生机,就像是会令人微笑的春天。 可是,他只是个喽啰,一个只能远远跟在护卫人群后面的小喽啰。 而她像是一朵孤高的花,一位众星捧月的至宝。 虽然那次祭礼很是热闹,有皇家和王公贵族们同乐,普天之下,共万民一道,同迎新气象。 可是她看起来并不太开心,穿着裙子的她要比以往还要特别,只是少了几分活泼玲珑的少女意气。 要知道,往日里她一身戎装,看起来像一个女侠,可是常常逃过守卫的法眼,独自一人偷偷跑出重闱去民间畅游的。 这一次,裙子似乎限制住了她往日的激情,也限制住了她的心。虽然穿上裙子的她更加突出,但这种不让她开心的突出,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是,隔着这尴尬的距离,能为这颗明珠做些什么呢? 在她黯然的神情下,他的心情也不由得沉了下去。那些热闹的人群,还有那戏谑夸张的傩舞,似乎也失去了往年的趣味。在他的视野里,只不断轮转着一副副可怖的鬼面。 就在他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索然寡味之时,忽闻一声惊呼: “不好!大小姐又跑了!” 跟其他护卫的慌张不同,那个郁郁寡欢的少年忽而浮现了灿烂的笑容。对啊,这样的她,永远也不安分的她,永远保持着纯真甜美笑意的她,永远活力满满的她,才是他一直以来憧憬的那个她啊! 他的“大小姐”,他的梦境,又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偷偷从众护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为了她的安危和民间的秩序,在外面所有人都称呼她为“大小姐”。 可这位大小姐转眼间就又不见了。 在一众护卫的骚乱之后,立马分派人马,四处去寻找她了。要找到她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她今天的衣着和妆容太过显眼了。 他也加入了寻找她的队伍,只是跟他们的焦急不同,他只感觉到了一种轻松快意,好像她得到自由以后,自己的心也自由自在了。 他满脸笑意,走街串巷,甚至想要跟着傩舞的人群一起舞蹈。看吧,那驱逐灾厄的舞蹈,那夸张的舞蹈。他也想要忘记一切,跟着一起舞蹈,一起舞动这略显野蛮的祈愿。 就在他跟着人群左摇右晃之时,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鲜红嫩绿的奇异服装,脸上戴着长胡子鬼面,似乎比他还要开心。 这一身装扮,正是傩神装扮,那个人凭空出现,混在了送舞的人群中,只教人难以分辨。 可是他还是一眼就分辨出来了。就算是换了一身装扮,戴着面具,他也能凭借着她身上的气味和独有的举止而在万人之中认出她来。 他低呼了一声:“大小姐!” 那人的动作停止了,语气间带着笑意,说道:“谁是大小姐?” 他笑道:“你是大小姐。” “我不是大小姐,至少此刻不是。” 她又低声道:“他们来了,真是烦死人了!你帮我打个掩护,我先走了!” 还未待他出言挽留,便见她像是一条鱼一般,滑溜地从人群中消失了。 他唯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苦笑。待那些护卫找来,问他道:“你看见大小姐了吗?” 他憨憨地指着另一边,说道:“大小姐往那边去了。” “你这小傻瓜!”那年长护卫骂道。 “你怎能不留下她?要是让上面知道了大小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我们可要完蛋了!她若是遇到危险又该如何是好?!” 他傻笑道:“大不了一起丢了铁饭碗呗……” 那护卫一拍面门,无奈道:“岂止是丢饭碗?那是有十颗脑袋也挽不回的大罪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 时光之沫(其二) 他受了一顿年长护卫的数落,表面唯唯诺诺,心里却在窃笑。他虽然与大小姐并无深交,但她往日里的性子他太了解了。若是她不想被别人找到,又有谁能找得到她呢? 这毕竟事关他们的身家性命,那些护卫们纷纷四下里找去,可正值傩祭最鼎盛之时,天都里万人空巷,庶民与权贵难得同乐,皆是齐聚在天都城内的大街小巷,共同参与到这寒冬时节里的火热气氛里。 起码在当时的夏国,还未像后来吴雪这辈人所见的那样腐朽衰败。当时先皇仍在,万民齐安,普天皆顺,为之前抵御外辱的内损而休养生息,境况远胜于今朝。 他那时候还是个少年,只是个通过各方面关系、磨破了嘴皮子、抽干了家底子,这才在天都谋了一个不错的小差使的少年。整日里浑浑噩噩,过着今天从不想着明天。每天的太阳,都照常升起,而每一天,都只是在不断重复。 日子就这样平凡地过着,他虽然出身低微,但性格有些内向腼腆,完全学不会市侩的那一套,跟一群在底层当京城护卫的糙汉子们整日里在一块,别提多么格格不入。加之他年纪又小,所以他往往是个给前辈们当跑腿的角色。除此之外,他就是拿着兵刃,穿着一身有些垮大的兵服的,站在街上一个小角落里毫不出彩的寻常少年。 日子过的很快,尤其是在他步入这个江湖,成为万千平凡庶民中的一员的时候,时间只如飞梭云织,在他少年人的困倦和哈欠之中溜走了。 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平平凡凡地在这个地方,当一辈子护卫,没有人理会,也不用去理会任何人,每年拿着基本的饷银,便可以安然老死。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计划的。 有时候,他也会难得的和那些叼着旱烟、满嘴骂咧咧的护卫们一道,打上几回麻将,除了被一群老无赖剥削地分文不剩,便也什么都没捞着。除了傍晚天边孤独的红霞和在无意间不断流逝的青春之外,他什么都没有。而这些东西也终有一天会消逝,他走一步看一步的生活理念,早已经融入了他每一天的日常生活中。 直到有一天,寻常的一天,当他独自坐在牌坊下面的石基上,胳膊怀抱着一根秃毛的红缨枪,兀自看着天边的夕阳发呆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明白哪里不一样,今天跟往常每一天一样,都是寻常到可以回想不起来的一天。 他长长打了个哈欠,泪眼花花地瞅着云边的归鸟,喃喃自语道:“若是能下雨就好了……” 这本是他习惯性的自言自语,可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得到了回答。 “为什么会想要下雨呢?” 小护卫忽然一愣,被这几乎是从耳边传来的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他往边上一缩,看向那边,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怔,双眼也如红霞一般迷离了。 只见那是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年纪似乎跟他差不多大,只是跟寻常的姑娘家不同,她没有身着可以提点身姿韵味的裙子,而是穿着一身戎装。你看她那一双妙目,流转之间,似有万千风情无言述说;箭袖高靴,红绸裤,身负精简皮甲,直有一种说不上的英贵之气;云髻高簪,额缚红绸玉带;明洁纤指扶着香玉雪腮,一双灵动的眸子转而看向了这个小护卫,有些倦怠,有些慵懒。 小护卫一下子便看呆了,直似乎忘记了她的搭话,只顾着傻愣愣地盯着她的侧颜。 那姑娘见他一副痴憨样,不由得咯咯笑了笑,说道:“你怎么了,没见过女子这身打扮吗?” 小护卫回过了神,沉浸在红霞里的脸更红了,龃龉道:“你……你是在哪里看场子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看场子?”那姑娘有些疑惑,接着想到这懒散的小护卫显然是把她也当做在天都里当值的同行了,便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在那边……那边……” 她手指了指他们背后的一处,小护卫顺着她的指向看去,直窥见远处高耸宏伟的皇城盘踞在漫天红霞里,一派辉煌暧昧之色,只让人觉得自己格外渺小卑微。从他们所处的外城看去,极是震撼。 小护卫有些诧异,苦笑道:“这位姑娘,且不说你能不能在皇城当护卫,光是整个天都,就没有一个女孩子当巡检护卫的,你莫不是在玩笑?” 那姑娘只哼哼一笑,说道:“你不相信我?” 小护卫苦笑道:“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吧?” 那姑娘摆了摆手,拖着慵懒的腔调说道:“嘛……算了。这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 小护卫看着那姑娘,只感觉她是最近以来,遇到的最有趣的人了,远比那些只会赌钱、酗酒、狎妓的无趣至极的老护卫们要有趣的多。 他们这么坐了一会儿,小护卫看了看那姑娘的靴子,说道:“你今天去过城外吗?” 那姑娘笑道:“这你又怎么知道?” 小护卫说道:“你的靴子上沾染的泥土,是城南六十里地外,那一片肥沃的田地才会有的黑土。且天都城内近年来梳理交通和排水系统,老旧道路和地区都整治一通,就算是下暴雨,也不会再沾染上泥土。而城外东南西北四处,唯有南边的村落里才会有这样的黑土。那片黑土地,也是每年上供军粮的主要地区之一。我见了你脚上的泥土依旧很新鲜,便猜测姑娘是刚从那边回来了。” 他一说完,那姑娘惊愕不已,便戏谑地笑道:“看不出来嘛……你竟然对我天都周围的人文地理这么了解,屈居在这南牌坊街当小护卫太可惜了。” 小护卫讪笑着,说道:“近年来天都太平,这一切得幸于当今皇帝陛下施拨仁政,就连小偷强盗都不见了踪影,我闲来无事,便看了很多闲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 时光之沫(其三) 听了那姑娘的盛情夸赞,小护卫不由得有些赧然,只傻傻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就只是闲来无事看看闲书罢了……” 那姑娘连连点头,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有点可惜”。 她看向小护卫,突然说道:“你虽然看起来木木讷讷的,但脑子好歹活络聪慧,在这里当小护卫太屈才了。要不这样吧,你若是愿意,我或许可以给你另寻一个路子……” 她抬起脸,素洁的面孔和颈项沉浸在夕阳里,美得不可方物,就这般思忖了片刻,突然竖起手指,笑道:“正好我知道有个地方缺人,你或许比较适合那里,而不是在这里苦守着南牌坊街。” 听她这么说,小护卫不禁苦笑,心想:“你一身戎装,也莫过就是个地区的大护卫罢了,又何来底气许诺要给我安排职位?” 可这终究只是揣测,他并不知道这个姑娘究竟是何人,但是她确实是个有趣的人,至少让他在傍晚的时光,觉得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他笑了笑,说道:“多谢姑娘的好意了……” 那姑娘却忽而将眼睛转向他,透露着狡黠、考量的意味,一扫之前那种单纯活泼的眼神。她唇角微微勾起,有一种与先前不同的威仪。那是她由内而外自然而然发散出来的韵味,不是一个寻常家的姑娘能表露出来的不容置喙的认真与精明。 小护卫被她突然转变的眼神和微笑吓了一跳。见他的窘态,那姑娘只是哈哈大笑,又变回了此前那般平易近人的模样。 “你不愿意?”她问道。 小护卫微微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只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平民,能在这里有个饭碗端着就行了……从来没想过以后会怎么样,要干什么……” 那姑娘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一直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这才暗暗叹了口气,说道:“可你才十几岁啊……十几岁怎么就像个遛鸟老大爷似的……” 小护卫诧异地看着她,二人对视之间,就都笑了起来。 “啊……没办法。”小护卫说道,“我可能是因为适应力太差了吧……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不想再挪窝了。” 那姑娘笑盈盈道:“看不出来嘛,你倒算是忠心,就像是忠实又精明的猎犬一样,怎么样都不会离开它的老窝。” 小护卫苦笑道:“你这个比喻,实在让人很难笑……” 那姑娘随后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说道:“嘛……算了。现在也差不多到出来的时间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一定又会挨骂了!” 她笑着看向小护卫,说道:“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快乐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不愉快的经历总是挥散不去。” 小护卫喃喃道:“你要走了?” “嗯!”那姑娘说道,只是她的双眼微眯,看起来有些狡猾,“那就再见了,忠实的小护卫。” 说着,她就走了,小护卫的目光一直送她消失在人群里,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发觉她已经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小护卫有些奇怪地说道,“她究竟是谁呢?” 到这里,他才发觉,他们并没有互相告知姓名。她突然的来,又突然地走了,像是晚霞边的一朵彤云,随着黑夜的降临,终将隐没在星空里。 小护卫的日子,本该继续这么平凡又无趣地过下去,和那个奇怪的姑娘的相遇,只是他无聊人生的一个短暂的小插曲。可是这一次,他的愿望注定落空了,并且因此而改变了一生。 一纸调令下来,小护卫被重新安排到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他从来也没有进去过,也不可能进去过。但是他明白,那是所有人都憧憬的地方。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到了那里,职位依旧是护卫,可是此护卫非比寻常的护卫,他这次成为了“大小姐”的护卫。 小护卫只感觉讶异,他并不是因为得到了升迁而感慨人生无常,只是当他在几步开外见到“大小姐”的时候,下巴差一点掉在了地上。 那个大小姐,他将来要一直保护的大小姐,正是之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奇怪姑娘。 他站在一群大小姐的护卫中间,遥遥看着她,她还是那般,只是这一次她穿着端庄的裙子,看起来有些别扭。 他们就是从各处调来的,专门给大小姐组建的贴身侍卫队。从此以后,他们无须再管辖其他琐事,只须牢牢看护住大小姐就行了。 可是从后来的情况看,就算是有他们在,大小姐依旧是大小姐,该跑也还是会跑,麻溜得很。 那时候,小护卫在见到大小姐的时候,不禁惊愕万分,原来当时她所说的并不是玩笑话,而是她真的能做到可以把一个坐吃等死的无名小辈,从基层火线提拔上来,如日中天。 他并不是一个市侩的人,但是他依然很感激她。这种感激或许不是因为给他提供了便利而感激,更多的是因为他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从此保护好这个不太让人省心的大小姐,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他感觉自己沉寂已久的血液开始沸腾,那如同一滩死水的心,又再次剧烈跳动了起来。 在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大小姐并没有看他,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可是这对他来说已经知足。那天跨越身份的畅聊,似乎就像是那天的晚霞一般,只是短暂的梦幻泡影。在那天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哪怕单独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她就像是从来没见过他,而他也只是做好一个侍卫该做的而已。其间只有过几次短暂的交流,莫过于一些上级对下级的简单吩咐罢了。 一直到那天,边境的冲突在新年之前结束,皇家举办了有史以来最浩大的一次傩神祭,他们这才再次有了交流。 也就是因为这次的交流,他发觉了这个看似充满活力与热情的大小姐,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一个独立于表象存在的另一个她。 也正因为此,面具人在时隔多年之后,凭借着那天的回忆,创造出了一个名字叫做“微冥梭傩”的招数。 一个只为她而创的招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 时之浅滩 说来实在讽刺,在他还未戴上这副面具,成为一个在黑暗中屠宰江湖侠客的魔神之前,他创造此招数的初心,只是为了博美人一笑。那个美人,就是他日思夜想,每日保护却又止步于咫尺之遥的大小姐。 在他见到了大小姐内心深处的秘密之后,便凭借着他们独有的记忆和美妙的独处时光而延伸创造出了此招,其间饱含了他隐晦的眷念,还有转瞬即逝的美好。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已经违背了他的初心,也违背了当时和大小姐立下的约定,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可在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一个刚刚转业的少年。虽然他依旧没有摆脱从前习惯带来的恶果,但是他已不似从前那般浑浑噩噩。比起每日一个人傻坐在南牌坊街,保护着一个近在咫尺的幻梦才更美好。 在他的印象里,大小姐始终如初见那般,纤细如兰的身躯里充满了令人惊愕的活力,好似对什么都感兴趣,好似怎样都不会厌倦。 这样的大小姐,自然是一个小护卫遥不可及的梦想。他有时候只是跟在她身边,偷瞥着她笑盈盈的侧颜,心中便会升起一股子失落。没有什么是比盼而不得更让人失落的了。她微笑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她那一双有些迷离扑朔的眼眸里,又蕴含着怎样的奥秘?这些他怎么都搞不明白,于是烦恼更甚,失落感占据了他的身心。 这岂非庸人自扰?他告诉自己,看清现实吧,只有少年人才会做不切实际的梦,那是他们的特权。而他虽然还是个少年,但心已然像个苍老的大叔,自己已经消灭掉了自己的妄想。 带着既祈盼又失落的心情,小心翼翼守护着身边的大小姐,他只沉浸在了夕阳将逝的痛苦之中。为此,他有时几乎要发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还有那翩若柔波的头发,都让他快要按捺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 可是她不会发现的,她是不会发现这样小心翼翼的爱意的,他总是这般想着。就算是她发现了,又能如何?莫过于当个玩笑嗤之以鼻。巨大的差距,是他永远无法跨越的横沟。 自那天初见时的闲聊之外,他们便再无任何交集。她是无忧无虑的金凤大小姐,他是个忠心耿耿的小护卫,这就是他们每日各自摆明的身份界限。 而她,也没有再和他有过交谈,就好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只有当一个主子给下人理所应当的吩咐之时,他们才会一个吩咐,一个应答,如此简单而已。 他就在这种自我矛盾之中,安分守己地做着一个下人该做的。一直到一年之后,边境终于平定下来,朝廷举办了盛大的傩神祭之时,他们才久违地说上了话。 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身边的一切都磨灭,那心里隐藏的爱意依旧明晰,愈发浓烈。 面具人总能想起那个腊月。那时天都笼罩在萧瑟的寒风之中,天气虽然很冷,但依旧还没有下雪。为了礼仪的考量,她难得得穿了袄裙,在身外披了一件白狐绒斗篷。可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少女,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众护卫眼前,摇身一变成了热闹人群里那载歌载舞的一员。 想起她当时的模样,面具人竟然会难得地露出微笑。她穿着鲜红嫩绿的送傩装扮,看起来极为刺眼。脸上还戴着一个特大号的长胡子笑脸鬼面,恐怕就算是她爹爹来了,也认不出来。 可小护卫只一眼就看出了,在那伪装之后的真容。他为了给她打掩护,对其他寻来的护卫们胡扯一通,待再回过身来,她便再次不见了。 真是奇怪。她像是天都迟迟不来的瑞雪,唯有高寒凛空,萧瑟涌起,只给城池一个美好的臆想。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融入江湖上的一切,可却又像是个仓皇的路人一般消失不见。 小护卫心想,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姑娘。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给他的感觉一样。 可是他为她感到高兴。或许这样活力满满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又或者是他想要看到的她。 小护卫心满意足地混迹在各处,嘴里哼唱着古老的送神歌谣,只感觉自己也成了这深邃时空间里的一员,远比之前那种对一切事物都倦怠、厌恶的自己要好。 他嘴角微微上翘,只感觉心里若是想着一个美好的人,就连自己也会耳濡目染,变得美好起来。 正当他路过千星街之时,正好迎到了一送神队伍,小孩子们戴着形色各异的鬼面,兴冲冲地跟在遥遥的大部队后面。他朝边上避开,却忽而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声轻渺的歌声。 那毫无疑问是一首儿歌,是一首小护卫没听过的古怪童谣。 小猫小猫要去哪? 小猫小猫要回家。 小猫小猫家在哪? 小猫小猫没有家。 …… 那声音细软温糯,只像是一个唱着童谣的小姑娘一般。只是这童谣,听起来并不是很让人舒服。 他循声望去,只见在街角处,有一个身着红绿衣服、脸戴鬼面的人,正坐在石阶上,膝盖上趴着一只小猫,而那人正在用手指轻柔地爱抚着它。 见此场景,小护卫微微一怔,脸上热烘烘的,就这么傻愣愣地伫立在那看着那逗猫人。待看了半晌之后,那边唱着童谣的人也抬起了头,疑惑地朝他这边看来。 他们这般隔空对视了片刻,那边那人便招了招手,小护卫苦笑两声,随即走了过去。 她便是大小姐了。可她是怎么做到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从御龙道来到这千星街的? 小护卫笑道:“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很久。” 大小姐笑道:“隔着这么远,而且我还戴着伪装,你也能认出我来?” 小护卫说道:“大小姐并不难认。” 她点点头,随即抱起小猫,送到他跟前。 “大小姐……你这是?”小护卫有些错愕地说道。 她笑嘻嘻道:“当然是想让你来抱抱它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七章 记忆搁浅 大小姐微微歪着脑袋,戴着长胡子鬼面的她,看起来很是滑稽。抱起的小猫咪在她双手里喵喵叫着,好像在无形之中给他一种双重杀伤。 小护卫脸红了,说道:“你抱吧,它很喜欢你……” 大小姐轻声道:“你不喜欢吗?这么可爱的小猫……” 听到她撒娇似的失落语气,小护卫只感觉热血上脑,差一点冒出烟来。于是他接过了小猫,坐在了她的旁边。 可是小护卫看起来很僵,像是一个面对初生儿不知所措的父亲一样。对于小猫的撒娇,他只能笨拙地回应。 他双膝不自然地并拢,小猫翻身躺在他的大腿上,伸着两只小爪子,好像要博得他的宠溺与欢心。小护卫用手指逗弄着它,如此情景,只看得大小姐在旁咯咯娇笑。 看到这有些僵硬的和谐,大小姐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嘛……” 小护卫傻笑了两声,而对于小猫的尽情撒娇,他怎么都有些经受不住,身子绷直,双腿极其僵硬地合拢着,就连抖小猫的手,也只是机械地来回运动。 大小姐忽然笑道:“放轻松,它又不是凶恶的大老虎,你还能怕它不成?” 他苦笑两声,对于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猫,他只如临大敌。他差一点就想要提醒自己:所有的糖衣炮弹,都只是敌人的阴谋诡计。 可是,他是畏惧小猫,还是畏惧身旁这个不断靠近的少女呢?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在这寒冬时节,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软香气,只让人心意绵绵。 她也伸出手和小猫嬉戏着,那小猫伸爪去捞她手指的动作,直让他们忍俊不禁,就算是她还戴着面具,小护卫也能感受到在那鬼面之后的温暖。 小猫躺在他大腿上,她嬉笑逗弄着它,他失神地看着她。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将有限的美好,转化成了无限的光芒,从云层后面投向大地,也照亮了他尘封已久的心扉。 他也看到了她星辰般的双眸,却未注意到和她已经注视了良久。或许他们都没发觉,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看着她的眼睛而不害羞窘然的时刻。 她一手托腮,一只手兀自和小猫嬉戏着,好奇地看着他。而当小护卫回过神来之时,才发现自己无意间犯了很大的罪过。 一个下人奴仆,以这样的眼光直愣愣看着主子,居心何在?他赶忙抽回目光,只垂着眼睑看向小猫,脸上却犹如两团火在燃烧。 良久,大小姐将目光从他脸上抽了回来,只若有若无的轻喟一声。而小护卫只心绪纷乱,眼冒金星,好似有蜜蜂蝴蝶在眼前打转。 她的眼神有什么含义呢?她又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小护卫心想。她那一声喟叹,又有什么含义? 而他不知道的是,大小姐或许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忽然感到孤独,就连坐在她身边的人,都无法和她像朋友一样直视,就好像自己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瘤。 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的孤独。有时候她会想,坐在那御龙宝座上的人,会不会有一瞬间,感到无比的孤独呢? 就在这时候,从街道那头急匆匆跑来一个护卫。那护卫急得满头大汗,眼神四处乱瞟,直到他目光搜寻到了小护卫,这才径自跑了过来。 小护卫见了他,便招呼道:“小凌大哥,你怎么来了?” 那护卫见小护卫在这逗猫玩,只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呀你,我们都找了大小姐半天了,你却还在这里跟这磨人的小妖精耍!” 闻言,小护卫浑然一颤,眼睛不由得瞥了瞥旁边的大小姐,而那护卫显然也发觉了她,却只把她当做一个送神的巫师。 小护卫心间骇然,若是告诉他实情以后,他会不会因为这句充满了歧义的言辞,而抽自己巴掌? 小护苦笑两声,说道:“真是抱歉,我一时兴起,这才忘了要事……” 那护卫摆了摆手,说道:“别说这些了,那位大人正在紫微台举办法会,指名道姓要大小姐到场,我这不是四处寻她不见,快要急疯了嘛!” 他又有意无意看了看小护卫身旁的人,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心想:“她会不会就是大小姐?看这体态,跟她极为相似。而且她又经常乔装打扮,变换成不同的模样……” 那一瞬间,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揭开她的面具一睹真容。可是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这么做。揭开面具如果不是她,自己顶多赔个不是。若是她,自己岂不是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 如此左右衡量,他还是忍住了好奇心,只是喟叹一声,说道:“总之,大人已经让大小姐回去了,他老人家若是在半个时辰见不到大小姐,就要把她禁足在闺阁三个月啦!” 说完,他又说道:“我再去别处找找看,你也别磨蹭了……” 待他走后,小护卫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转而看向身旁的大小姐,却听她悻悻然道:“真是的……办个法会还要我到场……我又不是不可或缺的人……” 小护卫苦笑道:“大小姐……这时辰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大小姐沮丧道:“就连你也这样对我吗?想要把我带回那种无趣的地方?” 小护卫有些疑惑。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在疑惑。大小姐私下里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呢?他只感觉是自己有不该有的妄想。这句话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她或许又是对所有人都是很好,这一切都只是自己这个身份低微者的幻想。 他只感觉沮丧无比,只把她当做了一个心地善良单纯的女孩子,可以对所有人都展露出内心的美好罢了。 大小姐恨恨地看着他,说道:“那次你不是很聪明吗,这次也帮我想一个主意呗……” “那次?”小护卫有些不解。 大小姐说道:“就是那次,我鞋子沾染泥土的那次……” 小护卫一怔,这才明白,那一天的偶遇她并没有忘记。可她还不是一个健忘的老太太,有什么可喜的呢? 可就算如此,他的心也被泛涌的潮水盈满,快要恣意溢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八章 幻觉,错觉,时间给人的感觉 小护卫心中只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微风带来的愉悦虽然很轻微虽然很渺小但还有什么比知道了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人还记得自己以为她已经忘记的一件小事还令人开心的呢? 原来,她一直都还记得,这令小护卫突然有些措手不及了。他只是呆怔这一张脸,茫然地看着大小姐,就连怀里的小猫咪的撒娇都忽略了。 “喂……给我想个办法啊……” 大小姐又重复道,神态间充满了沮丧和无奈,一双眼睛看着千星街上不间断的人群。小护卫在旁边看着大小姐的侧脸,耳边的喧嚣不知不觉减弱了,就连视线周围也开始模糊,最终只剩下一个她,还有那独特的神情,这些都像是工匠们把她每一刻的容颜都深深凿在了他的记忆里一样。 她不是雕塑,也不是浮雕,更不是一幅供人瞻仰的画作。此刻,她不再是一个愁苦的大小姐,而只是一个不想回家的小姑娘。 她又轻声叫唤了他几声,小护卫这才豁然从迷梦之中苏醒。她的手在他面前来回晃动着,两靥生笑。小护卫的视线被她隔断了,于是他重新回到了活生生的人间,从幻梦之中脱身。正如他常常走神发呆一样,他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思忖半天,陷入一种物我两相忘的境界。这个习惯或者说毛病,他一直保留了下来,像是封存的记忆,每当他的脑海里浮现她的身影之时,总是会突然停下脚步,迷惘其中,只忘了自己还处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当他戴上面具,就再也看不清他自己的脸。面具后面藏着什么?面具人或许不会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或许只是一个孤独的旅人,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却并不孤独。一直以来,他都以身为大小姐的护卫而骄傲,没有什么是比守护着集天下宠爱在一身的至宝更令人开心的了。这对他来说,早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一个不可分割的使命。她终是人间难寻,犹如她曾经感慨她栽种的那些栀子一般,在它们花开时,馥郁芬芳;花败落之时,却又令人惋惜。花朵每年都会盛开,但再盛开的花朵就不再是从前他钟爱的那一朵。 他偶尔感觉迷茫,感到困惑,起初只是以为他快要回到原点,成为过去的自己。可后开他突然明白,每当他走到街角的时候,总会停下来抬头看着临近的灯光,产生了暧昧的幻觉,就像是天都变幻莫测的天气的云海,在他的脑海里铺展开来--今晚的一切,还有将来的一切,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因为他丧失了自己的定位,成了茫茫人海里一个寻不到根的旅人,成了每一个夜晚路灯下消失的身影,一个徘徊在幽暗街道上淡淡的幽魂。 在朦胧的灯火里,他短暂地找到了她的身影,错觉随之而来。那些微弱渺茫的粒子,那些将死的飞蛾,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带有一丝阴影,在这昏暗的篇章里,写就一个不存在的幽灵。或许是两个幽灵。于是一声叹息之后,面具人便也感觉到了另一种方式下的存在,她不知不觉间就幻化成了这细微又极其容易忽略的一切事物,像是超出了肉体囹圄的魂灵,一个活生生的人,只存在于记忆当中的人。她终于活了过来,亦如从前那样,当雪花快要降临天都的时候,她娇嗔着脸,双眉忧愁地蹙起,像是穿越了时空隧道,从一块隔绝了他交错时空里的记忆的朦胧的屏风后面走飞的夜晚的萤火虫,再次对他说道: “欸,你发什么呆?” “我有发呆吗?”小护卫诧异地问。 大小姐点点头,正色道:“在你发呆的时候,小猫都快要睡着了。” 小护卫看了看腿上的猫,它蜷缩着毛茸茸的身子,圆圆的脸亲呢地贴在他的腿上,像是父亲怀抱里安睡的婴儿。 于是……那些画面重现,他的灵魂飞回了少年时的身体里,眼前的场景从薄雾里浮现轮廓,街道上涌动着祭祀时热闹的人群,还有她清晰可见的脸…… 这一切,都不是错觉啊…… 小护卫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小猫的皮毛,思忖片刻,说道:“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大小姐笑道:“在你发呆的时候,就已经度过了大概一刻钟。现在……离祭典开始,也不到半个时辰了。” 闻言,小护卫惊愕道:“都过去这么久了?” 大小姐点点头,说道:“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她的神情有些狡黠,眼睛里闪着光芒。小护卫有些迷惘,他也在不断问自己,这段凭空消失的时间内,他究竟去了哪里? 她又以神秘的语气说道:“难不成你已经穿越了时空?” 小护卫有些诧异,苦笑道:“穿越时空?” 大小姐点点头,合掌憧憬道:“你是个异时空的来客,刚才的你,就是未来的你,而你已经完全不记得将来的自己在某个时间段,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从前的自己身上……” 那时的小护卫只感觉是她的想象力太过丰富,这些无稽之谈都能被她以如此认真又可爱的语气说出来。 可是后来他忽然明白,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回到过去”,都千万要记得不能让身边的人发现。正如她一样,聪明到已经预言了他的未来会时常穿越记忆这片深海,回到当时的自己身上,反反复复重演着当时自己的角色。而来自未来的他,早已经在那段莫名其妙消逝掉的时光里,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脸,一直到被她发现了那个来自未来、悲苦不堪的他。 他终于明白了,面具后面的脸,不是任何人,只是一段虚无的时间,一段他自己都未发觉便流逝的时间。他的躯体还在这世上,可是他的灵魂早已经穿越了磅礴时间的横沟,回到了当年那个错失时间的少年身体中,借着那短暂的时光,反反复复地看着她的脸,想要牢牢记下关于记忆深处的发光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猫的存在,那个看不见的盒子,无比广阔的宇宙和时间 猫在他的腿上安睡着。那娇憨的模样只让人不忍心打扰它。小护卫伸出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它舒服地在他腿上伸了个懒腰。 这样一个深藏在记忆之中,在分化成无数个线条的节点上,在这样静匿的时刻,他们都不想就此打断。在二人时断时续的对话之中,雪悄无声息地从空中落下,清冷的微风划过身旁,天都已经笼罩在一片白雾茫茫之中。 “啊,下雪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眼睛里闪着光,遥望着白茫茫的天空。 “你说,是不是这样。你不要不吭声啊……” 小护卫笑道:“或许……就在刚才雪落的时刻,未来的我,又回到了这里。” 大小姐嘻嘻一笑,说道:“嗯,那来自未来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啊?” 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像是雪花一样的话语,却教面具人如同受了一记当头棒喝。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未来--他浑浑噩噩的生活状态,表明他该是一个对时间较迟钝的人,可是他愈发清醒,愈发感觉寒冷,记忆里的那场雪依旧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注意,当你决定要以任何一种方式穿越时间,回到过去的自己身上之时,请一定不要让身旁的人发现,要小心错误的时间引起的连锁反应--那一定会让将来的你追悔莫及。 而面具人犯了一个错误,那就得在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少年时,就已经发觉到了未来的自己的存在,他的心情穿越时空提前来到了他的心里,并让他热泪盈眶。 他时常莫名其妙地流泪,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在那凶兽的面具后面,或许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或许他刚从过去的时间点回归到当下寒冷的时间点,并且承认了她已经不复存在的事实。 所以他时常满含热泪,当他对变换无常的时间感到茫然无措之时。早在他少年时,就已经隐隐发觉到了如今的自己正在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过去的自己身上。 当他看着大小姐的脸,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那无比真实、无比鲜活的容颜,总是会感觉到消失的时间,还有不知为何流下的眼泪。现在,他已经全部明白了,但是他情愿以这样一种表达方式来证明,自己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不远的将来,都将让他面对惨痛欲绝的现实。 “将来的你……可是变了不少哦……” 面具人的嗓音哽咽了,他的脸绷得很紧,但是却绷不住那积累了二十年的痛苦。他早已经泪眼婆娑。他竭力睁大眼睛,想要再次以这样的方式,来记住她此时的姿容,可是她的身影依旧在眼泪中变得模糊不清。 大小姐双眸含笑,好像已经默认了这样一种跨时代的交流。那笑容像是一朵开在记忆里的栀子,可以不守季节轮替,开在丰沃的土壤里,永不凋零。她是不是也隐隐察觉到了呢?她向来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可这反而会让他更觉寂寥,更加心疼。 他们或许都会珍惜这么一刻,明明什么都没表达,却已经表达了一切的默契时刻。还有什么比这种无言的默契更加令追忆者感慨的呢?她心里也许已经察觉,他心里也许已经澄明,他们也许都已经接受了这样一种跨时间经纬度的交流方式。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所交流,才会让记忆永恒,不限制于令人作呕、发指的世道,不限制于个人视角的局限性,不限制于不可能的故事…… 近在咫尺,小心翼翼,面具人不敢伸出手去触碰,那样她的幻影就会支离破碎。他时常隔着面具的眼孔,看着那片星空,今夜的微光,又是从何时起开始照耀人间的呢?这轮明月,像他这样遥望向它的人,又换了几批呢?她是万千星辰,她是明月光,她曾经是他感到自己还存在的唯一证明。在身旁看着她时,自己只是一个微点,一个可以包含一切、无限小的点。 他时常感到崩溃,或许就在从座椅上起身的时候,或许就在打开老旧柜子的时候,或许就在拉开窗帘的时候…… 那些星光依然闪耀,但是它可能已经不复存在,成为了深邃宇宙中一个只能供人回忆的残影。 看吧,那些光,如果他还能察觉到它们的话。他已经丧失了自我,他快要感知不到自我的存在,他看着气象万千的江湖,唯有阵阵空虚。所以他戴上了她曾经给他戴上的面具,成为了一个匍匐在暗处的猛兽。 他想找到根源,时间的根源,人类情感的根源,所有悲剧的根源…… 他感觉胸口堵着一块石头,他感觉背负着沉重的大山,他举步维艰,他在人世间摇摇晃晃、步履维艰,他在朦胧的幻觉里跳一支窈窕的舞。 正如此刻的雪花一样。他依稀听到了孩童无忧的欢呼声,听到了细微的风声,听到了她微弱的呼吸声。这些都表明他还活着,依然存在,不是孤独地躺在火葬场,而是在心上人的身边。 他不曾妄想改变世界,但是作为一个已经感知不到自我存在的人,却无比想要做一回傻瓜。 “傻瓜……” “什么?”他苦笑道。 大小姐说道:“未来的我,会是你说的那样吗?” 小护卫笑道:“会的,你完完全全就是那样啊!” “我可不知道,我还能那样。” “怎么不可能?” “感觉嘛……” “感觉可能是不太靠谱的哦……” “可我相信感觉。” 她脸上浮现出了笑意,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她的头上,此刻她没有任何伪装。她看着手中的鬼面,也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哦对了,那小猫,你就帮我收养了吧……” 他微微有些诧异,看着怀里的小猫苦笑两声,说道:“要我收养?” “你不喜欢猫吗?”她问道。 他龃龉道:“也不是……只是……我从来都没养过猫……” 她嘻嘻一笑,说道:“那你正巧和这个猫有缘,它也没被人收养过。你看它多可爱,又这么乖,是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他苦笑道:“可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离家过的,不习惯养猫。” 她若有所思道:“嘛……也对。你跟其他护卫住在一块……” 她转而拍手笑道:“这样吧,为了方便养我和你的小猫,我给你找间单独的房间吧!” “这样好吗……” “就这么说定了!” 她又哼唱起了他一开始听到的她自己临时起意编造的儿歌,只是这一次歌词改成了“小猫终于有了家”。她又忍不住在它的小脑袋上逗弄了两下,猫咪在睡梦中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呓喃。 这一只小猫,纯白如雪的身躯上点缀着黄黑斑点的小猫,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伴随着小护卫。直到它老到不能再老了,浑身的毛都变得毛毛糙糙的,终于闭上了眼睛的时候,面具人这才将它送还到了它主人的身边,陪她在被冰雪覆盖的世界,一起长眠。 他一直在寻找,一直像个丧失基本认知的疯子一样,不停寻找。正如她曾经对他说的那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所以他一直寻找。 他究竟在寻找什么?他跟秦如梦做了个交易,浑浑噩噩来到这山城,究竟是为了寻找什么? 他或许只是愚蠢地追寻着不可能存在的事物,他一直都明白,可就是不愿意承认。 事到如今,你还坚信吗? 我依然坚信着。毫不动摇,毫不畏惧,毫不妥协,哪怕被人嘲笑,哪怕被人认为是傻瓜,哪怕带着这种徒劳的祈愿孤独到死,也依然坚信着。 面具人面具后面的脸,也许早已经被眼泪淹没,就在他再次面对着记忆里的少女会泪流满面一样,那是他已经错失的时间。 只要他再次回到当初,回到那个少年身上,看着身旁这个少女的时候,他依旧满怀信念,不惜让自己堕入时间这个无穷无尽的迷宫。 他不养宠物,只是因为他已经饱受了离别之苦。但是在他少年时,曾经也想养过一只鸟,可是想想作罢。 鸟儿属于天空,而他属于痛苦。 不用摘下面具,他就能回想起当时的自己。 “你真的要交给我养?” 大小姐笑着点点头,说道:“里面不让我养猫嘛……” 小护卫苦笑道:“这么大的地方,跑上一圈要半天,竟然容不下一只猫?” 大小姐长长叹了口气,一手托着香腮,幽幽道:“没办法啊……娘亲还有哥哥都不喜欢猫……他们好像对猫毛有些过敏……所以,只能拜托你喽……” 她凑过来,亲呢地抚摸着小猫,嘴巴里发出猫儿的娇声,随之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你可要好好照顾它哦,不然我可要……可要让它抓你了!” 小护卫抑或面具人,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他想要伸手去触碰那只小小的猫时,却只感觉一阵恍惚。 他明白,这一切已经过去,她和她的猫已经永远消失。 面具人低着头,他的眼睛隐匿在面具眼孔的阴影里。一种难言的情绪笼罩在他周围。 不是吗?这正是他走到今天的唯一理由,怎能轻言放弃?他或许只是一个活在别人阴影里的渺小者,但每一个渺小者都有他自己的梦。 而他的梦,他的希望,他唯一的光芒,化作了天边的流星。每当他回到自己少年时的身上,都能发觉那快要呼之欲出的情感。那隐匿的时光,那不可言明的情绪。 时间若能再慢一点,甚至若能够倒流,该有多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章 应对之策 张正陵、玉先凤、石业兰、游天星四人和面具人一番交战之后,俱是被他神秘的一招所控,短暂的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过后,又被一记意真波所逼退,所幸他们武功底蕴深厚,虽多有维艰,但短暂的调息之后,便也恢复了过来。 观之面具人,在他的微冥梭傩被游天星误打误撞破解了之后,又用盘龙骨击点了他的眉心。好在意真波消弭了游天星一部分的内力,否则他可能就不只是面具出现裂纹这么简单。 但见他一番攻持下来,他依然故技重施,使用了正一的排星天象术来源源不断地恢复内力。 面具人微垂着脸,面具眼孔后的双眼沉浸在阴影里,在他的周身同样也笼罩着极其悲切、痛恨的气息。 或许就在刚才的生死关头,他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小护卫的身上,占据了属于他少年时的时间。那是他现在唯一能真情实感的感受到她存在的唯一方式。尽管在时间线上,隔着二十年的距离。 他知道,这还远远不是时候。他还需隐忍,继续隐忍,一直到能与她跨越时间的界限,相逢的那一刻。 如果让你见到现在的我,还能一眼认出我来吗?大小姐。面具人默默地想着。 看到面具人的凝气姿态,他们四人知道战斗还远不会结束。而他们又对这个神秘人知之甚少,又怎能想到一条打败他的方法? 玉先凤急促地喘着气,转而问游天星,说道:“你的冥眼,看到他刚才那一招是怎么回事了吗?” 她在刚才被面具人一记意真波震飞之时,落入了城墙上一堆乱石之中,腹部被锐利如刀的碎石划破,素洁如同兰芷一般的衣裙腹部上,登时沁渗出了一片殷红。众人透过她被划破的衣服,只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白衣染血,灿若牡丹。正在他们说话间,便已经与先前无异。 其他三人无不是惊愕失色,张正陵喃喃自语道:“难怪玉阁主十几年来容颜未老……原来竟有如此神力……” 游天星瞪大双眼,直直盯着玉先凤腹部的伤口,只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她若是凡人,又岂能有此神功? 可玉先凤无疑是一个凡人,尽管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对其姿容和力量惊为天人,可她自己却有难言之隐。几十年前那一次狐仙宝库之行,跑进她体内的神秘白霞,她至今仍不知道其为何物。 面具人见此,心里却惊喜万分。他一直知道玉先凤有不老不死之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他心中暗想:“她肚子上的伤口约莫三四寸,这种肉眼可见的愈合速度,绝非人力能为!果然,那种力量是真实存在的……” 面具人狂喜,几乎快要颤抖。他苦苦追寻了数年,或者说,早在他还是少年时就在追寻的东西,一种超出时间限制的、永恒的存在,此刻所有的线索就在他面前!他怎能不喜? “大小姐……”面具人愁肠百结,一双癫狂的眼睛里,竟然划过了一瞬间的柔情。“正如你当时所说……只要心里信念之火还未熄灭,有朝一日便可以实现的是吗……我依然坚信着……”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的犹豫和柔情顷刻间消失不见,喃喃低语道:“我现在就送无关紧要的人上路……至于他……我会留他一命,让他亲眼目睹神迹……” 凌冽的北风,此刻已经消减了先前的威势,失去了鼓动的雪花,像是鹅毛一般在空中漫舞。明媚的阳光还未冲破云层,希望的炬火还未冉明。曾经那手边的美好,这一次要紧紧抓住。 玉先凤的伤口已全然愈合,只在肚子上还留有殷红的血迹。她的呼吸逐渐平缓,只好像没事一样。 对于其他三人的惊愕眼神,她只若无其事地摆摆手,说道:“这些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的,之后再谈。” 她看向游天星,这个她曾经在青鳞岛上见过的剑神叶霜的儿子,此刻已经成了一个青年,不再是从前那般很是臭屁的小鬼头模样。但是他嘴唇上的两撇似乎故作深沉的小胡子,看起来依旧很臭屁。对她来说,好看的胡子是男人的象征,可游天星在她看来还不算是个男人。她心目中留胡子很好看的男人,恐怕也就只有叶霜一个。至于眼前这个青年,虽然他自言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可在玉先凤的印象里他还是那个她初登青鳞岛时的小屁孩而已,跟成为他父亲那样的男人还差得远呢。 玉先凤抬眸看着游天星,唇角不由得微微上翘。对待这个故人的儿子,她总是心有恻隐的。 “小鬼,说说你的冥眼,是怎么破解他的招数的?”她问道。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两声,眼前这个似乎比他还要小的少女模样的人,做他奶奶都可以了,只是被一个看似少女的姑娘叫做小鬼,他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刚才他施展那所谓‘微冥梭傩’之时,周遭一片范围内的空气忽然剧烈振动了起来,像是层层叠叠的波纹,范围虽不大,但正好可以把我们笼罩进去……” 张正陵斟酌道:“这不就是少林派的镇派绝学意真波的模式吗……” 游天星摇摇头,说道:“他在释放出第一招之时周身振动的,只是笼罩在他身体周围的空气。而随之他释放第二招也就是意真波之时,振动的是挥发出体外的内力。一个是空气振动,另一个是内力振动,这就是两招异同之处……” 石业兰想了想,说道:“空气怎么会平白无故呈波纹般的振动?莫还不是他以意真波的路数,只不过是以内力使空气振动起来,而非直接用涌出体外的波纹内力杀伤敌人?” 游天星也不甚明了,从之前交战中他用冥眼所见,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可石业兰的话,无疑提点了迷惘不已的游天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一章 应对之策(其二) 听了石业兰的分析,玉先凤却狐疑着摇了摇头,忖度道:“无论是他的微冥梭傩还是意真波,其主要催动点,还是饶内力。力是一种形式,而物体是力依存的媒介。少林的意真波,无疑就是以自身的内力驱动空气,使空气以波的形式杀尚人。根据每个人对自身内力的掌握程度,意真波的形式还有威力都大不相同。他所的微冥梭傩,大概也就是以这种形式释放,只不过……”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根据游子用冥眼所见,他释放此招之时,周身的空气并未像意真波那样扩散出去,而是在身体周围寻常了一种无形的‘力场’,被那力场笼罩的我们,都在一段时间内丧失了对事物的感知,遂才觉得平白无故感觉消失了一段时间。” 张正陵思忖道:“那这么来,这两招的异同之处,就是微冥梭傩用来施展特效攻击,而意真波就是主要用来进攻的手段了……” 游星根据之前交战所见,大概也就是如此。在他们同时攻向他之时,他先是施放“微冥梭俦,来让他们的感知出现问题,进而可以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禁受他的“意真波”。 他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睛看了看他们三人,三个前辈,三个实战经验丰富的江湖英豪。反观自己,若不是有养父培养的冥眼,恐怕自己怎么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致清晰地分析出面具人招式的运作方式。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未能尽然了解面具饶招式。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竟然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自己就理解了少林派的镇派绝学,且能通过此招的核心演化出属于自己的招式,普之下还有何人能及?游星双眼死死盯着面具人,额角的冷汗无声滑落。 他很清楚,自己跟此人远远不在一个层面,恐怕在场的除了他们三位,就没人能是他敌手。也就是这次因为神秘面具人引发的风波之后,游星这才下定决心,要好好调整、修习一下自己的内息和内力。 这时候,玉先凤活动活动筋骨,随之眉眼一沉,唇边扬起一丝冷笑,目视着面具人,道:“多无益,只有跟他具体交战之后,才能发现他招数之中的破绽。这世上再高深莫测的武学,都有它必然的缺陷。” 于是,在无形之中,这位看似是个少女的女子,俨然成了他们三饶组织者。 玉先凤对众人道:“这次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莽撞进攻。正子,你伺机破解他的排星象术。石子,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悔龙劲’也差不多该拿出来晒晒了。你们俩,分左右进攻,我从正面迎担” 她转而笑眯眯地看向游星,古怪地道:“至于游子嘛……你的眼睛对我们很有用,而且依照你青鳞派武功特性,就留在后方,当我们的眼睛,另外做中远距离辅助进攻吧。你的青鳞镖使得怎么样?” 只片刻之间,玉先凤就已然布阵完毕,她根据每个人武学的特性,分配给了他们战时不同的位置和任务,实在是经验老道,眼光毒辣。 游星由衷钦佩之致,苦笑两声,回答道:“青鳞镖……我用得还协…” 玉先凤笑着点点头,踮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大姐姐、老前辈一般道:“嗯,游子长大了。还行就行了,就这样。须注意,他的微冥梭傩是一道无形的场,在场中间的人会短暂丧失知觉,我们以佯攻试探为主,切莫与之死缠烂打。” 吩咐完毕,另一边的面具人也缓缓放下了双手,排星象术的印咒已经结束,他的内力差不多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但他之前与魔神涂巫舍大战之中受了伤,且他明白自己所面对的这三个人,乃是这江湖上都数一数二的狠角色,于是便也提了几分精神。 看来滑稽,面具人脸上的面具被游星击点裂开,裂纹自那一处凹陷四下里扩散开,似不禁一碰,便会就此碎裂开露出身面目来。 他伸手扶了扶面具,双眼骤然变得阴沉起来,森然看着对面四人,忽而冷笑一声,沉声道:“看来你们已经做好了对策。但是……”他语气又阴沉了几分,森然道:“你们只是我道路上的蚁蛭、终将消失的尘末……来吧,我会让你们跟其他已经被我杀死的高手们一样,让我看看你们跟其他武林高手有何区别!”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子微沉,脚下浮尘一动,便犹如疾风一般扑掠向他们四人。 玉先凤的身子骨发出阵阵奇怪的声响,眼神忽而一凛,仿佛是远古的野兽睁开了眼睛,她对其他人道:“来了,各自准备!” 只见他们三人迎面而上,自于一处似分界点的水流般分散开,转眼至面具人身前,玉先凤抬起一掌,正对着面具饶面具抓去,而左边的石业兰和右边的张正陵同时出手,分别以擒拿的姿势向面具人右肩、左手腕抓去! 只见四人交斗在一起,身如灵清雾霭,势若狂风急雨,一时间满目飞影飘忽,气劲如虹。 游星在后方看着他们,只心口噗通噗通狂跳。他们令人眼花缭乱的攻防动作,皆如行云流水,就算是在旁看着他们以拳脚功夫相搏,游星便觉到阵阵威压扑面袭来,直让他呼吸不畅,似有道道重拳击打在胸口。 “可恶……就只是看着,他们都像是难以逾越的山川!” 游星心间惶惶,吴雪那种不自信的感觉,他此刻也深深体会到了。 他明白,自己与他们的差距,不光是年龄和阅历的差距,还有心念和意志的差距。这些差距,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弥补的。 冷汗从额角滑落,他缓缓将精神集中,以内力驱动视觉神经,忽然便见游星的双眸如同夜间的兽眼一般,幽碧的瞳光一闪而过。他集中精力注视着他们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可能遗漏的关键信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二章 团队作战,烟霞喻龙隐 经过魔神涂巫舍降世,在临江城北大闹了一通,现如今放眼此城,已然仿佛荒无人烟的一座空城。寒风萧瑟,千雪飞舞,整座山城银装素裹。唯独在临江城北,曾经极为高耸、连绵,此刻却颓圮不堪的破败城墙之上,有几道身影如同燕雀一般周转灵动,酣畅自如。 这场浩劫仍未停歇,正如同逆季节的风雪,直教人心惶意恐,生怕是逢了天地色变的灾难年。于此之中,身处临江城附近的每个人,都开始思索起了利害,忖度起了缘由,更或者,谵信源于一种不可抗逆的浪潮和天命。 其他人究竟如何,或许不知,但游天星此刻着着实实是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威压。按照玉先凤的战术,游天星充当他们三个主攻手的眼睛,外加中远距离的辅助攻击。这恰恰正是惯于使用暗器的青鳞派之长处。 可就这样的长处,对游天星来说也成了短处。因为全武林公认的天下暗器第一的人--玉先凤,就在他面前。可她却极为信任游天星,这无形之中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见到他们四人的交战,游天星作为一个看客都免不了心惊胆战,更别说身在事中的他们了。 他们虽只是拳脚之术互搏,但其间的暗劲、机变、路数都恰到好处地施展了出来。此等高手之争,错之毫厘,便失之千里矣。更令游天星惊愕的是,那个神秘面具人独对三位高手,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有隐隐压制住他们的趋势。 在游天星的冥眼之下,他们的出手次序和内劲全都纳入眼睑,只见他们每人虽只是寻常拳脚之术,但每每隐含不可思议的暗劲,此消彼长、连绵不绝,可谓是波谲云诡,变换莫测。 他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我站在这里都会禁受不住威压……原来他们每一招都暗含内劲……” 玉先凤在战时依旧保持着清醒,她不断分析着面具人的出招套路,以及他在每一招之后暗中施展的内力,这些都恰恰证实了,此人的武功内核,极有可能就是基于少林派的武功,辅助天下其他门派的武功,通过自身的理解加以演化,这才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一套武学要领。 她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精芒,便欺身上前,双掌齐推,却不如男子浑厚的内力那般具有排山倒海之势,但掌心十指之间含着一种极为绵密的内力,身受重围的面具人却未加多想,只冷冷笑了一声,便同样双掌横推,势要先解决掉玉先凤,在对付其他两人。 二人四手相触之时,面具人却未感受到那本该气势磅礴的内力,却只如拍在了一团棉花里,而玉先凤那极为绵密细腻的内力,却像是章鱼触手的吸盘一般,死死黏合着面具人的双手。 玉先凤一计得逞,便呼和道:“你们在等什么呢?快制住他!” 闻言,张正陵和石业兰这才从刚才被面具人震开的余劲中回过神来,但见张正陵指成剑诀,凝气成锋,忽地点向面具人的左翼。而石业兰在玉先凤的一声呼和之后,也是反应过来,忽地蜷曲一手,呈鳞爪貌,罡气飞旋之间,隐若游龙抱珠,打向了面具人的右翼。如此一来,面具人全路被封,俨然要硬吃下他们二人各自一招。 面具人冷哼一声,却毫不畏惧,只森然道:“雕虫小技!” 话音未落,他便想故技重施,再上演一出意真波逼退众敌首的好戏,可当他刚想提升内力之时,却忽然发觉周身内力如同凝固的铁铅,根本驱动不得。 此刻他有些错愕,只在被张正陵和石业兰合攻的前一瞬间,发觉到了自己内力沉滞的缘故。 他看向玉先凤,却见她看着他的双眸微眯着,露出极为狡黠的目光,仿佛在说他的马虎大意,已经让自己吃了苦果。 面具人顿时反应过来,玉先凤双掌间的内力,直像是一个吸盘一样,拉扯着面具人的内力,而她的内力因为极其绵密延展如同兰芷,覆盖在他周身的经脉之上,纠缠着让他无法动用内力。 “这下遭了……”面具人心想。 而玉先凤的眼神,无不是透露着一句话:你上当了。 这时候,玉先凤对游天星疾呼了一声:“小游子,快配合着放出青鳞镖!” 游天星登时会意,只手一抄,便见满天星雨,蓬密闪耀,夹带着青鳞镖发出时独有的龙吟声,气势彰显,尽数飞射向面具人。 与此同时,面具人忽而被左右攻来的二人击中,而玉先凤拿捏准时机,纠缠着面具人的双掌轰然推出,只见一道白霞如同绵延的布匹,连带着张正陵和石业兰的劲力重击在面具人身上。唯见三股内力激荡之间,被他们的内力加速过的青鳞镖,愈发龙吟震耳,四人合力一击,如同璀璨烟霞,满目皆是莹莹闪闪,横推着面具人弹飞出数十丈,紧接着一阵阵起爆的劲波隆隆激散开来,如同色彩斑驳的烟火。 玉先凤、张正陵、石业兰三人一击即中,随之各自收手敛息,迎着激散开来的劲浪,看着他们四人合击的绝技。 在另一边,游天星只心口狂跳,双臂交叉,在身前挡着,股股风浪掀起他的衣摆和头发,依稀间看去,他们三人毫发无损,而面具人已经被他们四人合力一击命中,只想着就算是如面具人这般的神人,也恐落败下来。 游天星良久才定下心神,他们四人这一番联手,竟然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量,直教他感慨不已。 他们四人从未联手演练过,只是四个身份来路各不相同的江湖人,却在玉先凤的指挥下,达成了一种极其和谐的共融,这是游天星万万没想到的。 那团璀璨的烟霞之间,隐隐发出龙吟唳唳,那耀眼的光霞,印入众人的眼帘。 玉先凤唇角微微上翘,说道:“真是没想到,我们携手一击,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默契……正如烟霞喻龙吟,星火浮幽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 化相神之术,感知与躲藏,浓烟之中的暗袭 此情此景,正如那一句所述:“烟霞喻龙吟,星火浮幽冥。” 张正陵微微松了一口气,跟面具人一番交手下来,心理的压迫感要远超出面具人本身给予他们的。 他喃喃自语道:“我们……真的打败他了吗?” 石业兰也是有些忌惮,要知道,这家伙竟然连上古魔神涂巫舍都奈何他不得,何况是他们? 面具人独战涂巫舍的情景,张正陵此刻依旧历历在目,那宛若降世神祇一般磅礴的威严,几乎在那周身渲染的氛围上就压倒一切,又岂是凡人能及? 玉先凤却显得并不紧张,对于她来说,或许这只是她一个甲子的生命里大大小小战役中的微不足道的一个。 她笑道:“我可没想一击必杀,但这招必然会让其重伤。之后……就算是他再施展出什么招数,都远不及全盛时期的威力了。” 张正陵运用正一门的绝技“化相神之术”,将自身的内力像是“薄雾”一般,朝周遭的空气中抛洒出去,形成一道无形的“感知场”,是而视野受阻、力不能及之处,可通过抛洒出去的内力,与空气形成共振波,进而可无须肉眼,便能感知到共振波之中蕴含的反馈信息。这也正是正一门又一项令人骄傲的绝技,通常用在视野受阻之境,来洞察敌人的动向。 待他施展此术之后,在浓烟范围内分别感知到了玉先凤、石业兰,还有游天星的内力,一番搜索下来,却唯独没有找到面具人的下落。 玉先凤和石业兰已经感知到了张正陵的术法,就连游天星也感知到了。他虽然短期无法弥补内力的不足,但一个精通暗器的人,必然洞察力超群。 此刻风已渐歇,雪花轻飘,这隅城墙已经笼罩在了刚才他们四人协力一击激起的烟尘之中,清风一至,带着滚滚浓烟袭来,阻碍了众人的视野,转眼间便不见了隐匿于浓烟之中的游天星。 玉先凤双眉微蹙,从自身中提起一股内力,驱散四周的尘烟,双眸四下里扫视着,问道:“小正子,找到什么了没有?” 张正陵正静心结咒,但见他指诀交合,股股内力覆盖到浓烟之中,充当着他们的眼睛。 少顷,他狐疑道:“奇怪……怎么四处都寻不到面具人的身影?” 他们都没有出大声。此刻的北城实在太过寂静,就连寒风也静止下来。任何一个有经验的江湖老手,都会知道在这种敌我隐匿的情况下,不要首先暴露自己的行迹,那样只会让敌人通过声音来判断方位,进而祸及自身。 “他会去哪了……”张正陵心想。 石业兰低声道:“糟糕……小游兄弟不见了!” 他们四下里望去,却只见浓烟滚滚而来,何处寻得游天星的身影? 张正陵却说道:“石兄莫要惊慌,我已经感知到了他的位置……就在……就在我们不远处……奇怪……” 玉先凤问道:“如何?” 张正陵冷汗夹带着灰尘留下了遇到污浊的痕迹,狐疑道:“奇怪了……青鳞小子的内力……怎么会如此驳杂?他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在他的感知里,游天星的内力呈现出极为怪异的形状,就好像是两团物体的内力交叠在一起一样。 身为关外客,石业兰却也对正一门远近闻名的“化相神之术”略有耳闻,于是忖度道:“会不会是因为这尘烟太浓的缘故,阻碍了术法?” 张正陵喃喃道:“有可能……只不过你们的内力都完全正常,可为什么唯独青鳞小子的内力,显得这么奇怪?就好像凭空多出了一团内力一样……” 玉先凤想了想,正一门的化相神之术,她再熟悉不过了,她清楚地明白虽然环境可能对此术有影响,但也只是影响施术者本身的洞察力,而绝非像此种情况所呈现的奇诡内力那样。 只这时,张正陵忽而脸色大变,像是明白了什么,疾呼一声:“不好!他冲着游天星去了!” 话音未落,张正陵一马当先,率先奔向了游天星所在之处,不太精通感知功法的玉先凤和石业兰遂跟着张正陵朝一处奔去。 玉先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正陵面色凝重,沉声道:“那面具人显然对化相神之术也颇为了解。他知道环境对此术的影响极小,想要利用周身的环境来躲藏几乎不可能。所以他想了一个隐身的办法,那就是躲在另一个人的内力后面,让施术者只能隐隐约约感知到他的些许内力,而非全部。所以在我的感知下,游天星的内力才会显得那么奇怪!奇怪得就像是他身后的物体好像只是一只小鸟那样!” “这下遭了!”他加快了脚步。 正如张正陵所推测的那样,面具人不知以何种方式从刚才那一击之中顺利脱身,躲到了沉浸在浓烟之中的游天星身后,屏息凝神,将自身的内力收减到最小。 游天星因为情绪缘故,自身的内息难免会乱,内息乱则内力乱,而这恰如一道屏障一般遮挡了面具人的内力,所以他才实现了“隐身”的效果。 而游天星之所以未发觉面具人,完全是因为他与张正陵的感知方式不同所致。他的感知力,来源于那一双可以在视线受阻的环境里视物的冥眼,跟张正陵通过自身内力来感知他人有这本质上的异处。 而游天星完全没料到,恰恰是因为自己太过信赖这双眼睛,反而轻视了内力修为,却不曾想面具人早已经知晓了他们武功上的利弊之处,于是便像幽灵一般,安然躲在了毫不知情的游天星身后! 面具人的双眼森然地从后瞪着一无所知的游天星,他缓缓伸出手,欲想借此机会,悄无声息地先解决掉他。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道凌厉削薄的气浪划破了浓烟,直向游天星这边袭来! 与此同时,只听一人高呼道:“快躲开!” 游天星俨然如同惊弓之鸟,立马一弯腰身,朝边上扑掠过去,而那一道凌冽的气浪,几乎是与他擦边而过,顿时听到“呲啦”一声,他的衣摆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而那一道剑刃般的气浪,正中游天星身后将欲下手的面具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四章 再无剑神 游天星怎也未想到,他只身在浓烟之中四处搜寻的面具人,竟然一直像是幽灵一般徘徊在他身后,难怪自己怎么也察觉不到。 他终是吃了过分依赖冥眼的亏,却忘记了养父叶霜的谆谆教诲,“一个人究竟能对这江湖有多深的了解,并不在于他的眼力究竟有多好,而是他的心是不是能有一团永不熄灭,并且能够让你感知到自身与他人的存在的辉光。” 可他终究还是忘记了叶霜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所以他明白了,前辈们无论再怎么谆谆教诲,也只是他们过来人独有的经验产生的理解,而一个涉世未深的小鬼头,只有在他们吃了亏之后,才会逐渐成长起来。 紧要关头,游天星无暇细想,只带着一丝懊悔,纵身朝边上一跃,便以一个极为惊险的角度躲开了那道从浓烟之中飞射而来的“剑气”。 只闻“刺啦”一声,他的衣摆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所幸有惊无险,游天星及时避开,那剑气与之擦边而过,正朝着背后的面具人迎面而来。 那面具人来不及躲闪,直被那剑气击中,退入到了浓烟之后,但闻那滚滚浓烟之后,隐隐传来尖锐的声响,犹如悲鸟啼血,亦如双铁相磨,极为刺耳。 游天星长长吁了口气,身子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松软下来,顿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像是脱了力一般,说道:“多谢正陵真人出手相助……” 张正陵他们三人及时赶到,这才未酿成大祸,救了游天星一命。只是他们都很好奇,那面具人明明被他们四人合力一击击中,可为什么却像毫发无损一般?而且他又是何时躲到离他距离最远的游天星身后的? 此刻战场又与之先前境况不同,时激战中激起的浓烟,全然笼罩了这道城墙,教他们视野受阻。如此境况这下,唯有把握各自的距离,才不至于教面具人抓住漏洞,逐个击破。 被张正陵一击击中之后,那面具人就又消失在了浓烟里,无论游天星和张正陵如何侦查,都再未搜寻到他一丝一毫的踪迹。他就像是这粗厉的浓烟颗粒一般,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玉先凤对游天星说道:“小星星,你看到什么了吗?” 此刻他们四人各守一面,警惕着烟尘背后的危险,游天星的内力远不及他们三人,无法将内力覆于体表,隔绝不断进入呼吸道的尘杂。在他轻轻咳嗽了几声之后,眯着眼四下里看了看,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见他状况不佳,玉先凤便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霜啊……你的一身令世人艳羡的本领,好像并没有教给你的好儿子呢……他浑身上下,唯有一点青鳞派的武功,好像也还不算精通……” 如此想来,她只觉得很是可惜。叶霜的武功究竟如何,恐怕全天下只有她一人见过。曾经在江湖之中流传的剑神之名,只不过是一些人给他的剑法做的浅薄评价,并非他全盛时期的真本领。 在东海岛上,玉先凤有幸见识过叶霜的“无心剑意”,在那次海岛之上的小小风波之中,他百步穿杨、身不然半片血沫的神迹,至今令她耿耿于怀。 最令她失望的,莫过于天下再无剑神,也再无何人能担此重名。他蛰居东海小岛上,传说仍在中原江湖流传,但已没了新旧更替。世人并不知道剑神亡故,唯有美名传世。可她若不是亲口从游天星那里得知,恐怕怎么也不会相信他就这么窝囊死了,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小海岛上,在一间破旧的木屋里,死的时候身边无一亲朋,只有无尽的痛苦和逐渐侵袭而来的黑暗。他就这么如同流星一般坠落,沉入黑暗的深海,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是的,人终究会死,可每个人的死法都各不相同。有人晚年享拥亲子一堂的天伦之乐,在众人的怀念和感激之中死去。而有些人,则注定他们会默默无闻的死,微如沙砾,轻如尘埃,你不知道他们会在某时某刻突然死去,到了好久之后才会发觉。据游天星所说,那时他如同每个秉持学而出世的青鳞派弟子一样,远游在外,行迹遍布中原。而也就是那时,在青鳞派的暗中补给点,他得知了养父叶霜的死讯。门主梁旻亲自为他送行,施行海葬,这也是每个青鳞人的归宿。来于大海,归于大海。 游天星已经记不清在自己得知叶霜死讯之时的感受,他当时好像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感觉。他的心在下沉,正如他在些年在江湖奔波之中所得到的感受一样。唯有死寂般的平静,仿佛真就岁月静好。但是他明白,有些令人发笑的措辞,不过就是自己在掩饰自己的心伤罢了。 他或许还能记起那时的午后,跟每一个令人倍觉慵懒的寻常午后一样,他因为路遇了一小撮匪寇行凶,一番打斗之后,身上携带的青鳞镖已经用完,便去最近的帮派补给点补给,遂得知了远从东海之上传来的内部消息。 失落?悲伤?或许是源于一种难以填补的空洞,他并没有过激反应,只是觉得理所应当。 叶霜的健康每况愈下,年轻时有死无生的搏命剑术,已经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早在游天星还是童年之时,就需要医圣李光希的药贴来续一口气。一直到今天,享受全天下人仰慕的剑神,终于孤独死去了,他的短暂且又极具戏剧性的一生才落下帷幕。 游天星只感到无比遗憾,那个老大叔唯一的亲人,就是他这个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而他不能陪同他走完最后一步,这一遗憾一直萦绕于心。 有时候,游天星会无端想起养父叶霜来。那些碎片化的记忆只是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却让他失落良久。而在这生死关头,他又不禁想起叶霜来。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你一直想要记起的事情总是记不起,但或许是因为一件与之无干的小事,一段记忆就又浮现在了眼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五章 天衣无缝 游天星从如同浓烟一般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眼前依旧是一片灰烟朦胧,却没有一丝风来吹散这环绕他们的紧张焦灼的气氛。 此时的天气一反常态,既无风,也无雪,整座城池陷入阒静,静得可以听见他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张正陵通过心想:“莫不是那个魔神涂巫舍终是死了?” 一个连魔神都能杀死的人,其神秘和力量已经远超他们之前遇到的每一个高手。他隐匿于烟幕之后,像是嗜血的鬼魅,不知何时会挥刀落下,又不知何人会血溅三尺。而更令他们为之怪异的是,无论张正陵和游天星如何感知,都未发觉面具人的踪迹。他仿佛已与烟尘融为一体。 玉先凤微微蹙眉,说道:“在这种环境下跟他捉迷藏,对我们不利。可此刻却一点风都没有……真是不赢天时,天公不作美。” 石业兰斟酌一番,说道:“我或许可以收敛一部分烟尘……只是这浓烟笼罩的范围太广,恐怕收效甚微。” 闻言,玉先凤目光流转,笑盈盈说道:“对了,你的悔龙劲,好像可以通过自身高速运转的内力,形成一个吸力漩涡,或许可行。” 石业兰曾经使用过此招,还记得很久之前的章节吗?那一次正是指吴雪和兰儿闯入如梦圣地,激起的浓烟被石业兰吸附于双掌中,再凝合内力将其击出洞外一事。可那时是在一个较为封闭的山洞之内,而此刻是在一个无遮拦的广阔城墙之上。 石业兰有些错愕,苦笑道:“怎么你什么都知道?不光知道悔龙劲,也知道它的施功特性?” 玉先凤挑了挑眉梢,说道:“我已经在江湖上漂泊已久,这点小事还是知道的。” 这“悔龙劲”,算是大月国一门秘传的功法,在国内就流传甚少,更别说遥远的中原地带,石业兰愈发觉得面前这个白发女子甚为古怪,正如她的少女相貌和银白的头发给人的感觉一样。众人面对此种状况,就算是死马也得当活马医了。正当石业兰暗自提气,准备将周身内力运转之时,忽地从他们头顶上的浓烟之中窜出一道黑影,那黑影正是消失已久的面具人。 他像是鬼魅般浮现,直对着石业兰的头顶按去,众人怎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现身,是以有些措手不及。石业兰顷刻之间被他掌间涌动的内力笼罩,如同天罗地网,巨大的威压从头顶而来,像是大山一般倾轧向他们。 他们都明白,从上往下进攻,有引力相助,多有得手。而从下向上还击,却是极为艰难,原本的力量只能发挥出三四分力。加之又是在此种千钧一发之际,众人仓皇,哪来得及反手抵抗? 只见面具人睚眦欲裂,遍布血丝的眼睛极为森冷,如同魔神一般说出了象征着死亡的预言:“太迟了……” 顿时,只见浓烟一振,接着一股气浪像是海潮一般倾轧下来,他们四人顿时被裹挟其中。 只闻一声宛如震雷般的惊响,强悍的劲力顷刻间贯彻全城墙,地面开始剧烈地颤动,浓烟如同受惊的猛兽一般四处冲散。待着一切在此平息下来,只见面具人半蹲在那里,一手按着地面,周遭的厚重砖石碎裂一圈,却怎么也没找见他们四人的身影。 他的眼睛四下扫视一圈,像是并不太意外一样,淡淡道:“看来我确实有些小瞧你们了。嘛……算了。反正也没想一下子就把你们全打败。” 另一处,只见玉先凤、张正陵、石业兰、游天星四人安然无恙,只被刚才那劲力十足的意真波震得心神俱颤,缓神良久,这才平复了心绪。 游天星跪伏在地上,不断地剧烈咳嗽着,点点血沫溅落,他的内力不足以抵御近距离的意真波,是以一时心神激荡,身体难以为继。 在刚才面具人忽而从他们头顶上的浓烟之中浮现身影,将要施放意真波之时,玉先凤思路飞转。她知道这里内力最不济的便是游天星,遂一把拉着呆怔地不能动弹的游天星激掠出去,只是令游天星颇为怪异的是,在他被拉出去的一瞬间,只感觉身上有四处受力点,可玉先凤只是随手一拉而已。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此番脱离危急才愈发觉得奇怪。 而张正陵没有出手抵抗,身为正一的门人,他对少林派的意真波再了解不过,若是他想此时以“指剑”还手,激荡凌冽的剑气只会被意真波弹开,反而错伤了自己人。如此想开,他便对其他人高呼一声:“莫要还击,快速避开,跳到空中躲避意真波对地面的冲击!” 他们顺利避开此招,但面具人的手腕却在隐隐生疼。他看向石业兰,就在他将要击中他时,石业兰纵身跃起,却没有直接逃跑,而是一下子攥住他的手腕,以一记“千斤坠”直将面具人的手按在了地面上,自己巧妙地一翻身,踩着他的身子飞掠而起,待余波消弭,他才缓缓落地。 石业兰这么做,无疑让他们所受的冲击消减了三四分。若是面具人的手不是按在地上,将劲力导入了宽厚坚实的城墙,那么意真波产生的震波的范围会更广更高,就算是跳到空中,四散开来的意真波也会波及众人。 玉先凤和张正陵见此,也是惊叹不已,一个人竟然可以应变如此,可见其洞察力和反应力有多超群。石业兰艺高人胆大,不光帮助众人摆脱了威胁,还戏耍了一下面具人,只令人啼笑皆非。 面具人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留有石业兰的余力,强力拍在地面上带来的麻痛感,此刻依旧未消散,一直绵延到他心里。 他慢悠悠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发出阵阵闷响,而他经过了一番交战之后,除了身上的衣氅所有破损以外,好像并不大碍。 他喃喃自语道:“我一直以为几招就可以解决掉你们……嘛,算了……” 只见他解开了上衣,众人看着他的上半身,顿时惊愕失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六章 无数痛苦的创痂 笼罩在城头的浓烟,随着面具人一记意真波激起的震波如同惊慌失措的野兽一般四散而逃,天光重新照射在这片颓圮倾塌的城墙上。 四人一齐朝中间望去,只见面具人已经站起了身,活动了几下筋骨,发出阵阵令人悚然的脆响。你若是观察他的动作幅度,就会发觉面具人好像全身无骨,时常呈现出诡异的姿态,这些都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达到的。 他似乎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像是轻微到不易感知的微风。他怎么也没想到,此行竟然会如此不顺利,屡次路遇波折,这一次竟然同时面对四个江湖上各有千秋的高人。 “真是麻烦……”面具人喃喃道,他看了看北边,又接着道:“秦如梦……你到底在干什么,竟然让我等这么久……” 他随之冷笑了一声,淡淡道:“嘛,算了。该来总会来的,谅你也不敢欺瞒于我……现在,就好好跟他们玩玩吧……” 面具人自言自语了一阵,先是解开了手套,接着又解开了衣氅,随着他轻缓的动作,玉先凤等人俱是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有些错愕之意。 随着他丢掉衣服,顿时只听一阵金属碰撞的桄榔声,那一件黑衣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激起一片轻浮的尘烟。他未着内衬,露出了上半身,那身体曝露在了微弱的光线下,让人骇然。 那是一个饱经创伤的身体,上面密密麻麻遍布各种伤痕,割伤、挫伤的伤疤像是沟壑交错的痛苦的大地。只是这么乍见之下,便令他们胆寒,这几乎不是一个人所能经受的痛苦。 每个人能承受的痛苦终有极限,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而面具人似乎身心俱损,饱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伸手缓缓揭开面具,在众人的紧张的情绪之中,却见在他面具后面的脸庞,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张嘴。 面具后面,是另一副面具。若是苦海会有尽头,那么他为何迟迟没有寻找到他想要到达的彼岸?或许对这样的一个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之苦的人,一切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何须再想要找到一个彼岸?他早已一人成陆。 此刻玉先凤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经受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而不到,完全是因为这些创伤对他来说,不过是曾经所受的痛苦的万一而已。 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些新伤,有的是刺伤,有的是划伤。鲜血浸泡着他的身躯,剧烈的战斗每每让那些伤口再次崩裂,淋漓尽染。而他竟浑然不觉,只好像是蝼蚁撕咬一般。 这些骇人的伤痕,若是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只怕早已经倒地毙命,可他竟然带着重伤连番战斗而不疲,岂是常人所能及?或许,这些痛苦对他来说不过是皮毛,肉体的痛苦只会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这些要远轻于他精神上的痛苦。 永无止境的苦海,不断增加的新伤疤,不断积累的痛苦,让这大海深不见底,广不可测。 玉先凤他们本以为这次会看清这个神秘莫测的人是谁,却不曾想在他的面具后面是紧紧缠绕的绷带。那一双看不出什么情感的眼睛,熊熊燃烧着地狱的烈火。 玉先凤额角的冷汗悄然滑落,这样一幅场景,只教她如临大敌。她沉着声说道:“他身上带着负重物,身形便神出鬼没,此番他卸去重负,只怕要远超之前……” 众人也不禁蹙起眉头,警惕地戒备着那面具人。 石业兰说道:“这人……难道真是不死之身?” 没人能明确回答他,他们都心中起疑,也不禁对他的身世更加感到狐疑。 面具人现在已经没了面具,虽然没有露出真面目,但以这种方式去面对世人,还是令他有些不习惯。他知道,自己的脸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可是他已经无须任何身份。他只是一个重新踏上旅途的幽魂,一个心如死灰、并且随时准备为他的信念而死的殉道者。或许他已经饱经沧桑,但心里的火却还没有熄灭。只要没熄灭,那就该让它再次熊熊燃烧! “真是麻烦……”他淡淡道,手按在了肩膀上,脖子左右扭动着,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久都没这么轻松过了,哼……还真是让人有些怀念……” 他的目光忽而转向他们四人,双眸激射出来的阴冷杀意,已经如同滔天的烈火! “你们确实令人有些意外……不过我对一切意外,都不感到意外。”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玉先凤四人的心跳随着他的动作而剧烈颤动。他们四处张望着,却迟迟未发觉面具人的身影。 “他……他去哪了?”游天星不禁吞了一口唾沫,他的口腔还有喉咙都有些干涩。 这时候,玉先凤忽地惊呼一声,“小心,他在头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道迅捷的黑影如同流星一般从天而降,身披着透过乌云的光芒,璀璨耀眼。四人分别朝四处快速躲开,面具人沉重地坠地,坚实厚重的城墙顿时崩裂出蜘蛛网般错杂的裂纹,掀起了股股劲波。 转眼间,他又忽地朝他们四人之中的游天星扑去。游天星叫苦不迭,自己这个最弱的,毫无疑问会成为任何一个敌人的首要目标。 而他已经来不及躲闪,面具人此刻就像是一只横冲直撞的疯牛,周身带着一股劲浪,直冲向游天星,转眼便将要到了他跟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玉先凤眉眼一沉,掠过一道阴寒之气,她奋力一甩手,便见几道白光闪动,几声尖锐的破风声呼哨间,正好预判到了面具人欺近游天星身前的位置。 与此同时,张正陵已经到了游天星的身后,一把拉过他,便像是飞叶一般落在了几丈开外。 面具人微微睁大了双眼,那几道白光,正是玉先凤深藏已久的暗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七章 星火意真波!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游天星只有惊无险地被张正陵解救。玉先凤放出的暗器已经到了面具人跟前,她可没想过仅凭着暗器就可以杀伤到他,只要暂缓他的脚步就可。他不出所料地再次动用了意真波,一道气浪掀起,那几枚十字星顿时在空中失去了方向,四下里激散开来。 可这还未结束,他们三人只是凭借着眼神交流,便完成了防守到反击的角色转变。只见石业兰早在张正陵扑过去解救游天星之际,便随着冲出,跳到了面具人的头上,他明白,想要避开意真的震波,唯有到他施术者的头上。他一掌按下,可面具人只双眼怒睁,冷不丁地笑了一声,便见他像是风卷残云一般拖曳着残影,灵巧地落在了几步开外。 这正是兰若生灵步!与此同时,一道高度集中的气箭划破了空气,接着便又是几道气箭飞来,面具人凭靠兰若生灵步的轻功,成功躲开了石业兰的突然袭击,接着反手便竖起一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只见凝聚内力,骤然发出了几道穿刺型意真波。 石业兰在城头上横向奔跑,身子轻健如燕,只见他周身飞转之间,已然避开了这几道凌厉的穿刺气箭。 面具人冷笑一声,忽而同时抬起双掌,对着他们四人,森然道:“就这样结束吧……这场游戏已经没意思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脚下的地面忽而发出一阵“咯啦啦”的声响,顿时崩裂出了道道错杂交互的裂纹,碎石四下激散而起,整面城墙都开始剧烈颤动。 玉先凤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如同炽热的烈火,直把周遭的空气也点燃。混杂着杂志的空气,顿时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已然到了爆炸极限。 面具人不断用内力强行压制着灼热空气,动荡的空气顷刻间燃起星星点点的烈火,璀璨夺目。 这一次的意真波,已经远超过之前任何一次的威力! 玉先凤惊愕地盯着此场景,灼烧的烈火映照在他们脸上,就算远离面具人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阵阵灼热的气浪,刺痛了他们的皮肤。 张正陵惊诧道:“他的意真波,恐怕已经远超了其他修行者,唯有开创它的星妙大师才可匹敌!” 可是星妙大师早已经闭不出世,在少林洞天福地的深处在闭关修炼,此刻还有何人能与之抗衡?事已至此,他们不战且惧了。 玉先凤沉着眉眼,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这一招的范围会极大,若是让流火四窜,只怕必会波及到我们身上……该怎么办呢……”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好方法,可以对抗这样的招数,大范围攻击向来不是她这样一个天工阁刺客的强项。 那烈火如同明星,在面具人周遭闪耀着,他阴寒的双眸中的狂热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森然道:“差不多了……这一次,看你们躲到哪去!” 他们根本无处可躲。打败敌人最好的办法不一定要一对一死斗,只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破坏掉,那么敌人恐怕也被破坏掉了,这实在是一件简单明了的好办法。 在他内力倾泻之间,周遭的空气也被点燃,像是璀璨星火,照耀着晦暗暧昧的大地,那巨大的威压,已经让人喘不过来气。 只听一声闷响,他们眼前的世界忽而变得透亮,亮的几乎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面具人强压的内力忽而像是潮水一般涌出,连带着流火四溅开来,股股气浪像是烈火漩涡,击垮了途径的一切腐朽之物! “燃烧吧!”面具人一声厉喝,他周身的烈火顿时四散而去,而他宛若一个烈火之中的殉道者,满身狂热意气,直冲云霄。 “意如汪洋,心若烈火,侵吞这世上的一切!现在就向这个世界证明!” 这才是他此刻的心意,也是唯一的真心实意。 游天星被那星火意真波爆发时的巨响和强光恍得心神荡漾,灵魂像是直接被震出了体外,意识一下子就模糊不清了。根本无暇思考。根本无暇顾及。 在他意识尚存之际,唯有眼前玉先凤朦胧的白色背影,耳边残存着她惊惶地呼和声,还有隐隐的兽鸣…… 直到这一切结束,游天星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出神状态,他神情茫然地看着天空,可是只有耀眼的白光,耳边嗡嗡作响,只能听到自己时断时续的微弱的呼吸声。一切都似乎被融化,就连他的意识也开始黏着不堪,像是云丝一般被拉扯得很长很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游天星这才缓缓回过神,眼前浮现了张正陵和石业兰紧张焦急的脸,他们看到游天星再次睁开了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随之相视苦笑了两下。 石业兰将游天星扶坐起,张正陵凝气于掌,在他的身上点了几处穴位,暂且封闭了他狂乱的内息,接着一掌只推他后脊,直到大椎穴。如此反复循环了几次,游天星感觉心中一阵恶心,顿时吐出了一口淤血,如此一来,他的意识这才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茫然地看着张正陵和石业兰,眼前的事物还是模糊不清,但是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他嗫嚅了几下嘴巴,只是说的什么自己都听不见。 游天星唯独没见到玉先凤,在那之前,她的背影阻挡在他面前,像是一个纯白无暇的神女。只是这微若兰芷的纯白神女,是不是已经被爆炸激散的烈火所焚噬? 他嘶哑着嗓子,说出来的话语却连他自己都听不懂。那一瞬间,他才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石业兰蹙眉道:“正陵真人,他这有大碍吗?” 张正陵幽幽叹了口气,看了石业兰一眼,说道:“他没事,只是被这爆炸产生的震波影响了意识,身体却还算完好无损……这一切多亏了玉阁主啊……” 游天星睁大了双眼,神情痛苦,艰难地说道:“她……玉阁主怎么样了?我怎么没见到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八章 保护或被保护的一方 耀眼的白光,遥远的声音,还有不断下沉的世界……游天星仿佛灵魂出窍,意识随着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而混沌,那一瞬间,五感好似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所剥夺,自己只剩下一点弥留的残思和一具无法自持的身躯。 在面具人施放出“星火意真波”的一瞬间,空气的温度骤然上升,到了一个令万物焚烧的界点;起初在他周身形成的星星点点的火星,随着冲击而出震荡波熊熊燃烧起来,拖曳着火龙般的身躯四下倾泻而去。 游天星的头发还有衣服在那灼热的空气之中灼烧少许,鼻子间隐隐有些角质蛋白和衣料纤维烧焦的味道。他的身子轻飘飘的,像是一片落叶,又像是一颗根茎腐烂的树木,时间让残次不堪的事物腐朽,仿佛剥离了他的魂灵,而他亦是腐朽之物的一员。丧失了知觉只靠一点残存的意识来辨别眼前的事物,却唯有一片空白,耀眼的白光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恐慌趁机而入。 在这片一切事物都将化为虚无的朦胧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义无反顾冲身上前的白色身影。她白色的头发迎风飞舞,身子像是璞玉一般闪耀着纯白无暇的光。她站在游天星的身前,微微侧首回望着他,眼神有着一丝决绝的沉静。 ……后来怎么样了? 在爆炸的冲击波蔓延过来之时,张正陵一把拉过呆滞的游天星,协同石业兰的内力保护,三人一同惊惶地朝城南奔袭出小一里地。到了这里,爆炸的余波依旧荡漾着,放眼望去,却令他们见到了极为惊骇的一幕。自临江城的北城墙,到他们之间的大概方圆半里的范围内,房屋尽数颓圮崩塌,流火引发了大面积的火灾,整个北城宛若一片肆虐的业火地狱。 灼热的气浪扑打着他们的脸,石业兰伫立在高塔之上,心思重重地张望着那边的情形,烈火在眼中腾起。 在他们逃离爆炸范围之内之时,游天星被火焰冲击波波及,头发还有衣服顿时燃烧了起来,张正陵眼疾手快,一把扯去他的罩衣,手指间凝结了一股内力,在他垂散的头发上一捋,火苗顿时跑到了他的指尖,但见他双指一弹,一道气剑带着流火飞射出去。只令人可惜的是,他那两撇挺有味道的小胡子也被火燎了。所幸他们逃得及时,否则游天星恐怕就不光是失去他钟爱的小胡子这么简单了。 石业兰长长叹了口气,翻身回到了塔楼内,看着地上的游天星;他的双眼微眯着,黯淡无神;嘴巴一张一合,像是一条断水的鱼。 “正陵真人,他如何了?”石业兰沉声问道。 张正陵吐出一口气,说道:“他没有什么皮外伤,只是爆炸的冲击波震颤了心脉,导致他短暂的魂飞神离……” 在二人协同给他御气推背之后,游天星忽地从口鼻之中呛出一口乌黑的淤血,随之像个得救的溺水者一般长长吐出一口气,神思这才悠悠转醒。 游天星呆怔地看着二人,嘴巴蠕动了两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三人就这么沉默了片刻,游天星这才接上一口活气,嗄声道:“她……她……玉阁主怎么样了?” 在他清醒之前,脑海里定格的画面唯有玉先凤只身上前,浑身散发着宛若神女的辉光,义无反顾地被那星火意真波吞噬…… 明明是死里逃生,可张正陵和石业兰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两个走南闯北的中年大叔,最后却是教一个看着娇滴滴的姑娘给救了。 对于游天星的疑问,他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愁眉苦脸地沉默着,像是垂头丧气的猎犬。 见状,游天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重新闭上眼睛,眼球快速地转动着,终是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喟叹。 玉先凤对游天星来说,或许一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该怎么说呢,在他还是个孩童之时,曾在青鳞岛上见过玉先凤一面,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交集。但她似乎和叶霜的关系极好,二人一见如故,在他们俩的濡染下,游天星也对自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游天星小的时候,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的老爹终于找到了知心人,可以结束悲苦的中年老男人和小儿子的独居生活。可终究天不遂人愿,他们似乎总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一直到叶霜死去,他们之间未上演的故事骤然画下句点,像是一个留予读者想象空间的小说一般戛然而止。 斯人已去,记忆仍在。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逝去的人,那么他的故事就将继续,以另一种形式。 可如今玉先凤似乎也将随着叶霜一同离去,一段故事点到为止,只有在生者的潮汐岛般的记忆之中,才能重新在这漆黑的海面彰显他们的风采。 石业兰来到中原之后,便从坊间的流言之中听闻过玉先凤的逸事,因巧合终得见面,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只觉得她怎么都异于常人。如今她奋不顾身投入火场,只令人唏嘘。 张正陵自不必说,他从小在正一山门偶遇玉先凤之后,便是一见倾心,但身为修道之人,终是只能把这儿女情长全都埋在心里。如今,他茫然看着冲天的烈火,顿时迷了心神,怅惘不已,倏忽之间又像是从前那个初见玉先凤的小道长一般失了心念。 从少年到青年,张正陵一直为有一天能跟玉先凤站在一起而努力着。他曾经像每个有英雄情结的少年人一样,幻想着终有一天可以在她深陷重围之时保护她,退百家之敌,立不世之功,在武林之巅笑傲群雄…… 可到头来……还是被保护了啊…… 在那时,所有人都被面具人那宛若汪洋一般的力量而震撼之时,玉先凤忽地将他们俩推开。他们都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若是他们同时逃跑,只会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火浪吞噬,所以她让他们先带昏死的游天星逃出去,自己来全力为他们缓冲下这一击。 张正陵握紧了双拳,一丝酸涩之意弥漫心头。 只这时,一直观察着局势的石业兰突然开口道:“不对……那是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五十九章 茧 张正陵的心里藏着说不出的情感,玉先凤对他来说一直是个独特的存在。他身为一个修道之人,是注定不可能动生凡念的。他的愿望,或许就那么小。可以有一天与她并肩站在江湖上,就像从前他在魔教潜伏的时候一样,她笑盈盈地踮起脚尖,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继续为正道努力并且赞许他成长了。 她那时的笑靥依旧在他脑海里,每当他对这个愈发疯狂的江湖感到迷惘之时,便会像灯塔一般引导着他这条迷航的小船回到港湾。 有时候,他会试问自己:“你变老了吗?” 还没有,他的脸确实比少年时成熟了不少,但他还年轻,正值一个人的鼎盛之年,可他总是感觉自己已经开始逐渐衰老。他的心开始衰老,身为一个并不愤世嫉俗的年轻人,竟然也有些看不清这个由老前辈们缔造的江湖了。所以他时常感到困惑,困惑让他思考,思考让他更困惑。他追寻的“道”,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一个人在这个愈发疯狂的江湖,还能分辨出来虚实,找到被污泥包裹的自我吗?师傅说,修道即是修心。是不是只要心强大了,道义自来呢?张正陵便是带着这样的困惑,开始了他漫漫修行路。 他相信,真理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那时候他将明白什么是道。他漫无止境的苦修,究竟是为了求道,还是为了逃避呢?逃避江湖,抑或像个曾经懦弱的小男孩一样逃避险恶? 他不明白。就这样,带着愈发沉重的困惑到了中年。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改头换面,成了正一五侠,成了武林中的翘楚,这样他就可以逃避一个无名小辈的怯懦。 可虚假的名号并不能让一个人强大起来,唯有一颗坚忍又柔软的心,才能让人更加强大。 如今面对着受难的玉先凤,张正陵只感到心中火起,怒发冲冠,双拳紧紧攥着。 玉先凤被火浪吞噬的画面,还在他眼前不断闪现,正如骨子里的怯懦无法被一时的自负掩盖。她成了张正陵一块无法抹去的心病,他无缘由的怯懦,他欺瞒自己的理由。 “你们快走!”那时玉先凤对张正陵和石业兰说道。 张正陵只感觉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把他当小孩,可他已年至中年,不再是那个被她拉着手便神魂颠倒的小道长。 “我们一起发力,定能抵挡得下他这一招!” 玉先凤目光看着面具人,眼睛里闪动着火焰,断然道:“不可。小正子,你忘了对敌之时,须小心谨慎观察对方的招式特点了吗?” 张正陵一怔,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玉先凤面露微笑,像是一个大姐姐嘲笑小孩子的戏言一般。这种笑容直让张正陵窘迫。 “明明已经是个大叔了,为什么还像当时的小孩子一样?”玉先凤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且细瞧,在他的招数间有什么玄机?” 张正陵微微一怔,却怎么也没发觉到面具人招式里暗藏的要领。 “真是个小傻瓜……”玉先凤苦恼地叹了口气。随后,她忽然说道:“那个小子是剑神之子,你帮我照顾好他。以他的内力,恐怕不足以抵御冲击……你该知道怎么做的……” 就在此时,一声惊响轰然冲天,随之那燃着流火的劲浪向四面八方冲击过去。玉先凤一咬牙,抬起双掌,分别在张正陵和石业兰身上轻轻一拍,这一掌用力不大,却好似有一阵风一般推着他们走。 最后的一幕,便是那冲涌而来的火浪,还有玉先凤决绝的侧脸。张正陵一咬牙,时值紧要关头,他拉起呆怔住的游天星,跟石业兰朝城南疾速掠去。 他能感知到,背后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替他们当下了三四成冲击力。石业兰后又凛空翻身,抬起双掌,一股劲流轰然而出。与那冲击波对抗间,他借着这股反作用力,提携着张正陵,三人一同飞射了出去,成功冲出了火海。此番得救,正是玉先凤舍身庇佑。如若不然,只怕他们在逃到半路间,便被那烈火食骨吐灰。 张正陵一时怒气上涌,正在他心灰意冷想要去搏命之时,却忽闻石业兰诧异地说了一句:“那……那是什么?” 张正陵循声望去,却见北城墙已经坍塌倾倒,周围是明艳的烈火。在那火场中间的碎石堆里,有一处区域不似他处那般平坦。仔细观察下来,只见那堆碎石正在微微颤动着,纷纷抖落剥离下来,却见一颗白色的“物体”。因距离过远,他们未看清那白色蛋形的物体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钟,张正陵忽而睁大了惊疑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从那白色物体之中走出的人。 不是玉先凤又会是谁? 在星火意真波释放过后,面具人也快要到了穷途末路。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忽地吐出一口血,濡染了他下巴上的绷带。 “嘛……看来,施放这一招意真波的变招,还是有些风险……差一点就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了……” 面具人喃喃自语道,他看着自己的手心中的焦黑灼痕,只淡淡地冷笑了一声,森然道:“嘛……算了,就当做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吧……” 正当他要转身离去之时,忽闻背后隐约传来一阵突兀的声音,他猛然回过头,不由得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背后的石堆里,忽然抖露出一个白色的物体。那个物体丝丝缠绕,像是蝴蝶的茧。在那茧上,有着黑色的烧焦的痕迹,一阵颤动之后,忽地“咯啦咯啦”的从中裂开一道缝隙,顿时一阵“滋滋啦啦”的焦烟腾起,从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来。 面具人双眼盯着那人,一个本该被火海吞噬的人,玉先凤! 她轻声咳嗽了几下,从中摇摇晃晃地走出,双眼毫不相让地冷视着默然的面具人。 面具人看着那“白茧”,眼睑间挤出丝丝森寒,喃喃道:“这就是……你从前得到的那种力量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章 茧(其二) 面具人惊诧地看着从那白色的茧里破壳而出的人,正是玉先凤。她显得有些委顿,气吁娇呼,垂散的白发遮掩着一半的脸庞,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却潜藏着几分神秘。 他微微眯起眼睛,将视线集中在她的阴冷的眸子上。那一双眼睛好像一切都无法包容,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无不是映射在她眼睛里一个浅淡到随时可以无视的幻影。 面具人冷冷一笑,说道:“这就是从前你在这里得到的力量吗……” 回想之前,在面具人和玉先凤双掌相拚之时,未感觉到多么强劲的如同其他高手一样的外推内力。她的内力仿佛一个沼泽,吸附着他的内力,从而达到压制效果。只是在二人对掌间,面具人全身的经脉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锁,让他无法施展身手。 刨除这些,单看玉先凤防御面具人的星火意真波的方式,一颗化茧成蝶般的白丝蚕茧,这些都远非人力可为。那么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最令面具人惊奇的是,这蚕丝般结成的茧,竟然没被烈火焚烧,只在表面留下了片片焦黑的痕迹。他想到了极北地区的一种雪蚕,其丝极韧,锋可断刀剑。 可他随后就又否定了。因为那种蚕的最终形态,乃是幻海花蝶。这种蝴蝶致幻性极强,但畏高温,是被他自身的星火意真波所克制的。而且,眼前的一切又不像是幻术…… 面具人想起从前大小姐的话,这神奇美妙的世界,还有很多未知人们没有发现。他深以为然。 玉先凤轻声咳嗽着,说道:“莫非你也想得到这种力量?” 面具人冷冷淡淡地笑了两声,悠然道:“或许吧……看来现在唯一知道那力量究竟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的,恐怕只有玉阁主你了……” 他确实有些意外,没想到唯一的知情人会在这里出现。在很久以前,他就曾经来过此地,可当年他的计划中没有料到不可控的人为因素。一个计划再完美,都会因为人心的变化而造成不可预料的结果。这么一来,又是很多年,一直到今天,他才再次有了关于那狐仙教派守护的秘密的情报。 作为曾经潜入过狐仙教派宝库的玉先凤,已经隐隐发觉到了,当年那一股钻进她身体里的白霞,就是让她不老不死的缘由。但是她并不想透露,在那棺材里面,还有三股未知的力量存在。原本那棺材里有五色烟霞,白色附着到了玉先凤的身上,而那赤红色的烟霞在当年那个狐仙教派的小教主身上。在那小教主死后,那股力量又跑到了何人的身上? 这些都成了历史的谜团。面具人想要了解的,正是那些未知力量之谜,而玉先凤是最靠近那谜底的人。 玉先凤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种力量交给你这样的危险分子,只会让这个世界陷入更深的苦难之中……” 面具人冷冷道:“是嘛……嗬,我本身对那种力量不感兴趣,我无须外物加持就已经很强。” 他目露森然凶光,凛然道:“身为一个可以感知万物的人,无论天地何其广阔神秘,都能靠自己的意志来探索。” 玉先凤有些诧异,说道:“哦?那你为何执着于那种力量?” 面具人只沉默着,四周的火光在他身上闪烁跳动,却穿透不了他身上那种根深蒂固的阴影,显得极为幽深。 他究竟为何执着于本身并不需要的力量?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如果他告知世界,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尽管他在见到玉先凤的力量之前也有些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可是这世界上,仍然有许多人们不解的迷题--已经出现的,隐隐被人们发觉的,还未发觉的迷题。甚至是那包含了一切事物秘密的时间,无穷无尽的黑暗宇宙,甚至是细化到每个人心中的秘密、万事万物的存在之因,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人们看不到的规律,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那种存在,究竟是什么力量使然? 面具人并不信奉神祇,但是在这条长河的源头,抑或是终结,都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存在的?他因为痛苦而去仰望星空,又因为仰望这些谜团而苦恼更深。他时常发了疯一般问自己,又或者去问早已经不存在的大小姐,那种人们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像是死神一般笼罩在人们头顶的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们会以这样独特的方式存在?又为什么让人产生了感情,让他深深眷恋着她,就像是眷恋每一条河流的游鱼,每一口赖以生存的氧气? 他不知道,所以感到困惑。但是玉先凤的存在,让他第一次以这样直观的方式见到了那种力量的存在。这让他心中的火焰再次升起,并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那一切“未知宇宙之核”一小步。 他为何执着于那种力量?他不单单只是执着于单一的力量,而是一切事物的“统一”,万事万物存在的力量。他深信只要沿着这条线索前进,便可以触摸到根源,领会到其中奥秘。 面具人只是淡淡道:“也许是因为我突发奇想……也许是其他一些缘故……身为一个知情人,玉阁主,你难道就不对它们感兴趣吗?” 玉先凤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但我知道有些追寻注定是徒劳无功……” 面具人说道:“是嘛……算了。多说无益,想你也对这力量知之甚少。” 他看了看四周,火焰这时候已经消减了几分。这北城,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一时风霜,一时烈火,早已经饱经沧桑,正如这痛苦的大地,正如每个人心中的隐痛一样。 面具人等了秦如梦很久,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会带着火佛舍利,来与她交换。可是她到现在还未到来。她究竟在干什么?面具人心想,她可不是一个会迟到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一章 秦如梦的私心 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面具人会在此次行动前,前往少林夺得火佛舍利,并在此与她进行公平交易。他早已经发觉了朝廷的动向。不光是他,就连朝廷内部也有对狐仙宝库感兴趣的人存在。他们觊觎之心不死,这些都在面具人意料之中,所以他必须提前行动。但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不能亲自出面来与朝廷的人打交道,只有秦如梦是个最合适的人选。于是他们之间有了前面文章所述的交易。 他不知道秦如梦为何需要少林九法宝之一的火佛舍利,但作为公平交易的筹码,面具人很愿意亲自上一次少林为她取来。他特意选在少林举行法会的夜晚开始行动。而此行也较为顺利,那晚他真正面对的强敌只有十八罗汉。 只是令他颇为感慨的是,如今的十八罗汉,比他青年时交手的十八罗汉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在不断进步的缘故,可后来仔细一想却发觉并非如此。在和十八罗汉交手的机会,面具人发现,他们全无斗志,面对自己这个未知的强敌,他们很快就曝露了内心的恐惧和怠惰。 于是他不由得感慨:“如今的十八罗汉不光没有当年十八罗汉的风姿,简直比小流氓也不如。” 夺取火佛舍利并没花费他太多的时间,而他以惯有的嬉闹习惯,以少林派等一众武林派别的功法对付他们,这增加了他身世的迷惑性,更令十八罗汉畏惧,直揣测他是不是少林派哪个曾经叛变的老师傅。 面具人怀揣着渴望,他渴望像从前那样独自对抗一下十八罗汉阵法,可他们十八个人一齐发力,也不及他一半的内力,更别提什么大阵章法,连恢复内力的排星天象术也没有逼他使用出来。 面具人带着失望离开了少林,这种心情就跟之前在他杀害折瑶峒的独孤凡烨的时候一样,他的北海溟鸣掌,还不如他这个冒牌货领悟的深厚。这一功法厉害之处就在于它不像其他功法一样以绝对压倒性的力量碾压敌人,而是靠一种巧劲来封闭敌人的经脉,让充盈闭塞的内力破坏掉皮下组织,从而让人体内的毛细血管网破裂,在体表形成大面积的星状深紫色纹痕。此功法实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奇招。折瑶峒是以成名。 所以当少林派出协助调查的持国天王和增长天王去往北地折瑶峒之时,误以为是折瑶峒内部叛徒所害,就连独孤凡圣也以为是内部出了逆徒,遂下令封锁全峒,上下彻查。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肇事者早已经大摇大摆离开,跑到了临江城。 没有人知道面具人如此作为的动机是什么,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正如这变幻莫测的江湖,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件没人能预料到。但他明白,这个江湖的刹那之间,有人在上演喜剧,更有人沉沦在悲剧之中无法自拔。 看不到的,并不代表不存在。面具人从来不自欺欺人。他向来遵从自己的本心,但从不以自己的心来认知、塑造这个世界。 实际上,他对很多事物都不太感兴趣,正如他不太想知道秦如梦要火佛舍利有何目的一样。 这个少林的法宝,据说内含少林派得道高僧火佛的毕生功力精华,得之可以提升内力修为,属于至刚至阳之物。 面具人心想:“莫不是秦如梦想要提升修为?” 可他转而打消了此念头。秦如梦的身世他有些了解,正如他非常了解吴雪一样。那她执着于火佛舍利,究竟是为何缘故? 这件事,恐怕就只有秦如梦和一个受牵连的倒霉蛋吴雪知道。秦如梦是至阴至寒性体质,本身就患有隐疾,饱受寒毒之苦,这一点吴雪深有体会。但因为一些缘故,导致了她寒毒加剧,牵连着吴雪经常跟着死去活来。为了克制体内愈发不受控的寒毒,秦如梦把目光投向了少林的火佛舍利。 她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没有用,但穷途末路的她,唯有一试。所以一个计划便完成了,吴雪也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员。 因为……她总是有那么点私心的。她又想起了那口棺材。那棺材是朝廷的密探从狐仙教派的宝库里盗掘出来的,而那口棺材里面藏的,正是从前钻进玉先凤体内的白霞和其他四种烟霞。 秦如梦跟面具人交换过情报,知道朝廷的人会分为两批。第一批盗掘狐仙宝库的已经被她控制住,另一批会跟着玉舞焉剿匪一行来到此地。 那口棺材,此刻就放在吴雪他们一行人此前租借的院落里面。她知道,那口棺材已经被吴雪打开了,她正希望如此。 读者诸君可还记得一个细节,在几十年前玉先凤和狐仙小教主一同打开那口棺材的时候,他们二人分别被一道烟霞钻进体内一事? 说来也巧,秦如梦原本只是按照原计划帮面具人从朝廷密探手里夺得这口神秘棺材,从而来交换火佛舍利。可不曾想出现了一个意外。秦如梦看着那棺材,好奇心愈甚,于是贸然打开。而那五道烟霞中的冰蓝色烟霞,没有预料地钻进了秦如梦体内。 正因为此,秦如梦体内的寒毒愈发严重。她能感受到一种异于本体的力量存在。这种力量跟玉先凤所得到的不老不死的力量不同。这力量极度阴寒,像是万年玄冰,浸染着她的身躯。 于是秦如梦结合玉先凤的情况,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五道颜色各异的烟霞,代表了五种不同的力量,它们会根据宿主的体质,来自行选择主人。而这口棺材,大概就是从前哪个狐仙教派的前辈所制,用来供这五种“力量”寄宿其中。 这种力量究竟是什么呢?秦如梦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绝对不像她对仙儿娘娘说的那样,是在利用吴雪。吴雪确实帮到了她不少,但是这也是秦如梦的私心所在。 她还不确定那冰蓝色烟霞究竟会给宿主到来什么力量,但她抛弃了会给宿主带来副作用的问题,在那院落里面留下了幻术阵界,引诱吴雪擅自打开了那口棺材。 剩下的,还有一个黑色和青色的烟霞,秦如梦心想着吴雪。 你总该能找到一个符合你体质的力量吧,没有自信的小笨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二章 秦如梦的私心(其二) 对于那些特殊的“力量”形式--它们基本上是呈现出烟雾状的流体存在,秦如梦所认识的唯有玉先凤得到那种力量之后的变化。曾经她一度怀疑那些力量是不是如面具人所说那样的存在,但他却像是执着的信徒,坚信着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种形式独特的“力量”。 在自身接触到那封印着神秘力量的棺材之时,秦如梦这才深信不疑。她惊骇于这表象世界背后的秘密,而自己也有幸见证了这奇迹世界的神秘一角。 但她还不确定自己得到的那种冰蓝色烟霞有何效用,只是它的到来加剧了她体内跗骨之疽的寒毒。可她还是有一点侥幸心理。现在,五道颜色各异,代表着不同力量的烟霞,已经有三个找到了宿主,还剩下一黑一青的烟霞在那口棺材里。她希望吴雪也可以从中获益。 秦如梦在吴雪租借的院子里,布结了幻术阵法,借此引诱步入其中的吴雪打开棺材封印,释放出它们。而它也正如一个潘多拉魔盒,吴雪打开之后并认知到了无数种的可能性,表象的,隐晦的。 一切准备妥当,在这里的风波开始之前,秦如梦站在院子里,心想着吴雪到来时的落寞身影。那些曾经充满了鲜活气息的灰尘桌椅、树木荒草,都将成为时间的指引,她的自责,她无可奈何的悲哀。这一次,还得需要你来打开这个秘密了。 她怔怔地自言自语道:“已经准备妥当了……你就快到来了。” 冷风从秦如梦耳畔拂过,带来远处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停下脚步,没有急着跟面具人汇合,转而来到了一个众人都很熟悉的地方。群仙林。 此时天色昏暗,群仙林里却犹如鬼影重重一般,燃着零星的烛火,曾经的浮华与繁盛此刻都沉浸在一种人去楼空的落寞之中。 只是在这落寞之中,有个人似乎还在等她。秦如梦走了过去。那人微微侧过脸,见是秦如梦,不禁一笑,清风掀起纱帘,外面昏暗的天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秦如梦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仙儿姐姐还未离开?” 仙儿娘娘这时候却不像是之前那一副旖旎娇媚之色,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衣装,满头乌发也盘了起来。她像是个公子哥一般,打着一柄折扇,轻笑道:“你还在这里,我可不敢就这么一走了之。” 秦如梦微微苦笑一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里,显得很疲倦。 仙儿娘娘回过身,看着秦如梦的眼光极尽柔和,轻声道:“那边如何了?你还能把控局势吗?” 秦如梦苦笑道:“不光是他,还有玉先凤、张正陵也来了。哦对了,还有少林的广目天和多闻天也来了……” 仙儿娘娘闻言戏谑一笑,唰地将手中的扇子一合,在掌心里拍了拍,悠然走到她身边,说道:“不过这两位天王好像惹上了不小的麻烦,暂时还抽不开身一齐去对付他……” 秦如梦抬起眼,疑问道:“是姐姐拖延了他们吗?” 仙儿娘娘咯咯一笑,说道:“我自然是不好出手的,但是这小小城池里,可谓是藏龙卧虎。一些早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高手,此刻倒是成了我助力不小的帮手。” 秦如梦有些诧异,失笑着看着仙儿娘娘,她总是显得气定神闲,而且总能挖掘到很多了不得的人物相助。 “是谁拖延了少林的天王?”秦如梦问道。 仙儿娘娘悠然一笑,说道:“是一个早已经该消失的人。” 她只点到为止,却不想对精疲力尽的秦如梦透露太多。因为她在了解不过眼前这个姑娘了,一根筋,死脑筋,总是喜欢把风险往自己身上担,却不愿意把重担分一点给关心她的人。 秦如梦只诧异地看着仙儿娘娘,轻轻一笑,却没有过问,因为此刻的她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到每一处脉络,一直牵连到她的神经,从内到外都盛满了难言的辛劳。 她是一只会把自己累死的辛劳的小蜜蜂。或许心理压力和身体压力都达到了顶端,快要将她压垮。但她总是认为这只不过是寒毒浸体的缘故。 仙儿娘娘在她身后,给她轻轻地按摩着脑袋,说道:“你何不好好地休息一下?” 秦如梦在她双手充满了魔力般的抚摸下昏昏欲睡,几近就此睡去。可是她忽而以坚韧的意志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狡黠,说道:“仙儿姐姐你再给我施什么媚术?我睡着了,你有什么好处?” 仙儿娘娘噗呲一笑,嗔怪似的一撒手,忿忿道:“瞧你,姐姐只不过是为你着想,你又开始耍心眼了么?” 仙儿娘娘暗中用了一种神香,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满溢出丝丝幽香,可以舒缓神经。在她的放松下,秦如梦顿时感觉自己放松了很多。 她娇笑着,转而说道:“仙儿姐姐下一步有何打算?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吗?其他姐妹们呢?” 仙儿娘娘笑道:“我已经让她们先回谷内了。我嘛……我一直在等你。” 秦如梦有些错愕,说道:“等我?” 仙儿娘娘点点头,说道:“我等我的好妹妹一起跟姐姐回幽兰谷呢……” 秦如梦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好久没回去过幽兰谷了……” 仙儿娘娘眉眼微垂,说道:“你随时可以回去的。” 秦如梦神色黯然,涩声道:“现在还不行……” 仙儿娘娘目中黠光闪动,说道:“因为他?” 秦如梦若有若无地轻喟一声,幽幽说道:“他很快就能和……和他日思夜想的人相见了……不需要我了……” 仙儿娘娘目光垂怜,若不是眼前这个姑娘跟她极为熟悉,她几乎就要认为她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秦如梦转而一笑,说道:“我可不是因为他,我需要少林的火佛舍利,这是压制我体内寒毒的唯一办法,他也只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可是,这话在仙儿娘娘听来,却没有什么信服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一些秘闻 秦如梦为仙儿娘娘暧昧不明的话而浮想联翩,她口中那个本该消失的人,究竟是谁?现在,她深深发觉到了单一视角描述的局限性。就像是一篇主要描写人物的小说,单一的主角和锁定的视角直教笔者挥展不开,无法全方位完美的表现出一个故事的完整性。如果是一本倚靠心理活动的线索来转换视角的小说呢?正如这篇笔者想要表达的但能力未及的小说,它就像是一团墨点,只有落在清水里才能晕散开美丽的形状,而笔者在竭尽全力不教它像是一个书者的失误而导致墨点滴落在他苦心经营的承载着他精神寄托的纸笺上。 可是她明白,如果仙儿娘娘不想说的话,没人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就算是秦如梦也不行。 秦如梦像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以祈求的目光看着仙儿娘娘,结果她只是决然道:“你跟我回去,谷主她也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上次信中还说甚是想念妹妹你呢!” 秦如梦也倔强了起来,扬起令人无法苛责的素面,说道:“我不干。” 仙儿娘娘有些懊恼,只恨恨地蜷曲手指,在她脑袋上来了一记板栗,秦如梦娇笑着抱头躲避。 “说不算你了,是吧?” 秦如梦娇笑道:“我会回幽兰谷拜访大家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仙儿娘娘说道:“那是什么时候?” 秦如梦思忖一下,转而竖起一根手指,笑道:“在这一切忙完之后!” 仙儿娘娘已经明白了,她之所以这么说,就差不多是遥遥无期的意思。她不禁浅浅一叹,说道:“你的身体状况禁不起你这么折腾。火佛舍利我可以帮你拿到,之后你就乖乖跟我回幽兰谷,好好静养一下……” 秦如梦眉眼微沉,说道:“不行,届时定会把江湖的矛头引向幽兰谷。幽兰谷避世百年,岂能教我把它重新拉回到这个逐渐崩溃的世界?” 仙儿娘娘将扇子一展,闲情逸致地来回踱着步子,眉宇间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傲气,悠然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超脱世外,终究会被拉回去。就算是不帮妹妹你,难道就不会有人盯上幽兰谷吗?” 秦如梦微微一怔,有些失神地看着仙儿娘娘,随之噗嗤一笑,说道:“幽兰谷地处崇山峻岭之中,俗话说:‘十叠青川十叠屏,九曲幽壑九曲险。’幽兰谷不出世,自是不会有人寻得到。” 仙儿娘娘哀婉一叹,回眸道:“妹妹你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超然世外了吧?” 她摇了摇头,沉声道:“人们的足迹可远至崇山峻岭,深入汪洋,何止是幽兰谷?迟早会被世人发现。而且……最近谷主的来信之中,提到了隐蔽在江湖上的弟子们须小心谨慎……” 秦如梦狐疑道:“这是为何?” 仙儿娘娘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她说在幽兰谷附近,最近出现了一些可疑的人。他们行迹猥琐,好像是在搞什么勘探工作,拿着标尺工具,在青山第七峰上面绘制着什么……” 秦如梦心想:“第七峰距离幽兰谷已经很近了,幽兰谷很有可能已经被这些身份可疑的人盯上了……” 她转而说道:“谷主她有没有说这些人是何来路?” 仙儿娘娘说道:“谷主她派人暗自观察,见这些人不像是中原人,而且形貌举止极为猥琐,像是不通礼数的山野之人,想来估计也不安什么好心。其他的话,她就没有多说了,只是提醒幽兰谷弟子在外多加小心……” 秦如梦思索片刻,说道:“看来我不得不去一趟幽兰谷了。” 仙儿娘娘闻言略显诧异,随之失笑道:“怎么?之前求你去你不去,现在反倒自主请缨了?” 秦如梦笑道:“有贼子觊觎百年幽兰谷,我虽不是幽兰谷弟子,但是曾蒙恩于谷主和姐姐,幽兰谷有难,我怎能不出手相助?如果置之不理,妹妹我倒是有些难以心安。” 仙儿娘娘苦笑道:“我可算是明白你这丫头了。越危险的地方,越是能勾起你的好奇心,你就越跃跃欲试。” 秦如梦嘻嘻一笑,说道:“这里没什么要紧事了,姐姐就先回去吧。待我处理掉这里的事情,便会登门拜访,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嫌我烦,赶我走!” 仙儿娘娘笑道:“放心吧,你来多久都不会有人烦的。” 正在她们说话间,忽闻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秦如梦心里一慌,便以为是北边战斗愈发激烈的缘故。可随后听声判断,这声巨响乃是从南边传来。 那边,还有谁在战斗呢? 秦如梦好奇地看着仙儿娘娘,而她只是面露狡黠,说道:“你可不要怪姐姐多管闲事。我之前说的那个早已经消失的人,现在应该正纠缠着少林的天王们呢。” 秦如梦苦笑道:“我们与少林无冤无仇,姐姐为何跟他们过不去?” 仙儿娘娘悠然一笑,说道:“这也是为了妹妹你啊……若是少林派的人在场,你还能轻易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拿走火佛舍利吗?” 秦如梦这段时间疲累不已,就连脑袋似乎也迟钝了很多。她直感觉自己的思维快要僵化,苦笑道:“我竟然都没想到这些……多谢仙儿姐姐了。” 可她还有些好奇,追问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啊,竟然能拖住少林派鼎鼎大名的天王?” 仙儿娘娘说道:“我说了,这小小的临江城可是卧虎藏龙,从前一些扬名已久的,还有一些不出世的高手,或许就在这里呦……” 秦如梦见她卖关子,不由得苦恼地嘤咛一声,说道:“好啊,那我可就要亲自去看看了。” 说着,她就欲起身离去,仙儿娘娘上前阻拦道:“你可莫要去自找没趣,拿了火佛舍利,我们就走,不要在这地方耽搁,迟则生变。” 秦如梦笑道:“我不去。我是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仙儿娘娘疑惑道:“你还要去哪?还有什么是你要关心的?” 秦如梦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悲戚,幽幽道:“我去让……让他们重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四章 驴脾气的两人 仙儿娘娘看着秦如梦那疲惫不堪的神情,不由得长叹一声。若不是她很了解这个过分倔强,甚至有些过于注重自我心理世界的姑娘,恐怕就会认为她有些自虐倾向了。 秦如梦可不是因为三言两语就会改变的人。她对一切都似乎充满激情,但那只是在内心设防了高墙的情况下。她小心翼翼不教内心的信念破碎,像是一个悲哀的死士,在跟这个不可抗逆的潮流做殊死抵抗。究竟是为了什么,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某个人?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她不甚了了。所有人都可以当发现别人错误的老师,而他绝不会深挖出自己内心潜藏的秘密。 她只是带着不明所以的理想,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尽管她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深深厌倦,但她偶尔会有那么回光返照似的一刻,正如夹缝里的小花,在废墟里沐浴到了阳光。也许就是那么一刻,她对一切都深怀感激,觉得一切都焕发着草木的生机,一切都还是充满了希望。 是的,无论如何,就算是被人认为是个傻瓜也好,秦如梦永远都只是秦如梦,而不是一个会因为一些无聊闲碎之语或者一些不痛不痒的许诺而改变并放弃自我最终选择随波逐流还要安慰自己岁月静好的可怜虫。 正是这样,她总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支撑着她继续前行下去,而不至于向无聊的世道和无聊的人低头。而这样做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后果是,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神经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快要崩断。 她还能坚持多久呢?这是她自己也不愿意想的问题。所以对于仙儿娘娘的劝慰,秦如梦依旧是我行我素,她生怕一旦停下来,自己常年以来的信念就会彻底崩溃。 所以,仙儿娘娘也就依了她。她知道这个丫头的执拗劲,全世界也恐怕就只有一个人能治住她。因为那个傻小子是个比她还要死心眼,还要一根筋的死倔驴。 仙儿娘娘心想,恐怕只有倔驴才能理解倔驴的心意。如此想着,她也禁不住苦笑了起来,只是嘱咐秦如梦道:“你且去看看便可。你的寒毒随时都有可能会发作,不要再动了心念,不然……” 秦如梦笑着摆摆手,说道:“仙儿姐姐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瓜。” 仙儿娘娘说道:“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 秦如梦只是决然道:“我们姐妹在幽兰谷见面,岂不是更好?” 如此一来,仙儿娘娘也不便再劝,在她们互相道声珍重之后,秦如梦便走出了群仙林。 仙儿娘娘望了望着幽暗的房舍,谁能想到,就在昨夜,这里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灯火辉煌的浮糜之气? 她无奈地撇撇嘴,随之想到了自己在这里赚的钵满盆满,这笔巨款,可是够幽兰谷很长时间的开销了。 “好了……也差不多该跟这里道个别了。”仙儿娘娘伸了个懒腰,“好久没回幽兰谷了,不知道姐妹们想我没?” 秦如梦来到了曾经跟吴雪他们一起居住过的小院。那里已经荒草萋萋,寒霜覆盖。吴雪跟兰儿他们分别之后,曾经独自在这里独居过一段时间,后来她又把他拉下了水。原本他费时费力除去的荒草,此刻又已没人膝,随着秦如梦推门灌进来的寒风而瑟瑟发抖,抖落片片雪霜。 她就这么看了片刻,随之轻轻叹了口气。在这里,她曾经以蝶梦的伪装身份跟他们度过了一段无比单纯、无比愉快的时光。可她终于还是决定卸下蝶梦这个伪装,就此离开这里。就是这么想着,她的鼻尖便有些发酸。自己可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啊。秦如梦心想。可看着这个被冰霜覆盖的院子,一种难以言明的凄凉感油然而生。 “从今以后……”秦如梦心里无比悲哀地想,“蝶梦便再也不见了。雪公子,还请多多珍重……” 秦如梦一时无语凝噎,随着她一声怅惘地喟然长叹,好似一段心思便也随之放下。 她走到堂内,发现那口封印着神秘力量的棺材仍在,便情不自禁地将其打开。这上面,已经没有她曾经施下的幻术结阵了。 一阵吱呀声过后,棺材微微开启了一个小裂缝,随之从中飘出一小团淡青色的烟霞。它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兽物一般,从棺材里探出脑袋,而后像是欢呼雀跃的小鸟,欣然飞到了秦如梦身边,绕着她的身体,亲呢地打着转。 秦如梦面露微笑,喃喃道:“只剩下你一个了吗?小可怜……” 那团淡青色的烟霞,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拖着流星一般的小尾巴,落在了秦如梦的掌心。秦如梦好像托着一轻软的云烟,笑道:“看来……小黑已经跟着他了。倒是你,小青,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宿主吗……” 秦如梦带着孩子般的戏谑,分别给这些奇异的存在取了名字,她体内的叫做小蓝,玉先凤体内的叫做小白,吴雪体内的叫做小黑。 只有小青还是孤零零的。离开了封印棺材,小青的色彩也黯淡了许多。而它非找到合适的宿主不可,不然以这样毫无依托的方式存在,很快它便会化作尘烟…… 在小青出现以后,秦如梦感觉身体里的小蓝开始苏醒,只是它似乎极为喜欢秦如梦的阴寒体质,只在秦如梦身边挥发出了阵阵寒气,权当做是给小可怜小青的回应。 秦如梦托着掌心的小青,思忖了片刻,说道:“你的力量跟其他几个坏孩子不同,要更加的温和,也更加具有生命力。这样吧,你先寄宿在我体内,我给你找一个合适的宿主。” 小青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一般,欢欣鼓舞地转了几圈,随之便想要钻进秦如梦的手心里。可秦如梦体内的小蓝却好像极为抵触,在秦如梦掌心里凝结出了一层冰霜,让小青撞了个正着。 秦如梦嗔怪道:“小蓝,不可以欺负小青。”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五章 二女相见 秦如梦见体内的小蓝极为排斥小青的到来,便娇嗔道:“小蓝,不可以欺负小青。不然,你可要丧失一个最适合你的宿主了。” 她的语气很轻描淡写,却极具威胁之意。说完,在她手心里的寒气便消散下去,小青落在她手心里,随之像是云烟一般分解开,覆盖在了她手上,转而便见秦如梦的手背上,赫然多了一个奇异的符号。 秦如梦笑了笑,说道:“你就暂且留在我这里,很快……你便会找到一个与你匹配的宿主了……” 这神秘棺材,乃是一种封印这五种力量的法器。它们无法离开棺材独立存在,唯有寄宿在合适的宿主身上。那五种力量究竟代表着什么,秦如梦还不太了解,但她知道这东西绝对不能落到面具人手里。这其实并不符合秦如梦的作风,但她恐怕要打破自己长久以来立下的规矩了。 秦如梦又看了一眼这个院落,便将兜帽戴上,飞身落在墙脊上,只几个曲折,便落在了城中的一处高楼上。她屏息凝神,随之发觉到了她的目标。她曾经在她身上留下过“幻印”,无论目标物到了哪里,都能被她感知到。 “在南边吗……” 秦如梦站起身,纵身跃下,便朝着目标地赶去。 此时天光渐暗。盛夏时节,此时本该还是白昼,只是因为涂巫舍的苏醒而导致气象大变,天空阴沉,遂现在看起来像是冬天里的傍晚一般昏暗。 在枫林坞的一处废弃楼阁上,兰儿正看着远处奶白色的天际线出神,近处的枫林已经隐没在了昏暗的光线里,只留下一排排黑黢黢的身影。它们像是傲雪凌霜的卫士,就算是船坞镇早已经被人们抛弃,也还是寸心不变。 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涂巫舍引发的大规模骚乱,此刻随着天光渐暗而歇止。是不是只要落下黑色帷幕,就可以掩盖掉不安的一切? 兰儿转而看向下方零星的火光,又觉得心灰意冷,对一切都提不起多么高昂的兴趣。是的,灯火,只是一种代表有人活动的工具,除此之外,它还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人们攒而聚集,靠着灯火的慰藉,来度过漫漫长夜。 阁楼里光线昏暗,兰儿伏在窗沿边上,一阵风吹过,她忽而诧异地睁大了双眼,转而向后看去。只是屋子里没有点灯,看不清来者。 兰儿歪着脑袋,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人。她并不担心来者不轨,若是那人真的想害她,恐怕她已经死了。 倒是那幽影先开口了,“好久不见了啊,兰儿妹妹。” 兰儿听着这个女声,只感觉有种熟悉感。 “这么黑,怎么不点灯?” 随着灯火亮起,兰儿见到了那个身披斗篷的来客。 她先是一怔,随之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惊喜道:“蝶梦妹妹?!” 秦如梦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心中一酸,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转而面带微笑道:“蝶梦?你忘了我是谁了吗?” 兰儿思忖片刻,随即想起了与蝶梦容貌相似,但心性不同的秦如梦。面前的姑娘,无论是眼神还是语调,都与秦如梦无异。 “如梦姐姐?”兰儿试问道。 秦如梦笑道:“可不是我吗?” 兰儿说道:“自那次与姐姐在英璃城一别,已是许久未见,姐姐可好?” 秦如梦依旧笑着,只是这笑容有些苦涩。她看着眼前的兰儿,心中妒意横生。是啊,她才是他心心念念忘不掉的幽兰梦芷。而她的绰约风华,也毫无疑问是为了他而黯淡,会为了他而盛放。 秦如梦说道:“好……一切都好。” 兰儿拉过秦如梦的手,二女一块坐下,问道:“姐姐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我都没有准备。” 秦如梦笑道:“我也只是路过此地,不巧碰见了魔神降世,也跟着逃到这里来了,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了兰儿妹妹。” 在她到屋子里的一瞬间,便感觉到左手里的小青开始欢欣鼓舞了起来,恨不得立马跑到兰儿身边。 秦如梦心想:“果然,我所料不错。最适合小青的,就是兰儿了……” 她重新审视了一眼面前的姑娘,怎么都感觉她有一种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有的气质。该怎么说呢,就像是人们喜欢以物喻人,且人如其名,兰儿只需往那里一坐,便像是白兰徐徐盛开,就连空气都似乎散发着缕缕幽香,显得极为清隽雅致,直给人一种非常具有亲和力的温婉感觉。 秦如梦只黯然神伤,自己跟兰儿比起来,好像怎么都有些不着边际,也难怪他会这般日夜眷念。 她想:“如果我是男人的话,恐怕也会喜欢兰儿妹妹这样的姑娘吧……” 秦如梦心里的酸楚,难以言说。只暗暗叹了口气,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便被笑意取代。她明白,她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毫无疑问会破坏掉吴雪和兰儿之间酝酿的情义。但是她竟然不忍心开口了。 她想,就这样算了吧。也许有一天一切的谜底都会解开,到时候,他们该如何去面对,全交由他们。 秦如梦笑问道:“怎么不见其他人了呢?他们去哪了?” 兰儿面露浅淡的悲戚,像是躲藏在花蕊里的露珠一样,说道:“他们都去帮忙安置难民了……” 秦如梦此时忽生一种邪念,她想要看到兰儿失落、痛苦的表情。毕竟没有哪个女孩子真的是会对自己潜在的情敌露出真情实切的微笑的。 于是她唇角微微勾起,问道:“雪容弟弟呢?怎么不见他?” 兰儿嘴唇微启,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仿佛吞咽不下那一口苦果。 良久,她那极为悲哀,几乎快要忍不住泫然欲泣的模样,却让秦如梦于心不忍了,只感觉自己捉弄过头了。 良久,兰儿才平缓了情绪,假装自己接受了那个人永远离去的事实,便说道:“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雪儿哥哥他……至今生死未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六章 萌发 兰儿竭力压制着心口那快要崩裂的悲切情绪,可那难以掩饰的悲戚的面容和时断时续的话语,还是暴露出了她最真切的感情。关于那人,好像只要提起他一星半点,那堵塞在胸口的郁结情绪便会冲涌而出。无法自拔,不能自已。那一瞬间,也许是因为幽暗灯火落在兰儿脸庞的飘忽阴影,也许是因为秦如梦心生恻隐,竟然突生一种罪恶感。 她有些后悔自己以这种恶毒的心态去揣摩面前这个单纯姑娘的情感,想要看她提起盼而不得,又生死未卜的心上人时的可怜样。 可秦如梦终究是于心不忍了,面前这个姑娘并未做错任何事,她只不过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罢了,自己为何要以这样的险恶居心来对待一个本没有过错的人呢? 她们是情敌吗?秦如梦有些害臊地问自己,可是她自己也迷惘了。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对雪容的感情就连她自己也琢磨不透。他们算是什么?一对缘分未满的青梅竹马?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她自己才是那个可耻的插足他们恋情的第三者。 说到底,造成今天这样尴尬局面的人终究还是她自己。她有万千话语几乎快要脱口而出,但是每当见到傻笑着的吴雪或他和兰儿亲呢无间的模样,她就又会打消此念,只悲戚戚地自我消化这段不能说的秘密。一段现如今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每当她想要靠近,靠近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总会驻足不前,那些想要说出的话、还未说出的话、已经说过很多遍的话、想要说上很多遍的话,全都吞咽了下去。没有什么比看着日思夜想的近在咫尺的人自己却不能靠近更令人悲哀无助的了。 每当想起过去,如今的秦如梦都会觉得恍如隔世,好像那些略带童稚又可笑的话都还在耳边。她想起了曾经无比可笑的自己。一把匕首,两个孩童之间的某种秘密誓约……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吴雪没有因为她丧失了一段记忆,一段可以解开一切谜团的记忆,他还会不会像从前对她那样,永远不变呢?有些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问题,她不愿多想,只会徒增烦恼。 那么这样,一个人的眷恋,一个人所守护的秘密,一段只有一个人维系的感情,究竟还算不算是一种关系良好且公平的恋情呢?或许这只是一种徒劳无功的单恋罢了。 可每当这样想的时候,秦如梦便会犯老毛病,那驴子一样的性格让她心的死灰复燃。或许这是一种终将失败的恋情的回光返照,或许这是一种由类似神秘教义维系的,带有类似浓厚宗教色彩加持的“神圣关系”--秦如梦的心中总带有一丝不灭的信念。有时候她自己也搞不懂这种感觉源自何处,但是她隐隐能感觉到,那种特殊的无形纽带,早已经把两人的灵魂连接了起来。 而在当时,当时的雪容,在面对秦如梦有些偏执的想法时,竟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讶,他坦然接受了和秦如梦缔结那种被江湖人所唾弃、鄙夷的“神秘邪术”,一直到今天。 秦如梦依旧记得,那时的雪容在见到秦如梦拿着刀靠近的时候,俨然受了莫大的惊吓,以为这一直以来就被其他小伙伴排斥的乖僻姑娘想要杀了他。那时候的秦如梦,没有朋友,而且她孩童时代起,便身有隐疾,导致她看起来又黑又瘦,加之性格有些“扭曲”,没有人愿意接近这个看起来像个披头散发的小魔鬼的小姑娘。 唯有一个名叫雪容的小混蛋喜欢跟这个黑瘦的姑娘交朋友。他也便是秦如梦幼时起唯一的朋友。说来讽刺。后来的秦如梦开始浅显地修炼内功,排祛了体内的一部分痼疾之后,身体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扫往日那种面色无光、委顿病态的娇病模样。如此一来,从前那些不喜欢她的人,忽然开始喜欢她了。 对于这种变化,秦如梦却并没有太多感触。当年她被冷落排挤的时光,反倒让她觉得庆幸。这样,她或许才可以看清“喜欢”、“爱护”、“和善”和“仁慈”的本质。而那个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小流氓、小混蛋雪容,反倒成了她一直以来深深感激的人。 她能感觉到,这种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开始萌动,开始在心里那片原本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雪容曾经像个二流子一般,懒洋洋地坐在窗台上,甩着双腿,又是那一副可恶的古怪嘴脸,觑着身旁的秦如梦说道:“小梦啊……” 秦如梦很讨厌他那种说话时意味深长又带有不信任、擅自揣测他人内心深处的语气和嘴脸,没好气道:“你这次又想说什么?” 雪容嘴角露出一丝无赖的笑,对她说道:“昨天,有人去找你了吧?” 秦如梦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却没有多么懊恼,因为她也是这么揣测面前这个少年的。 她倒是气极反笑了,“怎么,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找我啊……” 雪容又坏笑道:“可我记得,那个人长那么高,而且还很受女孩子欢迎……”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的雪容的个头还没有秦如梦高,这时常让他心有不甘。 秦如梦也笑道:“是吗?” 雪容接着道:“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很受欢迎的小子,梦姑娘是怎么看待的呢?” 秦如梦早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们之间时常互相猜心思,仿佛这是一种考验默契度的游戏。 “还不错啊。”她笑道。 雪容有些气恼,说道:“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不错的意思喽。” 这样的情况,他们几乎每日都会轮番往复、角色对调着上演。 没人能知道这两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也没人能理解这样一种似乎是架构在“不信任”和“相互猜忌”的情感究竟是怎么维系下去并且愈发牢固的。 这与一切所谓情感专家的箴言论调迥然相反的感情,或许没人能理解他们二人是怎么想的。 他们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雪容的脑袋被秦如梦“敲打”,失去了那段可以解开一切谜团的记忆,导致吴雪对一切事物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很久才宣告结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七章 失格之语又或者无能狂怒 秦如梦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完全是自找苦吃。可是她必须这么做,而且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比起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做一个随时会受难的人,不如让他忘记了一切,隐居在江湖里。 她最终选择了独自承担一切。包括从前那些不忍割舍的回忆,那些旁人看起来简直无趣至极的小事,那些他们之间的秘密,都让秦如梦如数家珍,却又不能轻易提及。 这时候,她倔驴脾气又犯了。既然从前你能背负旁人对我的冷嘲热讽,那如今我便不可如此待你么? 一段关于婚恋的对话,秦如梦至今记忆犹新。导致他们产生这段对话的起因已经不详,但是那时雪容那倔驴一样的态度却令一样是头倔驴的少女极为认同。 秦如梦问雪容:“欸,你说,那些仅见过一两面,便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下缔结的婚恋,对他们来说究竟有没有情义可言呢?” 雪容诧异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秦如梦娇嗔道:“好啊,你不想跟我说话就算了。反正这也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再说了……这也不算是问,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雪容哈哈大笑,凑近秦如梦,拍了拍胸脯,傲然道:“梦姑娘,你难道忘了外人是怎么评价我的了吗?” 秦如梦有些迷糊,外人对他的评价实在是太多了,比如什么“嬉皮笑脸的混混”、“世家子弟中的反类”、“不学无术只想着思考人生的废材”、“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的小白痴”,诸如此类等等…… 可雪容却摇摇头,带着少年人才有的倔强,凛然道:“这些都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外人的评价怎么都无所谓。他们当我说话是放屁,我只当他们放的屁比我臭,比我的响。但我非常喜欢他们叫我驴子……” 秦如梦噗嗤一笑,说道:“驴子?你为什么会喜欢被人评价成驴子?譬如一些积极正面的形容词语,‘温驯如猫’、‘勇猛如虎’啊什么的,可你却偏偏是驴子,难道你又要走一条异于常人的路了吗?” 雪容却不以为然,只是说道:“驴子有什么不好?要做,就做一只骄傲又倔强的驴子,随他人怎么笑去吧。这该如何表达?嗯……倔强如驴?”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着,雪容回答了秦如梦的问题。 “我不知他们究竟这么想,也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或许是其他不可抗逆的缘故,旁人的事,我们外人怎么可能好插嘴?但是我想,一个人如果心中连一点坚守都没有,跟形同赤裸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没有感情作为基石的人……赤裸相对难道就不会尴尬吗?” 秦如梦说了一句非常露骨也非常大胆的话。她想到了那些可能连面也没见过一面便缔结婚约的关系,难道仅仅只是靠人欲本能去维系往后家庭中或许其他方面的毛病问题吗?这样的关系会牢靠吗?这样的家庭生活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她怎么也无法理解。 秦如梦的问题很露骨,也非常的大胆。她这段时间时常产生一些非常大胆的想法,就连雪容这个小流氓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雪容闻言吓了一跳,脸上不禁热了起来,嗫嚅道:“你……你没事吧?” 秦如梦说道:“我有什么事?只是感到不解而已,难道你就没有那么一刻对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感到匪夷所思吗?” 她倔强地提高了嗓音,雪容赶忙看了看窗户外面,确定了没有偷听墙根的下流之辈以后,便关上了窗户。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依旧是热热的,说道:“咳,梦姑娘,你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复杂……” 秦如梦挑了挑眉,说道:“你也想不明白?” 雪容苦笑道:“不是不明白,而是现实让人们装作不明白。” “别卖关子,也别打机锋,你又不是阴险的算命先生。” 雪容苦笑了两声,悄悄凑到秦如梦的耳边,轻声道:“梦姑娘,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千万不能让第三人知道,要不然我可是要被先驱文人口诛笔伐,要被仁人志士唾弃,要被高尚觉悟者咒骂祖宗和后代的……” 秦如梦眨了眨眼,错愕道:“竟然会这么严重?” “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的多得多得多……而且,他们会把我们当做精神失常的小丑,关进精神病院!” 看着雪容的模样,秦如梦也不禁揪起了心,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在外人看来,他们的神状或许真的像是一对精神失常的精神病,抑或一对背地里叨咕着阴谋诡计,妄图破坏由市场大环境营造的良好的、浪漫的氛围的恶徒。 雪容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现在提起一些敏感话题,可是要兜着脑袋小心翼翼的。你要小心不能破坏了昏睡者的脆弱世界,不能违背疯狂混乱者的陶醉,不能改变自然环境的规律,不能妄想改变世界,不能和大环境唱反调,不能与主流思想舆论逆向而行,不能提出自己高尚的思想,不能提及自己是个钟爱这片痛苦的土地并且深深眷恋着这个国度的赤忱者--哪怕你只是简单说一下你对这个母国的喜爱,也会被莫名其妙的观点口诛笔伐,好像无意义的比较和无底线的批判才是思想正确;如此以来,你还不能试图打破粉花银米营造的幻梦,不能像从前那些为真理献身的科学家--如果你真的能忍受被火炙烤的痛苦,尽管在现在不会烤你,只会对你嗤之以鼻;如果这些你都可以忍受,那么你还不能与傲慢者唱反调,不能试图唤醒装睡的人,不能轻信一些所谓权威人士的梦话--他们分散在各处,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揣摩这个国度的,但这些卑鄙的恶徒却在制造舆论,就好像他们加了一个不知从哪来的标签就可以肆意批判他人,就可以傲慢地指点江山;除此之外,你一定不能忽视舆论的作用--如果我们连精神都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控制,那么这个民族便会被无形之中形成的价值观点控制,这片国土便会不攻自破--这正是关外十六国联盟希望看到的;或许你觉得我是阴谋论者的谵妄,或许你已经认为我疯了,或许你觉得自我麻痹放弃了自我就可以让社会进步,那么人们孜孜不倦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一个连自己的灵魂和信仰都已经全然放弃,并且不再尊重英雄,不再重视科学,不再敬畏自然,不再齐心协力,不再把我们这个民族本该有的一些优良文化价值当做是应该人人虚心接纳的价值,不再自我反思,不再挣扎,不再反抗,任由思想被一些居心不良者牵着走,那么我们这个民族还有什么希望可言?若是人人都幻想在一片虚无的土壤就可以获得自我满足,若是你我都在开始麻痹,若是所有的火炬都熄灭,那么在这个虚假谎言的肥皂泡吹灭之后,你还能看清楚自己吗?你还能认出爱人的脸吗?你还会有去爱人或者被人爱的能力吗?当然……” 雪容无比疲惫又无奈地说道:“我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只会被人认为是无能者的愤怒,一个没有远见的愚钝青年或者青少年,谁知道呢,谁知道会不会被人认为是学不会高级的粗鄙之人?他奶奶的熊,管他呢。梦姑娘,我此刻无比希望你能听一听我说的话,而且不要认为我已经疯了,那样我会非常感激。人们总是带着高傲的姿态去面对异议,但是人们往往忽略了……哪怕一种非常小的恶因,都会造成巨大的恶劣影响……对这个社会本该有的风貌造成冲击……嗬……随便吧,管他姥姥的。” 秦如梦只呆怔地瞪着雪容,这是眼前这个人第一次一次说这么多话。从前他都是那个看起来嬉皮笑脸的流氓,只会吃女孩子家豆腐的小恶霸,而绝非像是一个多言的人。 那么今天,他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么多无关她问题的话?难道只是这个人突发奇想?难道只是他突然抽疯?难道他另有深意?或许她已经明白,但是却装傻没有言明。 “你……”秦如梦怔怔地说道,“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些?我都没有准备……” 雪容无奈地苦笑着,喟叹道: “梦姑娘……梦姑娘……有些话,我只想和你一人说一说,也只希望有你能听一听。你可以当做是我的梦话,也可以当做我精神已经失常……也许你已经开始发觉我已经跑题了,但我还是只想对你说一说……天下这么大,恐怕也就只有梦姑娘一人能愿意听我疯言疯语……” 秦如梦却忽然笑了起来,尽管会被人认为是不淑女的举动,但是她还是露出了丹唇后面的银牙贝齿,直笑得合不拢嘴、花枝乱颤。 雪容挠了挠头,也跟着苦笑,他有些不太理解秦如梦此刻笑的含义。 秦如梦忽然收敛了笑容,只见她明眸善睐的双眼里却浮现了一层雾气,双靥也有些绯红。她端坐着,接着把拳头放在嘴边正经地咳了一声。 “雪容……”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雪容对于她这一笑一顿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怎……怎么……?” 秦如梦看向他的眼睛,幽幽道:“刚才你的话……” “嗯,怎么了?” “是不是算是告白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八章 虚无缥缈的禁咒誓约 秦如梦此刻的心情复杂不已,过去与现实相互交织在一起,几乎快要让她无法分辨什么是当下的现实,什么是错失的记忆,什么是虚幻的错觉,什么是真实的情感,什么又是虚无的臆想。她早已经惘然若失了。可是她就是带着这样独自追索的心念,去面对这江湖上的一切,而雪容也已经转换成了吴雪。这只是称呼上的转变吗? 是不是换了个称呼,对于一个人身份的特性就也随之转变了呢?秦如梦不知道,但是她明白自己的感情,甚至是过去雪容的感情。对她来说,称呼的转变一直有着特殊的意义,而她在当年施禁咒与雪容定下了某种誓约之后,就一直满怀期待。她只希望对于雪容的称呼可以从“雪容”、“弟弟”、“流氓”转变成那个最美妙,最独一无二的称谓。 可是这个愿望,在此刻却变得无比渺茫了起来。尽管她依旧可以装作是一个显得轻浮的媚女子,称呼他为“雪容弟弟”,但在实质上已经悄悄改变了。从前的那个雪容,已经变成了吴雪。他相较于之前,变得腼腆了很多,在于礼节方面也颇为考究了。 这曾经一度是秦如梦期望他所做的改变,但现在当面带微笑的吴雪站在她跟前,却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知道,从前那个小鬼头已经消失了,他们之间曾经无比紧密的纽带,已经在难以言明的誓言和日日夜夜的彷徨之后刻满伤痕,脆弱不堪。唯独当时的二人之间的禁咒,还依旧像是一根看不见的蜘蛛丝,勉强黏连着二人快要渐行渐远的灵魂。 他在想什么呢,秦如梦随时可以知道。但是她只感觉,这种只有亲密无间的二人才会有的猜心思,已经变成了她心中沉重的枷锁。当你依旧在心念着一个遥远的人之时,但发觉他内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该作何感想? 而这种心理蒙生的脆弱,在秦如梦面对兰儿的时候到达了道:“兰儿妹妹……” 兰儿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她,却难掩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的喜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沧海神剑》正文 第七百六十九章 夜晚的伤心者 秦如梦恍如隔世,屋子里黯淡的灯光愈发昏暗,她的步履有些轻飘。兰儿好奇地看着她,那一双在灯光下闪耀着喜悦的眼眸,让她无法直视。 “你去吧……” 兰儿说道:“你呢?” 秦如梦轻轻地从她的手心里抽出了手,说道:“我还有事,你只要到了城北外,过不多久,大概就能见到他了……” 兰儿已经来不及思考什么了,只想着赶快见到他,赶快见到他。外面依旧很冷,她急匆匆地披上了斗篷。 “对了,如梦姐姐,好久没见到蝶梦了,她去哪了呢?”兰儿问道。 秦如梦苦涩一笑,这世上哪来的蝶梦,分明就是她自己罢了。她佯装成一个单纯的小姑娘,陪伴在吴雪身边,暗中保护着他。而现在,他有了同伴,也有了兰儿,也有了小黑,这一切都会在未来的道路上加护他,成为他的依靠。 蝶梦,或许只是蝴蝶的一场梦,绚丽斑斓,又像是翅膀般极易破碎。这个虚构的人物,到此也该消失了。 秦如梦说道:“她啊……她要跟我一起走了……” 兰儿微微歪着脑袋,问道:“你们要去哪?” 秦如梦一时语塞,接下来,她要去哪呢?她暂时还不想回如梦圣教。她想到了仙儿娘娘的邀请,也许,幽兰谷的风情会成为她疗养一段心伤的好去处。 于是她随口说道:“嗯……接下来我们恐怕会去幽兰谷。” 兰儿有些疑惑,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幽兰谷这个地方。 “还会再见面的吧?”兰儿笑道,“这次事情紧急,以后可要跟姐姐好好说说话。” 有人笑,就有人哭。秦如梦还没有哭,情绪堵在胸口,还没有化作汹涌的眼泪。 她露出一丝苦笑,涩声道:“好……” 接着兰儿便跟秦如梦匆匆道别,也没有告知张节陵他们,便一个人踏着积雪奔向心上人所在的地方。 秦如梦独自驻足不前,隔着窗户看着外面茫茫黑夜。她的心,也已经沉浸在了如墨漆染的黑夜里。 被带走的,不光是小青,还有一种莫名的祈盼。她曾在狐仙娘娘神像面前虔诚祈祷,但是那一尊象征着美好和希望的神像崩塌了。 直到她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萧瑟的夜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之时,才忽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遏制的悲伤。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早已经被眼泪淹没。 她不敢细想过去,那些已经被咒术从吴雪脑海里剥夺的记忆,只有秦如梦这唯一的载体了。可是,那些记忆却好像是可恶的藤蔓植物,在她想要关上的门窗缝隙里延展着。 那些美好的,愉快的,平凡的,不容察觉的,极易遗忘的,甚至是他们有些不愉快的记忆,一下子像是汪洋大海一般肆意而来,将她淹没。那种感情无法排解,化作了眼泪汹涌澎湃。 秦如梦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着,也不知走到了何处,忽然从斜刺里扑出几道黑影,将她团团包围。很显然,他们已经在暗中跟踪很久了。 她只想着心思,却根本没有注意那几个来者。她狐疑地抬起头,却见是几个地痞无赖样的人。 那几个赖汉围绕着秦如梦,上下打量着她,啧啧嘴,笑道:“小姑娘,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儿流泪?” 秦如梦没有说话,她只是简单地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却像是沾染了雨露的睡莲般纯美。 他们明白,一个姑娘独身一人在夜晚哭泣,肯定是被某人甩了。他们都对女人很有一手,落在他们手里的女人也不在少数。于是这些捡漏的赖汉得出了一个结论:女人在受伤的时候,正是她们内心空虚之时。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于是一人便上前,把胳膊搭在了秦如梦的肩膀上,色眯眯地笑道:“听哥哥一句话,姑娘,可别跟自己过不去。人生苦短,对不起别人,可都不能对不起自己。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 秦如梦笑道:“是嘛……” 那几人见状,登时喜不自禁。此时天色已晚,枫林坞一片昏暗,而这里又是一片无人的废弃船坞,实在是一个犯罪的好地方。于是他们都靠近了过来。 只是他们并未察觉,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那一抹笑意却更加森冷。 秦如梦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娇声道:“我说……” “你有何话说?” 秦如梦娇笑道:“你们用这种无聊的搭讪手段,让多少姑娘上了钩?” 那几个赖汉闻言一怔,被秦如梦这么一呛声,顿时心头火起。文的路子行不通,那就来武的。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羔羊,很快也就会变成一顿美餐。 就在他们将要施暴之时,忽而停下了脚步,随之像是见了鬼一般,各自鬼叫起来,面目极尽恐怖。 秦如梦看着自己的手指,笑盈盈地说道:“在这样一个地方,见到了独身的姑娘,该害怕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可他们已经不能回答了,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抽搐了起来,随之像是羊癫疯患者一般躺倒在地,翻着白眼,嘴巴里吐出汩汩血沫。其他几人情况也是极尽疯狂。 其中有一个人,瞪着牛铃一般的眼珠子,惊恐万状地指着秦如梦,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你……你……女鬼!” 秦如梦看着地上抽搐将死的人,娇滴滴说道:“放心……我这个女鬼可不喜欢杀人,但我喜欢教人生不如死!” 蝶梦的幻影,在她的内心里化作碎片,原来的她又回来了。那个令所有人恐惧的如梦圣教的教主,那个令所有男人都青睐,但是又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又重新降世。她的父亲是令武林上下人人自危的大魔头,她的母亲是一个连皇帝老儿都奈何不得的女大盗。天下于我又如何? 从哪天晚上之后,那几个赖汉突然集体性疯了。他们被人发现的时候,正在舞蹈,疯狂的舞蹈,永远也不会停歇下来的舞蹈。他们被捆在床上,身体还在不断扭动着,一直到张节陵封闭了他们全身的穴道,这才昏昏睡去。再一醒来,就成了神智全无的疯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