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无涯》 正文 一些关于更新的事 作者学生党，时间不多。计划每天稳定一更或两更，要是能入v大概会每天两更。 文风偏轻松，时而吐槽，心理活动较细。想用简单的方式讲一些小道理，或者反映一些冲突。 因为本人觉得每个人都不是平面的，所以很多角色从不同立场来看善恶不同，对应着复杂人性下的不同坚守。 又因为主角虽然会很倒霉，但其实代表着本人心中的一份期望，所以不会虐主，也不会有太黑暗的阴谋和算计。希望表达给大家的是一个背景残酷但仍有希望的暖心故事。随着主角的成长，每位书友都能略微放松神经，会心一笑，便最好不过。 新人新书，以后想要专职，用自己的文字换饭吃。主角的雏形在四年前就有了，目前有完整大纲，所以不会烂尾或者太监。 后期可能会有一些本人生活中的朋友客串，有书友想要客串的也可以报名。 故事中可能还有不足的地方，欢迎大家指出，本人会努力改正。 但请不要无脑喷。 本人虽然不会回喷，但是看了会很难受，毕竟是真心想要写好的东西，很难不在意书友的反馈。 最后，努力装作会有人看所以写这篇相关的本人接着码字去了。 谢谢大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暂用封面已上传 我的制图小伙伴貌似已经忘了我，在此用封面的方式送她一把98k，祝她落地成盒，早日脱坑！ 我的故事还和我的图一样拙劣，但会更加努力的！ 希望偶然间看了一眼的朋友能不吝赐教，说一下到底有哪些不足！ 谢谢大家！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一章 运起运灭 时势造英雄，乱世出豪杰。顺境陨王孙，逆境起将相。 灵元界从来不缺少争斗，也从来不缺少在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中崛起的传奇人物。 有人想要崛起，自然也有人会成为垫脚石，颜面扫地。亦或者就此陨落，不得善终。 若要问拼上性命所求何物，尘世间的资源地位权力名声美色个个诱人，谁能免俗？ 但真正成为强者之人，却很少拘泥于此。要找到自己的道，才有称雄的资格。 人各有志，修士悟天道而修己道，夺天地造化来提升修为，为的不过是达成所愿。 而愿望达成之后，各人想法不同，自然选择不同。 除了自己，没人有资格妄谈选择是对是错。 想要更上一层楼没错，想要急流勇退也没错。不过后者终究少些。 在众人今日来观的这场仪式上，便上演着罕见的强者“急流勇退”的戏码。 仪式的主角有两个，一人身高近九尺，赤发蓝眸，龙行虎步，正是实力超凡的黄泉族原族长溟雨；另一人身高七尺有余，赤发黑眸，意气风发，便是年少有为的新族长溟兴宁。 黄泉族本是人族一支，因为祖先被仇敌设计夺走了全部家产，几千人无处可居，无路可逃，便只能偷偷在地底开辟住所，栽培植物，休养生息。 这一躲，就是几百年。 几百年间并非黄泉族不想重回地面，但无奈当年的仇敌世代用黄泉族矿山所产的一种高阶稀有炼器材料贿赂世间众强者，强者们便都站在仇敌一边，要黄泉族将矿山拱手让出才肯在地面上给他们一个栖息之地。历代族长不肯屈服，发誓要将祖宗基业全部夺回才离开地底。被困地底多少年，这种信念便被传承了多少年。 可地底资源匮乏，以至于几百年族中哪怕里出了天才，也总难发展起来。不敌地面上那些强者想要什么都有人送上门，自然一直没能成功。 很多弱小的族人因为怕离开地底就要被一直守在地面上的仇家后代击杀，一辈子都没见过阳光，临死也要遗憾。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溟雨并非黄泉族历代天才中天分最高的，却是心性最为坚毅的，所以族人对他极为看重。后其父舍命为他寻来一场机缘，又耗尽黄泉族百年积蓄，终于使他顺利成长到拥有可以改变一切的实力。 无论两人之间有多深的利益纠葛，都要建立在还活着的基础上。 所以轻松离开黄泉族世代所居的地洞后，溟雨并不急着找仇家麻烦，而是先挑战那些助纣为虐的“强者”们。 黑云峰，残星岭，血灵洞府，明镜湖 这些地方无一不居住着八阶混沌境强者，但半年以来，这些精英中的精英，无一不败在溟雨手下。因为一时贪婪，一世之名尽毁。反倒成就了溟雨“显世八阶前五”的凶名。 有了这样唬人的名头，自然有惜命者不战而退，其中便包括那将黄泉族祖产拱手奉还的仇家后人。 而名满天下的同时，自然也有惺惺相惜者慕名前来切磋，第一个便是八阶前五中唯一的女修士，妖族圣女，最好结交奇人的卫皎月。 但通常情况下卫皎月只是假借“切磋”之名寻上门来，从未真正动手。这次却抢先出手，虽最后未分胜负，却也闹得不欢而散。 得知此事之后，众人纷纷表示疑惑不解。 有喜欢游山玩水的修士说二人尚有前缘，引起一时轰动，却除了那人再没有其他证人，不知真假。众人不敢随意编排，怕犯忌讳，这个说法便就此作罢。 但卫皎月走后次日，黄泉族就传出了一个月后溟雨将退位隐居，再不插手凡尘，请天下修士观礼的消息。 这消息如此震撼，哪怕溟雨向来说一不二，众人也不敢真的相信。所以到了仪式举行这一日，黄泉族方圆几十里都被赶来见证的修士围住，盛况空前。 然后就真的看到溟雨将黄泉族族长信物——暗道法器偷天换日笔转交给了年仅二十七岁，修为只有三阶的溟兴宁。交接时溟雨脸上不见一丝迟疑，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释然，不似作假。 众人这才相信。 仪式结束后在场之人对溟雨功成身退之事津津乐道，让他的名气反倒比他败尽十数名同阶时传得更广，几乎达到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 但无论外界把溟雨的名字传的有多广，他都依言，再未露面。 众人议论的焦点便渐渐从溟雨本身，转移到了他成名所倚仗的三件传奇法器——暗道的偷天换日笔，运道的天运书，和力道的破天锤。 有人说后两者还在溟雨手中。 有人说溟雨可能当初将三法器都传给了新族长。 又有人说，那破天锤正是溟雨父亲拼命为他寻来的机缘，内中灵性与溟雨魂魄相依，只能被溟雨使用，所以并未传下。 还有人说，此二器已被歹人所夺，就连那溟雨都已经身死道消，不然何至于没有丝毫音讯。 众说纷纭，结论不一，热议非凡。 直待有后者掀起新波澜，再留新传说。 五十年后。 岁月更迭，随着当年的强者越来越少地活跃于世间，他们早已不再被提起。 这片缤纷舞台已属于新一代群雄，一群同样耀眼的星。 净灵海。西岸。 风平浪静，夜色笼罩天地，只余朦胧月光。 一位眉目间满是精明算计的年轻白衣儒士，神色冷清，抱着个突然出现的八岁左右模样的熟睡小童，从一处阵法中起身，脚步虚浮，有气无力，缓缓走向海岸。 小童与那精明儒士的长相极为相似，想来长大后必定也是颖悟绝伦的人物。 二人如此相像，如果有人路过见到，怕是会以为是父子。 但儒士以全才著称，此时手中又不缺阵道材料，为了行些隐秘之事，早已提前布下了屏蔽外界探查的阵法。此时阵法尚未崩溃，旁人自然不会有见到的机会。 且与那儒士相熟之人都知道，此人乃一代枭雄人物，修为八阶，成名以来一向只重修炼，只求权势。最是无情无义，不择手段。又偏偏很少自己动手，总是通过算计让多方势力互相猜忌，好从中取利。可以说人人厌恶，又人人忌惮。 事后从他的算计中回过神来的人也有很多，但就是抓不到他的破绽，只能眼看他一步步提升修为，如今已成八阶，更是再没有机会报仇。 这样一个人，有着这样的实力，成名之前却是一片谜团，无论谁都挖不出他的出身来。当真古怪得很。 可修仙界从未传出过他有子嗣的消息。依他向来心狠手辣的作风，应该也不会允许有子嗣来留给旁人做把柄才对。 二人之间的关系便显得有些扑朔迷离。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小童明显还未开始修炼，识海中却存在两件法器。这两件正是当年随着那赤发蓝眸的一代枭雄溟雨销声匿迹的天运书和破天锤。 以儒士的修为，绝不可能没有发现一个凡人的识海有异。以他的性格，更不可能将至宝拱手让人，尤其是让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沉睡小童。 除非这两件法器被动了些手脚，并且儒士知道，所以不抢。 或者他就是干脆放任两件法器被小童得到。 但儒士起身处的神秘法阵作用是什么？他修为极高，为何此时显出疲态？一个小童因何能得到这两件法器？法器原主溟雨又到底情况如何？儒士与溟雨又是什么关系？ 可以说，这整件事都透着诡异。而这份隐藏于神秘夜色中的诡异，正酝酿着不久后的一场即将改变整个灵元界的风暴。 而这场风暴，可以是由儒士一手推动，却将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 到了岸边，似解脱，又似不舍，甚至有几分暗恨，儒士将那小童置于平静无波的浪面之上，似是对着小童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只听他悠悠道：“你我今后便再无瓜葛了吧，也不知能否再活着见面，且看你的造化了。”说完忽而转过身，遥遥将屏蔽探查的法阵和神秘法阵收起，再无留恋地离开。 小童缓缓漂得已离岸十数丈时，平静的海面上忽然掀起一阵巨浪，浪头正猛，瞬间就能将小童吞噬抹灭。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童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本不应睁开的双眼，然后从眼中流露出与他此时年龄不符的复杂神情。 似用尽全力般，小童眉间突然散发出一丝金色的光芒。光芒只出现了一瞬，在巨浪中，光芒产生的同时，突然凭空诞生了一滴紫金色的海水！ 若儒士仍未离开，定能认出这滴异于寻常的海水正是百年难遇千金难求的炼器珍宝，无论在哪里出现，都必将引发世人哄抢。 此水名为“万象水”，生于平静海面突然兴起的巨浪之中，但几率只有十亿分之一，片刻后如不及时收集又会变为普通海水。正是“海纳百川”的包容性的体现，往往可遇而不可求。 万象水用在炼器上的作用是可以完美替代其他任何一种材料。因此常被用作炼制古之法器，以它来代替现今早已灭绝的材料。而如果被人食用，可让此人百毒不侵，又能够顺势而化形。入水则化鱼，登空则成鸟，回到地面，则还原人身。 不知要怎样的滔天运势，这一滴极品仙材万象水，竟直直地落入小童于睡梦中微张的嘴里。等已经远离的儒士感应到万象水的气息再想出手，还是晚了一步，只能又看了一眼小童，怨恨离开。 随着小童被淹没，他也因万象水传说中的功效，变成了鱼人的模样。然后被翻涌的暗流卷向海底，却毫发无伤，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鱼人村落！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章 又入虎口 说是“村落”，可村落外围修有坚固的城墙。说“不起眼”，向东遥遥望过去有另一个村落，中间是一片无人居住的平原。平原上血腥弥漫，偶能见到些断肢残骸，似是个沿用多年，时有战乱发生的战场。 生活在这样经常发生战争的地方的居民，必定对来历不明的人十分警惕。如果本身就是战争发动者的话，更是可能残忍嗜血。 这个村落不简单，小童这样的外来者掉落在此也不一定就脱离了危险。 “大伙来看！这有个小孩儿！不是我们村的，该把他怎么处置？”第一个发现小童的正是早起清理城门前被海浪冲来的乱石的鱼三。 鱼三是个沙丁鱼人，沙丁鱼天生声如惊涛拍案，常常一嗓子就能让全村的鱼人都听见。所以他家就在村头，最靠近城墙的地方，每次有大浪或者互为世仇的东村鱼人来暗中打探情报想要开战，鱼三就大吼一声，权当做是个鱼人群里的哨兵。 这哨兵的工作，让鱼三一家连续几代都生活富足，且经常受一些鱼人阿谀奉承，鱼三便自说的话以为在村中很有分量。 最先听到声音赶来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两个与小童年龄相近的儿子，鱼智和鱼勇。他们两个名为“智勇”，其实与智勇丝毫沾不到边。平日里蠢笨不堪，光有些蛮力，只会欺凌弱小。又都继承了鱼三的大嗓门，就借鱼三的身份，成了同龄鱼人中的头目。 他们在小辈里惯能作威作福，对自己父亲的崇敬却不带一丝假。鱼三在两兄弟眼中一直是保卫村子的大英雄，每次都能帮村民们躲过灾难，最厉害不过。他们立志长大之后也要当父亲那样的大英雄，保卫村子，然后受所有鱼人敬仰，过最好的生活。 在向一直尊敬的父亲行过礼后，鱼智鱼勇便觉得一直昏迷着，不能行礼的小童很是碍眼。先是鱼勇用手狠狠推了一下小童，把他推得连转几个圈，见他没醒，一旁的鱼智又用尾巴扇了一下他的头。他们两个还想再欺负小童，却被鱼三示意停手，原来临近几户鱼人也已经凑了过来。 小童长相奇怪，鱼三看不出他的出身，便不想儿子轻举妄动，等大家都来了再商量怎么处治他也不迟。 等鱼人们聚齐，却还是认不出这小童到底是个什么种族的“鱼人”。 只见小童紫金色短发，细皮嫩肉，可爱得很，与鱼智鱼勇这等出身村野的孩童明显不同。若不是下半身是一条同样紫金色的鱼尾，闪烁着健康的光泽，贵气隐隐。 在场众鱼人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鱼尾。 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们鱼人里还有这种品种吗？”一个三四岁的女童揉着惺忪的睡眼，天真地问抱着她的母亲。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肯定这孩子不是我们村的。”女童母亲偏过头不看女童，柔声回答，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这是冷酷无情之人才会有的表情。 “那怎么办？把他赶走？”不远处一个中年鱼人又问，似乎很是犯愁，但同样面色不善。 “万一赶不走呢？”一个健壮的年轻鱼人鼻孔朝天地反问，鳃旁一道刀疤，十分吓人。 “要我说就当没看到，让这孩子醒了之后哪来的就回哪去！”一个长相十分猥琐丑陋的鱼人呸了一声，嚼着海草道。 “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咱们这附近向来乱的很，就连进城都不通，王庭都不愿意管，让这孩子自己怎么活？”之前那女童的母亲见自家孩子一脸害怕，不知是被猥琐鱼人吓到了，还是被他说的话吓到了，急忙说。但其中的真心怕是半分也无。 “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听天由命！反正他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死在外面也只是他运气不好。”一个垂垂老矣的鱼人边咳嗽边说，眼神倒是没有一丝老者的慈悲。 “要我说与其让他挣扎一番死于海兽口中，倒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再说他看着是眼生，也不一定和东村没关系！东村可是有路通到城里的！城里什么样的鱼人没有？买一个我们没见过的小孩当卧底就好！万一是卧底怎么办？咱们的大英雄鱼三也就会喊几嗓子，可防不了内贼！”一个平日里儿子常被鱼智鱼勇欺负的鱼人阴阳怪气道。 “是我一时心软了！如果是那一族的，哪怕是个婴儿也有罪！必须赶尽杀绝，不能放过！更何况这孩子这么大了，不可能不懂事。懂事就有可能是卧底！”女童的母亲又急忙表明立场，不顾她女儿皱眉表示不懂的表情。 “真是多亏了鱼三哥！不然这个奸细就直接混进来了！”一些平日里仰仗鱼三生活的亲朋不忘见缝插针。 “看见没，儿子！你鱼三叔又要出风头了！以后你再挨打，爹更是想找他理论也没胆子。离他家那两个混世魔王远点吧，他不犯事，爹就拿他没办法！等他出了差错，看爹把他拉下来给你报仇！”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残疾鱼人死死拽着他的儿子，手上的力道大得就快要把他儿子的肩胛骨捏碎，比被鱼智鱼勇打十次都疼，他儿子哭得快窒息，他却浑然不知，冷笑道。 鱼三见着听着，反而装出老好人的样子，用大嗓门喊着让他有话好说，不要难为孩子。等所有鱼人都看过去，残疾鱼人才反应过来，在他儿子疼晕之前松了手。 鱼人们各自心机盘算错综复杂，最后还是达成了共识——神秘紫金色鱼尾的小童有可能是东村的卧底，东村西村的仗打了几百年了，为了赢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所以宁杀错不放过，必须将小童立刻处死！ 而鱼三发现卧底之功，稍后再议。 看着这群只想要给自己的杀戮找一个理所应当的借口的鱼人，最外层的一个老鱼人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觉得这个可怜小童只怕立刻就要命丧于此。 他或许有心也有能力救他，却不愿出言相救惹人厌恶，也没必要为了一时善心就如此行事。若不忍心就要阻止，怕是当年他就要随那对夫妇一起命丧战场，哪能像现在这么风光？一味善良，可救不得人，只能害了自己！ 转瞬间又似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散发出如见到珍贵珠宝的光芒，仔细看了一眼小童，觉得他可能来历极大，极有些利用价值，值得赌一场。便不再犹豫，叫鱼人们收手。 老鱼人人称沐老头，因村里只有他一家姓沐，所以也就没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便是有名字鱼人们也懒得记。 其实沐不是鱼人自古传下来的姓氏，古时候鱼人一族里没有姓氏，或者说一概姓“鱼”。但传承久了起名字就成了难题，有时候甚至刚出生的鱼人直接就用已逝的长辈的名字来做自己的名字，不另外起名。 可鱼人越来越多，彼此之间重名的也多，自然难以区分。鱼人王便下令让鱼人们自己想些新姓氏。因鱼人大多离不开水，这些新姓氏便都用水作为偏旁。沐就是其中之一。 沐老头头脑精明，向来善于趋利避害，年轻时多次领着村里鱼人打胜仗，只要他在，就不会输。后来因为一些事，不愿再参战，便在村中做些小买卖。村里人都知道他赚得钵满盆盈，他却财不露白，行事也不张扬，很少插手别人的事。是以他说的话颇有几分威信。鱼人们也都愿意缓一缓处治，等他说出个所以然。 他先是眉头紧皱，故作沉吟，眼珠转了转，斟酌着说：“曾听说我们鱼人王族是金色鱼尾，这神秘小鱼人的鱼尾是紫金色，接近金色，依我看恐怕是王族的远亲，因一些意外，流落至此。”眼神一厉，扫视一圈，“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还妄想伤害贵人？” 有个年轻鱼人明显不服气，赤红着眼睛质问道：“他怎么就是贵人了？你也知道外面那些大人物早就忘了我们这么个小村子，怎么就能有贵族流落到这？依我看呐，他来历不明，活该被打杀！倒是你这老头，听说年轻时候还有些血性，老了反而这般优柔寡断！” 沐老头轻飘飘看了说话鱼人一眼，沉痛道：“你就敢说他不是贵人？万一他流落于此就是因为上面记起我们了呢？就应该先把你们这些见着生人就想冲上来乱杀一通的关起来，免得到时候害了贵人，反而连累大家！再说养个小孩能用多少钱财？你们不愿意收留他我来收留，正好我没有子嗣，若没人找来便算是我的儿子，到时候给我养老送终！要是真出了事也是我担着，何苦为难这么好的孩子！” 一番“险些害了贵人性命”的话，唬得那些聪明点的村民不自觉离了小童三丈远，就连一向自视地位甚高的鱼三都拽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开始往后退。又暗中瞥向几个看到鱼勇鱼智推搡小童的近邻，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另外一些心性单纯，只知道人云亦云的鱼人觉得小童和沐老头都可怜的很，也改变了主意，不想再杀小童。 只剩下一小部分只知道杀戮的鱼人，却不敢说话。 鱼人们的立场此时显得很是分明，却也都没反应过来应该先救人，自然没人上前。沐老头暗自奸笑一声，心道自己的机缘来了。自己保守了半辈子，此时救他，便是赌这小童能让自己下半辈子不用再勾心斗角！又觉得这些鱼人蠢笨不堪，竟是谁都没看出他的真正目的，活该被利用！ 沿着鱼人们主动退开的路游到“贵人”面前，满面怜惜，轻轻将昏睡的小童扶起，顺便去了避水罩，把自己手上端着的尚还冒着热气的海藻汤凑到他嘴边，在众鱼人或感叹或惊诧或恍然的神情中灌他喝下。 感叹者觉得缘分奇妙，惊诧者觉得沐老头此举太过大胆，恍然者如鱼三却暗恨自家动作不够快——如果小童真是贵族，等他的家人寻来时，必定会对救醒小童的鱼人报以重谢。哪怕短时间内没人来寻也不打紧，据说贵族往往福气环绕，若能请一位王族鱼人在自家住上一个月，就能一辈子无灾无难呢！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反倒被一个快入土的老头抢去了天大的好处？ 刚灌下半碗海藻汤，小童就悠悠转醒。睁开了眼，更显得聪明伶俐，的确与众不同。 鱼人们倒也知道要问他一些类似叫什么c父母是谁c家住哪里c为何流落至此的问题，既显亲切，又能探明底细。小童却是一问三不知，灵性十足的眼睛有些茫然，却直勾勾看着沐老头，似是要将他记住一般。 这人醒了，就不能不考虑衣食住行。 沐老头无儿无女，又扬言要如对待亲子般对待小童，整个村里再没有比他家更适合招待这位“贵客”的了。 小童又忘了原来的名字，众人便起哄，让抚养他的沐老头给他想个新名字，并且先跟着姓沐。 沐老头觉得给“贵人”起名当然不能像“鱼智鱼勇”那么土气。要又好听又有意义，让人听见这个名字就能想起他的功劳才好。所以取了一个单字——“寻”，意为是自己寻到了他。 这明显是想将原本鱼三的功劳也揽到自己身上。 惹得鱼三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为了保持自己的英雄形象，不好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就这般计斤斤较，只能暂时先作罢，待日后算账。 洋洋得意地扫视了一圈众鱼人后，沐老头只觉得自己从此便高鱼一等，这些鱼人却不知道自己所图为何，竟亲手促成。 带着意外转为鱼人，又意外流落至此，再意外获救，有了名字的沐寻回到自己那小而精致的房子，他边喜滋滋地接着喝那色香味全无的海藻汤，边畅想着自己以后真正发达了的日子，只觉得海藻汤也成了难得的美味。又时而看看沐寻，又望向东方，神色莫名。 这一切，此时的沐寻真切地看着，却不懂。就像他不懂这现在不明白，以后明白了却不愿意明白，甚至常常装作不明白的世事。 知道他不懂，沐老头在他面前便少了几分伪装，神情落寞，缓缓道：“小少爷，想必你出身高贵，没机会懂这些阴森森的东西！我拼命算计别人一辈子，所图不过是活得好些。你不必记得什么恩情，我受不起。只记得以后分我些钱财就好。目的就这么简单，也不怕被你知道。我对你再好也只是因为你的价值。其他人对你不如我对你好，也只是因为他们不如我敢赌。我们没有一个是出于真心，你也不要信我们任何人。” 沐老头说的没错，事实也正是如此。但这番话他本可以不说，却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才说出来。 而这番话的重点，便是沐寻要有价值才能活下去。价值就体现在他可能是会带来幸运和财富的贵族。 但这样的价值沐寻怎么会有？毕竟一天前他连鱼人都不是，哪来的贵族身份？ 若他有之前本为人族的记忆，并且毫无防备地说出，一向精明的沐老头怕是要为了维护自己的威望，第一个灭了他！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天午后，沐寻是不是出身贵族还不确定，本该带来的好运也没有来临，沐家的房子反倒被一只路过的发狂章鱼砸得粉碎。 关键是其他鱼人家都毫发无损。 未免太过倒霉。 但这份突如其来的倒霉并非暂时的。 第二天，沐老头带沐寻熟悉周边环境时，被一棵被海浪冲断的珊瑚划伤了尾巴。 到了第三天，沐老头相中的一片想要用来重建房子的海藻田又被一群好似饿了很久的篮子鱼吃了个精光。 万般无奈，事事不顺之下，沐老头只能坐在旧址仅存的门槛上，狠狠吸水烟，然后一脸复杂地看着坐在对面石块上的沐寻。 他大概再也不相信传闻了。 沐老头倒霉到不想理沐寻，却不影响别的鱼人来找他混个眼熟。以鱼智鱼勇为首的鱼人孩童就是其一。 别人怎样想的不知，至少鱼智鱼勇只是受父亲之命来接近沐寻，本身其实很是厌恶他，不知道这么个失忆的鱼人为什么要重视。 但随着接触的增加，鱼智鱼勇和其他小孩都越来越讨厌沐寻——他不和他们一起欺负那些活该被淘汰的弱小孩子，反而缠着他们问为什么。 还需要解释吗？弱者就活该被欺负！ 不想再被欺负就快点强大起来，然后再一起去欺负别人！ 他们中的每个鱼人都是为战争而生的，可那些弱小的同类只会是战争中的累赘！同为鱼人，却弱到连牺牲自己拖延时间，让他们这些更有前途的强者活着回来的能力都没有，怎么能不让人发怒？ 可沐寻认为他们所说的这些理由不算理由。 一个鱼人不应该只是因为没办法牺牲自己帮同伴保命，就被当做是劣质品，这么想应该是错的！ 但以前从没人告诉他们这是错的。 自战争开始至今几百年，鱼人们的童年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所谓理由也只是理所当然。强者懒得深究，弱者没有权力深究。 沐寻的否定在孩童们眼中无比可笑——他本身不也是因为背景强大才被这么多人照顾的吗？如果他只是普通鱼人，大概当初就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再说如果不是他有利用价值，他这么倒霉，他们怎么会被家长要求整天围着他转，哄他开心？ 受着这种思想的恩惠，又反过来来说他们这么做是错的？不觉得可笑么！ 这些他们都懂的道理，这个落难的贵族少爷却不懂，真是单纯！ 其实沐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说，他只是把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念头表达出来，就像他刚醒时对语言没有记忆，但能听得懂也能说话一样。然后就受到了孩童们的冷嘲热讽。 他不愿再和孩童们一起整天欺负弱小，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之后，开始默默反思。反思对的到底是自己突然间冒出来的想法，还是鱼人根深蒂固的观念。 沐老头最近忙着重建房子，没空计较沐寻身边发生了些什么，此时房子已经有了雏形，勉强能住，便叹息一声，问沐寻为什么发呆。 沐寻也不隐瞒，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都说了。 沐老头知道沐寻的想法才是对的，但从客观的立场出发，就连他自己都对利益深信不疑，怎么直接告诉他哪个对？ 便只好告诉他每个人都有对错的标准，如果认为别人是错的，就坚持本心，然后努力变强。只要足够强大，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而到了那时，有了足够的能力改变对错，才真正有资格评论世间的对与错。 这番由心而发却故作随意的话，便就从在沐寻的心上生了根，以后也必将成长为参天巨树。 继第一次吃到食物c第一次有了名字之后，在沐老头的影响下，沐寻又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对c什么是错，以及想要的东西不能只是说说，也不可以因为外界的观念而改变本心。 虽说他还不知道本心是什么。 他有着八岁的相貌，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便只能如新生儿般摸索着适应，然后一点点变得成熟。 他从最开始的懵懂，到开始习惯那些付出与得到之间的平衡，习惯被利用，习惯如同商品般被计量价值，习惯暴力，习惯侮辱，习惯欺骗 最终习惯披着善意外皮的恶意。 幸好在他习惯这一切之前，有个鱼人告诉他，不要被外界改变。 幸好他心中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并且一直坚信着。 同时，他也坚信，同样是为了利益，但沐老头一定和别的鱼人不一样。 沐寻二字，便提醒着他是沐老头教他学会怎么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并且一路走到底！ 其实当鱼人们明白沐寻不能给他们带来好运之后，对待沐寻的态度就变了。 从一开始的如同对待他们所信仰的虾神般努力讨好，到后来的明显不耐烦，再到现在的如同眼中钉c肉中刺。 这样的变化沐寻本不能接受，甚至难过了好几天，认为被所有鱼人嫌弃的错都在自己身上，都怪自己太倒霉，总给别人添麻烦。但沐老头再次帮助他走出迷雾。 他说，错的不是你，是可恨的命运。命运弄人，让你总是倒霉，又遇到些和我一样只想从你身上获得利益的人。他们得到的与预期完全相反，自然迁怒于你。想要不再被命运捉弄，就改变它，或者去遇到不是只在乎利益的人。两种选择都很难，但也都有可能实现。所以你没有理由厌恶自己，毕竟你还有“可能”。 沐寻就是相信这这种可能，才有了之后“可能”的被实现。 其实在他来到这里的一个月里，众鱼人的确都等着他给自己家带来好运，他们却都因为沐寻有了或多或少的损失。沐老头家境况最惨，房子修好又倒，倒了又修。付出表面的善意而没有得到应有的实质回报，鱼人们便一致得出结论——沐寻一定是因为满身晦气，被“贵族父母”抛弃的！ 自此聪明一世的沐老头成了全村的笑柄。毕竟是他主张把晦气的沐寻留下。 也有鱼人暗中以此嘲讽鱼三，说他要为了抢一个晦气缠身的孩子，和沐老头争来争去。鱼智鱼勇也因此受了不少同伴的嘲笑，暗中下定决心要报复回来。 也是从这时起，除了沐老头，村中没人再愿意管沐寻的事。只给他拨了一间离村极远的废弃房子，免得他再给村中带来厄运。大人们也懒得装出和善的样子，只确定他还活着就好。 而众鱼人也不知沐老头是真的在意沐寻，还是比旁人更隐忍些，还没放弃可能从沐寻那里得到的利益。 沐寻倒是满不在意，向被他连累的沐老头道歉后，便安心住在随时可能倒塌的小屋里。 沐老头无奈，再次修好自己家那命途多舛的房子之后，又来帮沐寻修房子。修好房子后，以“如果因为太过亲近沐寻而被排斥很不值得”为由，让沐寻从此自力更生，他则半个月来看他一次，让他不用想他。 沐寻此时已经明白了他担心自己，又想努力表现得像个坏人的心理，也不戳破，只说自己才不会想一个想要利用自己的人，到底把恋恋不舍的沐老头气走了。 也因身边再没人随时跟着，沐寻愈加意识到，每次只要他倒霉，就会听到一个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声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也正是那个声音真正唤醒了沉睡的他。而沐老头的海藻汤，也只是那声音选择的，沐寻醒来的一个恰当理由。 这些沐寻都知道，只不过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而已。 那他就自己相信好了！这是沐老头教他的。 所以当这天夜晚，那道声音的主人突然以半透明的状态漂浮在沐寻眼前，并用他那幽蓝色的眼睛看着沐寻，极其傲慢地说自己是法器器灵，要教他修仙道以改凡运时，沐寻也没有很惊讶，反而觉得这器灵比那些利用自己，便“照顾”自己多日的鱼人们要和善可亲许多。 沐寻很喜欢说话，也喜欢听别人说话。因为他觉得自己能听懂和能说话都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他并没有自己学过说话的记忆，但这竟不影响他和鱼人们交流。 可自从看明白了一些事后，他再不愿意轻易开口，他怕听到那些话的同时联想到他们的用心。 面对这位器灵，沐寻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与信任，所以他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开口，诚恳地说：“那就请我仔细教您了。” 是的，沐寻的确能听懂也能说话，可他总是分不清“你我”。这个问题困扰了沐老头很久，或许也将困扰沐寻和他的新同伴很久。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四章 路漫漫而吾求索 看着眼前这个懵懂稚嫩的孩子，器灵老者装作生人勿近的脸难得地柔和下来，只一瞬间，又眉头一皱，恢复严肃，用幽蓝色的眼睛直视沐寻，似能看穿灵魂，问他：“你可是因见过这世态炎凉，所以想通过改变自身来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 若果真如此，倒也没错，一个如此遭遇的八岁孩童又能期望他怎么想？ 他此前生活在陆地上时的记忆全无，醒来时只知道那鱼人老头救醒了他，并告诉他，他也和其他的鱼人一样，有自己的名字。他叫沐寻，寻找的寻。 他的人生甚至可以说是从那一刻才开始。 他醒来后受到的一切善意都源于“贵族”这个身份，而不是他本身。器灵老者却知道，他非但不是贵族，就连鱼人都不是。他只是个极其单纯又倒霉的人类小孩，倒霉到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就差点被杀死的小孩。 他的身份是假的，但他的倒霉是真的。所以在热情过后，鱼人们又极厌恶他，厌恶他没能带来他们所期望着的利益。 他真实地经历着这些，以一颗如同新生儿般纯净的，无限信任依恋着外界所有人事物的心。 对于外界反馈给他的一切善意或者恶意，他只能默默接受，没得选择。尽管他一直都是最无辜的那个。 如果受到的一切善待都是那些贪婪面孔拙劣的伪装，应该很难不恨吧！ 器灵老者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回答，他心疼沐寻，想让他如沐老头所说的那样改变这一切，可如果他单单回答一个“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满意。 但他又能强求什么呢？让沐寻选择原谅？他又凭什么？又能做些什么？他只是器灵，就像改变不了沐寻会受到伤害的命运，他也改变不了沐寻的想法和决定。他只能努力不再在沐寻的经历中增添恶意和伤害而已。 “我或许知道世态炎凉的含义，却不想为了世人改变自己。是我自己，不甘心就一辈子被他们所说的‘晦气’左右。 我不想改变别人对我的看法，也没什么要证明给别人看的，谁说什么都无所谓。只是讨厌这种被人掌控般的感觉。 我想做自己的主宰，然后遇到愿意真的来了解我的朋友。 为此，我大概需要力量。” 年仅八岁的沐寻没有让器灵失望，反而说出了这样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这番在未来必将让世人感慨万千的话。 自己的主宰？是啊，谁不想做自己的主宰？可真正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幽蓝色的眼睛闪烁，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壮志，哪怕他终究只是一介器灵。他连人都不是，连完整的记忆都不配拥有，虽有灵智，但又何谈像人类一样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觉得如果自己是人类，定也要像沐寻所说的这样行事，甚至他竟恍惚觉得自己也曾如一个人般肆意张扬豪情万丈。 真是一场美梦。 但他只能告诉沐寻残酷的事实，而不是给他盲目的鼓励：“我虽能带你进入修仙者的行列，但我的记忆也只限于与你识海中的两件法器相关的内容以及一些修仙常识，没办法给你更多帮助。到底这条路要靠你自己走，胜败生死都只能你自己负责。没人不想掌控命运，但也没有几人真的能成为命运的主宰。” 器灵本就是天地间极少数的存在，违背天理，用惨绝人寰的秘法制造而成，是法器原主的灵魂碎片。但器灵本身只有辅助器主人调用天地灵气的作用，也只被保留有关修炼的记忆，只要易主，关于原主人的记忆就会被抹去。 所以，器灵老者甚至不知自己这片灵魂来源于谁，是自愿献祭还是被仇敌斩杀，只觉得自己背弃了某个强大主人而选择沐寻并没有错。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破天锤，觉得这把喜欢跟着自己的傻乎乎的锤子也没有错。 沐寻似是不解地楞了一下，又轻笑，眼中写着坚定，说话带着童音，却掷地有声：“您自己选的路，自然不能靠着我走下去。您相信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有一条他一定要走过一遭的路，哪怕这条路最终只通向一死，既然选择了，就没得后悔。” 器灵听了，觉得脑子有点乱，待想明白这孩子分不清“你我”，自动把“你我”互换，才明白他要说什么。 如此也就释然了。尽管是他向沐寻指出了这条路，但沐寻知道做决定的是自己，而修炼最要紧的条件就是心甘情愿。 若不心甘情愿，则没有自己的“道”，在修仙一途上，一辈子也难有成就。 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用幽蓝色的眼睛盯着沐寻，器灵道：“我先给你讲些修仙界的常识。 此界名为灵元界，上有空灵城，下有净灵海，中间则是灵元大陆。空灵城中飞羽族，净灵海中游鱼人，灵元大陆则主要生活着人族兽族和妖族。 你本是人族，得了奇遇才变成鱼人。而这奇遇的来源正是你识海中的两件逆天法器之一，属于运道的天运书。 此时的天运书还只是残缺法器，也只能使出本命神通——‘转危为安’。正是我以器灵的天赋，收拢天地灵气施展这一神通，次次保你平安无事，不然你怎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也就是说，这件天运书如同灵元界其他绝大多数法器一样，要靠灵气催动。 而你识海中的另一件法器破天锤则与众不同，可以凭力气催动。 灵气生于天地，修士识海沟通天地以引灵气入体，被吸引入体内的灵气则反哺识海来让识海缓步改变形态。 通常识海状态就能代表修仙者等级，但少数人例外。 修仙等级分为九阶。 一到五阶为凡，以识海形态划分，分别称为百人境c磐石境c涌泉境c山海境c本我境。 本我境，也是凡修的巅峰，识海演变为面貌极像主人的小人，小人短时间内可离开识海，千里杀敌。面对三阶以下修士时，以一敌万也不在话下。 六阶开始，便是仙修。每次晋升都可叩问天地，以加深道则感悟提高战力。识海形态也更接近于神话传说中的事物。 识海中青龙c白虎c朱雀c玄武各守一方，无需转化，可直接吸收四方天地灵气为己所用。便是六阶四象境的体现。 到了七阶，四象又化为一对阴阳鱼，阴阳鱼生生不息，是为太极境。到了此时，就难杀了。 要是有什么仇敌是太极境，最好的斩杀方法便是暗算他，让他境界跌落，然后嘿嘿嘿！ 咳咳，我什么都没说。 而八阶，便是修仙界已知的巅峰，称为混沌境。此时识海又回归空无一物的状态，一片混沌，却让人又无穷无尽之感。你的识海不知为何便是 至于九阶嘛，连我也从未听说过有修士能修成。九为至尊之数，如果真的有人修成，便要称为灵尊境尊者。 话不多说，我先教你吸纳灵气之法。用心感受天地间气的流动，然后取一缕盘桓于眉心的气引入识海。 眉心处，便是识海所在。 修士之家出生的孩子通常三岁开始修炼，看你的骨龄，应该已经八岁，所以切勿慌乱，你若开始修炼，自然比旁人难些。” 器灵老者说到兴奋处差点收不住口，看沐寻一脸懵懂天真，不禁老脸一红，想了想又要接着讲一些修炼常识，却听到由远及近的孩童的喧哗声，暗示了沐寻一番，就回到了他所居住的法器天运书中。 那群孩童为首的，自然是鱼智鱼勇。 他们两个从第一眼起就厌恶沐寻，之前却不得不装作友善。此时大人们挑明了立场，他们自然第一个不想放过沐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五章 沧海桑田 孩童最天真，却也最容易被周围环境改变影响。 之前沐寻是“落难贵族”时，他们像他们的父兄们一样唯沐寻马首是瞻，甚至把他当做他们这些强者中的一份子，随他们一起去欺凌弱小。 而当沐寻成了人人喊打晦气缠身的厄运之子时，他们也不介意先于他们的父兄来欺凌沐寻这个“弱小”。 又怕离沐寻太近沾染了晦气，故而一队鱼人，浩浩荡荡，只围着沐寻的破败小院辱骂，或者扔一些碎贝壳碎礁石，尽力将那屋子砸的更显寒酸，以此来激怒沐寻。 虽沐寻说的“弱者也有权利被尊重”的话曾对鱼智鱼勇产生冲击，但原本的观念到底已经影响了他们太多年。父亲鱼三又说那是歪理，他们也就不在多想，一如既往地厌恶着沐寻。 沐寻当然一概不理会。 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和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此时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更是没空理他们，。 就连器灵说“他本是人族，转为鱼人”此等惊世骇俗之事，都不能对他产生丝毫干扰。 是人怎样？是鱼人又怎样？他只专注于领悟那玄之又玄的修炼法决，以求早日脱凡成仙。 一众孩童本就是顽劣心性，叫嚷了半天的时间，见沐寻一直没反应，连声都不出，反倒兴致全无。正好听到各家母亲喊他们回家吃饭，索性一哄而散。 到了下午，四处转了一圈，又觉得去欺负平日里常被他们欺负哭的小鱼人到底没有欺负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来的有趣，就回转头，又来找沐寻的麻烦。 如此往复。 果然，这次见到的沐寻还是倒霉的。 只见他正在院子里用地上随处长着的野生海藻煮汤，好不容易生起炉火，海底生火最重要的避水罩却被一块不知哪里漂过来的礁石碰坏了，已经煮沸的水还差点溅了沐寻一身。 没了避水罩，在海底又怎么生火？不能生火，难道要他整天生吃海藻？这种海藻含有毒素，必须要煮熟才能吃，可他又没有其他食物！ 沐寻不禁微皱眉头，却看见周围顽童哈哈大笑，权作笑事，纷纷回家告诉父母。 小鱼人们能当做笑事，他们的长辈们却不这么认为。这让他们想起了一件被遗漏的重要的事——毕竟沐寻是“贵族”出身，瘦死的鲨鱼也比海马大。万一他就因为不能煮食物，这么饿死或者毒死在村中的话，他的家人一旦治罪，谁又能担待得起？ 故而鱼人们只能选出两位鱼人互相壮胆，免得遭遇不测没有帮手，结伴去给倒霉到可怕的沐寻送新的避水罩——反正那东西最便宜不过了，倒还破费得起。 可关键是除了沐老头没人愿意再去接触沐寻。最后只能抽签，看是哪两个倒霉的鱼人抽中。 不得不说，戏剧的是，抽中的签正是鱼三和沐老头。 众鱼人见时他们两个抽中，一时神色各异。又不知是谁忽然提起当初就是他们两个的错，才让这么个灾星留在了小村。 这句话正顺应了鱼人们的心思。 他们不能找给自己带来厄运的沐寻算账，也不敢，总憋着一口气。沐老头和鱼三就成了最好的发泄点。 有了这个认知，全村的鱼人便集体开始排挤他们。 沐老头还好，一辈子都没得罪过谁，是全村公认的智者，却不身处高位，自然没有鱼人专门找他的麻烦，顶多是平时见面当做玩笑一样嘲笑他几句。 他自己也知道，看似是自己的选择连累了鱼三，实际上是针对鱼三的那些言论连累了自己。左右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便也不在乎。 可鱼三就不一样了。 鱼三是村里的哨兵。村中生活看似平静，其实危险每天都有可能发生。又因为位置偏远，鱼人王庭都懒得管他们，村中没有兵士守卫，这些村民只能被迫主动面对天灾。再加上他们与东村是宿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战争，哨兵的职位可以说十分重要。 或许也有鱼人感谢鱼三工作勤恳，但到底高处不胜寒。更多的鱼人只觉得凭什么他鱼三就能接他父亲的班做哨兵，甚至还想让鱼智鱼勇再接他的班？为什么不是自己在那个位置作威作福受人尊重？ 此时鱼三一朝失势，就有鱼人提议重选哨兵。 这个提议自然也被通过了。 待新的哨兵选出来之后，鱼三一家便算是完了。连住了三代的房子都只能拱手让人，无家可归。 一些平时倚仗鱼三生活的鱼人都自觉地远离他，平日里有冤仇的更是恨不得借机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各种冷嘲热讽笼罩着鱼三，那些平日里见了他伏低做小的鱼人骂的最狠。 见心目中的大英雄父亲受辱，鱼智鱼勇自然不甘心，可两个不成熟的小孩能做什么？他们的父亲倒了，他们就连顽童们的小队长都当不上。以前只有他们欺负别的鱼人的份，绝对没鱼人敢欺负他们，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了。 便越发视沐寻为眼中钉c肉中刺。 其实这些对于沐寻来说，影响不大。仅仅是从被鱼智鱼勇带队欺负，变成了和鱼智鱼勇一起被欺负而已。 看着他们两个即使被打的头破血流，也不许曾经的“伙伴”侮辱自己的父亲，坚信父亲是个英雄，沐寻对他们的印象反倒有了改观，颇有些孺子可教的感觉。 虽说他认为鱼三的确不算“英雄”。 修炼起来总是忘记时间，几个月过去，沐寻引起的风波也算结束了，小村又恢复了平静。 鱼人们还是每天抱怨着自己家辛苦种出来的海藻长得不好，孩童们还在每天寻事打闹，沐老头还是隔三差五来看看他这个晦气的人，告诉他最近村里发生的事，却只对外声称来确定一下他是不是还活着。 而每当有大浪出现，也都有那位重新选出的哨兵立刻通知全村，村里鱼人都夸他年轻能干，全然忘了被踩到谷底的鱼三曾帮他们躲过的危机。 不知道是否因为此时的平静，就连某个鱼人养的十八个月大的老虾生病都成了大新闻。 可沐寻知道这个村子的鱼人把虾当做神灵来供奉，所以虾生病其实不算小事。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与信仰有关，就不容被人轻视。 这个道理没人教他，但他就是这样以为。因为他同样也不想别人轻视他想要成为自己人生真正主宰的愿望。 因为想要主宰命运，所以渴望改变自身。 沐寻在暗中发生的实力改变，鱼人们一概不知，只知道他的小院附近最近时常会出现一些异常的暗流。但这些暗流每次只出现一小股，他们又都平安无事，故而无人在意那些暗流究竟是什么。 鱼人们不知实情，一直陪伴着沐寻的器灵老者却很欣慰——在这个月里，八岁“高龄”才开始修炼的沐寻已经能够冲击正式修炼前的最后一个瓶颈！ 这也是决定他是否与凡人彻底不同的最后一步。 瓶颈突破，他就真正算是踏入修仙界，成了识海容量堪比百人之和的一阶百人境修士；倘若运气不好，未能突破，便只是识海相当于九十人容量的稍聪明一点的普通凡人！ 甚至于此时与凡人的实力差距也不算明显，一些天赋异禀的凡人便是未曾修炼，也能拥有如修士般的实力。 而等到了修行的后面阶段，实力差距才真正明显。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六章 计划 见沐寻短短几个月就取得了普通人年才到达的高度，器灵老者并没有鼓励他，反而让他晚些再突破，不可急于一时，也不可太过自满。 心急则可能强行突破坏了根基，导致识海受损，今生再不能修仙；自满则与“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天道相斥，影响正式修炼后对天地灵气的吸收，从而影响未来发展。 若当初誓要掌控自己命运的他因心急而停步于此，又何谈无所拘束？ 这些沐寻都明白，却颇有几分不在乎——虽说这一步暂时阻拦住了自己，但只会是一时，持之以恒终会突破。 其实沐寻不知，他的识海异于常人，十分古怪。 未开始修炼前，他便是那类识海可与修士媲美的凡人，甚至形态竟也相当于一些高阶修士的识海，有违常识。当初器灵也是调用了沐寻的识海作为媒介，来引导天地灵气，催动天运书，才帮他度过难关，转为鱼人。 甚至在已经被器灵遗忘的记忆中，他选择背叛原主转而寄身于沐寻的识海当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沐寻那即便是八阶的白衣儒士也不遑多让的识海。 不过识海是沐寻的先天优势，却也是他的劣势。 优势在于沐寻的识海在修炼开始后能吸收比常人更多的灵气，缺点也在于当他还是低阶修士时，与天地的联系很小，每天沟通天地吸收的天地灵气还不足以反哺识海，只会让修炼如履薄冰，极有可能一辈子没办法成为二阶磐石境修士。 所以器灵老者暗中将沐寻的识海的封印大半，留待将来解封。 封印方法大概类似于从一杯水中取出一滴水，再将这一滴水变成被稀释无数倍的水蒸气。 转念一想，又在封印上动了些手脚，想做些大胆的实验，让沐寻踏上彻底与普通修士不同的修行之路。 被封印过的识海看起来与正常识海无异，沐寻仍需要如普通修士般步履艰辛，没办法从天生优势上借力半分。甚至因为沐寻识海形态原本相当于高阶修士，每次一小部分识海的突破对他整体识海境界没有影响，他也就没有了达到本身识海境界那一阶前叩问天地的机会。 这样的识海虽突破时更加困难，但突破后能拥有比同阶更大范围的识海，所以此时是福是祸还不好说。 正是因为这些不同寻常，导致就连只是晋升一阶百人境，沐寻都比别人艰难许多。不可轻易突破，只能等水到渠成。 器灵觉得，最有助于突破的就是同阶修士间互相切磋，甚至是生死斗。 要知道逆境总是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人的潜能。 可在沐寻现如今生活的这个小村庄里别说能达到九十人境的凡人高手，就连识海容量超过五十人境的也只有沐老头一位。七十人境以上的识海，就是沐老头能够拥有比旁人更多智慧的根本原因。 识海直接影响人的五识灵敏程度和头脑发达程度，识海规模越大，则人越聪明。这也是修仙界的常识，当然也有些反例就是了。 在群雄逐鹿的修仙界，反常才是正常。 如果此时的沐寻想，无需动手，用识海力量就能直接将当初嫌弃他的鱼人们一个个震晕，与当初一时运势差就会死有天差地别。但他没有恨，自然不想报复。 便心无旁骛，只继续勤加吸取转化灵气来蕴养识海。顺便开始感悟那件残缺法器天运书，以求能施展天运书本命神通——转危为安。 法器对战，是灵元界修士之间的主要战斗方式。 感悟法器，也正是灵元界的神奇之处之一。 灵元界的法器由各种蕴含不同道则的特殊材料打造而成，故而法器被铸造成功之后都会蕴含某种道则。使用者要通过对法器中道则的感悟来让其认主。认主后的法器才能自由使用，否则打架时可能还不如破铜烂铁顺手。 就比如器灵老者寄身的天运书，看起来只是一卷纸质画卷而已，轻飘飘软绵绵，若直接抡起来砸人，怕是谁也伤不到。 大概因为沐寻本身很倒霉，故而也算贴近运道，天运书简直就像为沐寻量身定做般。只感悟了十天，沐寻就可以运用转危为安。 只不过他的灵气境界还未入门，只能让转危为安的效果持续一刻钟，且每天只能施展一次。而这就已经让器灵感慨万千了。 要知道，很多修士几十年也遇不到一件与自己契合的法器，得到后又可能要花费数月才能感悟认主，而沐寻只用了十天！ 就算沐寻的“倒霉”真的与生俱来，但也绝对不算那些逆天的特殊体质之一，只是个倒霉的普通人。无论谁听说一个普通人竟有这样的感悟速度，可能都会惊讶不已。 放下杂念，器灵老者幽蓝色的眼睛转了转，便制订好了沐寻的修炼计划。 他要每天尽量于最倒霉的时刻施展转危为安，直到识海中积攒的灵气耗尽。 这是在锤炼识海的强度和韧性，让识海能够在以后自由应对复杂的对敌环境。同时也在这过程中不断排除封印时存留于识海中的灵气。这些灵气被引入识海，却一直未能被吸收转化，相当于杂质。 可平静的生活总会被打破。 听着不远处哨兵的呼喊声，鱼人游动带来的细微的盔甲摩擦声，或愤慨或叹息的谈话声，孩童不舍的嚎啕大哭声，一种不同以往的气氛笼罩在村中。 沐老头带着他的水烟壶来找沐寻。 沐寻只见过他在被自己的坏运气害得没了房子又受了伤时吸过水烟。 他看了一眼沐寻，找个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以一种陌生的语气，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管沐寻能不能听懂。 又开始打仗了。 每年都在打仗。 我们和他们是世仇。 世仇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就是无论牺牲了多少条性命，无论破坏了多少个家庭，哪怕最后的结局沉重到双方都无法接受，战争还是不会就那么结束。 我又怕又厌恶，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变。就像一场噩梦。 延续十几代人一生的噩梦。 我此生无儿无女，便是不想他们也生活在这样的噩梦中。 战争只会催生仇恨。仇恨只会毁了鱼人。 可老了老了，遇见个你。 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恨。因为我在那些理由可笑的仇恨中生活了几十年，再没有比仇恨更熟悉的东西。 可我不了解你。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如此对待你，你还是不恨。 或许如果我能明白，就能阻止这些仇恨，不再让它如瘟疫般蔓延吧。 每天都在死人。当初发现你的鱼三音讯全无，应该也死了。就快打到城门口了。 他们近来放缓进攻，改为防守，恐怕是在筹备最后一击。 或许这场持续几百年的战争真的要走向结局了。 我期盼终结的到来。同时我又想阻止这一切。 我太多贪心，太多私心。我不愿意看着家乡被毁无能为力。 真正有大智慧的鱼人应该能看得清局面，然后静静等待那个结局。 无论结局是什么。 我显然达不到那种程度。 因为我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地放弃这个我生存了几十年的地方。 可同时，我又是个懦夫！ 我怕死！我不愿上战场！我已经没有了不顾一切去拼得勇气，只会计算得失！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说到最后，沐老头近乎哽咽，如失了魂一样起身，离开沐寻的小院，游远了。 沐寻不知道自己发呆多久，只听到突然有鱼人叫他。 “小少爷在吗？我是你家老丈啊！你在这住了这么久，也该出去到处走走了，老丈带你看看各处风光如何？”来者正是突然恢复了活力眉开眼笑返回的沐老头。 想着沐老头对自己的称呼，沐寻不禁皱眉：他除了刚见到自己的时候，之后何时叫过自己“少爷”？其他鱼人又何曾准许自己这么个“晦气缠身”之人到处走走看看？ 再说这充满了殷勤的口吻，摆明了是在故意告诉他，他想利用他。如同刚见面时他告诉他的那样，故意装作轻松，抛除之前一切交情，只剩面对陌生人般彻底的利用。 他也告诉过他，万勿重情义。他若还是执意要念旧情，甘愿被利用，就跟他走这一遭。 无论沐老头是为何去而复返，目的都不简单。器灵老者暗中提醒沐寻。 可沐寻觉得，既然他说想要“走走看看”，那自己就随他去，看他到底要“走”到哪c“看”到哪。 也看看他到底有怎样的安排，想要牺牲什么来达成什么。 反正他如今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想来多保一个鱼人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沐老头若是想保下家园，他帮他就是了，最多也就是转化的灵气不够，强行动用些天地灵气来成事，耗损根基。 而知道没办法阻止沐寻，器灵老者也就不再阻止，说一句多管闲事，便由他去闹，只要不后悔。 修道之人切忌留下遗憾。遗憾形成的心魔足以毁了一个人的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七章 正是修道之人 西村。 沐寻一路跟着沐老头，不知目的地是哪里。现在这个关头自然没人有空管沐寻要去哪，故而也没惹出太多惊乱。 先是穿过村子，尽管一路上鱼躲虾跳的，沐老头也像没看到般，目不斜视，却能明显看出他的鱼尾摆动起来十分僵硬。想来也不是真的看不到。 走到村尾，前方一片荒芜，正是疑似遭了沐寻厄运影响的海藻田。 沐老头一愣，接着仍旧强装作面不改色的样子，带沐寻来到某片海藻田的中央，将一块地皮掀开，竟露出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漆黑密道。 沐老头率先进了密道，见沐寻也跟着进了密道，自己的计划有望，一时觉得松了一口气。 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和这么个倒霉孩子待在地下密道里，说不定运气差到原本坚固的密道一会儿就塌了！ 当初被珊瑚划伤的鱼尾隐隐作痛，沐老头无比紧张。大概是他一时紧张过度，竟说了句让沐寻想要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的话：“小少爷，你觉得这里风景如何？” 沐老头此时视死如归，却心虚，觉得自己连累了沐寻，努力装出的轻松和谄媚自然也漏洞百出，偏偏真的一身轻松的沐寻还不能嘲笑他，不能说“你不要怕，无论想去干嘛，至少我们能回得来”。 嘴角一抽，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到底环境怎样我也不知道啊！这里又没有光，你我又不是灯笼鱼人，大概只是觉得暗的很，想要有束光照进来吧。 可这不是废话吗？ 沐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总说废话的人，再说如果一会自己暗中施展的转危为安时效过了，就很有可能倒霉到密道真的突然塌了，把自己和沐老头砸在下面。或许在被砸之前还能看到此生最后一缕光，但他并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难道沐老头的安排就是让自己和他同归于尽？ 大概是转危为安真的很有用，又或者是沐寻内心中的默默吐槽有效果，在提心吊胆地经过一段明显上方有很多鱼人，疑似那片战场的密道后不久，在转危为安的效用随着识海储存的灵气耗尽而失效的一瞬间，在沐老头移开另一块地皮之后，沐寻看到了光！ 两人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正要感慨时间的神奇c生命的伟大c活着的不容易c好运气的难能可贵，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此次的“游览”，以沐寻和沐老头正好撞到在几尺外掀开另一片茂密海藻田的地皮，还没进入密道的一群沐寻没见过的鱼人，面面相觑后，双双被捕，被关到同地下密洞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告终。 沐老头带沐寻来的地方正是沐老头所在西村的世仇，东村。 沐寻觉得这位老人家可能是想带着自己这枚“倒霉”的神秘武器暗中让东村全村倒霉，从而无暇战争，帮西村扳回一局。 可无奈自己就是这么倒霉，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就被发现了。 这东村鱼人没像当初西村一样上来就要打要杀，可能也是认出了年轻时曾叱咤战场的沐老头，要向上面禀报一番，自己顺便跟着暂时保住一命。 地牢的正上方是看守室，有个年轻鱼人值守。 说是值守，其实鱼人们也只是聚在一起斗虾玩，大概不认识被关进来的是谁。 斗虾是鱼人族特有的一种古老游戏。 因为是上古传下来的，玩起来很是简单。只需一张圆桌，和一个避水罩和两只虾。 将两只饿了数天的虾放在桌面上，用吃剩下的虾的残肉引它们打架，再将残肉丢开，用避水罩罩在桌面上，让虾在没有一滴水的环境里继续争斗。哪怕已经决出胜负，胜利的虾也会慢慢因缺氧而死过去。 这时的虾已经没有了威胁性，肉质却最为鲜美，常常引得一些贵族争相购买，斗得越激烈则卖价越高。而失败的虾，无论在斗虾中表现得多好，都会被当场剁碎，成为其他虾的饲料。 败者，如同垃圾，不配成为鱼人的食物。 另外，在斗虾的传统中也没有“常胜将军”。 因为虾的寿命通常只有二十个月，斗虾这项活动存在的意义也只是选出同龄虾中更好吃的那一只。 无论胜败，无论曾经创造的比赛有多么精彩，虾在比赛后都只是食物。 若舍不得吃掉善斗的虾，继续养着它，那虾反而会因为太过暴躁而伤害主人，又因为肉太硬不能吃，也就失去了价值。 所以，虾主人顶多可能在抱怨某次斗虾不好看时，想起曾吃过的那只拼力一搏的美味的虾，而不会遗憾。 游戏简单却残忍，是以很多鱼人部族早已废弃这项传统。但也不可避免地，有些地方仍旧保留着这种游戏。其中就包括沐寻此时所处的东村。 这里靠近海兽横行的月光森林，曾经生活着无数选择与海兽同归于尽，以在远古大兽潮中换来和平，却无人记得姓名的鱼人，和在那时死掉的海兽。所以这里土质肥沃，水也比旁的地方更清澈，野生海藻茂密，吸引附近绝大多数的虾生活在这里。 又因为如果虾太多的话，食物不足时它们就会连鱼人们生存的海藻房子也一起吃掉，所以这里的鱼人们以虾为食，海藻也只是作为建造房子的原料和虾的饲料存在着。鱼人们并不吃可能会引起中毒的海藻。 而在它的邻村，那个沐寻曾经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土地贫瘠，水也更浑浊一些，连海藻都需要人工种植，虾通常都是作为鱼人们的宠物c朋友，甚至是被鱼人供养的神灵存在着，每一只都珍贵异常。正因为如此，他们只吃海藻，从不吃虾，家里的虾生病了足以让全村都陷入惊慌。 吃海藻还是吃虾，这就是两个村子的鱼人成为世仇，争斗数年的原因。 又或者至少是表面原因。 沐老头似自嘲又似愤慨地说着两个村子的过去。几百年间的战争各有胜负，要是这样的生活再过几百年，除了越来越多的牺牲者，和越积越深的仇恨，大概什么都不剩。 而更讽刺的是，这两个村子最初是一同从别处迁徙过来的两位兄弟，和他们的后人。 看守室里的两只虾还在殊死搏斗着，互不相让。只为了那一点点的食物。它们灵智低下，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便是知道，也没办法反驳。 决定它们命运的是在他们眼里如崇山峻岭般的鱼人。 便是记载中最厉害的虾，也只是戳瞎了一个鱼人的眼睛，伤不到他们的性命。 两只虾的主人紧张地看着各自的虾，谁都不愿意自己培养的虾只能变成低级的饲料或者诱饵，从而让自己也显得低人一等，表情倒显得比那两只虾还要凶狠。 斗虾此举，最能引出人心中的残忍，也最能发泄人心中的残忍。 常年参与斗虾或者观看斗虾的人，很难不轻视生命。 那两个鱼人很紧张，其他三鱼人却轻松得很——今日又不是他们养的虾上场，他们也只是等一个结局然后一起分食美味罢了。所以也就有闲心边看着斗虾边流着口水，说一些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来的闲话。 “哎，兄弟，你说咱们这场仗打了多久了？”一个狱卒道。 “也就几个月呗，反正几乎每年都是要打的。又不要咱们这些狱卒上战场，管那么多干嘛？”另一个狱卒道。 “你家是没人要上战场了，可我那弟弟还在战场上没回来呐！都怪那些杀千刀的西村鱼人非要打仗！胜少败多几百年了就是不长记性！”第一个狱卒又道。 “不就是为了他们的‘神’吗？几百年了，为了‘神’至于吗？早些换个没人喜欢吃的‘神’多好！”第二个狱卒看了一眼避水罩下的两只已经有些动作吃力的虾，轻蔑道。 第三个狱卒看他们两个就只会在那里发牢骚，有些不屑，准备爆个料，日后让他们好高看自己一眼：“这场仗往后都不用打啦！那边出了叛徒！若不是那沉霭不知发了什么病，一直压着，按兵不动，怕是没等出叛徒就胜负已分！” 其他的狱卒果然都看了过来，就连那两个专心于斗虾的狱卒也不例外，纷纷问他到底是真是假，又是谁做了这个“叛徒”。他却一直吊着其他狱卒的胃口不肯说，只说等他到了村中自然就见分晓。 想必是个小有名气的鱼人！ 不会是本该“战死了”的鱼三吧？ 是谁能拥有让鱼三冒这么大的风险，连自己两个儿子都不顾，直接来投奔的力量？那个鱼人有没有可能和自己一样，是修士？ 被关在地牢里，但听力并不受影响的沐寻猜测道。 另一边，在战场方向，有个本该再受尽同族欺辱后“自愿”为族献出生命，成为战争牺牲品的鱼人，受到了敌人贵宾般的待遇。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挡住身形面孔，然后沿着敌兵让出的退路，深入腹地，通过城门，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前。 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位普通鱼人首领的住所，鱼人中的一些低级贵族所住的府邸也就不过如此了。可也很正常，因为这里住着富裕了几百年的东村的此届首领。 宅院气象非凡，那首领本身更是不凡。半年前被驱逐后归来就直接将原首领击杀，又大肆清除异己。他的名字甚至可止小儿夜啼。如今还活着的鱼人对他无不顺从，莫敢妄议。 就连斗篷鱼人也是因为听说了他的赫赫凶名才来投靠，以求新的富贵机缘。 在门口等了一会，直到原本对斗篷鱼人的到来充满惊讶的众护卫都已经接受了事实之后，那位去通报的才回来。然后引着斗篷鱼人一路前行，见到了坐在会客厅等他的首领。 只见他异常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却满脸凶相，眼角有一道疤痕。 正是当初因为仗着自己的武力恶意伤害其他鱼人，而在成年后被前任首领驱逐出去，后来不知他竟得了什么奇遇，竟在五年间成长到如此程度的鱼人，沉霭。 斗篷鱼人震慑于他的气势，一时未敢开口说话，就听他道：“鱼三啊，西村有两个偷偷潜入的鱼人已被我的手下捉了，你这内应倒是来的比他们还晚了些。不过不妨碍我们的合作。且先带你去认认他们。”说完便直接起身，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连气都不敢喘的，正是那向来以嗓门大出名的叛徒鱼三。 地牢中，沐寻忽觉有一股强大气息袭来，竟像山般狠狠压制着他。 随着那股气息临近，住在沐寻识海里的器灵老者也紧张起来：“来者正是修道之人，且是真正入了门的，与你现在这半吊子的水平天差地别！在未了解他的脾性前万不可轻易泄露身份，只装作往常一样痴傻孩童，凡事小心！否则别说是保住那老头，就是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八章 道友从何而来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沐寻也不敢再轻易加以试探，连忙收拢了感知，装成凡人。另一边的年轻首领沉霭却是轻笑，觉得有趣，又冷哼一声，似是对地牢这边暗地里发生的事有所察觉。 地牢的狱卒们提前得到消息，知道这位向来行事果敢心狠手辣的首领要来，差点吓破了胆，手忙脚乱地收起了斗虾的一应器具与两只虾，还是难免心中忐忑不安——这位首领的逆鳞没有人敢提及，却也无人不知。 沉霭，人如其名。归来前，在一众鱼人眼里，他只是一粒尘土甚至一个污点般的存在，所有鱼人都恨不得他消失。就像他的父母当初那样。 但鱼人们与沉霭一家不同，他们是“仁爱友善”的生物，所以无论沉霭这个流着罪人之血的污点做了什么要做什么，他们都应该容忍他在村子里活到成年，再将他驱逐。 父母去世时，沉霭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五岁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没有任何威胁。他选择用沉默来掩饰悲伤，不再接触外界。可鱼人们还是怕的——大概无论是谁都会惧怕恶魔的沉默吧。 他们想要让沉霭也如同与他同龄的孩子般大哭大闹，然后在其他鱼人的安慰下走出痛苦，重拾笑脸，至少在十八岁前一直都是活泼的c阳光的，拥有充满光明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最后永远离开村子，带着美好的回忆，在危险的月光森林边缘死去。 与普通孩子相比，沉霭的性格更加内敛，所以让鱼人们从不知他想要干什么。蟹立虾群是很可怕的。 对于一个孩子，鱼人们不介意把未知的一切往好的方向想，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并且能在长大后热爱自己生活的村子，成为有用的护卫者。 但如果这个孩子是“罪人之子”，他们也不介意把一切往最坏的方面想——比如他一定会成长为像他的父母一样一个十恶不赦的无用罪人！ 鱼人们的“善良”和“宽容”，便是让沉霭能够一直过着不受打扰的生活。他的身边永远不会有人出现主动滋事，他可以自由安排每一天。 但果然不出众鱼人所料，自某天后，沉霭一直在恶作剧着他遇到的鱼人。又因为某件事，他被证实成了新的“罪人”，面带煞气，并且有着强烈的攻击性的沉霭，也正式被认定比他那软弱无能c不会攻击别人的父母更加不可饶恕。 鱼人们厌恶他憎恨他，可他们也并不介意他更过分一点——是啊，现在他还是个孩子，等霭他成年，一切就都完了。 十八岁那年，沉霭也真的差点如鱼人们所愿，彻底消失。当初十五位年轻的鱼人卫士才制住的他，被海兽们追赶得筋疲力尽。 不得已之下，他藏进一处地洞，却发现某位修仙鱼人的遗物。然后保下一命，在五年间无数次与海兽的生死战斗中崛起，成为一位真正的修士。 修仙者，修道亦修心。 要领悟道则以驾驭法器，也要探寻内心以叩问自身。 对天地大道的领悟越深，则与法器的契合度越高。内心想要的东西和信仰越纯粹，则越契合于道。 修仙，前半段拼法器，后半段则比道心。实力越高超，自我意识越强。 等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都无法改变内心时，识海便返璞归真，变回最初的一片混沌。是为八阶混沌境。 有些人感悟能力非凡近乎于道，从来不用特地感悟大道，识海亦天生比常人更加广阔，其中资质最强者更是被称为“天运之子”，却也可能一辈子无法成为混沌境强者；也有一些人识海普通，修行艰难，不汲汲于领悟大道，只想做早已认定了的事，九死不悔，却从一开始就有了能够冲击混沌境的资本。 可以说，现在的沉霭就是后者。 开始修炼时已成年，不复最佳的更有利于感悟道则的赤子心境，识海基础也不卓越。前者导致他对天地间灵气的吸引度低，后者导致他识海中能储存的灵气少，识海蜕变缓慢。 再加上修行本就是他当时为了自救和改变的一种方式，只是他为了达到目的选择去走的一段路，他最在乎的从不是“修行”这条路本身，所以自半年前正式进入一阶百人境之后，他就开始实行一直以来的计划，用来修炼的时间极少。 但正是这样的他，只要一直走下去，只有中途不陨落，就有机会沿着这条修行路走到修士的顶点。 而这位可能最终成长为一代新的传奇的鱼人首领，对于现在灵气耗尽还被关在地牢里的沐寻来说，不知态度怎样，是敌是友。 沉霭的梦想就是统一两个鱼人村，与他的父母如出一辙。至于统一之后的计划，没有鱼人认为会是相同的。 沉霭的父母想要可以长时间维持的和平，希望两个村子的鱼人们能够忘记仇恨，没有芥蒂地生活在一起，为此呼吁东村不要再吃被西村奉为神灵的虾，以减少可能导致战争的原因。 可沉霭想要的是什么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也会对西村鱼人表现出厌恶或不屑的表情，如同对鱼三。同时，他对同村的鱼人们表现出的厌恶一点也不少于面对鱼三时的。 所以没有鱼人知道他是想达成什么还是想证明什么，甚至在统一了两个鱼人村庄之后沉霭就会亲手灭掉所有鱼人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为了多活一刻，两个阵营的鱼人们或顺从着沉霭搅起的波澜而亡命征战，或逆着这波澜拼命防守。 有像鱼三这样的鱼人，作为平时的哨兵c战时的传令官，受尽敬仰，因为沐寻一事而被众鱼人排斥，心中不甘，阵前假装牺牲实为叛变。 也有像沐老头这样精明了一辈子，活到老了想要阻止改变或者只是延缓一些事情的到来，而趁村里的年轻人都去了战场时，暗中带着天生霉运的沐寻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来到敌营，希望通过沐寻的运气让这次战争的结果有其他可能。 沐寻本人呢？也算是阴差阳错地卷入了这场本与他无关的战争，然后又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战争的中心，甚至被当做是战争的转折点。 他其实并不怨沐老头，毕竟来到这里之前他都可以选择不跟着沐老头，掉头回去，或者直接离开。 这个实力他还是有的，但他不想。 当时来找他的沐老头神情沉重而卑微，甚至带着几丝疯狂，全然不像平时的他，让沐寻想知道他的决定到底是什么。 因此在面对知道了沉霭即将亲自前来的沐老头痛苦的忏悔，以及现在就开始挖洞，争取在沉霭来之前带他离开这里的承诺时，沐寻想要说点什么，却突然有些头疼。 是真的头很疼，不是思想上的。 自保果然很难。不然，自己也不会差点被突然坍塌的地牢屋顶砸到。沐寻想。 沿用了数百年的地牢突然在自己眼前塌了，相信谁都会觉得诧异。负责看守的狱卒们还有刚赶来的沉霭和鱼三也难免一时回不过神来。 沐老头也有些回不过神——这倒霉也有助于越狱吗？刚刚自己就想着要是能赶在沉霭来之前把地牢顶挖个洞，就能带这倒霉孩子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找机会偷偷潜回去了。可现在地牢不用挖就塌了，沉霭也到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等他回过神来要带着沐寻跑路的同时，一阵轻快惬意如闲庭信步的c鱼尾拍击海水的声音传来，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吓得都不敢回头去再次确认那位鱼人的身份，宁可被砸在地牢底下也不想面对这个声音的恶名昭彰的主人。 正要等这声音主人宣布自己和沐寻的下场，却等到一句让他觉得莫名其妙，语气温和的话：“道友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就像贵人也不一定带来好运，沐老头再次觉得，或许传言真的不可信！ 不然为什么这位凶神竟像要坐下来细细聊天？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九章 一见如故 沐寻见那年轻修士上来就称他为“道友”，知道他已识出了自己的身份再伪装也无济于事。正如同自己也早就识出了他的身份。 神经紧绷，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沐寻挠挠头，然后用识海里的器灵老者临时教他的，修道者见面时互相打招呼的手势，右手握着左手大拇指抱拳，成太极图形状，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向斜前方推手。 这套手势沐寻生疏至极，幸好不算复杂，所以倒还像模像样。做完这套手势，又自己加了句客套话：“来此没有目的，只是叨扰道友了。” 以一张孩子脸拱手作揖尚还可接受，但后来这句看似毫不扭捏的话被他一本正经说出来，实在惹人发笑。可只得了亡者传承并没有师长教导的沉霭并不知道这些，就连修道者之间见面时要拱手作揖他都是此时才知。 他亦在来的路上通过鱼三得知了沐寻和沐老头的身份，对沐老头可能还戒备些，但对这个可能“出身贵族”又同是修士的神秘小孩却只有好奇。 所以一时向来沉稳的他也不禁表露出了几分趣味，学着沐寻拱手作揖，认真答道：“不叨扰。道友看我这手势对否？” 他常年只是沉默不语，或满面杀气，此时第一次见到同样的修道之人，又是个眼神纯真的孩童，未被遭遇影响，便忍不住扯着多年未上扬过得嘴角笑了下，同样散发出和善的光芒。 鱼人们知道他本是怎样的人物，见他竟然笑了，一时间难以接受。 其实沉霭也并非天生面带杀气，只是幼时家里突遇惊变，后来又在月光森林里添了一道狰狞的疤痕，所以才显得吓人了些。他本也年轻，二十三岁的年纪，难免一时起了玩心，可这些是众鱼人从未见过的。 他们印象中的沉霭残酷嗜血c凶恶暴戾c成熟冷漠，却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一面。 其实沐寻也没想到这位实力强劲的鱼人首领竟如此好说话，此时感受到他毫不保留的善意，一时还不知如何回答。正想着时，就见沉霭头都没回，目光锐利，说：“比些乱七八糟的手势也没用，你们真认为这样就能在我面前逃过一劫？”然后又向沐寻作了个揖，缓缓转过身，看了一眼众狱卒，又看了一眼他们藏匿斗虾的地方。神情不辨喜怒，却有不可违逆的威严。 枭雄风范尽显。 此举差点吓了沐寻一跳，以为他翻脸无情，待明白这些话不是对他说的之后，便静待后续。 虽才见识，但他厌恶 是了，沉霭的逆鳞也是斗虾。 十几年如一日。 幼时的他还实力不够，就只能把避水罩砸破，让那些虾少受些痛苦；等到大了些，就不顾危险，把正在争斗的虾抢走放生；再后来，他只要看到在街上有鱼人斗虾，就将那人殴打一顿，打到他再也不敢斗虾为止。 如今回归，禁止斗虾虽然不是明文规定，但凡斗虾被他发现，就绝没有好下场。所有鱼人亦对此心照不宣。敢触霉头的少之又少。 可这地牢天高皇帝远的，已经半年多没人被关进来了。就算有人被关进来，作为首领，要处理的事很多，沉霭也必定不会亲自前来。就是这么想着，狱卒们从来就没想到过自己斗虾时被捉住会发生什么。 此时被发现，还没等沉霭问话，他们就紧忙把同伴的罪行抢着供出来。还以为此举能减轻对自己的惩罚，可几个沉霭的护卫除了摇头叹息还是摇头叹息。只觉得这几个狱卒还不如自请去战场上做先锋敢死队，反倒多几分活下来的希望。此时这些罪行无论他们承认与否，事实都在那里，逃不脱的。 当然，护卫们也只是叹息而已，半点都没有想要反抗沉霭决定的意思。 见他们竟吓得全招了，沉霭也不惊讶，只面无表情地让护卫将他们照常处治。 沉霭向来不是善类，这么一“照常”，狱卒们必死无疑。 可怜那些狱卒还以为是关几天就能被放出来的好事，个个面露喜色，又暗中怨恨同伴，觉得他们不讲义气，下次定避着他们玩。却不知已经死到临头，实在是愚蠢至极。 一位与沉霭年龄相仿的年轻护卫有心提醒他们交代些后事，免得家中争抢遗产，闹得难看，见沉霭凉凉地扫了自己一眼，顿时一个冷颤，闭口不言。 护卫们都见过沉霭当初是怎么回到村中的。他连手都没动，经过的路上想要阻拦他的鱼人就全都昏迷，倒地不起。当他走到议事厅，见到前任首领时，只是对视片刻，前任首领就直接七窍流血而死，诡异至极。 后来依附于沉霭的鱼人，无不掌握这等秘法。 正是沉霭没有藏私，将这秘法传与他们，才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 那秘法就是修仙法门，越是修行日久的鱼人，越是知道自己与沉霭的实力差距，便也愈加谨慎，对沉霭惟命是从。 这群鱼人，正是整个东村的核心力量，直属沉霭的护卫军。个个都是修士，有的甚至还如沐寻一样，即将进入百人境。 护卫们崇拜着沉霭的绝对实力，同时又敬畏着他。 他们真心实意归顺于沉霭。沉霭的存在，就是他们的信仰。 他们同样渴望着沉霭所追寻的和平。 生于战争，却没有被杀戮与仇恨蒙蔽了双眼，又遇到了能够真的改变这一切的沉霭，正是他们的荣幸。 这份荣幸，便如良禽遇佳木，志士得明主。 但总有些鱼人不明白沉霭所代表的那份和平的可能，反而心生不甘，或者故意冒犯。这些鱼人，便由绝对服从沉霭的护卫军来解决，绝不姑息。 所以在沉霭的统领下，村子如同一块铁板，一切都向着他们期待着的方向发展。 可最近他明显不再像刚刚归来时那样雷厉风行，手段柔和了许多，就连战场那边也被勒令只守不攻。甚至接纳了卖族求富贵的背叛者鱼三，而不是直接斩杀在战场中。 沉霭从不会容忍背叛者，他们也并不需要内应。 一切都不像是沉霭的作风。 他，终究还是迟疑了。 当局者迷。布局者也未能免俗。 他开始思考一战而胜带来的会是什么，思考是否强行吞并有利于他的抱负实现，思考他所做的到底是在终结旧的仇恨还是在催生新的仇恨。 他冷静下来，却开始迷茫。 他知道胜利并不能帮助他，甚至胜利已经左右了他的决断。 这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求助于谁。 因为其他鱼人远远比他更狂热。 以暴制暴，以战止战，以杀止杀，永远只是下下策。可他没办法跳出去来看。因为他虽然想要装作遗忘，想要努力忽视，但敌对一方带给他的失去至亲的痛苦，怎么能够真的忘记？ 他不知道能不能在胜利后控制住自己或者其他鱼人的冲动，所以只能尽量延迟胜利的到来。 他在等一个顿悟的时机。 或者一个能够完全超脱于两个村子纠葛的人。 沐寻恰巧是那个人。 知道他的存在后，沉霭难掩心中激动，一心盼着能见到那个真正的“局外人”，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些启发。自然也就从心而发地想要善待沐寻。 而因为这份毫无保留毫不伪装的善意，让沐寻选择忽视器灵老者的告诫，开始信任沉霭。 所以世间可能有毫无理由的恶意，却从来没有毫无理由的善意。纵使一见如故，也是理由之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章 破局之智 待处理好送上门来的俘虏沐老头，和同样送上门来的内应鱼三，沉霭便时而沉重时而雀跃地带着沐寻回了议事厅，屏蔽众鱼人，与其密谈。 这一路上丰富的表情变化让沐寻很是无奈。 幸好他知道沉霭对自己没有恶意，不然一定和器灵老者一样以为他是疯子。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能一眼识破你？”沉霭坐在主位，示意沐寻不用拘谨后问。 沐寻明白他现在处于兴奋中，实在想要告诉自己答案，只好满是虚伪地点了点头，假装表示自己想知道，顺便等下文。 沉霭也不再给他增加表演压力，道：“其实我的传承来自于附近月光森林的亡者遗藏，那位前辈是当年剿灭史前兽潮的军队中的侦查员，留下的法器也正是用于侦查的。若非如此，以你及时屏蔽灵气流通的机警，我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发现你。” 沐寻闻言，微微一呆，才知道原来法器也可以是实用型的，也不全是他的天运书这样只能增长运气。随即恍然。 他识海中的器灵老者却被沉霭提到的“月光森林”所吸引——若真是那个传说中四大密地之一的“月光森林”，前去修炼个三年五载，将对力道法器破天锤的感悟极为有用，所以就催他再问。 这一问，才发现果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月光森林。对此，器灵老者颇感遗憾，觉得竟一直没有发现，浪费了好资源。全然不提月光森林身为四大密地之一的凶险。 沉霭见沐寻的嘴角似是有些不自然地颤抖，觉得他可能还有顾及，就全盘托出，说他厌恶其他鱼人，却待沐寻这个外人十分和善的原因—— “我从你的眼睛里读出了最纯粹的未被污染的东西，所以我相信你。 我知道你是几个月前刚来到这里的，又被排挤，一向独来独往，并未融入过这里的生活。想必你的想法能比我们这些‘当局者’更客观。处于此时此地的这个位置，最需要的就是一份客观的看法。 我的初衷必定不会因你而改变，因为它自从我五岁起就从未改变。但我或许能够因为你的某些话稍微改变一些做法，让结局能够更靠近我的目标。而在此之前，就由我来告诉你，我在成为了首领之后才知道的一些真相，和我以为的人心。” 这番话直白地表达出了沉霭如此对待沐寻的理由，可器灵老者听了，总觉得有一丝对沐寻不受待见的嘲讽，便在识海中哈哈大笑，让沐寻很是无语，只能尽量无视。 沉霭沉默片刻，接着说：“你能想象到吗？现如今互为世仇的东西鱼人村，其实是一对亲兄弟的后代。 当初兄弟两个因为想要逃避现世的战乱而来到这个远古的战场，哥哥见靠近森林的地方有海兽出没，故而选择住在这里，保护弟弟。弟弟却以为哥哥是为了这里丰沃的水产，暗恨哥哥的自私。 哥哥不许弟弟吃那些虾，怕虾被吃光海兽们缺少食物，就会袭击兄弟二人，但弟弟偏要每天吃虾，还只挑靠近森林的地方去捕最鲜美的虾。某次弟弟真的引来了海兽，那海兽没有伤害到弟弟，却害得哥哥的孩子死去。哥哥便也开始厌恶弟弟的荒唐。 兄弟两个自此不再来往，子孙后代也渐渐断绝联系。渐渐分裂成了东鱼人村和西鱼人村。 直到有一天，因为生活在东村的哥哥一族一直以来的特意保护，附近的虾实在太多了，把鱼人们的粮食都吃光了。当时的族长没有办法，开始偷偷小范围地捕虾为食。这个措施在当时正确无比，可后来的鱼人意识到虾比海藻好吃得多，就不再愿意吃海藻。捕捉也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因为有太多的虾，鱼人们吃不完，就听从一个外出归来鱼人的意见，开始了最早的斗虾。 生活在西村的弟弟一族见东村每天都在吃虾，却还是不许自己一族去捕虾，心生怨恨，也不想他们吃的安心，就谎称虾是自己一族的神灵，然后以东村亵渎神灵的名义，发动了第一次战争。自此，纷争不断。” 由虾引出的人性的贪婪与残忍，才是和平最大的阻碍。 沐寻明白了沉霭见到自己时的那份欣喜——是啊，他们都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两族之间发生的一切，而非执着于某一族的对错。 但这么多年来，除了自己，沉霭应该还没有遇到一个同样的旁观者，甚至他也不是完全的旁观者。故而希望能有个鱼人真正理解他的想法，然后帮他得出最有用的方案吧。 于是他不禁用紫金色的鱼尾拍打了一下海水，扭头看着沉霭，疑惑道：“既然不知道真的赢了会怎样，又不想一直这么僵持着，那为什么不彻底输一场试试？” 沉霭听了，震撼于沐寻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智慧，以及这份智慧让他茅塞顿开般的启迪，只觉得相见恨晚，攥紧拳头，差点落泪。 良计有了，只差实施。 住在识海中的器灵老者见沉霭恍然大悟之后明显的感激之情，忍不住嘴角抽搐――以他这么些个月对沐寻的了解，这小子绝对只是单纯顺口一说，才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更不是扭转乾坤的智者。只不过那份相助之情也没错就是了。 明明在悟道上聪明得很，平日里却不用脑子，甚至单纯到正常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偏偏随口说出的话，看上去也挺能唬人的，还真让那年轻首领误打误撞想出了破局之法。并且可能这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至少他无论想了多久也想不到的。 永远分不清沐寻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爱冲动也只说自己“不愿意想太多”，让器灵老者头疼不已，又不得不说这也算沐寻的一个“优点”。 在修仙界，只知道往前冲的人很少，却有太多思前想后妄图考虑周全的人，最终就是因为只从利益出发，思前顾后，机关算尽，导致四处树敌，错失良机，或者丢掉性命。 至少沐寻这样不会“聪明而死”。 顶多是每天稀里糊涂横冲直撞，最后一头撞死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死地新生 三日后。东村。 没有鱼人知道那天沉霭到底对沐寻说了什么，只知道原本颇受重视的沐寻引起了向来冷静的沉霭的暴怒。 本以为不欢而散就是极限了，谁知道那个沐寻小小年纪，脾气却暴躁得很。顺势退到门口之后，借开门的瞬间涌进来的海水，鱼尾一用力，又弹回了沉霭面前，想要发起攻击。 见他突然动手，沉霭也不慌乱，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让他能够从容面对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所以在沐寻攻过来的同时，抬起手臂防卫，将沐寻稍稍震退一段距离后，又一尾狠狠拍向他的头颅。 沐寻自然不会让他就这样要了自己的命，连退数丈。回转过头时，沉霭竟已追到身后，一掌劈向他的侧颈！ 沐寻见躲也没用，也就不再躲避，见招拆招。但终究战斗经验不如沉霭这种在生死一线徘徊过无数次的鱼人，片刻后只能又边打边退，越退越远，最后两者都不见了踪影。 有人说看见他们进了月光森林。 护卫们听了，也不担心。因为沉霭在月光森林里生活了五年，对林中环境绝对比沐寻熟悉，自然不会遇到什么不测。 可就这样，三日间音讯全无。 护卫们还在等着他们的首领归来，而不敢妄加猜测的时候，他们的敌方，却得到了沐寻在月光森林边缘借助海兽的力量，最终侥幸反杀沉霭的消息。 探子来报时，护卫们自然不信，可沐寻已经安全回到敌营是事实，沉霭仍旧迟迟未归也是事实。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等下去，不免得越来越心灰意冷，士气低迷。最后整个护卫军倾巢出动，去月光森林寻找沉霭，竟同样一去不归。 毕竟哪怕沉霭再神，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内彻底除去深藏在人性中的劣根。 所以剩下的鱼人没了管束，整日庆祝，歌舞升平，然后被西村的一次夜袭奇迹般地全盘击溃。 不攻自败，不过如此。 历时几百年的两族相争，如儿戏般，就此终止。 事后有人说起突然崛起势如破竹的沉霭，与他所带来的前期一往无前的士气，不由得庆幸。沉霭其人虽然让人觉得如漫天尘埃般惊惧得喘不过气来，但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对待手下便也算是宽宏。所以才有了护卫军集体抛家舍命前去寻他。 他平日行事雷厉风行，行军更是天降奇才。可就是这样一位敌我双方都觉得最终一定会由他一统两族的首领，却毁在沐寻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手里，或者说很有可能是毁在沐寻的坏运气手里，一时众鱼人只有唏嘘。 这一切意外无比，却偏偏也在情理之中。 沐老头拼命押的宝，竟真的押中了。 沐寻所在的村庄里的鱼人们并没有急于屠戮那些互为宿敌的东村鱼人，而是先去搜寻散养于各处的虾来饱腹，亦彰显自己的“宽宏大量”。 这么四下搜寻着，就顺便找到仍了被关押的沐老头，和慌乱之中躲在客房床下的鱼三。谁做了什么，以及沐寻为什么会见到沉霭，也就一目了然。 沐老头被请去参加庆功宴，鱼三则被关押在原本关押沐老头的地牢里，择日问斩。族中最愤怒的，却是鱼三的两个无智也无勇的儿子。 他们两个从小视鱼三为数次保卫家园的英雄，十分崇拜，即使不再是鱼人孩童们的头目，也不许别人说他们父亲的坏话，为此不惜被打得头破血流。 可当这位“英雄”成了真正的背叛者，事实胜于雄辩，他们也只能相信。 愤怒的同时，不由得茫然，不知道自己兄弟二人一直坚信着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是对，有多少是错，又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庆功宴设在晚上，沐老头以被关押日久，身体不适为借口，没有参加。鱼智鱼勇因为父亲成了叛徒的缘故，也没能参加。剩余的其他鱼人，虽神色各异，但只顾享乐，一时载歌载舞，锣鼓喧天，比白天时还要热闹百倍。更因为宴会上将要出现一种他们从未品尝过的美食，而兴奋异常。 ——这场庆功宴的重头戏，就是全虾宴。 他们集体选择忘记虾本是他们往常朝夕共处的朋友，甚至是一直供奉着的神灵，忘记为了虾的战争延续了数百年，他们的无数先人c无数亲朋好友在这场战争中丧命。他们只记得，他们生命的前几十年，从未有一刻能像今天一样，畅快地吃虾！ 有无数鲜美的虾可以吃，他们为什么还要去吃苦涩有毒的海藻？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而吃虾之前，当然要通过传统的斗虾来选出肉质最为鲜美的虾！那些弱小的虾他们也不吃！ 对于这一切，沐老头心知肚明，也早就猜到，但他没办法阻止。 他只是一个除了聪明圆滑些，再没有其他优势的年迈体弱的普通老头，他能做的只有自己不参与其中，却没办法让别人也能像他一样想样做。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带着沐寻出来，只等着沉霭胜利，然后停止这一切。可他的自私，他的自以为是，终究改变了这一切。 悲剧和闹剧，总是重复上演着。有时甚至很难分清两者。 而鱼人们，总是自以为聪明，自以为象征着正义。正义的反面就是邪恶，犯了众怒的当然就是十恶不赦了。 沐老头只能暗中看着周围发生的这一切不断叹息，不敢犯众怒。另外一个鱼人却在沉默之后选择走出来面对，并阻止鱼人们。 正是一战成名，出现就会带来巨大恐惧的沐寻。 他说，你们考虑过想要怎样的未来吗？ 沐寻的出现，让身处于这场闹剧中心的鱼人们也不得不暂时停止沸腾的心，而回归到现实，想想自己未来的出路――这么个晦气缠身又实力不俗的鱼人，到底该怎么对待？他本是他们的英雄，可他们对他只有如同面对怪物时的畏惧。这份畏惧甚至超过了曾经对沉霭的畏惧。 毕竟这小孩的运气邪门得很。 于是他们慌乱了。他们想逃走，想离开这里，想离这个厄运发作时敌我不分的恶魔远远的！ 可还有筵席在等着他们。他们不想走！ 鱼人们便决定，要让可恶的沐寻离开，让他不能再出现在他们眼前，再也不能用他那莫名其妙的坏运气来损害他们的利益！ “你是我们西村鱼人中最年轻力壮的，你去突然袭击他然后把他打晕吧！”一个鱼人推推自己的同伴，怂恿道。 “为什么不是你去？我凭什么要去送死？他有多危险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同伴也不上当，立即回绝并反问他。 “年轻人，为了我们西村的集体利益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利益又能怎么样？你若是一去不返，我们这些老骨头会帮你照顾好你家的田地，不要太自私！也不要把别人想的太自私！”一个身形佝偻的鱼人边咳嗽边说。 “你这种老骨头才该去引走他，又老又没用，因为引走他而牺牲还能给子孙留下个好名声！”强壮鱼人自然不肯。 “对啊爷爷，鱼叔叔说的没错，你要是因为厄运死在外面还能给我们家省点粮食呢！而且说不定我还能成为村里孩子们下一个小头领！为了我们家，您就去吧！”老鱼人的孙子似乎受到启发，接着说。 “你个不肖子孙！与其让爷爷去，不如让你去好了！平日里每次你爹要打你时你游的飞快，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活着回来！”老鱼人见他孙子都要倒打一耙，觉得真是白养他了，还不如没有这个孙子。 众鱼人争论不休，忽然想起了以前总和鱼三一样被他们排斥，现在却成了英雄的沐老头！ 英雄就应该有随时站出来主动为大家献身的觉悟！ 之前他都觉悟过一次了，不妨让他再觉悟一次！ 最后，心灰意冷的沐老头只能为平静看着他的沐寻端上一碗海藻汤，然后等晕倒的他被人搬走，甚至还要在这之后留下来一起参加荒唐至极的庆功宴！ 鱼人们不敢直接毒死沐寻，便借海藻汤的苦涩味道遮盖迷药的味道，将沐寻迷倒。 沐老头站在门口，目送将被运往月光森林边缘的沐寻，那个即使有鱼人不慎身亡也很正常的地方，眼神却随着他的远去放空。不禁想，大概这样的鱼人村，和他自己，都不配拥有未来吧如果，如果他拥有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实力的话，他是不是就能拥有站在所有鱼人对面的勇气？是不是就能不让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承受这些艰险？ 可惜，没有如果。 “很荒唐是吧？可事实就是这样。所以我死了，又活了。为能改变这阴森可怖的一切。”有一个面带疤痕长相凶狠的青年，不知何时立在沐老头的身边，同样望着远方，无喜无怒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往事 沉霭的出现，超出了所有鱼人的预料。 如果他真的死了，又怎么可能死而复活？如果他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迟迟不出现？沐寻又怎敢夸口说他已经死了？ 是其中另有隐情，还是本就算计好了，鱼人们不得而知。 但最早发现他的沐老头倒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局面需要一个能力挽狂澜的鱼人出现，这个鱼人只会是沐寻或者沉霭。 本还担心着沐寻，但依沉霭对沐寻的态度来看，他应该不会放任沐寻处于危险。 说来可笑，当初自己用一碗苦涩难喝的汤救醒沐寻，现今自己的一碗汤又要送沐寻去绝地，真是再合适不过！ 事情也真的就像他们算计好的那样发展，自己除了成为那一个关键的棋子，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沐老头还记得，给沐寻送海藻汤时，看到沐寻眼神中闪过异样的深意，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既然是您送来的汤，我喝了便是了。这是欠您的恩情。”轻轻接过，然后一口气喝完，倒地不起，再没有动静。 就好像，这个心思剔透的孩子，就要永远离开了。 这些事太过荒唐。他却不敢阻止。 他已经习惯了顺势而为。 但鱼人族的未来该怎么办？或者说，他们还会有未来吗？便是沐老头也不知道。 然而这时，本该充满愤怒的“仇人”首领沉霭，风尘仆仆地站在他身边，说，我要改变这一切。 像一个旁观者。可真正的旁观者也不需要做到沉霭这一步吧。 又或者，沉霭的愤怒，正是因为“旁观者”。 此刻的他，也是“旁观者”。自私贪婪，无动于衷，甚至助纣为虐。 这就是“旁观者”。 沐老头知道沉霭的身世，知道他的父母就死于那场战争。 在那场战争中，他们是最无辜的牺牲者。 当时的东村首领把抓到的俘虏关在大型避水罩里，当着敌人的面，大笑着看他们活生生地缺水而死。然后派想要恢复两族和平，号召东村不再吃虾的沉霭的父母去西村交涉，说是要给他们一次机会，若是他们能说服“善良”的西村鱼人原谅东村刚才的行为，他们就再也不吃虾。如果不能的话，他们就是散布邪说的罪人，要被用同战俘一样的方式处死。 可还没等他们说一句话，西村鱼人就愤怒地把手无寸铁的他们抓起来，也关在了避水罩里。 他们是战争中成长起来的精英，如果想逃，可能要几十个鱼人一起才能拦住。可他们没有选择逃走，而是甘愿被稍用力捶打一下就会碎掉的避水罩困着，在氧气越来越少的环境下和西村平静商谈，说着一开始就准备细细解释的话。 最后虚弱至极地死去。 没人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西村的鱼人们大笑着。以示终于报了仇。 东村的鱼人们也大笑着。像看了场最可笑的表演。 满是血的战场上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亲眼看见真正追求和平的人也死了，沐老头自此再不上战场。 才五岁的沉霭也亲眼见证着这一切，就像他之前无喜无怒地见证东村的覆灭。 面对自己的父母在满怀希望中痛苦死去，面对“同伴们”如同为民除害般开心，沉霭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流一滴泪。从此整个人就像游荡的孤魂，或者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直到――他遇到一群斗虾的人。 那一天，他突然发疯一样冲上去抢走了会让虾们每一分钟都比前一分钟更痛苦的避水罩，破坏斗虾游戏。鱼人们自然生气，抓到他后将他毒打一顿，但他笑着，笑到胸腔剧痛。又哭了，哭到差点瞎掉。他们便以为他受太大刺激，疯了，就放了他。但只有沉霭知道，从那一刻起，他不再只是孤魂野鬼般的漂泊状态，他明白了自己在哪，明白了自己经历过什么，也明白了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他，又活过来了！ 他笑世道的可笑，同时也哭自己曾经的无能。他决定要实现父母的愿望。但他比他们对人性看得更透彻，所以不能走老路，而要走出一条新的路！这条路，只能对，不能错！ 然后，他真的成功了！ 那天与沐寻密谈的结果就是这样，他们两个假装不和，大打出手后藏入月光森林，自己假死，然后将护卫军也召出来。只等敌方攻克东村，自己再出现，让双方都臣服于自己。最大程度地减少了伤亡，同时也让那群伪君子看看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嘴脸！ 有些肮脏的东西，只有被血淋淋地揭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看清，才能真正根治。 沉霭突然出现在庆功宴上，众鱼人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但酒壮怂鱼胆，他们以为沉霭当初真的败了，所以才在把沐寻送走之后才出现。 却哪里知道，即便沉霭真的受了伤，也不是他们能够战胜的。 百人境后期的实力和坚定的道心让沉霭在同阶修道之人眼里亦是十分棘手的存在，更何况是面对他们这群连自己的手下都打不过的凡人散兵游勇？ 沉霭甚至都不屑于用识海压制来赢他们，只用在月光森林里锻炼出来的战斗技巧就可以轻松取胜。 说起来，那日沉霭提出想要让沐寻帮忙假装赢了自己，沐寻却只能哭笑不得――别看他在修炼一道上可能有先天优势，但对于战斗，他可是没有一点经验，甚至连战斗的机会都没有。 在西村鱼人眼里，沐寻就是“迷路的倒霉贵家公子”，虽说也有可能是被抛弃的而非迷路，但“贵公子”的身份应该不容置疑，谁敢对他动手？再加上沐寻实在倒霉，他们躲开他都怕来不及，怎么会送上门去和沐寻打架？ 而若是沐寻与那些平日里总是上门挑衅的孩童打架的话，先别说能学到多少战斗技巧，光是心里也过意不去，总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幼稚。 沉霭一听，反倒升起几分趣味，说要亲手教他应该怎么“打”自己。然后一人分饰两角，示范起来。沐寻仔细记住，又和他反复练了几遍，就“突然闹翻动手”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事后沐寻对一套专属自己的战斗方式产生了兴趣。 按器灵老者的话说，他拥有一件易主后降回原残缺级的前道器级法器，和一件本身就是道器级所以不会降级的法器。目前他能用的却只有残缺级运道法器天运书，至于道器级力道法器破天锤，他一直没办法操控。 破天锤认主，所需要的就是拥有一套战斗体系。而连战斗都没经历过的沐寻，又怎么拥有自己的战斗体系？ 是以当沉霭逆用侦查法器潜行进来的途中想要救下沐寻时，负责把沐寻运道月光森林边缘的两个年轻鱼人只看到他突然睁开双眼，对着旁边空无一物的旷野说：“不用管我，我也需要一番历练。” 两鱼人吓得不轻，见沐寻又闭上双眼，继续睡得天昏地暗，便安慰自己，只当做是小孩子在说梦话。求了四方虾神保佑后继续赶路，争取在宴席结束之前回去。 这两个鱼人都是凡人，自然不知道在修仙界有种神奇的海水叫万象水，是“海纳百川”道则的凝聚而成的特殊材料，用于炼器可以代替天下万材，被人服用更是可以让人自由适应各种环境，不然沐寻也不会变成鱼人了。 而又因为这“海纳百川，百川入海则成海”的特性，万象水克尽天下所有毒物，被万象水改造过的人自然百毒不侵。所以沐寻根本就没有中毒。之前装晕也只是演戏，顺便偷个懒，想让他们直接把自己送到月光森林，省得还要费力游那么远。更何况万一在途中磕磕绊绊，伤了不能修炼，怎么办？ 对他熟悉如器灵老者，自然很轻易就知道他的想法，便在识海中大骂他如此懒惰，不知何时才能钻研出自己的一套战斗体系。沐寻也不在意，嘿嘿傻笑两声就糊弄过去，惹得运送他的两个鱼人心惊胆战，一个哆嗦，差点直接把他抖下担架。然后便器灵老者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到了月光森林，两个鱼人自然扔下沐寻就掉头就跑，差点直接砸在森林边缘巨石上的沐寻只能一脸无奈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漆黑的森林，凭着印象，往沉霭以前用海兽厌恶的一种海藻建造的，相对安全的小屋游去。 到了小屋，一番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沐寻不禁对第二天的修炼产生了很强的期待。 他已经知道，自己当初被一个与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神秘白衣儒士扔在海里时差点被巨浪吞噬，是器灵老者帮助自己化为鱼人，才得以保命。之后为了让自己能正常修炼，器灵老者又将自己的识海封印，等日后晋升时逐步解封。 除了这件沐寻不知道的往事，他清楚知道的天运书救了自己的例子也有很多。而这也只是天运书目前发挥出来的威能，那与天运书同为传奇之物的力道道器破天锤又有怎样的威能呢？ 想到这些，沐寻兴奋不已。 第二天，修炼正式开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时兴起 净灵海底。四大密地之一的月光森林。 沐寻在十分无奈中开始了力道修行。 并非是因为修炼太过艰辛而无奈，而是因为器灵老者所做的事感到无奈。 他知道器灵老者曾经封印过自己的识海，所以他的识海与旁人不同，突破异常困难。这不怪器灵老者，毕竟是为了他好，同时也别无选择。 可他不知器灵老者还做了其他一些事情，将他彻底变成了独“二”无二的怪物！ 还整天叫自己不要冲动，沐寻觉得器灵老者真是最冲动的器灵！ 现在眨着幽蓝色的眼睛求原谅已经晚了！ 说什么封印时一时兴起，就将识海分割成了一大两小三部分。封印一个大部分而保留两个小部分，所以他相当于有了两个识海，正好可以研究一下识海数量对个人修炼的影响！ 但是这种想法很诡异吧？ 为什么要研究识海数量对修炼的影响？ 正常的人不就应该只有一个识海吗？有两个识海的那种应该是双头怪吧？ 能把怪物当做人来研究吗？完全不能！ 把自己变成怪物时问过自己的意见了吗？绝对没有！ 贪玩就说贪玩，非要找什么渣借口！ 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改变，沐寻只能在努力不让别人发现自己是怪物的同时，也努力忽略自己是怪物，然后开始从头修炼。 是的，这两个识海还各自独立，境界不互通，要各自修炼。 只是这第二个识海很特别，用器灵老者的话来说，就是为力道法器破天锤“量身定做”的识海。吸收和储存的不是天地灵气，而是“力气”。 也就是说，这个识海要不停锻炼力气才能提升，而不是像普通识海一样，只要不断吸收天地灵气就能晋升。 而在修炼力气的同时，也要进行战斗技巧的磨炼。双管齐下。 幸好器灵老者制订修行内容很简单，初期无非就是引一只幼年期海兽出现，然后和它对战练手。但介于沐寻拥有特殊的吸引仇恨倒霉体质，让“简单”的修炼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每次想要引来一个海兽，都会引出一群海兽，然后被海兽们联手追得绕着森林入口处的巨石来回跑。跑到它们累了，或者饿了，便各自散场。 要器灵老者来点评的话，其实这样也很锻炼人的，毕竟绝境容易激发出人的潜力。 可沐寻觉得，自己现在需要激发的明明是战斗潜力，而非逃跑潜力。逃跑应该本就是一种不需要特意训练激发，就能轻易超越极限的能力！ 看了一眼沐寻，器灵老者觉得吐槽和冲动也是如逃跑一般的能力。 沐寻很不靠谱，但器灵老者自以为很是靠谱。 他为沐寻又制订了一个稍微复杂一点的计划――先使用“转危为安”，然后在“转危为安”的效果时间内，借这份幸运，应该能不惊动兽群而轻易找到最弱小的落单海兽，再把它引到森林边缘，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后，开始战斗。 沐寻也没问为什么要挑“最弱”的海兽挑战。他虽容易一时冲动，不听阻拦，却也不是愣头青。 运气好的愣头青或许还有可能在月光森林活下去。但他对自己的运气到底怎样了解得很。 之前暂时藏在月光森林的三天里，沉霭教给他很多有关于海兽的常识。他知道月光森林边缘的海兽们有多强，任何一个刚学会捕猎的小海兽都是他的劲敌，甚至有些小海兽足以威胁到他的生命。 比如有一次遇到的幼年期三尾罗非鱼。 与其他普通海兽不同，三尾罗非鱼觉醒了种族天赋技能，实力堪比百人境后期强者，与沉霭相差毫厘。 它不能移动，却能撕裂三尺之内所有物体，据说就连它那未觉醒天赋技能的父母也死于这招。 周围的海兽有受它保护者，每天引一些小鱼小虾来给它吃。有仇敌来时，也同样引到它身边。 沐寻就是因为想要追一个受这三尾罗非鱼保护的紫海星而被引到这里，幸而他察觉出不对劲，果断离开，没有再去招惹，不然小命难保。 藏在沐寻识海里的器灵老者暗道月光森林的凶名果然不虚，但对于自己引沐寻这么一条“弱鱼”来如此危险的地方修炼，还是显得理直气壮。 沐寻心中后怕不已，却也觉得这森林中各种海兽稀奇古怪，十分有趣。 器灵老者便说他当真没心没肺。 在森林边缘的大石头上坐下，静静调整好识海内灵气的状态之后，沐寻掐起手决，催动天运书，向自己施展杀招“转危为安”。在同一时间，向某个似乎早就有所发现的方向电射而出，突然抢走海兽挖到爪子通红才挖出的海果子，又闪电般冲回森林边缘。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分毫时间被浪费。 片刻后，就见一只月海兔紧紧跟在他身后，似乎很是愤怒。 ——那海果美味异常，为了吃到，它挖了三天。三天没有进食，饿得它头昏脑涨。此时好不容易挖出来，还没来得及吃，就被那鱼人抢走了，怎能不愤怒？又一想，觉得好像这三天里每天都能看到那鱼人鬼鬼祟祟路过，似乎专门在盯梢。一时更是愤怒，速度又快三分。 这种海兽，很像陆地上的兔子，有着兔子的前爪和尾巴，倒没有后腿，取而代之的是鱼尾。流线型身躯，鳞片如月光般幽蓝。最擅长速度，能在海中如兔子般跳跃行进，又能够吸收月光的力量，将速度变得更快。 甚至关于它，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传说在夜晚，月海兔会在月光的照耀下，变身成拥有无穷力量的美丽人鱼公主。人鱼公主梳着两条金色的马尾，手持镶嵌着心形红宝石的魔杖，代表月亮消灭邪恶，默默守护海底的正义。 当然这只是传说，从没有鱼人或海兽真的见到月海兔变成人鱼，就像鱼人们也从来没见过其他海兽变成人鱼。沐寻更是不认为自己是那该被月海兔消灭的“邪恶”。 当然，传说很美好，月海兔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超高的速度让月海兔能够轻易闪避大多数攻击，而它所造成的攻击却很少有生物能够抵挡。幸好它每次能造成的伤害很有限。这只月海兔虽还是幼年期，但已经几十岁了，早已不是“幼儿”，离成年期也极近。但他饿了三天，攻击力很是微弱，所以哪怕一开始能伤到沐寻，也都是些小伤，没什么大碍。 倒是又算“转危为安”作用下，不倒霉的沐寻捡了漏。 等到沐寻“修炼”饿了，月海兔也跳不动了，一人一海兽便在森林边缘的巨石处互相对视。几秒钟后，沐寻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倒真不客气，直接咬了一口从月海兔那里抢来的海果子，当真甘甜无比。 月海兔见状，差点立刻暴走，沐寻连忙边说边比划，示意自己可以帮它再去挖。月海兔无动于衷。沐寻便立即去小屋中取了一把铲子，帮它挖出了十几个海果子，这才保下一条小命。 又一起吃饭聊天，解释了一通自己为什么闹事后，沐寻猥琐一笑，作为告别。 器灵老者静静看着全程，差点七窍生烟。最后气笑了，觉得这小子就是欠揍，就是邪恶的化身。月海兔真不该听他说话，直接代表月亮消灭了他，为民除害多好！ 沐寻被骂习惯了，也不反驳，躺在海底草地上，叼着片海果子的叶子，摸着浑圆的肚皮，说：“老师，我此举就是想知道海兽是不是也有灵识，能听懂我说话。这不，结果就是海兽不仅能听懂人族语言，比一些人还通情达理，也不记仇，更不会因为受到外界一些本不相干的影响就对我产生敌意。反正按您说的我们要在这里待很久，正好和它们交个朋友，省得我一个人无聊。” 器灵老者冷哼一声：“无聊不是还有我？我不是人？” 沐寻奸计得逞般笑了：“您还真就不是！” 器灵老者刚平息一些的怒气又被他引了出来，刚想出言教训，沐寻一看情形不对，急忙抖个机灵：“不不不！您是说我不是您的朋友，我是您的老师啊！虽说有句话叫‘亦师亦友’，但您怎能把我当做朋友一样随便开玩笑呢？” 器灵老者知道，沐寻一急就分不清“你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可又觉得这小子不一定真就分不清“你我”，可能就是想在言语上讨些便宜。他也不知道这种猜测对不对，就只能冷着一张脸作罢。心里还不忘念叨着海兽果然比人可爱的多，至少它不会变着法子气人。 不对，是气器灵。 不过，大概也就沐寻这傻小子能没有任何歧视地和海兽成为朋友了吧！顿感老怀欣慰，再次印证了自己当初没选错人。 尽管平时沐寻有很多缺点，至少心性纯良，虽然他嘴贱 也观察细致，敢想敢行动，虽然他嘴贱 还算有勇有谋，虽然他猥琐，爱冲动，满脑子古怪想法，不要脸皮，还嘴贱 对！沐寻就是不分场合的嘴贱！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嘴贱！ 器灵老者本想稍微安慰一下自己，告诉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心平气和地多想想沐寻的优点，可想来想去最后只剩下“嘴贱”。 便不再胡思乱想，怕自己最后只想杀了沐寻，以泄心头愤恨！ 而器灵老者不知，这看似寻常的玩笑事，却会成为沐寻今生继“为何不失败试试”之后，又一次将会影响到整个灵元界的壮举。也奠定了沐寻被称为打破一切常理的“改变者”的基础。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海兽朋友 当天下午，沐寻仍旧如同往常一样，一边举石头练力气，一边琢磨着又要去哪捉弄海兽，却见早上“偶然遇到”的月海兔带着一群其他不同种类的海兽寻来，分明是要“恩将仇报”，整个人都快吓瘫了。 用器灵老者的话说，沐寻此举就是没骨气！ 怕被群殴当初就别四处惹事啊！最后事情闹成这样，净给他丢脸！ 可事实证明，沐寻真的冤枉月海兔了！ 毕竟人家可不是他这种只会“趁你病，和你打”的小人，人家真的是个努力维护爱与和平的好海兽！ 就算带着其他海兽朋友一起来找沐寻，也不是为了报仇揍人砸场子，而是不想沐寻再去到处欺负其他小海兽，抢它们的食物，便直接给沐寻当陪练来了啊！ 幸好猥琐的沐寻游得没有满满正气的c终于吃饱了的月海兔快，不然这误会恐怕还要继续下去。 解释明白后，器灵老者又是对沐寻一通冷嘲热讽，觉得他“以小人之心度海兽之腹”，又胆小怕事，若有其他选择，他定要抛弃沐寻，另择良徒。 沐寻却觉得自己这“老师”就是小孩脾性，一时哭笑不得，伸出手假装摸了摸器灵老者的头，安慰两句，把器灵气得好像半透明的头发都高了两寸。 不过从此之后，沐寻就不用那么麻烦地出去找好欺负的海兽了。每天就和月海兔还有它的朋友们一起修炼，累了就一起去找好吃的。海兽们提供地址，沐寻提供工具。困了就找一片开阔的海草地，并排躺着，远远看着，连成一片，气势很是唬人。 这不，就把来看望他的沉霭吓到了，差点直接动手。解释了好久，他才勉强能够接受。 与沐寻说了些进来鱼人村里发生的杂事。又说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鱼人们和平相处不再斗虾。最后说鱼三没被问斩，可一见儿子们不再相信自己，觉得活着无望，得了场急病，死了。鱼智鱼勇厚葬了他，然后兄弟两个就加入了当初隐匿在外，如今早已被他召回的护卫军。两兄弟虽心思不纯，但修炼刻苦，又已经明白事理，不再是当初的顽劣孩童。一颗真心只想保卫部族，是两个难得的好苗子。他自然真心教他们。而沐老头则用毕生积蓄，通过原东村的渠道购买书本，开了间私塾，免费教那些整天只会互相打闹的孩子们读书呢。 变化众多，两人不胜唏嘘。 唏嘘完，随意切磋了几手，沉霭便回去继续处理各种事物，沐寻也接着与海兽们一同修行。 不得不说，修炼的成果十分明显，沐寻已经知道了海兽们的战斗习惯，有了许多应对之策。 而和月海兔一样，其他的幼年期海兽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攻击弊端。或者攻击范围太小，或者攻击需要蓄力，或者根本没有攻击手段只能防御。 沐寻在一点点熟悉它们战斗方式的同时，也在一点点形成着自己的战斗风格，完善着自己的战斗技巧。以求有朝一日能够灵机一动，融会贯通。 在月光森林里，简直可以说每天无论输赢都在进步，战斗也已经成为一种乐趣。 这甚至让沐寻一度觉得力道识海可能更容易修炼，也更适合自己。忽略了器灵老者说他的原始力气和身体素质也就普通人五分之一的程度。 而同时，不得不说，月海兔真的很讲义气，也很懂沐寻！ 正愁着没有更激烈的战斗来激发出自己的灵感，月海兔便叫来了他的母亲！ 月海兔阿姨是成年期海兽，速度更快的同时，造成的伤害也更高。甚至能给已经在月光森林修炼了一年多的沐寻带来生命危机，每一击都必须全力应对，不能有丝毫侥幸心理。沐寻便请她每天来陪自己切磋。温和的月海兔阿姨答应了，但表示只有上午能来。毕竟她还有家务事要忙。 就在沐寻本以为自己的下午就要空闲下来时，小月海兔的朋友的朋友，那个曾被沐寻盯上，有点害羞的紫海星帮沐寻介绍了另一位陪练。不过他没办法来找沐寻，只能沐寻直接去找他。 这当然没有问题。毕竟是对方在帮自己。而且他也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果不其然，另一位陪练便是那有着一面之缘的幼年期觉醒海兽——三尾罗非鱼。 沐寻本以为他态度恶劣，又杀人不眨眼，但接触后才知道，他傲娇又爱脸红，大家只是被他表面的坏脾气吓到了。 而且因为他不能行动，所以对那些每天给他讲新鲜事的朋友们特别好，从来都不许其他海兽欺负他的朋友，有事想要他帮助他也一定会帮，本质上其实是个好孩子。 不过那段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的往事却是真的。当初他的天赋技能并未完全觉醒，他的父母为了他的未来自愿献祭。但此乃邪法，还是有着副作用——所以完全觉醒后的他，在失去父母的同时，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沐寻是想当做笑话问出来的，但三尾罗非鱼明显是陷入到了悲伤的回忆中，没有回答，也不知听没听到。还是那害羞的紫海星红着眼睛小声告诉他的。沐寻想要道歉，三尾罗非鱼却不愿意见他。 就当沐寻以为自己的道歉可能永远都没办法亲自传达给三尾罗非鱼时，紫海星偷偷告诉他，三尾罗非鱼想揍他一顿。 他自然不会真的揍他，只不过是不好意思直接说他已经原谅了自己，想接着帮他磨炼战斗技巧罢了。 当天沐寻向三尾罗非鱼道歉，他也只是颇为瞧不起地哼了一声，说他早就忘了沐寻是怎么气到他的，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计较。让紫海星又红了眼角，然后三尾罗非鱼就也吼她，让她不要动不动就哭。 后来越来越熟，沐寻又发现三尾罗非鱼只是不能自行移动，完全可以靠其他东西移动，便请教器灵老人，为他做了个类似陆地上轮椅的东西，每天推着他四处转转。 就这样，在月光森林中的修炼，持续了三年。三年里，面对来自海兽们不求回报的善意，沐寻很是感动，就连自诩看淡人情的器灵老者也有些舍不得。 因为沐寻觉得对海兽们无需隐瞒，所以海兽朋友们都见过器灵老者，当初还曾惊讶于他那独特的幽蓝色眼睛。如果他们知道灵元界历史上最有名的“功成身退者”，黄泉族前任族长溟雨也有着这样的幽蓝色眼睛的话，恐怕会更加好奇。 而在无休无止的修炼中，沐寻两个识海双双突破到百人境中期，对于力道道则的感悟也如期而至。 如果说运道在于顺势而为，尽人事听天命，那么力道则正与之相反，讲求奋不顾身，非胜则死。 运道偏向圆滑，而力道偏向正面对抗。 二者结合，方才顺应天地大道。 当沐寻的识海中涌现出这样的感悟时，一股熟悉的与法器心意相通的感觉也随之而来。只是破天锤在识海中展现出来的光芒远胜过天运书。这也就对应了破天锤的身份——破天锤本就是力道道器的化身，不是后期晋升为道器，自然不会因易主而降会原来的等级！ 其实器灵老者只是天运书的器灵，与破天锤并无联系，但当初他带着天运书借机离开那人的识海时，不知道为什么，破天锤也跟着他，一并追随沐寻来了。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道器，即是同种道则蕴含最多而生出些许灵智的法器。蕴含道则的法器有很多，但每种道则只会有一件道器。 道器的存在极为霸道，炼器可以炼出任意形状的法器，但如果这件法器与某一件道器同型，则无论法器与道器蕴含的是否是同一种道则，法器都会无缘无故自毁，从没有例外。 根据每种法器蕴含的道则的多少，法器分为道器，绝世级法器，半完美法器，和残缺法器。 法器都有晋升空间，通过炼入蕴含同种道则的材料不断进化，运气好的最终甚至可以成为道器。 但如果法器易主，则会因不同主人对道则的领悟差异，而还原回原来等级。无疑，天运书就是一件残缺法器，而破天锤则是道器。 蕴含道则数量不同的法器在识海中展现出来的宝光自然不同。 同时，普通法器只能在主人使用时发挥功效，但道器却能时刻改变主人的识海或身体，让主人更容易感悟道则，从而使器主人得到亲近某种道则的特殊体质。特殊体质在道则感悟上的辅助效果，仅次于天生“道子”。 并且法器杀招也并非单一，可以通过感悟道则流动来施展出除本名杀招以外的杀招。类似沉霭的对侦查法器的逆运用造成的隐身效果，就属于感悟而出的逆用杀招。而沐寻此刻也能施展天运书的逆用杀招，造成让人和自己一样倒霉无比的效果，只不过他不愿意轻易施展罢了。 这件破天锤的本命杀招叫“一力破十会”，讲究大开大合，以绝对的蛮力破除巧劲，但感悟杀招拥有怎样的效果就因人而异了。 而在破天锤正式认主的一瞬间，道器反哺给主人的灵气让沐寻直接跨过了长时间的积累，正式进入百人境后期，并且只差一些机缘，就能冲击二阶磐石境！ 沐寻想去找沉霭切磋一下，可想到鱼人村如今的境况，必定仍是让沉霭焦头烂额，不由得转过头，再一次回到那片与鱼人们相比，显得如此纯净的月光森林。他已经与那些曾经切磋过的幼年期海兽成了朋友，而没能成为朋友的，他也本能地不想去伤害他们。 三年中，沐寻也并不是没见过其他鱼人，甚至有几次他一时倒霉，被陌生海兽追得无处躲避只能催动转危为安时，恰好遇到从其他城镇来到月光森林猎取海兽皮毛或者收集炼器材料换钱的鱼人。其中一位鱼人甚至路过时恰巧得了几件从天而降的低阶古代炼器材料，自此得了一位炼器行老板的赏识。 此为后话。 当然，这些事沐寻只当做全然不知就是了。 可平静之后总会生起波澜。 这一天，月光森林深处的海兽王受天劫失败而死，海兽王座下众多海兽惶恐不安，即将搅动起一场席卷各处的兽潮，连偏僻的鱼人村也不能幸免于难。 而沐寻，也遇到了必须在两方朋友中做出选择的时刻。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兽潮 距离鱼人村这里附近上一次爆发兽潮至少过了几百年的时间。几百年间东西两个村子只顾着相互间征战不断，却从未担心过兽潮会发生。故而当沐寻说兽潮即将来袭时，除了沉霭c沐老头，还有成熟了许多的鱼智鱼勇，再没有第五个鱼人相信。 就连护卫军也是在沉霭下达了死命令之后才开始信。 无论相信与否，事实总不会因为意志而改变。 沐寻仍记得某天他与海兽朋友们切磋时，他们突然眼睛发红，鳞片发烫，简直像快要被煮熟了一般。然后就开始疯狂地互相攻击，或者攻击沐寻。 就连向来害羞的紫海星都失去了理智，想要攻击三尾罗非鱼。 沐寻没有办法，只能帮助三尾罗非鱼，用识海攻击将除她以外的海兽震晕。然后将他们一起运到小屋藏好，以保护他们不被其他海兽发现。 他暂时震散了他们的识海，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恢复不过来。 造成的伤害很难逆转，却也比在失去理智的疯狂中死去强。 器灵老者说，这正是兽潮即将来临的征兆。 在兽潮中，幼年期海兽会最先失去理智，除了杀戮再没有其他念头。接着一些种族等级较低的成年期海兽也会如此，发展到最后更是连觉醒了种族天赋的幼年期海兽也不例外，只有成年期觉醒海兽才能逃过一劫，却也不敢轻易行动，大多深居简出以躲避兽潮。 这正是兽王发怒或者死亡造成的结果。而直到兽王停止怒火，或者新兽王得到兽王印继承王位时，兽潮才会停止。 从没有人知道一场兽潮会持续多久。 沐寻亦只能默然，突然明白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实力，连怎么死都无法选择，更不用说选择怎么活。 甚至因为实力不够，就只能被外界影响，卷入本与自己无关的疯狂中去。 如同身处兽潮中心。 要是想不被影响，只能自己成为有能力发动兽潮，也有能力停止兽潮的“兽王”。 他不知道自己选择的不受命运摆布的自由之路有多长。索性先提升实力，有了实力再谈其他。 此时距离失去理智的疯狂扩散到觉醒海兽，兽潮彻底爆发应该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本来如果在这一两个月里，鱼人们能够万众一心的话，足够建立起一座还算坚固的城墙。但两族之间的几百年的仇恨和芥蒂，不是短短三年可以化解的。 即便首领是沉霭也不可能做到。 幸而沉霭一直是个“暴君”。而暴君，可以无视别人的想法，指使臣民们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哪怕“偏听偏信”一个外人的话，以为兽潮真的要来了，然后逼他们造城墙也理所应当。 首领的命令，胜过一切。 城墙开始修建的同时，沉霭也开始练兵。 他的原手下——护卫军们三年来从未懈怠过。但同样，这三年以来，沉霭也从未强迫过任何鱼人练兵。 归根结底，是训练带来的力量上的安全感使这些鱼人沉迷，而另外一些鱼人，则选择沉迷于安逸的生活。 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同选择带来的后果也只能由他们自己承担。 沉霭本是想放任他们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按照他们自己想要而不建立在战争和残害其他生灵基础上的方式。 可沉霭不可能坐视两个村子的鱼人们就这么灭绝，如此多的生命就毁在兽潮之下。 他的初衷也让他必须再次成为一个暴君。 就在这份沉甸甸的背负中，练兵开始时，因为自己父亲犯下的过错而备受打击，开始思考到底要怎样活着的鱼勇和鱼智展现出了追随沉霭训练三年的成果。 两人都已经是百人境初期修士，且各自拥有了一件交易而来的残缺法器。 战斗风格也极为明显。哥哥用水道法器，善于缠斗；弟弟用烟道法器，善于偷袭。两个人一起进攻，甚至能够困住不动用“一力破十会”的沐寻，可谓进步神速。 至于沐老头，虽识海规模也并非常人可比，但终究老了。识海已经处于逐渐溃散的阶段，若是在这时引灵气入识海，非但不能蕴养识海，反倒是增加了识海的负担。因此，若非得到某种包含时间道则的天材地宝，让他返老还童，便不能修炼。 但他也不愿意在这危急时刻只做一个废人，在知得知兽潮即将来袭的当晚，连夜翻看兵法书，指导鱼人们建造投石车和弩床来抵御海兽。 这些远处武器杀伤力极大，他于此战的功劳，可见一斑。 此后一直平静，但五位位高权重的鱼人知道，这份平静中一直在酝酿着惊天灾难。 灾难度过，则能再享太平盛世；灾难未过，则就此家毁人亡。 兽潮来临前十天，发生了一件只流传于小范围之内的大事――沉霭厚积薄发，终于突破一阶百人境后期，成功晋升二阶磐石境！磐石境识海由宏大如千人识海规模的混沌形态，变为如同一块磐石般坚硬无比，能够同时吸收更多天地灵气的同时，使用同样杀招的消耗也变小了。 更重要的是，从磐石境开始，修士能够将灵气囤积一段时日，留待之后使用。 至于可以囤积多少，因人而异。 或许在高阶修士眼中，一个二阶修士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沐寻一众来说，任何一丁点的进步都可能成为决胜的关键。 这些优势不嫌少，也不怕多。 而更大的庆幸，是在沉霭赏罚分明的治理下，城墙竟能提前两天完工。修建城墙的鱼人们也就被调去和另一批人一起制造各种武器，让这一场与兽潮的对决又多了几分胜算。 准备了如此之久，兽潮没有果然任何意外地到来了。 打头阵的是一群幼年期海兽。 边行进边厮打成一团，沐寻没有在里面看到自己的朋友们，便只能祈祷他们没被发现，一直藏得很好。 接着是一群成年期但是没有觉醒种族天赋的海兽。这群海兽看起来也同样神志不清，甚至于连前方各自的孩子都有可能遭遇它们的毒手。 最后方，也是唯一保持着清醒的一处，零星有八头觉醒了种族天赋的幼年期海兽。 觉醒海兽们此时表现得与往日里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觉醒之后带来的可以竞争兽王的血脉，同时也让它们获得更多压制。它们明知道此行凶险，却只能听从血脉深处的指令，跟随在队伍的最后面。 觉醒了种族天赋的海兽虽然极少，却是整个兽潮的顶尖力量。它们每一只都有着足以威胁到沐寻沉霭等修士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它们并不像三尾罗非鱼那样只能待在那里，所以多次被发现，也被研究透彻。它们大多居住在月光森林的中段，那个危险到在月光森林修炼了三年也不敢有前去一探想法的地方。 对于它们觉醒的天赋技能的种类，无人知晓。 面对这些幼年期觉醒海兽时，修士们也只能期望其中没有具有远程技能的海兽了。 一场已注定的恶战，就在这未知中开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酣战 鱼人村。兽潮面前。 其实面对不断涌来的疯狂海兽，沐寻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厌恶战争，但如果能早日结束这一切，他不介意参与其中。 然后他就遇到了沉霭，那位对他一见如故的鱼人。 这种事是很神奇的，有些人习惯了对人异常戒备，却总有人让他不愿意戒备。有些人对即将见面的人心存提防，见了面之后却如遇知音。 沐寻其实不善言谈，但他愿意相信自己对某个人的感觉。 所以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是要成为朋友的吧！ 而现在，他正在为了朋友的家园战斗。这也是他所面临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斗，他不想这里被海兽掀起的浪潮摧毁，心情不免沉重。 其实沉霭的心情也同样沉重。 纵使已经有了可能克敌制胜的底牌。 他厌恶这个被称为“家乡”的地方。 相比这里，他更喜欢那片只有海兽的月光森林。 至少海兽心思单纯，不会借刀杀人。更是帮助自己和沐寻成长许多。 但他明白自己一直想要做的是什么。 杀戮没用，毁灭也没用。杀戮和毁灭只能让他变成他所厌恶的那种鱼人，那种决不允许不同思想出现的鱼人。 他要做的，是改变。 他想要的生活，要由他自己来创造。 他相信，总有那么一天，鱼人们会不再互相仇恨，重新成为兄弟。不再自私自利，能为了别人做点什么。不再价值至上，开始尊重包括弱者在内的所有人。 而到了那时，哪怕留给他只有骂名也没什么，他不后悔！ 哪怕他像一粒尘埃般降临于世，也要让这粒尘埃遮天蔽日！ 而此时，他所追寻的一切都将受到挑战。 这场战争，只能胜，不能败。 鱼勇和鱼智也是如此。 他们曾是顽童，总是欺凌弱小，但一直敬仰着的父亲的背叛使他们成长。 他们想成为想象中的父亲那样的人，那样无私，那样强大，就像一个英雄！ 为了成为这样的人，他们不惜拜沉霭为师，成为同伴们口中像父亲那样的“叛徒”，以求有一天能战胜沉霭，让从小生活的村子恢复独立。 在与沉霭接触的时间里，他们一点点成长，也逐渐看透了这个看似强大冷酷，实则有一颗火热内心，对他们倾囊相授的敌族首领。也明白了他在做的壮举――用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族群！ 从此，他们心甘情愿地追随这位真正的英雄。然后在追随的途中，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现在，终于到了能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家园的时刻了！ 四颗决心，四个坚定的信仰，随着四道修仙者的气势冲天而起，直指战场后方的八只幼年期觉醒海兽们。 一路上的幼年期或者成年期非觉醒海兽，已经与普通鱼人士兵们和护卫各自交手，又要面对由沐老头指挥的，杀伤力极大的远程武器投石车和弩床部队，自然无法阻挡他们前行。 但八只觉醒海兽也并未坐以待毙。他们拥有极高的灵性，有些高等种族甚至智慧不输人类，能学习人类的语言和文字。 只不过月光森林边缘应该不存在高阶种族就是了。 此时觉醒海兽们分别对视一眼，就见其中之一出阵，挡住鱼智。 正是沐寻极其熟悉的一种海兽，月海兔。 不过觉醒了的月海兔速度更快，能爆发出的力量也更强，鱼智惊险躲过这一击，手臂却被快速流动的海水冲击得麻木就是证明。 鱼勇担心他哥哥，但前面还有七只海兽等着他们，他和哥哥都要独自面对一只海兽，不容有失。而沐寻负责两只，剩余的四只则由沉霭解决。 这已经是他们这个阵容的极限了。在这种安排下，四人一不留神就会有生命危险，但就算如此，也只能靠自己硬撑。 因为若是为了保守，放任对手不管，以自己生命为重，只会给那些奋战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普通居民带来危险。 可灵智较高的觉醒海兽们明显识破了他们的方案，也知道他们此举是为了什么。只见一只海兽手捧琵琶，十指乱拨，带动水波荡漾，似形成一重又一重的梦境。 正是梦彩九幻螺。 海兽与人类同样，也通过使用灵气来催动杀招。不过不同的是，海兽的灵气使用方法有几个分支，用灵气增强自身，用灵气改变周边环境，和用灵气催动杀招直接攻击。 说不清这三个流派到底哪个最强，只知道用灵气增强自身的海兽持续战斗能力更强，其他两个；流派则各有千秋。 而梦彩九幻螺正是用灵气改变周边环境的高手。 这种海兽形似拖着螺壳的人族。壳有九种色彩，随水温变幻。她们性格温和，喜欢整理房间，不善直接战斗。 幼年期梦彩九幻螺就极为擅长制造幻觉，遇到危险时常常能迷惑敌人，从而逃脱。而成年期的更是能用幻觉伤敌，让敌人觉得自己受到伤害，精神崩溃而死。至于觉醒的梦彩九幻螺，甚至可以制造出一个密闭的幻梦空间，来困住敌人或者保护自己。 但此族中只有女性才会觉醒，不知为何。 此时她就是通过觉醒天赋制造了一个除非有人身死，或者她主动取消，否则不会解开的幻梦空间。然后用那空间笼罩住鱼智和月海兔，以及因一时担心鱼智，还未游远的鱼勇。 虽说鱼家两兄弟共同对付月海兔胜算更大，但短时间取得胜利很难，也算是被困死在幻梦空间里了。战场上会因此出现一个漏网之鱼。 一个幼年期觉醒海兽，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而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当沉霭想拼命以一敌五支撑一点时间时，其他包括梦彩九幻螺在内的四只觉醒海兽竟极为默契地联手困住沉霭，让一只他们都没见过的碧蓝色六耳蛇形海兽脱困而出！ 这其间的变化，让沉霭始料未及！ 沐寻这边，他已将力道法器破天锤用力气催动，使其出现在手中，不断挥舞着这把与器灵老者的眼睛同样颜色的蓝色小锤。 他的对手虽然只有两只，搭配却极为强悍。 一只是蓝角刺豚。与普通刺豚的区别就是长着一对蓝色的角。普通幼年期蓝角刺豚的角锋利异常，全身无数尖刺，是最难啃的骨头。觉醒蓝角刺豚的一对角则蓝光闪烁，主要靠蓄力后用角发出光束进行攻击，刁钻诡异，擅长潜行杀敌。是用灵气直接攻击的典型。 另一只是游枪鱼。如同他的名字般，像一杆枪，直来直去，放弃防御而换来极致的攻击，很是棘手。是用灵气强化自身的极致。 其实游枪鱼的数量一直极为稀少，因为这个种族很容易出现觉醒海兽，对其他海兽造成极大威胁，其他海兽自然不会放任。同时游枪鱼之间亲情淡薄，大多父母只会任孩子自生自灭，不会加以保护。所以只要其他海兽发现还未觉醒的幼年期游枪鱼，就会群起而攻之。 也正是因为如此，能活下来的游枪鱼要么是在被其他海兽发现之前就已经觉醒，要么是运气极好，未觉醒但长到了成年期才被发现。 总之这个族群能活下来的成员里从没有弱者。 但这也让游枪鱼们的性格都极为高傲，很少瞧得起同级海兽。其他同级海兽也大都厌恶游枪鱼，有时这些海兽甚至不惜与鱼人联手，先灭了附近的游枪鱼。 可这次，这只游枪鱼竟然与其他海兽配合如此默契，以至于不分半点心在提防同伴上，不得不说十分诡异。 这份诡异，可能是因为这只蓝角刺豚有些不同。但更可能的，恐怕是刚刚被四只海兽拼死护着撤离战场的六耳海兽身份特殊！ 特殊到足以让所有海兽放下各自成见，一起帮他成事！若真如此，他便不只是一只简单的幼年期觉醒海兽了，而是足以号令其他同级别海兽的觉醒海兽！ 是什么让他拥有如此能力？绝不仅仅是因为实力，极有可能是因为身份!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要来到这月光森林边缘的偏僻小村？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没有缓和的余地，只能死斗到底？ 这些问题困扰着包括沐寻在内，一切看清局势的鱼人，但此时容不得他们细想。 且这海兽觉醒的能力到底是什么，鱼人们还不知道。 若它能使用远程能力的话，可能造成的后果便不可想象了。 就在这一刻，神秘六耳觉醒海兽终于出手！ 一个巨浪悄然出现在鱼人部族的士兵后方，不断缓慢向城墙推进。巨浪越来越高，毫无征兆！ 正是一记远程攻击！ 沐老头指挥投石车和弩床转而攻击海浪，却无济于事，一时城中陷入恐惧。 战场上真打得难解难分，四个高战力也都分身乏力，而真正的危机正出现在战场以外的领域！那片他们必须要救援的地方！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身份 鱼人们策略唯一的失误之处就是没想到觉醒海兽们会如此团结，而这个失误即将影响到整个战局。 战局的关键在于保卫鱼人村，但此时的鱼人村即将不保。 几处战场，更是多呈败势。 鱼智鱼勇两兄弟处，两人合作极佳，虽处处压制那只月海兔，可奈何跟不上月海兔的速度，眼睁睁看着它一次次逃脱围捕，却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出手——如果梦彩九幻螺不收回幻梦空间，则只有在空间内决出生死才能出去，心急没有任何用处。 沐寻这边，与他缠斗的蓝角海豚和游枪鱼的战斗方式则十分强势，一个招数诡异，因为自身特殊而无需防御；一个张扬肆意，本应提防同伴却放弃防御。敌人只攻无守，沐寻应对乏力，也就只能处于劣势，等待时机成熟。 但等待时机也不是办法，毕竟沐寻倒霉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自己等来的更有可能是敌人斩杀他的好时机，而非克敌制胜的时机。 再看沉霭，他对阵的四头海兽战力都不出色，只能困住沉霭，无法有效伤害。但其中的梦彩九幻螺，最为克制沉霭侦查法器的杀招，让沉霭的劣势愈加明显。 不但很难发现敌方破绽，而且要时刻防备着不被迷惑。幸好幼年期的觉醒梦彩九幻螺也只能制造出一个幻境而已，不然若是直接将鱼人一方各主要战力都用幻境关起来，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但哪怕不能制造幻境，梦彩九幻螺本身附带的迷惑能力也足以在战场上扰乱灵力紧张，以一敌四的沉霭了。 于是就形成了暂时平局略显劣势的僵局。 此时的沉霭主要是靠只能发挥些微效果的侦查神通，加上本身的战斗素养硬撑着。利用直接攻击并不能给海兽们带来太多有效伤害，倒是海兽们造成的每次伤害都会被沉霭直接承受。 他太过缺乏攻击和防御杀招。 但修仙界有一句话，叫做“万物之理不外于心”。 这句话看起来有些抽象晦涩，其实是说道则固然天生，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若是感悟不到的道则也就相当于不存在。 反过来说，若是道则被修道者领悟至深，则修道者可随意运用，甚至发挥出与道则本身毫无关联甚至完全相反的作用。 此时道则本身属于哪类范畴，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这也就是法器被修道者感悟认主后可以激发本命神通，但其他以同一件法器使用的杀招却要靠法器主人自身增强感悟的原因了。 这些事属于修仙界的常识，如同修士之间的礼节一样，不会有人直接将这些东西记录下来，所以没有师父，只靠一份传承入门的沉霭并不知道，由他领上修仙之路的鱼人们更不会知道。器灵老者却对此十分清楚。这些常识早在修炼的三年时间里，沐寻就已经耳濡目染，并且体会颇多。他也没有藏私，算是利用这个常识，对鱼人们进行了一番应急训练。 又因为沉霭对自身法器的运用也早已达到触类旁通的门槛，比如他之前逆用侦查杀招“无所遁形”，就造成了类似隐身的效果。 此时得了启发，更是受益匪浅，拥有了可能克敌制胜的底牌。 只不过这个底牌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彻底控制，需要等敌方消耗到一定程度再施展才更有把握。 沉霭的法器可以说是与沐寻获得的万象水同属一系，都蕴含着“海纳百川”的道则，但万象水偏向于“包容”，而这件法器偏向于“收集”。 一寸见方，微泛蓝光，晶莹剔透。不用时甚至可以挂在脖子上当个装饰品，灌输灵气催动时则浮于右眼前方，曾经用来侦查敌方情报。这也就是它的名称——“侦敌灵镜”的由来。 一件法器只有一种本命杀招，这是修仙界的常识。 但有时这种本命杀招可能并不实用，甚至十分鸡肋。如果自己好不容易认主了的法器只有一个鸡肋杀招，相信谁都会崩溃。 可很多人为了得到一件不明用途的法器就已经倾家荡产，绞尽脑汁，还怎么敢奢求能遇到一件很趁手的法器？ 所以就有先人想，能不能直接把杀招垃圾的法器变废为宝呢？ 一部分人选择以物易物。用自己手上的垃圾法器换一些炼器材料或者其他法器，却难保不是用自己的垃圾换来别人的垃圾。 另一部分人则执著于法器本身。他们觉得法器的存在本就符合天地间的道则，杀招的存在也是。天地间没有什么是多余的，也没有什么是没用的。多余或者没用，只不过是没找到利用的方法而已。 然后不知距法器被开创出来经过了几千年，终于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前辈发现了本命杀招的另一种用法，也就是逆杀招。 与只需一念沟通法器，让法器蕴含的道则自行运转就能催动的本命杀招不同，法器主人可以通过掐动一些简单的手决，控制法器内的道则反方向运转，然后使用出与本命杀招效果完全相反的杀招。一部分法器也真的因此变废为宝。 后来又不知过了几万年，修仙者们开创出越来越多种可以控制道则运转的手决。因为逆杀招的手决是这些手决中最为基础的，所以逆杀招也就成了修士随心所欲运用法器的基础。 其他各种杀招层出不穷，可以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而对法器的越来越系统深入的运用，让人族往往只要掌握一件法器，就可以发挥出多种效用。甚至一些对自己法器上的道则感悟极深的人，可以用法器点火，也可以用同一件法器呼风，这也就造就了人族和鱼人族修士战斗方式的多样性。 当战斗中同样需要调用灵气时，相对于兽族只能运用种族固定的技能来攻击或防守，不同的人族运用的同一类型法器，却大多会走向不同的发展方向。如果没有足够消息，则不可能推断出某个人到底拥有哪种类型的杀招。 所以无论是在海底，还是在陆地，人族都是真正的领袖。 哪怕兽族在某个地方短时间获得胜利，也只是人族群体中的某一部分不够强，而不是人族不够强。 器灵老者说，虽“侦敌灵镜”现今只是残缺级，但如果能进阶绝世级，则可查尽一个人的过去未来。若有幸成为道器，更是能够知前后千载，穷命运变化。 这却又不属于杀招的不同运用，是随着法器进阶，本命杀招的对应强化。 可以说，正是法器的变化莫测，造就了人族与兽族的不同。但若非要说人族领悟的法器多种杀招好，还是兽族因血脉传承而无需领悟就可以获得的技能好，便只能依据使用者来划分了。 见时机成熟，海兽们竭力战斗无心他故，沉霭也不再隐忍不发。 数拳击退一只海兽后，又几尾扇飞另一只海兽。顺着战斗产生的海水波动，避过梦彩九幻螺的幻术，然后用鱼尾硬抗一记拥有操控海沙能力海兽的沙箭攻击，终于争取到一段掐动手决的时间！ 这便是战斗体系对修士的帮助！ 对于开创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完整战斗体系的沉霭来说，在近身战中，这些往往以身体强壮著称而战斗方式单一，有迹可循的海兽克制不了他！ 沉霭这会动了真格，沐寻这边也接收到了暗示。暗中将天运书的转危为安逆转道法“山穷水尽”施加在几只海兽身上，计算好时间，等沉霭那边手决掐完，山穷水尽也几乎同时发挥作用。 只见侦敌灵镜飘至沉霭眼前，突然上下颠倒，转了半圈，紧接着几只海兽便突然短暂地失去五识。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敌人在哪，一时自乱阵脚。好不容易恢复后，海兽们的脑海中又突然浮现出相当于幻境攻击的，随机某处的错乱画面。甚至因为“山穷水尽”的作用，海兽们极其倒霉。那画面正是来源于三十里内。鱼人与海战的战场。 画面中人潮涌动，兽声密集，四面八方都有敌人袭来，就连昔日亲密无间的友人都突然发起攻击。众海兽突然接收到这么多的信息，只觉得头晕眼花，震耳欲聋。 只有梦彩九幻螺大惊之下，涸泽而渔般全力激发天赋，拼得自己嘴角流血，勉强分清真假。然后再次催动起一个全新的幻梦空间，退缩到仍旧保持冷静的六耳海兽身边，将自己和他一同保护起来。 至于其他觉醒海兽和整个战场，她便无暇顾及了。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困住鱼智鱼勇两兄弟的幻梦空间不攻自破，那道越来越临近鱼人部落的巨浪也因为与施术者隔绝，而直接分解崩溃成无数普通海流，顺着被冲开的城门涌入，但对城内的损害微乎其微。 沉霭这个足以决定战局的杀招名为“光影流转”。杀招效果虽强，可控性却很弱。与能控制侦查范围和出现在脑中场景的本命杀招不同，“光影流转”施展后，就连沉霭事先也不知道出现在中招者眼中的是什么景象。所以他便只好约定等海兽们完全投入战斗之后，再催动杀招。此时无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场景是什么，都应该会让海兽们产生一瞬间的迟疑。而他们，就要利用这一瞬间的迟疑，对海兽们尽力造成伤害。要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每一点敌人的疏忽，都有可能成为己方克敌制胜的秘诀。 而“光影流转”真的成为致胜秘诀，主要是受到了沐寻杀招“山穷水尽”的增幅。 山穷水尽是对转危为安的逆用，这种逆用杀招需要的掐诀时间极少。也正是因为如此，沐寻才能与沉霭配合的如此默契。 至于它的作用，主要就是能让中招者极其倒霉，是以海兽们相当于被加强版，并且绝对会出现极其有杀伤力画面的光影流转攻击，效果当然显著。 海兽们的主力被击败，其他非觉醒海兽组成的疯狂大军竟也不攻自破。 虽不符合常识，但一场本要致使生灵涂炭的浩劫，的确就这样终止了。 鱼智鱼勇晋升为百人境中期，沐寻也借此战契机，终于突破，成为二阶磐石境强者。 也算是在拼死战斗之后的收获。 一切平静后，便有时间分析这场战争。 此时仍有两个疑问留下：一是，为何本该毫无灵智只知道破坏的普通海兽们，在神秘海兽躲入幻梦空间后似是恢复灵智，纷纷后退，回到月光森林？还是说他们本就是同样因为六耳海兽的存在才会发狂？ 二是，那六耳海兽到底什么来历？他为何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 若是这两个问题不能查出个究竟，恐怕下一次只需梦彩九幻螺和六耳海兽选中时机出场，先制住鱼人的四位主力，就能再次掀起战争，灭了整个鱼人部族！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和平与危机 月光森林附近。 刚刚统一又在兽潮中取得胜利的鱼人部族再次迎来的难得平静。 一些改变因为战争的影响，悄悄萌芽。 在战争中能发生什么呢？无非是谁伤害了谁，或者谁保护了谁。 人心贪婪，但终归柔软。 鬼门关前走一遭，很多东西都会变得不同。 沉霭亲自招募训练的这支渴望保卫家园的军队，在投石车和弩床的掩护下，死伤不算严重。 但每一条生命都是唯一。 任何一条生命的逝去，都足以让他的家人痛不欲生。 如此伤痛的打击却也能够唤醒一些东西――在兽潮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面前，每个鱼人都可以暂时结为兄弟！ 要问为什么他们可以为了一个弱小的陌生鱼人，甚至曾经的仇敌去拼命，战死沙场，只因为同为鱼人！ 在部族下一秒就有可能灭亡的巨大危机面前，往日斤斤计较的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敬！每一次呼吸都值得庆幸！ 哪怕沉霭想要的改变不在于一朝一夕，这朝夕间发生的一切也足以让一些尚存理智的鱼人反思。 看着往日的仇敌为了救自己的亲人朋友而丧命，看着陌生鱼人对房屋受损的自己而流露出善意主动帮忙，看着有杀父之仇的两个鱼人在战争结束后互相扶持着走来，看着丈夫儿子哪怕失去生命也仍旧笑着的表情，看着于这战火中嗷嗷待哺的新生命的诞生，没有人不会沉默。 这些争斗了几百年的鱼人们啊，最初的祖先是亲兄弟！ 虽说血浓于水，但延续至今，血缘之间的联系早就淡了，是为了所有鱼人牺牲的烈士们的血，让这份联系重新鲜明起来！ 参与这场战争的士兵们，无论年龄出身，没有一个不是出于渴望和平的真心！ 沉霭也许曾强迫过一些不想参与战争的鱼人们，但强迫他们去做的只有修筑那道护卫他们的城墙。 沉霭不想强迫他们送死。贪生怕死，人之常情，不是他们的错，自然不能惩罚。他们的生命到底如何终止，只能由他们自己决定。 而城墙外的生死，也只与那些心甘情愿为了家园与和平付出生命，不怕牺牲的鱼人士兵们有关。 他们或许曾经懦弱无能，或许曾经欺凌弱小，又或许曾经德高望重，腰缠万贯，但当沉霭开始招募这支队伍时，他们都抛却了曾经只能那么活着的自己，凭一颗真心，选择去追寻真正想要的东西。 有两鬓斑白的老者，憾不能晚生二十年；也有目光坚毅的孩童，恨不得早生二十年。 延续几百年的战争使鱼人们表面麻木的同时，也让一些鱼人的内心更加渴望和平，渴望一统，渴望抛却偏见，重新成为一家人！ 他们的愿望，沉霭帮他们完成了一半。但是他们觉得，自己也应该为剩下的另一半做些什么。 至少，亲自去捍卫这难能可贵的和平！ 至少，证明东村与西村的鱼人们不再仇视敌对！ 这次的兽潮，来的快去的也快，带给沉霭一方的伤痛低于预期。但对兽潮稍有一些了解的鱼人都知道，正因为这次兽潮退得太快，造成的损失太少，才更加不正常。 虽说平时海兽们只生存在月光森林里，顶多时不时有几只灵智极低的，可能无视海兽王庭与鱼人王庭的协议，出了森林捉虾吃，但东村鱼人们也确确实实曾遭遇过几十次小型兽潮。 那些兽潮几乎都是由成年期海兽的死去引起的。幼年期海兽们因为父母的死亡而疯狂，失去理智，冲入鱼人的世界，伤人或破坏，往往日之后才会散去。 而这次的兽潮规模极大，大到几乎所有月光森林边缘附近的海兽都失去了理智，甚至包括八只幼年期觉醒海兽，这与古籍中记载的上一次由月光森林兽王之死造成的兽潮极为相像。 兽王的死足以造成除觉醒海兽外的其他海兽全部失去理智，疯狂攻击。幼年期觉醒海兽虽然能保持理智，但也同样控制不了杀心，甚至也会自相残杀。 可这一切，都与这次兽潮表现出来的情况相反――普通海兽在觉醒海兽们被击溃之后就纷纷退散，觉醒海兽们更是相互间配合默契，就像有一只手在后面操控着一切！ 四位直接参与高层对阵的鱼人坚信，那只手，应该就是那个能够操控海浪又让梦彩九幻螺拼命保护的六耳海兽！ 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回去修整治疗，几位主力却不敢离开梦彩九幻螺制造的那片幻梦空间，明知是徒劳也要守株待兔。 同样静待变化的，还有更远处受了伤，却及时躲了起来的其他觉醒海兽。 两批势力都能看到幻梦空间里面发生了什么，却听不到里面的两只海兽说了什么。 待沐寻和鱼智鱼勇纷纷就地晋升后，只见那只六耳蛇形海兽忽而从盘坐改为站起，看了一眼外面的鱼人们，转而面向梦彩九幻螺。兽唇微动，然后就见梦彩九幻螺满目震惊，急切地说了什么。六耳海兽扫了它一眼，吓得梦彩九幻螺想要跪下，跪到一半看到鱼人们又停住，点了点头，示意其他觉醒海兽现行离开。见海兽们没了踪影，就毅然决然地解除了幻梦空间。 沐寻也是这时才有机会看清那六耳海兽。 碧蓝色的身躯，头生六耳，隔着幻境看像蛇，真的到了面前，却能看到腹生五爪，头顶的六只耳朵之间，竟有一对角！ 这副长相，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龙！ 而更令在场鱼人震惊的是，他们原本以为只会吼叫的海兽，竟能够口吐人言！ “诸位鱼人阁下，我乃已逝的碧海龙王次子座下将军之女，梦彩九幻螺温铃。这位便是我们少主，兽王二殿下泠远。殿下表明真身，便是有些好处要说与诸位知晓。”梦彩九幻螺微屈膝道，身后已没了螺壳，相貌同人族岁的幼女一般无二，几乎让人忽略它，或者说她，本是海兽。 原来一切修行功法和语言都来源于陆地上的人族，是以各族之间没有语言的阻碍，海兽更是能在经过修炼后化为人族。 而那位六耳殿下泠远，也忽然变为人身，同为岁的样子，却还保留着龙形的尾巴。被一众鱼人杀机锁定，却不卑不亢，走近众人，如闲庭信步，笑道：“我虽受难至此，你们这鱼人村的命运却也能略微掌握一些。不如帮我办件事，利己利人，解彼此危局。事成之后，再有重谢。如若诸位不信，泠远可用血脉起誓。” 这番话轻声吐出，落在众人耳中却声如惊雷，只因泠远所说皆为事实。 名为“合作”，可如果不按着他说的做，他绝对有实力能让海兽们不计死伤地灭了鱼人村。 心中气愤，却伤他不得。只是不知他身为兽王王子，所求为何，又要冒多大的凶险。 这风险，定不弱于在兽潮中力挽狂澜就是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同往 议事厅中。 对于这个一出场就威胁鱼人们的二殿下泠远，他们没办法先教训一下他，也就只能听听他要做什么，又可以给出怎样的报酬。 他说，他本无意于兽王之位，想让兄长继位，可他的兄长却先是毒死前任兽王，又要对他的手下赶尽杀绝。亲信们都中了算计，成年期觉醒海兽们带着他的替身四处躲藏，他则带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幼年期觉醒海兽们，征战一处实力最为薄弱的鱼人部族。而兄长绝不会出月光森林，他们自然就得到了立足之地和日后反攻的根基。 可此时明显硬攻打不过，他便希望能请一位鱼人与自己一起偷偷潜回兽王城，帮自己吸引兄长的注意力，他则去偷回本属于自己的被他的父王碧海龙王封印的兽王印，然后号令群海兽，继位称王。 而与之相应的报酬则是，他以血脉起誓，若成为兽王，则海兽千秋万代，不得进犯此处鱼人部族。 另外，对于沐寻在月光森林中的海兽朋友们，泠远表示，与沐寻所愿正好相反，他一开始就发现他们了，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伤害鱼人，自己便也没有强求，解除他们因血脉压制产生的狂暴，让他们继续藏在小屋里。 因此，也算间接帮了沐寻。沐寻便想要略微报达一下这份恩情。 哪怕这对于泠远不过举手之劳。 但海兽们轻视自己一族，并在攻打无果之后立刻想要议和的举动，鱼人们不是不愤怒，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很多东西哪怕再难以接受也必须接受。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谁跟着他去可能早已布下埋伏，危险重重的兽王殿！ 沉霭觉得自己当之无愧。 论修为，他最高；论潜行，他最擅长。甚至论保护鱼人族之心，也是他最强。可有另一个鱼人先他出口，表示愿意走这一遭。 那个鱼人就是沐寻。 “沐小兄弟，这事与你无关，你何必趟浑水？”沉霭急切道。 “是啊！哪怕首领大人去不得，还有我们兄弟，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犯不上再冒此风险！”鱼智鱼勇也接着说。 “沐寻！你个混小子！与那些海兽打斗时怎么不见你如此莽撞！是不是刚刚侥幸胜了一场就得意忘形？修仙者最忌讳鲁莽！你如今才多深的修为，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沐寻识海中的器灵老者也急了。 沐寻虽看似冲动，实则向来沉稳，没有八分把握的事从不会做。甚至哪怕能稳胜，也从不自大。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他也深深以为自己不是那种热血笨蛋，可综合考虑之下，觉得沉霭需要留守坐镇，警示那些觉醒海兽。而鱼智鱼勇兄弟的修为还太低，又没有此行需要的对应手段。自己怎么说也还有“转危为安”和“山穷水尽”，没准靠运气就能平安无事。 再说若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他肯定不会这么选择，甚至之前的战役他都不会参加。 他很理智，理智到有些冷血，可以任由一些不相干的人自生自灭。 但他也会冲动，冲动到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 之前的战役如此，现在亦如此。 他不是不惜命，也不是不知道在此次将要前往的地方，自己这点战力太过弱小。他只是觉得一定要有些东西比生命还重要，活着才叫活着。 或许对于每个同样这么想的人来说，那个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是不同的，但是对于沐寻来说，那件东西就是朋友。 沐寻觉得，能遇到一个拥有相近灵魂的人很难，所以只要遇到了那个与自己有着相同灵魂气场的沉霭，无论彼此是什么身份c有什么遭遇，他都想与他成为朋友。 沐寻又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但是他终归可以拥有一些东西，并通过这些东西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为了拥有，他其实可以变得不像他。 于是，他说：“大战刚过，你们都有自己的职责所在。我却不用对你们的村子负责。不会一心求成，也向来不会冲动，自然更懂得保全自身。” 泠远也说，战争中其他海兽看到的是战场的画面，但自己因为没受到“山穷水尽”影响，看到的正是兽王城中的情形。他那位哥哥，正刚愎自用地拒绝了好友江惟的意见，拒绝设埋伏等他自投罗网。 沉霭表示当时他看到的确实如此，众人只能沉默。 这便属于“光影流转”不受控制，误打误撞，让敌人看到了有利场景了。 当然，之后有一个与沉霭处处相对的鱼人，因为这个杀招看到自己正在被戴绿帽，自此那鱼人再不敢招惹沉霭，奠定了沉霭的威名。 此为后话。 而一番告别后，沐寻留下一丝被他的识海温养过的天地灵气，以求无论隔了多远，都能相互联系，让众人安心。 被识海温养过得灵气与普通的天地灵气不同，这缕灵气不能被再次吸收，长久不灭。更是能直接沟通灵气主人的识海，以达到远距离瞬间传讯的效果。 这便是灵元界独有的传讯方式了。 但此举方便的同时，又难免有心人抢到一缕灵气后，自此灵气主人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十分危险。 次日，月光森林的巨石旁。 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个密道。更没有人知道这个密道竟然通往月光森林中心的兽王殿。密道不知存在了多少年，而今，终于再次被利用起来。 将七块碎石依次嵌入巨石上对应方位的凹痕，巨石轰然而响，分成四十九个石块，旋转着上升，露出下方的密道。待有人进去后片刻，又恢复原状。 可没人对兽王城的情况有所了解，就连沉霭的侦查杀招也无法得到远方的消息。为了表示诚意，海兽们仍是不得出月光森林，温玲则做人质，由完全信得过的三尾罗非鱼一众负责看押。 而沐寻与泠远一同上路，算是去了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龙潭虎穴。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世间总多无奈 直到跟着泠远在月光森林里走了三天三夜还没见到什么“兽王殿”，沐寻才知道自己只要遇到密道准没什么好事。 果然又被骗了，这“捷径”根本就不算捷径吧！ 不过也对，怎么可能有直达兽王城的密道？海兽们不至于这么傻！并且这月光森林如此之大，没有几个月走不完，所以这应该也算是“捷径”了吧。 同样，直到在这三天里触发无数次乱七八糟的奇怪凶险，泠远也才知道那些鱼人也特意叮嘱自己“此行困难重重，一定多加小心”是什么意思。 果然选错鱼人了，这沐寻就是个霉神！ 躲过一只电光鱼因为打喷嚏而无心喷来的电光，又遇到毒海蛇刚好撞掉的剧毒毒牙。饿了想挖个海果子充饥，刚游到附近，果树就被一只角力海牛连根拔起带走。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巨石想歇歇，还被一只连海兽都算不上的普通深海蟹夹了尾巴。 而最关键的是，在这些事发生之后，某个一切灾难的根源还指着他哈哈大笑，问为什么堂堂海兽王子的血脉连只螃蟹都压制不住！ 泠远倒也想“压制”，这样那只螃蟹怎么敢夹自己，让自己蒙受奇耻大辱此等？可这又不怪他！普通海族与海兽们本就不是同源，血脉压制对它们没用。又因为它们的灵智太低，所以实力压制也对它们没用！ 可泠远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到沐寻这样无耻的人，明明是他害得自己这般狼狈，还反过来嘲笑自己！不知该怎么办，一时委屈至极，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沐寻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报复自己，正想躲远点，他却没有做出进一步动作，而是——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器灵老者一愣，接着便骂沐寻继连海兽都欺负之后，现在已经连海兽小孩都欺负了！实在可恶！不要脸皮！ 沐寻也才意识到，这个泠远王子看似老成持重，行事果决，对待众人又不卑不亢，恩威并施。但实际上，他还只是个岁的孩子！ 他联想起泠远提到过的，在他身上发生的众多事情。又想到这几天里他处处护着自己，怕自己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丧命。虽说口气很是嫌弃，但小孩子难免会有些口是心非。 于是，最后一丝芥蒂和防备也没了。 不忍心看着他哭，就把自己以前一些倒霉事说给他听，直到他破涕为笑。 但要是让泠远知道，自己为了不让沐寻被觉醒海兽们误伤故意绕路，又在一路上如此护着沐寻，他还是要防备自己的话，怕是又会气哭。 自那以后，沐寻觉得泠远看自己的眼神总有些怪异。但知道这个爱哭鬼应该也不会暗算自己，就无视了识海中器灵老者对他竟如此聒噪的厌恶，依旧喋喋不休着。泠远也就边笑边倒霉着。 一路欢快。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天傍晚，泠远告诉沐寻，再走一天就要到兽王殿了。沐寻也明白了泠远那怪异眼神的原因。 泠远讲了一个故事。用稚嫩的童音，就像说着别人的事。 故事里，有一位受万兽爱戴的国王。国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先天不足，相貌丑陋，还只觉醒了异类天赋，但他很聪明，也很勤奋，资质也是上等。国王会为他叹息皱眉，可也一直对他寄予厚望。直到有了小儿子。 小儿子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这位小王子长得粉雕玉琢，性格古灵精怪，就连资质也不是他哥哥可比的。从不用心修炼，但实力进展日新月异。所有臣民都喜欢小王子。 于是，国王越来越重视小儿子，给小儿子介绍身为将军的成年期觉醒海兽们认识，还让所有资质上等的觉醒海兽们陪他一起玩。而大儿子因为相貌，从小受尽歧视，只有两个同龄的伙伴，国王也并不在意。 大王子才明白，国王对他的好，带着刻意，是做给臣民们看的好。对小王子的好，才是一位父亲对儿子的好。 但他没有嫉妒弟弟，甚至在王妃去世那天，国王一如既往地忙着处理族中事物而没空理儿子们时，大王子就一直用他那张丑陋的脸扮鬼脸，讲自己被同龄海兽欺负的事，逗他的弟弟笑。 小王子也从来不多想，每次都笑得很开心，觉得有这样一位哥哥真好，尽管他长得不如别的海兽好看，却对自己最好。 他明白，哥哥对他的好没有目的，只因为自己是他的弟弟。可国王对他的好，除了因为是父子，更因为他大概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继承人。无论他愿不愿意像国王一样，一辈子只能以海兽一族的利益为重。 后来有一天，年迈的国王生病了。 作为海兽族的最强者，生病意味着他强大的生命力开始衰弱，也意味着他可能不久与世。 作为一位国王，他要为自己统治下的整个月光森林负责，所以他选择在离开前选出自己的继承者。 他做出了身为国王最应该做出的选择，把小儿子叫来，告诉他兽王印的位置，然后会尽快暗中除掉他的哥哥，让他不要太过伤心。 小王子便问，明明哥哥为了能治理好月光森林努力了那么多年，夺回了那么多被鱼人侵占的疆土，却从不滥杀无辜，只追到月光森林边缘。这么好的哥哥，已经因为军功让很多海兽将军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为什么却不让他继位。 国王看了一眼床边那曾经染满鲜血的战甲，有些不忍，便轻声道，因为你天生比你哥哥更容易得到很多东西，比如友情，或者是爱戴。我们海兽族需要的是一名最合适的国王，而不是让臣民们看了就心生厌恶的国王，更不需要觉醒了异类天赋的国王。 小儿子没再问国王为什么哥哥不适合当国王，就要杀掉哥哥。因为他明白，国王首先是国王，然后才是他们的父亲。 他或许不是称职的父亲，但他一直都会是称职的国王。 当年王妃离奇受伤不治而亡时是这样，现在选择继承人也是这样。 他一直需要的也只是合适的继承者，而非孝顺的儿子。 ，小王子即将继承王位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然后又传出国王中毒身亡的消息。 凶手正是大王子。凶器正是来源于大王子的两个至交之一，池饶。 小王子明白又不明白。他明白哥哥不是没有恨，只是不恨自己。是国王要除掉哥哥，才把哥哥的恨推到了最顶峰，最终哥哥选择杀掉他，或许正是出于对父子亲情的绝望，与自保的无奈。 所以他不恨他哥哥。他只是更加愧疚。为几乎所有海兽都喜欢他而厌恶更优秀的哥哥感到愧疚。 他仍旧认为哥哥是最适合称王的海兽，哥哥一直以来为国为民无怨无悔，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不忍心从一直被辜负的哥哥手中，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更何况海兽族向来长者称王，从没有次子越过长子的传统。哪怕他们都说哥哥是个“异类”，活不长的，他也不想去抢。 他也不习惯凡事都要站在所有子民的角度想事情，不会是合格的帝王。 但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说得到兽王印后可以放过他，却定要将他的附属者们赶尽杀绝。 明白或者不明白又能怎样？都于事无补。 小王子想要带着亲信逃亡。但他身边的海兽们都被下了定位的魔咒，只有他没事。 他不愿束手就擒，看着重要的伙伴遇难。便决定反击，遵从父亲的想法，抢先拿到兽王印，成为兽王。 所以他用血脉压制强行控制了先前不分敌我的疯狂海兽们，又让他们装出疯狂的样子，去攻打鱼人部族。 如此大张旗鼓，最后失败了却也无妨。 因为，比起地盘，他其实更需要一个不会被哥哥定位发现的盟友，替他引开哥哥，为破解藏着兽王印的密室争取时间。 盟友沐寻要做的，就是在泠远的哥哥泠逢与泠逢的依附者们手中拖延足够长的一段时间，然后活着回到鱼人部族。 而他也并非孤立无援。 有很多曾对泠逢的长相和觉醒的天赋表示厌恶的海兽为了不被报复，表面对他表示出效忠，实际恨不得泠远早日取得兽王印，然后把它们解救出来，让它们不用再面对那么丑陋的一张脸。 所以，只要亮出泠远的信物，它们就一定会出手帮助，以示忠诚。 哪怕这些海兽们能够提供帮助的范围一定很小，也是沐寻保证自己生还，必须要抓住的机会。并且还是唯一机会。 泠远也是同样。若拿不到兽王令，他定会被泠逢捉住，然后借他引出他的追随者。此后事便由不得他了。 机会渺小，但为了各自的信念，值得赌一局。 泠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为了追随他的海兽们，才与泠逢针锋相对。沐寻也不会忘了自己是为了帮朋友的家乡永绝兽潮后患，才帮泠远夺位。 这，便是他们各自的信念。 世上几多无奈，却也从来不缺少坚定不移的信念。 很多时候信念会转化出无奈，但有时无奈也会催生出信念。 去做一件事，是因为无奈，还是因为信念，有时候区别很大。 达成一件事，是因为信念，还是因为无奈，亦或者只是因为运气，有时候没有区别。 总有些英雄，因无奈而反抗，反抗中生出信念，决定去做成一些他们不想做却必须要做的事。这时信念就成了无奈。 或者，信念达成后只剩下空荡荡的无奈。 例如为了某个人，伤害其他人。 又有一些英雄，因追寻信念而无奈失去，想要停下想要回头却不能停下不能回头。 因为放弃前行就会有更多无奈。 例如为了某些人，变成自己厌恶的人。 而除了英雄，世间还有圣人和俗人。 圣人处于两者之外，俗人处于两者之中。 圣人不强求故而无遗憾，俗人事事求全故而多无奈。 可笑的是，俗中最俗者，没有信念，故而没有无奈，浑浑噩噩。又近乎于圣中至圣。没有无奈，故而无以求寻，悠游自在。 世间纷纷扰扰，到头来，只剩几多不灭信念，几多长存无奈。 此行结果未知，生死未卜，但沐寻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是因信念，并非无奈所导致，纵使失败身陨也不会后悔。 这就足够了。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来客 沐寻离开的第二天，鱼人部族。 鱼人们突然明白，与其说是两个村子胡闹了几百年，倒不如说是这里被遗忘了几百年。 他们本就是该由国王们统治，这片海里的每一寸领土都属于鱼人王。可这里，却因太过偏僻而被忽视了几百年。 或者说，被放任着，互相争斗了几百年。 如果当初上面想管，他们之间的征战也不至于持续了这么多年。 现今，海兽王去世，此任鱼人王亦时刻关注着兽潮的动向。而本该早就攻入最近城镇的海兽们却迟迟没有出现，实在是引起了上面各位大人的注意。 然后，名正言顺地，上面派的观察使来了。 这位观察使名叫澜峦，是国内有名的财主澜老爷的独子。自小天赋奇佳，如今十九岁的年纪，已是二阶磐石境中期的强者。其父澜老爷，也是在三阶涌泉境待了几十年的资深强者。 他家在南浔城中拥有几座宝山，又有一座海底矿脉。整个南浔城就因为澜家的存在成了商贾眼中的圣地。可以说只要是钱能解决的，对他们家都不是问题。澜峦穿着的陆地上人族才能织出的白袍就是证明。 有时钱权其实相通，所以澜峦在鱼人王庭内也有个闲职，平时颇得上司倚重。此次前来，权作游山玩水。 说难听点，就是那位上司送上来给他收复失地积累功勋的机会。 澜家祖训，家中儿郎二十岁之前入仕途结交官员，二十岁之后则归家帮忙打理生意，是为不忘本。澜峦马上就要二十岁，如果不出错的话，这份差事应该就是他最后一份，上司故意想让他辞官前多些值得炫耀的风光往事，便派他来这里。 可澜峦向来沉稳，让人猜不出心思，即便是这等好处落在他身上，他也只是无喜无怒，看不出半点开心。 同为修仙者，沉霭见到澜峦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与自己c与沐寻是不同的。沐寻的目光柔和，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坚定，与他极为相似，是而两人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澜峦年纪轻轻，却目光深沉，如这莫测神秘的海，如海底最深处的阴暗。 他虽不爱说话，也不曾怒目而视，但他给人的感觉，危险到不知他可怕修为的普通鱼人遇到他都会忍不住地战栗。更可怕的是，那些凡人在从心而生的害怕之后，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什么，他明明只是个沉默公子的样子。 他的态度，也很说明问题——似敌非敌，似友非友，只是冷静地询问，然后沉默不言。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甚至表情都一直维持着平静无波的状态。直到他听一位鱼人村民偶然间提到沐寻的种种过去，才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这边远小村竟疑似出了一位运道修仙者，还算有点意思了！也不知能不能让他为父亲的计划出些力。 澜峦不经意间用右手食指点着左手手心，这是他十分期待时才会不经意出现的手势。 看着原本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澜峦突然敲起手指，透露出明显的急躁，沉霭不由得心中一惊，阻止了也看出澜峦心思，一时冲动想要传信给沐寻的鱼智鱼勇。 他们不知澜峦掌握着怎样的法器，怕公开传讯会将沐寻的位置暴露，便只能盼着他因为什么小事耽搁了，等到澜峦离开之后再回来。 又暗恨虽通过沐寻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发展潜质有望冲击八阶，但终究还未成长起来。从此愈发生起勤奋修炼之心，为日后成为一方霸者打下基础。 亦是后话。 而沐寻这边，也真的耽误了很久。等与泠远商量好此行具体计划，又来到兽王城，已是他离开鱼人村的第五天。 兽王城位于月光森林的中心，真正的兽王殿却非位于兽王城的中心。 兽王城城门在西南方，兽王殿则接近东北方。 只因兽王城的极北灵气最旺盛，有一片林子，被称为“隐修密林”。乃是海兽族的历代老辈精英强者闭关之所，同时也是兽王城最高层力量的集中地。 据说在林中强者眼中，成年期觉醒海兽也不过如孩童般无力。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大多只安心享受着后辈们的供奉，除非海兽族突逢灭顶之灾，否则甚少理会世事。 此举对于海兽一族到底是好是坏，众说纷纭。 就连林中是否真的有这样一群实力绝伦的海兽，也无法确认。 这是如泠远这般从小生活在兽王殿中的知情者才知道的密辛，如果他不说，别说沐寻，就连兽王城里生活着的海兽们也是不知道的。大多数海兽们知道的只是一座故意建在城中央吸引眼目的假殿！ 泠逢曾在泠远手下身上施了用于定位的咒法，是而他应该知道泠远可能去了鱼人族的领地。那么沐寻这个“鱼人”若因为曾抓住泠远，知道了兽王城发生的一切，并从他那里知道了真正兽王殿的位置，从而偷偷潜入，想要在兽王城内趁乱盗取一些法宝珍材，逻辑上也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计划中，他们可以趁城中守卫换班时，直接从西南角城墙某处泠远小时偷跑出去玩后来又偷着逃走的洞入城，不走正门。既多了几分安全，又能更近些。 入城后，一人一海兽一同往兽王殿方向进发，然后再在临近兽王殿的某处分开行动。沐寻继续前往兽王殿，故意被发现以引出必定坐守在兽王殿的泠逢，然后泠远负责解开藏有兽王印的密室门，待黄昏后，再于分开处聚首。 此计经过不断讨论推敲，已经是最可行的了。可难就难在那密室门极为难解，内含阵法高深，需要沐寻把敌人尽量往远引，至少要争取到绕城一圈的时间才够。 只能说，这是一场生死赌斗。 分开时，泠远说等密室开启之后，只要沐寻还活着，就任由他在里面选择一样东西带走，除了兽王印。 沐寻只笑笑，揉揉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泠远的头发，又略一抱拳，示意各自保重，就转头离开。 经过几日的相处，泠远对沐寻的感情多少有点复杂，但也只能看着他去为自己拼命。毕竟没有别的选择。 就像为了自己一众能顺利逃脱，只能眼看着温玲的母亲被捉住。 再不取得兽王印，她恐难活命，其他海兽也将步步艰辛！ 潜入兽王城之前，沐寻养足了力气与灵气，却不急着用。哪怕一路上没等遇到敌人就被自己的坏运气弄得狼狈不堪，也还算安然无恙地到了兽王殿。 看来，泠远的哥哥是真的没有设下埋伏。 不过说来奇怪，兽王城中的海兽们都以人族的形象活动。不过也算正常，毕竟很多海兽体型很大，太占空间。 就这么想着，没有任何意外地，沐寻险些被宫殿轰然倒塌的巨门砸个正着，条件反射下弹出几十丈远，突然停在一队兽王近卫面前。他就不存在任何刻意地被近卫们发现了。 面对这样一个贼和他独特的登场方式，近卫们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彼此互相对视几眼，镇定下来后，齐刷刷地看向沐寻，面无表情又慢吞吞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有贼啊！ 然后神色闪过一丝悲痛，又恢复如常。勾肩搭背成群地散去。 “咱们去玩投壶吧！谁输了谁请客！” “就你那技术，还要玩投壶？次次都是你输，这次可不能再耍赖！” “谁耍赖了？再说我这次特意琢磨出个新技巧，绝对胜过你！” “听说你二姑的七大姨的侄子的表妹家的小海兽三岁零六个月大啦，不如咱们去喝杯喜酒？” “他哪是三岁，明明都二十五了！不过喜酒倒也不是不能喝。走走走，随我去找他喝酒！” “今天天气甚是美好，风儿也不喧嚣，就是这海水干燥了些！不如喝完酒再去我家喝杯茶水？” “此举正合我意！我也正觉得今天的海水甚是干燥！不过若是能看场打斗助兴，就再好不过了！” “” “要是想打斗，眼前就有现成的小贼，怎么不见你去打去斗？” “这小贼年纪太小，应该是误入歧途，等我劝他一劝，让他迷途知返！” “得了吧！咱们哥儿几个不是发誓只要还是那大殿下统治，就绝不管王城治安吗？” 沐寻听泠远说这些海兽们极为不满意他哥哥称王，本来还不以为意，直到自己亲身见识到了，才知道海兽们到底是有多反对。反对到面对他这个鱼人族的贼也可以装作没看到。 看着他们一个个远去，沐寻也很无奈，便没注意到那几分古怪——毕竟他是送上门来做诱饵的，巴不得早点被发现，好引起泠远那位哥哥的注意，又不是真的贼！可谁知竟是这种结果，难道真的要他故意往尖牙利爪上撞吗？ 而在正对着沐寻的一座侧殿内，两个同为陆地人族形态的海兽将这场闹剧一直看在眼中。 其中一个用拳轻敲了两下头，似乎很是头疼。抬眼皱眉道：“这鱼人如此熟门熟路，偷偷潜入进来，背后势力恐怕图谋不小。泠远定是被他利用，许以重谢，才让他甘冒奇险！你可要想好了！”正是泠逢两位挚友之一，以智计闻名的医疗型海兽，江惟。 另一个略一思索，便侧首一点头，表情很是认真。任何毫不犹豫地彻底推开半掩着的窗，俯首盯着下方的沐寻，冲他抱拳道：“鱼人族稀客来访，有失远迎！在下泠逢，不知家弟泠远是否在这位鱼人小兄弟手中？”语气冰冷，眼神锐利异常，长相凶神恶煞，极为吓人，哪怕沐寻早有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泠逢言行举止处处透着修养，也不曾急于出手，而是先做询问，倒也足见气度。 就是可惜他只能是敌人。 如果不是敌人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沐寻心想。 器灵老者听到他的暗自叹息，十分不屑，只觉得他和谁都想交个朋友的老毛病又犯了。 放下杂乱思绪，沐寻抬头，装作倨傲道：“呸！原来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海兽是你这怪物的弟弟！他几天前确实在我手上，如今我把能问出来的东西都问了，还留着他干嘛？可也真有意思，哥哥又丑又蠢，弟弟反倒聪明俊俏！应该不是亲生的吧！”句句戳着泠逢痛脚，见他脸色越变越差，沐寻也只能叹息。 话说的实在难听，连器灵老者都觉得这是他最过分的一次。 其实泠逢给沐寻的印象很好，若非必须，他不愿意如此言语攻击他，怪只怪计划中没有别的办法。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民心 如果说泠逢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应该就是他弟弟了。 他天生相貌如此，又是个“异类”。没有第一次见了他能不皱眉的。便是看他一眼就心生厌恶，恨不得他彻底消失的也不在少数。 他的两位挚友却也是多年交情才能做到自如面对他。 其他手下亦如此。 就连他的父皇母后也是那样。 可泠远不是。 泠远还是婴儿的时候，刚能睁开眼就喜欢对着他笑，懂事起更是一直追着他这个向来只会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哥哥，从来不会因相貌对他有任何不同。 是以，泠逢眼里的泠远，也一直与其他海兽不同，甚至都比其他所有东西都重要。 哪怕他忌讳着讨厌着一些东西，也愿意为了泠远的未来去做。 可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生命就那么被亲生父亲终结！所以他选择先下手为强，哪怕会因此和泠远闹翻。 而闹翻之后，他便顺水推舟，让泠远不要再顾虑自己，必须坐上王位。 事实也正是如此。那件事之后，泠远出逃，可能再也不回来。若是回来，也只会是他的仇敌。 更何况可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对他来说，最坏结果不过如此。 但对沐寻来说，用泠远被害来彻底激怒泠逢，戏演得得恰到好处。 看到那道从窗前飞游下来的身影，沐寻向西方一处房屋群奋力游去——此时的他，还不足以单独面对一只战力相当于人族三阶涌泉境修士的成年期觉醒海兽，只能借外物躲藏。在躲藏的同时，催动起杀招“转危为安”，以多一重保障。 随着沐寻实力的增长，他的灵气能支撑杀招的时间也在延长，现在已经可以持续施展半个时辰。再加上只消耗力气，却是保命利器的破天锤，沐寻觉得自己也并非不能无伤撑到泠远成功。 其实破天锤的真正效用也不是防身，而是反哺给主人绵绵不绝的体力。同时不断提升主人的力量和移动速度，用于此时潜行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当沐寻急速逃离时，存在于他识海中的一柄微型蓝色尖角锤自行发光，这些光由识海发散到沐寻全身，让他本就灵巧的身形又快了两成。就连泠逢亲自来追，竟也将他跟丢了！ 泠逢又急又怒，只能派足以信任的手下们前去搜寻。包括十只幼年期觉醒海兽和四只成年期觉醒海兽。这些海兽个个以一敌十，只要找到沐寻，完全可以直接将他活捉。 这是泠逢手里最核心的力量。 虽也有其他海兽暂时臣服于他，却不一定受他掌控，大多只是权宜之计，派他们前去也只能徒增麻烦。 这群海兽虽实力强大，但数量太少。等他们搜完了整个房屋群之后，沐寻却直接通过意外找到的一个密道接着往西，再见天日时已经快到了兽王城的西城墙！ 可最重要的是，沐寻是为了引走泠逢而来的，想要引走敌人，调虎离山，至少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在哪，才有个追击的方向。而自己这一下子跑出得太远，却是很难再被泠逢发现。 为了计划，沐寻只能再一次“主动暴露行踪”。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最快地吸引注意力，让泠逢“猜到”自己跑到了哪，所以就近取材，把不远处几个小商贩的摊子推翻，用极为傲慢无礼的语气说，他们的这届兽王就是个怪物，而自己身为鱼人是如此的高贵聪明。 话传出去了，海兽们却只无动于衷。 泠逢的确像个怪物。在几乎所有海兽眼里都是这样。 但无动于衷也只是片刻，当它们意识到了沐寻是个鱼人，而非只是长得奇怪的海兽后，一瞬间就陷入了恐慌。 鱼人与海兽曾经战争频繁，虽也和平了很多年，但海兽仍是鱼人们的噩梦。同样，海兽们也如同惧怕噩梦般惧怕着鱼人。 海兽曾无数次袭击鱼人，鱼人也曾无数次险些灭了海兽。 直到某代海兽王与鱼人王达成约定，海兽不会轻易离开月光森林，同样地，鱼人也不会大举进攻兽王城。从此，海兽与鱼人才不至于每次都闹得两败俱伤。 而沐寻能在月光森林边缘生活三年，和一些鱼人能在月光森林修炼时经常能遇到狩猎海兽或者采集灵草以换取钱财，也是因为这个约定。 这个约定让两族各有损失，却也让这种损失不至于发展到灭族的程度。 但此时有鱼人出现在兽王城，可就不一样了！这是不是象征着鱼人们准备趁海兽内乱，单方撕毁约定？ 平民海兽们想到这种可能，自然战栗。 看海兽们终于开始慌乱，沐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也只能逞逞口头威风，却不愿意真的伤害这些海兽。 无论是因为想要成为合格兽王的泠远，还是因为曾经遇到的海兽朋友们。 所处的环境不同，遇到的人事物也不同，万物生灭，如梦幻泡影，幸好沐寻还是那个不愿改变的沐寻。 恰好于此时发生的这阵海兽异动，当然足够引起高度警戒中的泠逢的注意。所以当确信能证明自己还在兽王城的目击者足够多之后，沐寻便准备再次躲起来。 如此往复，直到泠远打开密室，得到兽王令。 当然，为了接着拖延时间，同样也是为了向泠逢证明自己还在兽王城内，甚至有些慌不择路，沐寻又向东南角急游而去。并在心里暗自算计着，那些海兽为了把泠逢从至高的位置拉下来，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他倒是不曾怀疑自己押错了宝。也不愿怀疑自己押错了宝。 泠逢一方，尽失人心。而自己所在一方，则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是海兽一族臣民的选择。 便是猜错了，走上这条路也不能回头。 正巧刚顺着想象中的前进路线钻进一个窄巷的沐寻，突然发现这个窄巷是死胡同。瞬间回头，又看到后路也被封死。 竟是中了埋伏，走投无路！ 稍早一些，在城中另一边的海兽监狱，一个掌管刑讯的海兽官员偷偷打开了某个关着不思悔改的成年期觉醒海兽犯人的牢门。待她出狱后，那官员向她耳语一番，她就兴奋异常地朝沐寻的方向进发。 以逃狱海兽的速度，在沐寻被困住的同时，她应该正好到了沐寻身旁，却藏在暗中，没有现身。 这些恐怕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不知对沐寻来说是福是祸！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遇逃犯 沐寻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小心施展着“转危为安”还是被困住，但他知道，运气好不代表就不会遇到危险。这世界上，终究人外有人。 绝对实力的差距，能够碾压一切运气的影响。 所以也不急躁，再急也于事无补，便先静观其变，看困住他者是何用意。 果然，很快他就听到外面有海兽对他说：“那鱼人，我叫潭鸣，只听命于二殿下。知道你是二殿下的帮手，特来相助于你。你莫要慌张，且先在这幻梦空间里待着，等我们替你引开仇敌，也好在二殿下面前将功赎罪。” 沐寻并不怀疑他的话。 分开前泠远的确发了个什么信号，他却不懂其中含义，想来也就是让愿意归顺于他的海兽们暗中帮着自己了。 另外，如果自称潭鸣的海兽不是泠远的暗棋，而是泠逢的手下，完全可以直接捉了他，何必如此行事？ 可不只为什么，沐寻心中突然又起另一种猜测，却不知真假。甚至可能等一切都尘埃落定，这个猜测也不一定能够印证。这种想法很不切实际，但他就是怀疑有这种可能。 他觉得，这世间的黑白可能很难分清。每个人看到的都只是片面，只是自己理所当然相信的那一部分，距离真相很远。 毕竟很多时候，人们总是以为自己亲眼看到c亲耳听到的就是真相，无论是否合理。但自古以来的真相，何曾如此简单过？ 如盲人摸象，哪怕盲人们以为把自己摸到的东西不加删改地说出来就是真相，他们也真的毫无隐瞒，可真相就是与他们所能理解的东西不同。 把遇到泠远起的一切事情想了一通，沐寻越来越想知道自己所知的到底有几成是真相，几成可能是伪装。 人，终究渺小，什么都掌控不了，知道越多的同时也可能越来越迷茫，跳出一切常理的束缚，得以通晓天地至理，难过登天。 想了太多，不免恍惚，心想器灵老者一定又要笑自己蠢，便又把注意力调回到眼下，只等船到桥头。 既然那潭鸣困住自己说要相助，那么在如论如何逃不掉的情况下，只有保持足够镇定，才能更加接近真相。 这不是放弃挣扎，更不是任人宰割，而是在这种没有选项的情况下，最理智的选择。拼命想要冲出，反而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此处骚动可是因发现了那鱼人的踪迹？”是泠逢的声音。 “回殿下，正是如此。但那鱼人想是猜到您很快就要追来，所以又逃走了。”潭鸣道。 “他逃往哪个方向了？”泠逢扫视了一圈周围的街道，在沐寻所在的方位顿了一瞬，然后说。 “我们赶来时他已经逃走，所以不知详情。只听几个还没来得及跑的商贩说，他往西南方向去了。大概是突然明白了咱们这兽王城非他可闯，急于出城吧。”潭鸣佯装谄媚。 泠逢盯着他深深看了半晌，直看的他忍不住颤抖，然后一挥手，要带着麾下众将领往西南行去。 潭鸣正要松一口气，将沐寻放出，却有一个成年期觉醒海兽飞速游来，也不行礼，直接拦住了泠逢。看得出他的身份特殊，与泠逢之间的关系定也非凡。 也不过多叙述，只听他直接道：“殿下，不知是谁此时叛变，竟趁乱偷了我手上的牢门钥匙，把当初费尽辛劳才抓住的余党放了出来！不知殿下如何安排？先追那鱼人，还是先把那冥顽不灵的逃犯捉拿回来？” 泠逢皱眉思索了片刻，说那逃犯既然之前被抓到过，自然也能再抓她一次。倒是这鱼人太过滑头，是未知的危险。所以先去追鱼人。 至于来报者，则请命接着去调查逃犯的所在，以将功赎罪。请泠逢原谅他扰乱了原定计划的死罪。 泠逢偏过头不看他，“池饶你不必如此自责，我们三个出生入死无数次，情同兄弟，我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治罪于你？” 然后就又带着海兽们向城门方向去了。 只是离开前又看了沐寻所在方向一眼。 沐寻心中的怪异感更胜，总觉得泠逢是知道自己在这的，不过没有拆穿。那掌管监狱的海兽说话语气也太严重，像是要背叛之前请泠逢看在多年交情上，不要计较他的过错，绝不是混乱中一时失职这么简单。 就像他觉得之前他能在兽王殿旁边民宅发现直通城墙边的密洞，应该也不是只凭运气那么简单。 这其中是不是会有泠逢的一些有意的影响在？应该是有的吧。 泠逢原定下的，亲信也不可违背，违之即死的计划又是什么？这个计划又对泠远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这些现在都不得而知。也可能会随着兄弟反目之后，泠逢或许有意的失败，永远不为人知。 潭鸣见泠逢毫无顾忌地游远，那只负责看守的海兽也离开后，连忙把他放了出来，心有余悸地解释，泠逢只是凭直觉看过来，并未真的发现他。 原来他也知道泠逢可能发现了，只不过不敢相信泠逢真的发现，又故意放过吧。 但若说真的故意放过，又没有证据，沐寻也只是凭借直觉猜测。这个答案对于神秘海兽来说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不接受眼中的真相，而选择相信自己想象出来的理所当然的真相。 应该很少有人不会如此。 向潭鸣以及还没出现的能操控幻梦空间的某个梦彩九幻螺道谢过后，他还想换个方向继续跑，平时大多沉默寡言的器灵老者却突然出声：“往城中去，泠远小子不是说成功了就任你选几件宝物带走吗？那里有件东西对你有些用处！” 沐寻不禁有些好奇，能让器灵老者觉得有用的东西是什么呢？ 他曾说天运书对他有用，天运书也真的一次次帮自己暂时摆脱厄运。他又说破天锤对他有用，破天锤也真的一点点在改变着自己原本虚弱的体质，让他在灵气耗尽时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可还在猜测时，异变突生！ 只见面前大概一丈前的空间剧烈波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正是梦彩九幻螺的天赋技能，幻梦空间。从中出现的，也正是一只成年期觉醒梦彩九幻螺。 本来不应该怕的，因为知道她是自己的盟友，可看到她突然出现的那一瞬间，沐寻还是不禁浑身冰冷，一股电流流遍四肢百骸，想转身逃走，却动不了。就像身体不属于自己，这条命也不属于自己。 大概过了很久，沐寻才恢复正常。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濒死的威胁。这种威胁甚至之前在兽王殿面对泠逢时都不曾有。 又或者说，泠逢给他的感觉是无害的，应该比他那性格恶劣，喜欢威胁人的弟弟好相处得多。但梦彩九幻螺的杀气却实实在在地存在，哪怕不是针对沐寻，仍是让他毛骨悚然。 梦彩九幻螺见他还是有些紧张，便笑笑，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鱼人少年，想必你就是二殿下请来的帮手，也想必见过温玲了！我是温玲的母亲，也是兽王城中的将军。但是你不要怕，我的杀气只是一时控制不住，对你并无恶意。我归顺于二殿下，之前为了掩护他和其他同伴出城被捕，在狱中一直承蒙刚刚那个来报的狱长池饶的照顾，被他趁乱放了出来，就是为了帮助你和二殿下。” 沐寻自然不可能全信，毕竟空口无凭。可她没出手抓自己是事实，与温玲同为梦彩九幻螺也是事实。却见之前明明离开了的狱长池饶也回来了，满面笑意。 池饶便是泠逢的两位挚友之一，据说曾与泠逢还有兽王殿出现的另一只海兽江惟一起出生入死，交情是自幼结下的，泠逢也待他极好。甚至委他以重任，让他负责看守监狱，执掌一方。 可他自称因泠逢更信任工于心计的江惟而不是他，他便心生记恨，想要扶植泠远称王。 投名状就是放了当初给泠逢造成巨大阻挠的，好不容易抓到的温玲母亲。 这只梦彩九幻螺的杀气如此厚重，自然并非等闲之辈。此时被放出，应该会给泠逢造成很大困扰。 句句看似合情合理，可沐寻就是觉得自己的那点疑心更胜了，有什么想法从识海中一闪而过，没能抓到。又看了一眼欢喜异常，眼中却不时浮现出一丝悲痛的池饶，他终于肯定了那个荒唐的想法。 ——泠逢的计划，恐怕就是要让迫使比他更合适的泠远称王！不然为何一路以来所有的追捕都像是儿戏？ 泠远小小年纪便显出非凡之处，从他的讲述来看，他的哥哥应该也不会等闲之辈，可一直让他轻松逃脱。 这一切应该都是早就计划好的吧 但为了整个计划的苦心孤诣的策划者，为了不影响这个计划的实施，沐寻不能告诉泠远，那个口是心非的强硬孩子。 这场局的成败，或许只在他一念之差。他叹息那布局者的苦心，便只能尽量完成自己作为局中人应该做的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假殿 索性都是在兽王城中东躲西藏无事可做，还不怕被“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搜捕缓慢”的泠逢抓到，沐寻便往器灵老者感应到的方向迂回前进，再行试探。 出于各种原因想要让泠远称王的海兽们也就跟着他。没有施展“转危为安”，竟也没再引起什么轰动。 而沐寻告诉泠远自己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之后，他也没有反对。 其实踏入二阶磐石境之后，识海化为磐石形状，修士就可以将每日从天地间抽取的灵气储藏在识海中。 识海规模越大，能够储存的灵气就越多。 二阶磐石境，储存的灵气便是磐石内的小石子模样。到了三阶涌泉境，则是汇成河水的溪流模样。以此类推，四阶山海境是连接山海的桥梁，五阶本我境则是与修士相貌相似的小人模样。 所以之前与泠远一起在月光森林赶路时，无论再倒霉，沐寻都积攒着灵气不用。 他每天识海最多汲取的天地灵气足够支撑“转危为安”维持半个时辰，几天下来，积攒的灵气已经够用两个时辰了。 又因为识海规模有限，所以能够储存的灵气数量有限。在同等修为下，大多数人的识海只能承受三块灵气磐石，但沐寻只知道四块不是他的极限，却不知这个极限是多少。 一路沿着某种感应，来到最后的终点，让沐寻意外的是，那份感应就来源于兽王假殿内！ 从前海兽与鱼人交战时，胜利后的鱼人族总是喜欢进兽王殿戏耍一番再离去，以此来侮辱海兽们，却不敢真的激怒海兽。毕竟没必要搭上性命。 可也有鱼人，趁场面混乱，偷得殿中异宝离开。海兽一族为此愤怒又无奈。 后来一位海兽王想出了主意，他依照人族的规范，在兽王城中央建起一座假殿，甚至把假殿当做真殿，每天在那里处理事务，以此保护位于“隐修密林”附近的真兽王殿。时间久了，鱼人和海兽之间不再战争频发，这个习俗也还是保留了下来，甚至在兽王城里居住的平民都开始以为假的才是真的，真的只是假的。 最高明的以假乱真，不过如此。 而就是在这样一座为了掩人耳目而建起来的，绝不可能比沐寻去过的真兽王殿有更多好东西的假殿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引得器灵老者如此兴奋？ 进了正门，又七拐八拐，沐寻与几个海兽来到了一间书房。那感应就是从书房发出的。 从外看向内，书房处处都显得平平无奇，只有桌子上一块手掌大小，通体朱红色的墨引起了沐寻的注意。 这块墨通体红色，但可以看到磨出来的墨水却是蓝色。正是运道的炼器材料红墨石。据器灵老者说，天运书的一些改变正需要它来发挥作用。 修仙者晋升磐石境后，除了能灵气化石，更能对自己的法器进行一些改变，通过融入一些与法器蕴含同种道则的材料，来赋予法器更强的威力，和更好的可操作性。红墨石，就是很典型又很少见的运道材料。向来只能在海底市场交易得到。 器灵老者身为天运书的器灵，对这些运道材料感知非凡，自然很容易就可以发现。 红墨石在市场上极其少见，价值不菲，也就是不需要炼器又物产丰富的海兽族才敢这么奢侈。 沐寻刚要走近了看，却发现自己始终不能进到书房里，无论前进还是后退，永远只离门口一步之远。海兽们也是同样。 器灵老者说，这便是误入迷阵了。 迷阵是阵法中比较常见的一种，高阶迷阵需要精通阵法者才能解开，否则可能要被困住一辈子。 其实器灵老者刚刚就发现了这个迷阵，可他不懂阵法，又没办法绕开，就只能等它被触动了之后硬闯。 不过幸好这迷阵属于最初级的，威力很小，也很容易破解。当然，这只是器灵老者觉得容易罢了。 他依稀记得好像很厌恶某个精通阵法心狠手辣的人，可他身为器灵，灵识残缺，记忆混乱，自然记不得到底为什么恨那个人，甚至就连到底那人存不存在都不一定。 阵法大多是由炼器材料或者法器按照某种玄奥的方式和方位摆放，形成某个特殊的空间，从而以达到或困，或攻击，或治疗，或隐藏，或聚集天地灵气以孕育炼器材料等稀奇古怪的作用。 阵法千奇百怪，非专精者极难破解。可低阶阵法其实很简单，阵眼很明显，组成阵法的炼器材料份额也很少，只要尽情横冲直撞，耗尽阵法威能，或者找到并毁掉阵法的阵眼就可以了。 当然，这也只是近乎外行人的做法，精通者完全可以顺应着阵法的道则流动行走，连阵眼都不用找，完全可以入阵而不触阵，如同出入自家庭院。这便可称为阵法大师。 造诣再高深一点的，更是可以改动阵法，把它变为己用，或者取走组成阵法的法器或者炼器材料，而不使阵法崩溃。这便属于阵法宗师境界了。 这些人和海兽都是从未接触过阵法的，便选择仗着人多势众硬闯。 再加上梦彩九幻螺的种族天赋就是制造幻梦空间，相当于迷阵入门者，会一些控制阵法内道则流动的手印，所以一行人花了两柱香的时间就找到了阵眼，破阵而出。 沐寻因为心存疑惑想要证明，所以一直注意着池饶。此时见他神情复杂，不由得更坚信自己的想法――温玲的母亲是因为阵法天赋被捉的，也是因为阵法天赋被放出来的！ 毕竟虽然自己这边遇到的阵法简单，但泠远那边的阵法可是复杂得很，哪怕有破阵法决，也可能一时没有察觉出了差错反噬自身！ 可温母被放出来后没能第一时间去帮泠远的忙，反而便宜了自己，帮自己搬了兽王的家底，也算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但他又不敢带梦彩九幻螺去帮泠远，也是因为她的阵法天赋。 如果她并非听命于泠远，而是泠逢使出的连环计，那带她去就是陷自己和泠远于险境。 哪怕自以为想法再接近事实，也只是想法，没必要非用命去验证。 处于这场局中的人，非正即邪，非生即死，很难有其他下场。 但沐寻相信那个布局者只是出于无奈，也相信自己能好好活下来。所以他不再故弄玄虚，他要赌一把！ “喂！既然你们想要归顺泠远，正好我的事也办完了，那我就带你们去找他吧！”沐寻伸手取走了红墨石，颠了两下，轻松道。像个没看清局势的愣头青。 此时距离与泠远约定好的黄昏还要好久，但他也懒得再转下去了，也懒得甩掉这些身份立场还不确定的海兽，以防万一独自前往。 并且，他也想再确认一下他的猜测是否正确，看是不是无论怎样，泠逢都不会“发现”泠远。 泠远不知详情，却也愿意相信沐寻此举定有用意，便让他随心就好。 海兽们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确定后不禁神情各异。有欣喜，有惊讶，也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释然。 器灵老者骂他每次赌什么不好，非要赌命。如果一切并非如他所料，则他此举就是将自己和泠远置于险地。 沐寻不以为然。 只是不知这场豪赌，他到底能不能赢。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倚仗 远远地就能看到那个显眼的六耳孩童还在忙碌着，沐寻知道他的确一直“藏的很好，没被发现”。海兽们也知道，身为异族的鱼人沐寻真的没骗他们。 温玲的母亲第一时间赶到泠远进前，很是兴奋，泠远也是同样。 泠远与那温铃是自幼的交情，也没少得到温玲的母亲的照顾，对她自然极为尊敬。 可他不能停手，也尽量不能分神，侧过头对沐寻和温母微微点头，又在看到池饶时一愣后，继续破解起密室门上的阵法。手法娴熟，动作老练，却并非通熟阵法一道，而是勤加练习的结果。 这套手印，正是一人一海兽在来到兽王城的途中时泠远每天一时不忘地练习着的。 沐寻心中虽有底，但也不敢放松警惕，时刻戒备着，却不免得对比起他见过的这两个阵法――若是能见一见真正的阵道强者就好了。 器灵老者没有再打击他，只说等此间事了之后，也该去一些大一点的地方带他见见世面，顺便收集提升天运书法器等级的材料。 沐寻听了，眼前一亮，自然道好。再不想阵法的事，继续把全部精力集中于眼前的警戒。 而在与沐寻暂时断了联系的鱼人村，那位传说中惊才绝艳的观察使澜峦也因为任务早已达成，上头重视结果，催他速速返回，故而哪怕还没等到沐寻，也只能先行离开。 就这样，沐寻避开了此次与他的相遇。 可见运气的影响之大。 未施展转危为安时，处处受阻，看不到的地方亦有数不清的凶险在等着他；催动转危为安后，却是既解了眼前危机，又对暗中静静等待的别有用心者产生了影响。 而这些，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又过了接近两个时辰，天色已晚，朦朦胧胧地有些看不清人，一众海兽和沐寻因神经绷紧太久以至于有些疲惫。 却有一道精光闪过，密室门终于开了！ 这间密室的门虽矮小，内部空间却极大，前后间隔三十三丈，左右间隔二十三丈，就连高度也有十三丈，更像是一座地下宫殿。且处处装饰还与地上的假殿不同，而与那真兽王殿异曲同工，颇有些年代感。这整座大殿气势恢宏，却没有一根柱子支撑殿顶，隐隐可察觉殿内道则流动。应该是由某种炼器材料打造而成。又见四壁绘有繁复而古朴的花纹，用灵力去细细探查又消失无踪。依器灵老者所说，这应该是某种高阶阵法的阵纹。 便引得沐寻又对阵法师这一类修士产生了好奇，又对海兽族不用法器故而不重视炼器材料的说法深信不疑。 他们驻足于此，有意作为警戒不再向前——几人和海兽中，沐寻和温玲母亲可以确定属于泠远阵营，但潭鸣的立场还不确定，池饶的说辞更是疑点重重。 泠逢从来不简单，他与池饶之间的生死交情也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就破裂。 泠远却没有丝毫停顿，以岁样子的小短腿直接冲进密室，直奔密室最中央处王座前存放着的兽王印。 此时，泠逢终于带着一众部下和另一位挚友江惟来了！但不知为何，他只是静静看着池饶，并制止想要上前的海兽们，似乎并不准备出手，只是静待结局。 也就在同时，异变突生！ 池饶遥遥望了泠逢一眼，突然化为海兽形态，想要快速越过泠远取得兽王令！ 不知他是出于己意，还是受了泠逢的指使！ 总之，这点与沐寻猜测的不同！ 在沐寻的猜测中，池饶应该只是起到放温玲母亲出来辅助泠远的作用，之后不会再参与。可他却跟了一路，想来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此时纵使心急，沐寻却是出手不得，他的些微战力在现在的战局中也没有用。反倒是万一被误会他一个“鱼人”也想要拿到海兽族的兽王令，无论最终谁输谁赢，他只会万劫不复。所以只能等着。 就像一个旁观者。遵守着一个旁观者的本分。 池饶心思不纯，但温铃的母亲和潭鸣却是真心想要泠远称王，也一直防备着池饶这个突然叛变的泠逢的死忠党。此时见他似是暴露了本来目的，自然不甘只是旁观。 潭鸣觉醒的正是近战类天赋，只见他也化作原形瞬息电光鳗，一瞬闪至池饶面前，挡住了池饶的原形黑白狮子鱼。温铃母则不动声色，迅速掐起一段手决，然后一指兽王令，竟直接于兽王令与她之间出现了一个条形空间。 兽王令也正沿着那空间通道缓缓向她的手中移动！ 无论池饶处于什么目的，自然不想看见兽王令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拱手让人，顿时鱼目怒睁，从颈部飞出一片剧毒鳞片，鳞片被生生拔出处血肉淋漓，他也不管，硬抗一记电击，控制鳞片飞向温玲母亲！ 这鳞片是他的本命毒鳞，每条觉醒黑白狮子鱼成长为成年期海兽时才会长出三片，片片连接心脉。三片鳞片各包含黑白狮子鱼全部毒素的三分之一，鳞片不可再生，并且用光便回天乏术！所以如果一直黑白狮子鱼在战斗中用到了颈部鳞片，那就是在以命搏命了！ 这鳞片，除了黑白狮子鱼本族，其他生物遇到都要退避三舍，否则碰到即死。 池饶的本命毒鳞已用过一片，正是这片毒鳞帮泠逢轻松解决了老兽王。 此时使用的是第二片鳞片，用出后人形样貌顿时会由青年模样变成中年，甚至哪怕此时是海兽形态，也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状态不如之前。 可哪怕是这样的池饶，仍锋芒毕露，不可阻挡！ 这是彼时在他和泠逢c江惟三个被针对，孤立无援，与四处为祸的外族对抗时，从尸山血海中磨炼出来的永不认输的意志！ 温母没办法，只能再催动起一个空间，将自己与沐寻保护起来。由于空间与外界隔绝，所以连通她与兽王令的空间通道自然崩溃。 可这也没办法，她若是中毒身亡，通道自然也要崩溃。 通道崩溃后，泠远也已经化为原形六耳蓝龙，冷眼静待局势变幻。 他不觉得温铃母亲不护住他和潭鸣有什么不对――池饶是他哥哥的至交好友，绝不会背叛哥哥，哥哥又绝不会伤害他，池饶自然也是同样。 而瞬息电光鱼的速度更是海底之最，那毒鳞也追不上他。 此时见通道崩溃兽王令中途掉落，泠远知道自己出手的时机到了。 论实力，他只是幼年期海兽，其他海兽却都是成年期，自己远不如他们；论手段，自己只能控制海水，没有具体的攻防招数；论人数规模，哥哥有众多觉醒海兽，自己这边却只有三兽一人，还要算上他本身。 但他赌因为有哥哥在，其他所有未动手的海兽都不会向他出手！ 哥哥此前一直以来对他的庇护，便是这场赌局中，他最大的仰仗！ 人生中的次次争夺，不过是场场豪赌！双方各有底牌，也各有缺漏。 就看谁技高一筹，成王败寇！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下场 黄昏。天色朦胧。兽王城。 一场可能会决定很多海兽一生的小规模争夺正在展开。 二殿下泠远先手失利，被温玲母亲救回一局，又因池饶的拼命出手，再次失利，致使兽王令中途掉落。沐寻手段不足，束手无策，泠远方一时陷入危局。 反观泠逢方，只有池饶出手，其他海兽都在观望中，却也离出手不远。池饶是泠逢的左膀右臂，此时已经拼上了命，他和江惟断不会让他再强行出手。接应到来之际，就是全面开战之时。 只在电光火石间，泠远也不能再多思量，只好出手。刚控制海浪卷起兽王令，往他的方向流过来，那海浪却和兽王令一起被冰冻！ 泠逢终于出手了！ 如果说相貌只是老兽王厌恶泠逢而喜爱泠远的一个原因，那么另一个原因就是泠逢觉醒的天赋技能。 大多觉醒海兽都是觉醒了本族世代传承的天赋技能，却也有少数海兽会觉醒除传承技能以外的变异技能。这种海兽被称为“异类”。 异类们往往成长迅速，对灵气的控制力极强，却大多技能本身鸡肋。再加上“异类”本身寿命活不到四十岁，所以在一些种族天赋技能极强的海兽族中，只要出现变异技能觉醒者，无论身份地位，都会被排挤。 甚至家族地位越高受到的排挤就越多。 毕竟任何一族都不需要一个短寿又实力低下的领导者。 而泠逢，就是海兽中最强一族――兽王龙族的此代长子，也是龙族上万年来唯一一个觉醒了变异技能的“异类”成员。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龙族的耻辱，更何况他的相貌如此丑陋吓人。 其他海兽有多尊敬龙族成员，就有多厌恶泠逢。 龙族的天赋技能就是控制海水。 海水是海底生物的生命之源，海水的控制者自然受到其他海兽们的崇拜。 可泠逢觉醒的技能是冰。冰为水所化，在这有着无边无际海水的海底世界，火并不能对水产生威胁，冰却能。 海底需要避水罩才能生火，但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可以有冰。 冰是水天生的克星。泠逢也天生就是龙族的禁忌。 所以在濒死之际，老兽王选择让泠逢为自己陪葬。 但泠远一直崇拜着他哥哥，一直觉得他哥哥是最厉害的海兽。 而此时，他最厉害的哥哥，正一步步离着他越来越远。泠远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但他听到他哥哥开口。 “够了！收手吧！”泠逢面无表情说。 池饶所做一切，在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的决定，其他海兽和江惟只能选择接受，但池饶必定不会就这么毫不反抗地接受。 这么多年了，他们彼此之间还不够了解吗？池饶生性好战，与海斗与敌斗与同类斗，纵使实力相差悬殊，自己与江惟也不得不决定退兵，他又何曾未战而败？ 宁折不弯，说的便是他了。 所以，哪怕是自己这个他的好友的决定，他也不一定就要听从。 多年来的彼此了解形成的默契让他们三个能一次次毫不保留地依靠彼此，并因此至今仍能存活于世。但也正是因为这份了解，可以阻止很多彼此没有明说的事。 泠远怔怔地看着哥哥泠逢，一时恍惚。 池饶还在和已经近乎暴走的瞬息电光鱼潭鸣艰难对峙着，遍体鳞伤。他的毒鳞还漂浮于梦彩九幻螺的空间之前，只要空间撤销，就能第一时间要了她和沐寻的命。此时听了泠逢的话，便变作人形，不再出手。 那个向来果决的泠逢，果然还是没能彻底狠下心。没办法真的无视泠远对自己的看法。 一切，都结束吧。 哪怕没能真的达成目的。 其实比起现在还只有小聪明的泠远，泠逢更适合成为海兽的王。但他终究只是个丑陋无能又短命的“异类”。 异类怎能称王？ 江惟满面复杂地看了一眼泠逢，再没有一直以来的从容。 泠逢一直表现得平易近人，又充满阳光，似乎并不在乎他那“异类”的身份，可受影响最深的偏偏也是他。他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一切痛苦和歧视，以至于就算他们这群真心追随他的海兽不在乎，他还是在乎，还是因此自卑着。 泠逢非要让渴望自由的泠远坐上王位，背起这个重担，而不是性格和经历都更适合的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有些东西，无论存在多少异议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坚信。 当然，最怕的也是，来自自身的否定。 泠逢从未肯定他自己的价值，所以无论是泠远，还是他和池饶，做什么都没有用。 江惟游向闻言停手的池饶，替他挡住仍旧持续着的，来自瞬息电光鱼潭鸣近乎发狂毫不留手的攻击。一连串的高频电击，让江惟一声闷哼，嘴角流血，最后只能踉跄倒地爬行。 一向温文的他，此时狼狈不堪。 他，只是海兽。海兽只能觉醒一种天赋，而他的天赋技能，就是治疗。 他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只知道挚友的性命之忧。 认识江惟的海兽都知道，他向来是有些病弱的，可此时他硬抗瞬息电光鱼足以让他重伤的电力，只为了帮池饶疗伤。 只一瞬间，他就已血肉模糊， 可哪怕是这样的他，哪怕是没有任何攻击手段的他，也让泠逢一方的海兽们从心底里敬畏。就像他们敬畏池饶的万夫莫挡之勇，也敬畏泠逢一直在暗地里做出的隐忍与付出。 同为王子，泠远得到了兽王全部的宠爱，泠逢得到的却只是一道道催他送命的军令。 哪一次身临险境，背后没有来自兽王的指示？ 终于，泠远也从回忆或是思考回过神来，同样下令停手。 看着池饶的伤一点点愈合，就连失去的生命力也回复了些许，江惟缓缓站了起来，扶着慢慢他往回走。 他是三个里年纪最大的，他曾说过，无论他们受了多重的伤，他都要将他们治好。如果治不好，只能说明他还不够强！ 可他错了。如果他能无限地强，就一定能治好他们身上的伤，却不一定能治好他们心上的伤。 或者说，他们这些病态的倔强海兽啊，只能靠自己来拯救。 因为不甘心，所以活着。或者因为心甘情愿，所以送死。其实都是出自病态。 哪怕有了再高的成就，甚至已经有人会在乎，他们还是会习惯性地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毫不犹豫地拿命去拼。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命最不值钱。 可与之相反的是，他们以他们的尊严不容任何形式的侮辱为借口，所以哪怕明明低头就能换来活命也不行。 历史上从来不缺这样的人，大多数这样的人是因为尊严真的很重要，但像他们这样的“病人”，则是因为生命真的不重要。 想起过去的岁月，想起那每次泠逢装作无碍出征归来时，总喜欢缠着哥哥的小童，江惟不禁看了一眼泠远，又望向泠逢，看着他无喜无怒的表情。 江惟用只有身旁的池饶能听到的音量，说：“本就是殿下苦心孤诣设下的局，你又何必不甘心？” 池饶颤抖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比刚刚亲手拔掉本命毒鳞还要痛苦，用因虚弱而飘渺的声音道：“你也知殿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还有阿远，想要阿远放下对他的本不应该有的亏欠，成长为真正的王者。又不想你我受牵连，便设下此局，让你我做出投靠阿远而背叛他的行为，等阿远继位后自己认罪赴死。 这是他处于大义的考虑，并没有错。可他若活不过今日，我亦不想独活！ 阿远是他的兄弟，我也把他当做亲兄弟！索性拼一把，宁可战死也不偷生！ 也是我没能耐，若我能把兽王令抢过来，也不至于让他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他也是真绝情，就不怕我拔光三片本命鳞，以死逼他称王？”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眼中的悲痛浓得化不开。 泠远不想称王，不想事事都要以国家为重，不想被关在那个牢笼，也不想泠逢为海兽一族努力了这么多年，最后应得的东西都没有得到。他不想和所有其他不了解泠逢的海兽一样辜负他。哪怕哥哥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哥哥，他也不想。 泠逢也的确比他更适合。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知道海兽们不需要一个相貌可怖又短寿的“异类”王，也知道无论自己为了海兽一族做了多少事，都比不上这个弟弟的影响力，他上位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战乱。所以他必须逼着泠远接受事实，也必须让泠远不要在对他的愧疚中活着。泠远从未亏欠他，其他海兽的忘恩负义他也不在乎。 于是，他用泠远最重要的长辈和朋友们的性命威胁他，逼他反抗，逼他成长，逼他承担，逼他称王，逼他恨自己。尽管他怕泠远真的会恨自己。 他们都在努力为对方着想，同时也在伤害对方。这些却都是无可奈何的。 为了成全，必须伤害。 有时候太过坚定的信念，只会催生无奈。 他们兄弟的性格都太强硬，各自认定了的东西就不会改变，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只能用最强硬的手段，让对方不得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原本可以通过沟通解决的问题，终究因为兄弟两个这惹人厌的性格，走向了不可逆转的结果 可他和池饶不也是如此吗？不然池饶何至于如此？ 他也曾冒出过让泠逢称王，然后一起活下去，不再互相伤害的想法，可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在伤害泠逢。 他早就安排好了。他身为“异类”，寿命无多，便要死得有价值。先让泠远恨他，然后用他这个王族污点的死，来成全他弟弟的功业。让少得可怜的为他觉得命运不公的海兽放弃，也让一些本不支持他，却想借他的名头来兴起战争居心不良的海兽死心。 他无怨无悔，他们身为朋友，自然也只能支持。 江惟看着池饶似是燃烧着的眼睛，长叹一声，继续为他治疗。待他不再咳嗽，悄悄拂去一滴泪，强撑着站起，又扶着池饶，向泠逢走去。 一如无论每次被陷害受了多重的伤，都要昂首挺胸地回来，告诉所有海兽，他们不会就这么如他们所愿地死去。 他们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索性他们能选择怎么活下去！ 泠逢身边的其他手下见他们步履艰辛，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泠逢抬手制止。就像刚才他不让别的海兽去帮江惟一样。 ——他们都倔强得很，不想流露出一丝软弱，更不想示弱！哪怕是面对其他同伴！ 他们三个里，江惟生性善良，又出身低微，只会治疗手段，从小受尽欺负。池饶天生寡言，身携剧毒，又父母双亡，也是自幼常被排挤。再加上泠逢，一个相貌丑陋又命不久矣的“异类”王子，差不多是兽王城所有阴暗面的集合体。 但他们不甘心就这样生活在阴暗中，便努力修行，刚刚懂事就开始被派去一次次带兵镇压叛乱，赶走肆虐的异族，治疗可怕的瘟疫，同生共死。终于，让每一个被他们救过的海兽都记住了他们的名字，甚至有了现在的追随者！ 他们的羁绊正是来源于命运的不公，他们的倔强也不允许自己接受其他海兽的帮助。 他们这些从阴暗角落成长起来的海兽，终究与泠远这种九岁仍不知世道险恶的受尽宠爱的王子不同。有很多东西，他们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接受，更不敢相信。 比如来自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的海兽的帮助。 下属们看着池饶落得如此地步，个个强忍对潭鸣的杀意。此时泠逢若先行出手，场面就再也控制不住，所以，只能靠同样重伤的江惟把池饶带回来。 泠逢不怪池饶。因为那是他的选择。就像他不想他们两个受牵连，他们自然也不想让他死。这些他都知道。 甚至事到如今，已经没得选。只能接受一切后果。 沐寻让温玲母亲解开了幻梦空间，自己跑到被冰冻的兽王令旁，用剩余的体力催动识海中的破天锤，让它在手中显出实体，狠狠砸向了那块冰。 冰块四分五裂，裹着兽王令的一小块冰却如若受人控制般，直直飞向泠远，然后在途中一点点粉碎。等到了泠远面前时，只剩下一块粘着些许冰晶的兽王令。 沐寻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泠远，然后转身，在回到温玲母亲身边时，又看了一眼似是终于解脱的泠逢，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便什么也没说。 兽王令，终是归那个可怜小孩泠远所有了。 他将成为海兽族的王。一个如同他的父亲一样永远正确的王。 他必须惩治他那妄图争夺王位的丑陋“异类”哥哥，给支持他的海兽们一个交代。 他也必须远离一切朋友一切游戏，成为一个高高在上不胜寒凉的王。 成王之路，又名割舍。 之后，他便要遵守承诺，在位期间绝不进犯沉霭的家乡。 他知道他哥哥所做的那些事是为了什么，可此时已经不能回头！ 哥哥也不会允许他回头！ 他是多么想再像以前一样粘着哥哥呀！ 明明从出生起就是兄弟，为什么只能分个你死我活？ 可正如同泠远并不开心一样，沐寻也没有因此开心。 在场的所有海兽或者人中，真正开心的，恐怕也只有本该愤恨的泠逢吧 “阿远，既然最终还是你拿到兽王令，那我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兄长最后再叮嘱你一句，当断则断，万不可一时心软！”泠逢让心灰意冷的下属们各自散去，等他们都离开后，又回过头，对目眦欲裂的池饶和江惟轻声道：“我走了，你们保重！不可寻我！”说着，于指尖凝聚出一把冰刃，滑向自己的咽喉！ 泠远看了，只能哽咽――他舍不得哥哥，可他也要给被哥哥暗算的自己一方的海兽们一个交代！ 或者说，给精心布局的哥哥一个他想要的满意结局！ 哪怕他不想接受，但既然哥哥想要如此，他不知怎么阻止，就只能成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却不知从何处忽然飘渺传来！ ——“怎么就不可寻你了？好不容易遇到的兄弟，难道还要断了交情？你们的岁月还长着呢！” 声音落时，泠逢手中的冰刃忽然消失不见，却是出现在半空中，一徐娘半老的妇人手中！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暂别 黄昏，兽王殿附近，秘宝门前。 在泠远取得了兽王印后，泠逢选择慨然赴死，来为一切画上句号，却被一神秘妇人阻拦。众海兽鱼人目光寻那缓缓显出身形的妇人而去，只为她话中深意。 她是谁？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想要出言保住泠逢一条性命？以及，为何她突然出现，夺走泠逢的冰刃却没人察觉？ 妇人也不慌忙，十指掐动，却见空间突然撕裂开一寸见方，如坐垫般大小的裂缝，悬浮于空。老妇人便优雅地坐在那“坐垫”上，悠然自得，全然不顾身后撕裂空间所形成的黑洞。 众海兽见着，无不惊异。 沐寻也不例外。 可他识海内的器灵老者却知道妇人根底，更知道危机随时可能临身，几乎是吼叫着，提醒沐寻：“小心！此海兽相当于人族七阶太极境强者！不知因何在此现身，但你身为人族，恐惹她厌恶！万事谨慎，切勿强出头，免得把一条小命玩没了！” 沐寻顿觉危机四伏，想要悄悄后退几丈，却被那海兽老妇人的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震慑，强忍住本能跪拜的冲动，冷汗一瞬间便湿了后背！ 器灵老者见沐寻已经惹了海兽强者的眼，叹息一声，道：“此时已经晚了，既然她已注意到你，你便乖一点，甚至于她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哪怕让你是杀了那六耳小童也不能反抗！若是她没再注意你，你便装死一样就好，切勿多嘴多舌！”想要再说什么，听妇人又开了口，便告诫沐寻仔细，自己打住不言。心中却盘算着，若是这七阶海兽强者真要出手伤害沐寻，便先将他打到魂飞魄散！ 没办法，谁让他就选了沐寻这么个倒霉孩子？ 这傻小子平日里再傻，他都不舍得体罚，顶多是骂两句就算了事，又不是留着给这个莫名冒出的七阶小辈欺负的！ 他知道，他原本的灵力强度相当于八阶混沌境强者，可这也只是一时。这份力量应该来源于他的魂魄本体，此时他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份力量越用越少，用光了即他的一切灵智也将抹灭，他也就不存在了。 当初为了封印沐寻的识海，他的灵力强度已经下降，也就是六阶初期的程度，相当于损耗了数千年寿命，他亦无悔。但今日这海兽小辈若敢难为沐寻，他也不是没有些手段让她付出些代价！ 器灵老者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过激，但他看到沐寻的时候总是想起一个让他莫名心痛的赤发黑眸少年，他记不得那少年是谁，也记不得为什么心痛，只觉得不能让沐寻因为他的无能为力遭受屈辱！ 可妇人也没有再难为沐寻，而是说：“老身来自隐修密林。今番来，就是要帮你们了结此间因果，然后接江惟c泠逢c池饶三个小辈入林修行。如有何不解，可尽行提出，老身能答的，自然就告诉你们。 那因吞了万象水而化为鱼人的人族小辈也不用怕，老身并非蛮不讲理之辈，不会因你的出身而为难于你。便是一些隐秘些的事，你也一起听听也无妨，毕竟你也算是此间参与者，是我们海兽族的朋友。” 听妇人说她来自于神秘的隐修密林，海兽们自是好奇万分，毕竟就连沐寻这外人也觉得从不见修士的“隐修密林”有几分古怪，此时见老妇人态度和善，自己又逃不掉，便也就一起听着她揭秘，一点也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觉得尴尬。 众海兽所问，妇人无有不答，沐寻也开始借机真正了解这个兽王城。 原来她的本体正是沐寻再熟悉不过的梦彩九幻螺，甚至论辈分的话，还是温铃的姨祖母。可温铃的母亲却实在不记得家族中出过这样一位实力甚至超出她想象的先祖。 她也不怪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段秘辛――原来海兽觉醒之后还可以二次觉醒！ 本来沐寻还在疑惑，虽然成年期觉醒海兽相当于人族三阶涌泉境强者，可三阶也只处于整个凡修行列的中端。并且器灵老者也说过，强到一定程度之后，单靠数量已经不能战胜。所以海兽中也一定存在着顶尖强者，才能与鱼人斗个旗鼓相当，一直没被灭族。 那么为什么这些强者一直没有出现，反倒是泠逢泠远两兄弟在争王位？ 此时他才知，原来海兽一族想要变得更强就要二次觉醒，甚至三次觉醒。 其中二次觉醒相当于人族四阶山海境，三次觉醒相当于人物五阶本我境。 至于要再往上修炼，就不是修自身能力觉醒，而是修与天地的契合，称为合道。 合道与觉醒的区别，如同人族五阶与六阶的仙凡之别，无论多少五阶凡人，也是胜不了六阶仙人的。 合道之后又有层次之分。 合道一阶相当于人族六阶四象境，合道二阶相当于人族七阶太极境，合道三阶相当于人物八阶混沌境。 至于有没有合道四阶，甚至有没有合道之上的修行方式，就如同人族九阶灵尊境只存在于传说中一样，也无海兽知晓。 而隐修密林，便是拥有二次觉醒资质以及已经至少达到二次觉醒的海兽们居住修炼之地。因为密林存在特殊阵法，所以普通海兽见不到他们。 当然，密林中的强者也会出林暗中挑选有二次觉醒资质的海兽前往隐修密林，通过者便就此居住在密林中，未通过者则会被抹除记忆与原本的身份地位，重新开始新生活。 那妇人，正如器灵老者所说，是合道二阶强者。 此次出林，正是为了某个拥有二次觉醒资质的海兽。 这便引出了另外一则惊天秘闻：觉醒变异技能的海兽并非“异类”，而是拥有更进一步的二次觉醒资质！ 如果说心性坚定勤于修炼的海兽有五百分之一的几率成功二次觉醒，那么“异类”二次觉醒的几率就是前者的五百倍，百分之百！ 拥有二次觉醒资质的“异类”海兽被密林中的强者们收为门徒，和平时期再不于城中现身，只在战乱时保卫家国，就被误以为是早逝。 妇人也曾因为“异类”的身份，而一直被认为是家族的耻辱，温铃的母亲自然想不到她就是那位“耻辱”。 世间事真是可笑，被歧视厌恶的觉醒了变异技能的海兽，却拥有普通海兽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前途，倒也不枉吃得苦中苦。 此次她本是为泠逢而来。 其实她在老国王去世时就接到了消息，想要带泠逢远离世俗而去，却意外听到了他的计划，就一直静观事态发展，等到此时才现身。 但也不再满足于只收泠逢为徒，江惟和池饶虽非“异类”，却有大毅力，自然也有二次觉醒的潜质。甚至池饶的伤在隐修密林里也并非不能治，江惟的医术也可以得到更多提升。只看他们想不想，或者说敢不敢，走这一遭隐修密林。 若成功，则三兄弟继续同进退；若失败，则再无海兽记得他们，就连他们自己也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出身际遇，忘了兄弟情谊，甚至忘了今生所求。 可如果不去这一遭，他们也能随泠远一起，偶尔持兽王令入隐修密林探望泠逢。他们与泠逢的差距会越来越远，再不能并肩而立，连仰望都不能。 事关重大，妇人说可以给他们三天时间思考，却没想到仍旧互相搀扶着的江惟和池饶对视一眼，继而同时开怀大笑，只说既然有命活着，便要追随泠逢，却也不想只是追随！ 泠逢也是一笑。他相信他们绝对能够与他一起前行！不过领头海兽自然还是他！ 江惟和池饶自然不肯，说定要勤加修炼以超越他。池饶更是说等他超越了泠逢，就再不许他逞强乱来，不然就要他好看！ 大家便又开怀大笑。 泠远一直知道江惟和池饶与自己哥哥的情谊，也一直把他们当做异姓哥哥，见他们要一起离去，一时怅然，一时又舒了一口气――他万万不想让他们受刑，可他也必须给追随自己的海兽们一个交代。幸好哥哥此去无期，又是隐修密林的强者出言，这些事也算结束了。又担心江惟和池饶失败，自己再也不记得他们。 沐寻见小屁孩泠远神情不断变幻，便拍了一下他的头顶，以示安慰。 泠远呆呆抬头，见沐寻被龙角硌得直甩手，一时便也忘记了眼前的烦恼。 又见沐寻不再甩手，只挤眉弄眼地拿眼睛瞥那妇人，又指指泠远脖子上温玲编的灵草环，便恍然大悟般，跑到泠逢身边，拽拽他的衣袖，让他低头，也不管刚刚还差点直接和他哥哥打起来。 泠逢似也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自然地低头听他弟弟要说什么，听完了也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示意让泠远退后，自己上前两步，正义凛然，拱手道：“禀前辈，晚辈自觉罪孽深重，想要与王弟争夺王位，害王弟漂泊孤苦，又害前辈族人受牢狱之灾，一走了之恐怕不足以赎罪，还是让晚辈以死谢罪吧！” 妇人看看说是“漂泊孤苦”，实则因为一路连个追兵都没有而轻松无比，走走停停，甚至比离开兽王城时还壮实了好几圈的泠远，再看看“受尽牢狱之灾，万般折磨”，实则在被放出来前刚饱餐一顿，现下紧张之后突然放松，强忍着打嗝的“自己的族人”，无奈一笑。只觉得泠逢此海兽当真前途无量！在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上，自己才要称他为“前辈”！ 略略移开目光，让自己不要去看泠远和自己那族人，老妇人清了清嗓子，装作严肃问：“你是我族未来希望，万不可动不动就寻死觅活！且先说说，这债，到底该怎么偿？” “不如前辈也指点一下晚辈的弟弟和您这位族人的女儿？”泠逢恭敬问道。 “只是如此？倒也好说！”妇人嘴角抽搐，怕他再挑战自己的演技，只能及时答应了。却也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沐寻――还不全是这人族小子出的好主意！ 器灵老者见妇人怒瞪沐寻，便在识海中又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说他抢着惹人厌，不知好歹。 沐寻却不怕她，自然对器灵老者的话不以为然――这位前辈一定也是自幼受尽族中歧视，又怎么会反过来因种族不同来打压自己？ 更何况她面对同为梦彩九幻螺的温铃母亲时，神情没有一丝拨动，自然是个豁然大度的前辈，怎么会和自己一个小辈计较？ 妇人被泠远兄弟和沐寻联手将了一军，被激起了玩心，便也想整治一下他们，眼睛一转，严肃道：“再多指点两个徒弟也无妨，只不过老身此次出来太久，既然你们都已做出决定，老身这便带你们回隐修密林去，不可再行耽搁！”说完自己忍不住以袖掩唇笑了，又见装的成熟稳重的泠远满面愁容，不由得笑得更欢。 然后站起一挥手，将之前制造的空间裂缝抚平如旧，便落地，又掐一段手决，带着泠逢c江惟和池饶一起消失不见了。 泠远急的都快哭了——怎么哥哥刚没事就被带走了？连告别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们吗？ 沐寻却又一拍他头顶，强忍手心疼痛，奸笑着说：“你的兽王令不是可以自由出入那个什么隐修密林吗？”说完刚想大笑三声，却见泠远逐渐展开的笑脸左后方突然浮现出一张咬牙切齿的妇人的脸。 逐渐显现出整个人形，妇人大步从空间中走出，狠狠地弹了一下沐寻的脑门，又在泠逢等三海兽的无奈中同手同脚地往回走，走到空间前不忘回头说：“我就等着你小子拆台呢！脑子好用是吧？喜欢拆台是吧？这次是小惩大诫！再敢拆台被我发现就弹你十下！” 看着愁眉苦脸的沐寻，再看同手同脚的神秘妇人，泠远这下子是真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而等老妇人走了，沐寻和泠远也轻松起来，泠远就说要带沐寻参观他们海兽族的秘宝。 一切尘埃落定，算是对所有海兽都最好的结局。 本来沐寻还算淡定，毕竟这些秘宝都对他没用。可当他看到密室宫殿墙面上某处阵法发动后通向的另一座距离兽王城近百里的宫殿后，他再也没法淡定了！ 这座宫殿同样布满复杂阵法封印，却是整体由红墨石打造而成！ 原来当初泠远那么爽快地答应，还问“稀有”的红墨石是什么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啊！这还算什么稀有？顶多比月光森林里的花草树木和海兽稀有些！ 而当沐寻又知道这座宫殿只是泠远和泠逢小时候一起建着玩的，月光森林深处还有好几座红墨石山时，他就更不淡定了！ 怪不得鱼人族总是在月光森林里寻宝，原来月光森林中真的处处是宝！甚至这里不仅有各种天材地宝，更是有许多不知从何抢来的高阶法器！ 因为这份不淡定，泠远还一直用如同面对没教养又没见识的小海兽般，满脸瞧不起的神情看着沐寻，又一直炫耀新的炼器材料或者法器，并随手“赏”给他一两件，别提有多得意。 沐寻觉得自己不能久待，不然容易做出弑君夺宝的举动。 于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和游玩后，就带着一千斤红墨石，一件宫殿形状的半完美级储藏法器――多宝宫，泠远的一股可用于传信和释放威压的灵气，以及一些其他东西，暂时离开了。 据说一千斤红墨石足够让沐寻升炼失败几十万次。 当然，他还需要其他的运道材料，光靠一种红墨石，道则是不全面的。 而那件多宝宫，也让沐寻知道了让法宝认主的方式除了自行领悟，还可以靠背颂的！ 毕竟法宝几乎没有灵智，只要是某段话触动了法宝的道则运转，就可以认主了！ 领悟式认主，主要还是用于主人想继续晋升等级的法宝上。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蓝海镇 清晨。烟雨朦胧。蓝海镇附近。 沐寻记得离开那天，当自己对泠逢说谢谢你的出城密道时，他惊讶之后释然的笑；记得那位前辈胸有成竹地说等自己再见到泠逢时，他一定不会再因相貌而被侮辱；记得有很多偷偷躲起来观看的城民和守城士兵为泠逢的离去醉酒流泪，他们并非从属于泠逢，却折服于泠逢，只是，泠逢说，海兽的王只能是泠远。 沐寻一直相信海兽也有着如人一样的情感，而他也真的成为一段伟大海兽兄弟情谊的见证者。 在此向过去告别，然后迎向未来。 无论是海兽们，还是他。 他没有再回鱼人村，而是通过一段灵识的连接告别，免得场面太过煽情。 顺便让鱼智鱼勇抽空去月光森林看看自己的朋友们，相互间不要起争执。 又让泠远帮忙照顾一下鱼人村和月海兔他们，最好是能请江惟学成之后治好三尾罗非鱼，再把用不上的法器送些给鱼人们。 这么一算，舍不得的东西还真多，但是必须要暂时离开了。 离开后，沐寻沿着另一条“直达”密道来到了这里。完全陌生的环境，和，熟悉的霉运 “那边的年轻人，怎么如此狼狈？要不要到老朽这小店选几身新衣去去晦气？”成衣店里的老人家招呼道。 沐寻很无奈，毕竟他的晦气可不是换几身衣服就能消失的，要不然也不会只剩这一件衣服勉强能穿，其他的都毁在了路上。 这一路以来，为了测试自己的识海最多能承受几天数量的灵气，便一直不用转危为安，把在月光森林中除了被海兽吃掉外，其他可能遇到的倒霉事几乎都遇了一遍，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又一想，哪怕新衣服不能改变自己的运气，至少能改变自己的形象，让自己不会是“看起来就很像倒霉透顶的倒霉样子”吧？便准备去买新衣。 可一摸口袋，却发现泠远给自己准备的鱼人货币都从破了洞的钱袋里漏了出去，只剩一个铜板，然后被一个低头跟在自己身后，捡了满怀金银珠宝的鱼人小孩一头撞飞。 这小孩说不定就是来挽回自己面子的，要是刚刚自己就拿着一个铜板去买新衣怎么好意思！事已至此，他便只好这么安慰自己，努力做到“我很倒霉但是我很开心”，然后去找能把手里据说很值钱的红墨石卖出去一点换钱的法器店。 “旁友，红墨石要伐？”沐寻依照器灵老者所说，在法器店中特意变换口音，不让掌柜听出来自己年纪尚轻，却忘了随意从袖子上撕下来的遮面上也满是破洞，几乎挡不住长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沐寻虽有些小聪明，但常识极少，甚至从未买过东西，自然没有被奸商欺骗痛彻心扉的经历。 他又一向时而聪明时而一根筋，这掌柜明显看不透他的修为，他还能记得做做表面功夫就很好了，器灵老者可受够了给这傻孩子讲大道理的那段日子！ 可不得不说傻人有傻福，器灵老者劝他不要太过相信沉霭，人心险恶，但他非要和沉霭推心置腹，幸好沉霭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器灵老者又劝他不要把海兽当人看待，海兽就是海兽，永远不可能像人一样，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证明，海兽还真能像人，比一些鱼人还像人；器灵老者再劝沐寻不要掺和泠远的事，不要出风头，但他非要拿命去拼，非要多嘴多舌，最后换来整整一座小山那么多的红墨石和七阶太极境强者的注意。 从那以后，器灵老者觉得自己是真的分不清沐寻是真倒霉还是假倒霉了，也便懒得管他，不再强求，只随他去。 但人老成精的聚宝阁掌柜可不一样！ 那掌柜五十几岁的样子，百人境中期修为，此时看到这么个明明什么都藏不住还要拼命隐藏身份的小孩，也是很尴尬。又因为这小孩可能带来店里极其稀缺的炼器材料从而成为店里的主顾，不得不摆出并未识出来者身份，又万分尊敬的样子：“老人家可是偶尔获得了些红墨石粉？” 掌柜怕沐寻并不知道什么是红墨石，只是来捣乱的，又特地试探着提醒：“就是那运道炼器材料红墨石粉，本身可用于升炼神秘莫测的运道法器，同时也能加入到其他法器的炼制，以提升炼器成功几率，后不知为何突然稀缺，只在月光森林边缘能够收集到几粒粉末，故而昂贵无比的红墨石粉！” 就连器灵老者都不知道红墨石还能用于炼制其他法器，沐寻自然也不知道。 可他知道红墨石极有可能只产于月光森林里那一整条山脉，所以掌柜所说的红墨石粉和自己手里的红墨石小山应该是同一种东西吧！ 便点了点头。 掌柜见沐寻可能真有红墨石，一时兴奋无比：“不知老人家收集了多少红墨石？本店全要了！”心里却觉得说不定是这灰头土脸的倒霉孩子跑到月光森林边缘去疯玩，运气好捡到些红墨石粉。 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恨，只恨不是自己找到的。 “真的全要了？”沐寻有些好奇，不是说红墨石很贵的吗？竟然一千斤都收得起？所以器灵老者是骗自己的吧！红墨石大概也就和普通石头一个价！ “当然了小盆，咳咳，老人家！别看我们这店面人手少，我们老板可是全蓝海镇排名前三的富豪！这么些红墨石粉还是能收得起的！”掌柜看看沐寻全身上下各个口袋，无一完整的，更觉得这小孩手里也就有个几粒红墨石碎屑，哪怕一两红墨石可换五百两海金，五两海金有能换良田十顷，可这几粒又能值多少钱？心中有些不屑，又念着蚊子腿也是肉，勉强笑道。 沐寻越发觉得这家店可能真的很有钱，一时想把一千斤红墨石连同多宝宫都拿出来，念着器灵老者说“财不露白”，自己以后又还需要红墨石，便假装出门去拿。暗中取了红墨石“山”上最小的一块碎石，大概两斤多的样子，撕下另一只袖子包着，回到店中。 掌柜见沐寻偷偷藏藏的，似是把几粒红墨石包了一层又一层，不由得心中充满不屑——一这孩子就是没见过大场面，包了多少层红墨石也不会变多，反倒是麻烦得很，便开口假意劝道：“老人家，这红墨石粉又不会化了，不用包这么多层的。”还未说完，只见沐寻一把扯开胡乱裹着红墨石的衣服碎片，露出里面的一整块红墨石，掌柜一时间再说不出一个字，大张着嘴，差点惊掉了下巴！ “请问掌柜，我这点红墨石值多少钱？可能换几件衣裳？”沐寻抬头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旧识 “这点红墨石可能换几件衣服？”沐寻问。 店铺掌柜很想直接把这么一大块红墨石直接拍在小人得志般的沐寻的脸上，可一想到这位是大主顾，便只能强忍下殴打主顾的冲动，将红墨石回身放到一个暗格里，然后从柜台后谄媚地笑着走出，赔礼道：“哎呀老人家！您早说有这么多红墨石啊！还让您站了这么久！来来来！贵宾室里请！这么大一笔钱，小人可做不了主！您且先等我们老板来了面谈！小人先替您沏壶好茶！”一边说，一边给刚进了大堂，想要回禀今天收获的伙计使了个眼神。 那伙计机灵得很，专门在月光森林边缘寻找些珍稀材料，此时也不多问，甚至连进了贵宾室的鱼人的长相都没看清，只看了一眼那似是包过红墨石的破旧衣袖，放好自己辛辛苦苦十余天才找到的一株灵草，小跑着去找老板。 掌柜安顿好沐寻，一时不放心外间的灵草，就找了个借口出来看看。 那灵草名为紫琼脂，只在月光森林出产。约三寸高，通体紫色，因味美，故而常被幼年期普通海兽食用。产量极低，每十年才生长一寸，并且年头越老价格越高。这一株三十年份灵草的价格几乎相当于五斤红墨石。 这单是某位来头极大的贵客之前路过时定下的，说要回程时取，聚宝阁上下极为看重这场生意，全店伙计都被派出去和之前回来的那伙计一起找灵草了，只剩掌柜一人看店。却奈何直到贵客归途路过又匆匆而去，也一直找不到足够年份的灵草，便只能等找到了再亲自送去他府上。 不过贵客也没催，毕竟家大业大，不怕被人吞了这么一点钱。当然，也没有鱼人敢吞他家的钱。 幸而今日终于找到了，也算给他一个交代。 那伙计跑进来时沐寻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见他珍重至极地将一棵自己在月光森林深处吃过并且非常喜欢吃的野菜幼苗放到一个暗格里，一时神情异常古怪。 听泠远说这野菜一百年份的才最好吃，不到一百年的汁水不够甘甜，过了一百一十年的便要结果了，到时只连根拔起，吃那长在根上的果子就好。 又听说这野菜能种在多宝宫内，沐寻便移植了几亩，现如今大多要结果了，但沐寻前些日子每天要吃几十棵，倒是有些吃腻了，就又移植了些其他路上遇到的好吃野菜。难不成这些“野菜”都是如红墨石般的“特产”？ 沐寻表示有些疑惑。不过又释然了——是特产也没事，据说多宝宫的庭院里的土壤适宜所有植物生长，自己把爱吃的都移栽到了内有可令植物快速生长的法阵的多宝宫，也不怕去其他地方吃不到了。 对沐寻的这种想法，器灵老者只能扶额，却说不出来话——正常人不应该先问问这些“野菜”，啊呸，灵草的市价，然后利用手中资源大赚一笔吗？ 若是掌柜知道沐寻有这么多的“野菜”，一定把他当做祖宗一样供起来！ 天知道与那位贵客达成一场交易有多重要！ 只要能得那位贵客一个“好”字，老板和他们这些老板手下的鱼人就可以一起飞黄腾达了！ 如今耽误了许久，才找到一株三十年份的紫琼脂，只算是达成那位贵客的底限，不惹他生气已是万幸。 可若是能得到一株四十年份的，就一定能让那位贵客说一句好！为此，他家老板定不惜倾家荡产！ 但沐寻只想把种的特产“野菜”当做“野菜”自己吃，以及分给以后认识的朋友吃，哪里会拿出来卖？掌柜自然也就不知，平白放走了几万株紫琼脂！ “贵客在哪？可曾怠慢了贵客？”是伙计带着聚宝阁的老板来了。 “当然不曾！”掌柜喊一声作为回应，然后快步走到老板面前，贴着他耳旁说：“老板，这生意有些难做啊！” 聚宝阁的老板乃是磐石境中期强者，与沐寻同为二阶，却恰好胜过沐寻一筹。 掌柜看不出沐寻的修为，他却能看出。 此时他听掌柜说生意难做，不由得暗中冷笑一声，回道：“实力在此，有什么生意是难做的？”一面又假意询问沐寻是要买卖什么。等知道是一块二斤四两重的红墨石时，也不免有些惊讶。 又发现身旁小伙计的神情不只是惊讶，便轻咳一声，眼珠一转，让小伙计先退下。 这伙计却与沐寻本是旧识！ 原来当初沐寻在月光森林边缘修炼时，曾遇到过他。 那时他还是个靠在森林里寻些炼器材料变卖为生的流浪者，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直到他遇到沐寻。确切地说，是遇到恰好催动转危为安的沐寻。 每次只要遇到沐寻他就能找到珍稀材料，后来就发展到一花光了钱财就满森林边缘找沐寻，也真的一次都没有空手而归过。 等沐寻离开森林回到鱼人村，他就再也找不到沐寻，也找不到珍惜材料了。 还是因为他经常来聚宝阁贩卖材料，老板觉得他有点用处，便留他在店里做个伙计，还是干之前的老本行，专门去森林里找各种炼器材料。 之前每次只要沐寻出现他就会找到珍稀材料，这次沐寻又出现，他竟然直接就找到了三十年份的紫琼脂，他怎能不惊讶？ 其实沐寻看到伙计也是惊讶的，他也知道这鱼人总喜欢跟在他身后捡东西，可能精神有点问题，他还挺同情他的。可如今看来，那些东西极有可能都是宝贝，反倒是当初的自己想多了。 但当初拾荒为生的鱼人现在已经成了堂堂正正的店铺伙计，他也不好再去戳人痛处，便只当做不认识。 而此时掌柜和老板窃窃私语半天，终于得出了结论：“贵客！您的红墨石共值一万两千两海金，可本店实在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您放心，本店童叟无欺，定会分文不差地给您！现在这边账上有五千两海金，先全都支给您，其他的还请您能容本店宽裕几天，或者直接买些等价材料也好！本店全部库藏都为您开放！” “是吗？那我想要刚刚那棵野菜和你们用红墨石炼器的秘诀！”沐寻觉得自己讨厌聚宝阁老板这种人。这种人大概就是器灵老者所说的虚伪做作的小人吧。 见沐寻说想要那株紫琼脂，还把紫琼脂说成野菜，店老板都快气炸了！ 可他又不能说这株“野菜”你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不卖给你。 也不知道沐寻是真的识货，想要不惜血本买下这株紫琼脂，还是一时知道此灵草珍贵，想要试试能不能捡漏。亦或者根本就是想买来献给那位重金索求紫琼脂的贵客，以一步登天。甚至是根本不识货，却一时兴起，随意间点中此店唯一不能出售之物也有可能。就算是单纯因为自家店里不能一次付清款项，而心生愤恨，又知道是谁在找这株灵草，便故意出言求取，想要自己为难，也不是没有道理。 各种想法交织，老板顿时脸色青红交错，十分难看。 可他若是知道沐寻既“识货”又不识货，可能脸色会更加难看。 “识货”的是，沐寻觉得紫琼脂很好吃，不识货的是，如此珍贵的炼器材料竟不知被他当做野菜吃了多少株！ 但店老板也算猜对了一半——沐寻不知是谁点名要的紫琼脂，却也就是想让他为难！ 此时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又没了捉弄人的兴致，只让他把答应先给自己的钱拿来，买几身新衣服换上去去晦气才是正经事，没心情再理什么“紫琼脂”。 反正想吃的话自家菜园子多的是，都快吃吐了，何必花钱吃那不够好吃的？ 沐寻得到秘诀，兴尽而归，买了新衣，吃了饭菜，找一间客栈住下，等聚宝阁把剩下的钱送来，顺便专心钻研秘诀。 等他走远了，店老板就把那认识沐寻的伙计叫到一旁，细细询问沐寻的来历。伙计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说沐寻就是自己当初在月光森林遇到的“贵人”。 老板皱眉，阴狠地瞪了一眼那块红墨石，继而想了想，冷笑一声，道：“好啊好啊！这是送上门来的机缘！那位贵人不是还为此行没能见到拥有运道法器之人而遗憾吗？可见运道不保传人，竟让他撞到了我好成就我的运道！”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陆人 蓝海镇。某客栈。 “老师，您说这红墨石真的这么神奇？”沐寻先站在门口检查了一番，见房间内没有什么松动的房梁c蛀坏的桌角，也整洁得很，自然不会只是因运气不好就发生意外，便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世间百态，问道。 “应该是真的。因为炼器材料的用途本就不是固定的，甚至不同的人升炼同种法器所用的材料也有可能不同。” “为何会有不同？您不是说升炼的材料不能乱用吗？” “我是说过不能乱用，可我没说过不能改用。” “那又该怎么区分乱用和改用？” “轻易把蕴藏同种道则的材料混为一谈，而无视不同材料之间的区别，单纯用一种材料替换掉另一种，就是乱用； 注意到不同材料的特性，并且通过深思熟虑，确定真的可以这么改，并且在改动时也对其他材料的用法用量进行修改，甚至完全改用全新的材料，却能达到原有的目的，就是改动。 大多数天赋绝佳的人，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很快，即便有机会选择合适的法器，却对拥有的法器了解不够多，当然就要收集自己法器成功升炼所需材料的历史记载图谱，然后根据记载原封不动地进行升炼。 但有时一些较古老的材料可能已经灭绝，这些人又不敢擅自改动材料，便需要替代品。 替代品却也有不同弊端，而这天地间最完美的材料替代品，便非当初被你吞掉的万象水莫属了。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惊才绝艳之辈，修炼速度极快，同时对得到的法器体悟非凡，偶然灵感突发就能得到自己升炼所需材料的名称c属性c形状，甚至在哪里能够找到。这样的人通常被称为‘道子’，又称‘天运之子’。 可以说普通七阶登顶八阶混沌境的可能为万分之一，而天运之子成就八阶的可能则是十分之一！ 但上天带给他们无尽恩赐的同时，也剥夺了他们的其他一些东西。 凡天运之子喜爱的，必不得善终，从来没有意外。 所以他们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可能比你这厄运缠身的还要可怜哪！ 而除了天运之子，其实还有一种人，天生就对各种法器和材料有非凡的亲和力，他们凭借直觉的炼器天赋，得到所有修仙者的尊敬与爱戴，被称为炼器师。 炼器师一直是个神秘的职业，同时也不可否认，炼器师是最赚钱的行业。 几乎每个超级势力都拥有至少一位炼器师，而炼器师也需要巨额财富的支撑 与普通人不同的是，普通人需要对法器对应的道则有极深的理解，直到拥有能将残缺级法器晋升为大成级法器的道悟，才能升炼或者制造法器。一名普通炼器师却只需要了解深奥道则的皮毛，就可以将残缺法器升炼为半完美级。 至于炼器师中的巅峰强者——炼器宗师，更是恐怖，据说连对法器的道则种类都不需要了解，只要观察道则运行轨迹就可以了。 但这些也是建立在无数次的实验上。可以说，没钱，再强的天赋也成不了炼器泰斗。 这两种人，你这小子都望尘莫及！ 你才这点修为，万不可犯了焦躁之错！” “那若是拥有天运之子级别天赋的炼器泰斗呢？又该是怎样的怪物？” “可以说几乎没有八阶的炼器宗师。因为炼器师们拥有对法器的亲和力，但很少沉迷于修炼。所以炼器师与普通修士的境界划分方式不同，只以炼器能力划分，分为学徒c匠人c大师c宗师c泰斗等五个级别，并不太在意修炼上的等级。 不过有记载，曾有一位天运之子级别的炼器泰斗成为了混沌境强者，这便是亘古至今唯一的特例了。 其他的炼器师，最多不过是七阶太极境强者。哪怕是修炼资质接近天运之子的，也成就不了八阶。这可以说是所有非天运之子者的魔咒。无论是炼器师，还是像你这样的普通修士，谁都摆脱不了。” “被您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要是能遇到一位沉迷修炼，并且有望登临八阶的炼器师就好了！” “我看你还是指望着能再遇到个像泠远一样给你许多帮助的王子，或者某个天运之子靠谱些！” “我还是个孩子，只是想想又怎么了？ 遇到便要结交一场，遇不到也不强求，反正这天地间的机缘哪，可真说不准呢！ 不过要是真遇到了，哪怕他们什么都帮不了我，让我倒贴着帮他们也好！” “怎么？你以为人人都要你去帮？你这运气啊，自保都难！” “运气怎样无妨，未来怎样也无妨。 我就觉得，人这一生短暂得很，无论修到再高的境界，成就再惊天动地的事业，终究都是以死作为了结。与其浑浑噩噩，倒不如拼尽一切在这世间留下个痕迹，怎么也不要活得就像没活过！ 您带我走上这条路，却要由我自己决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走。 我追求无拘无束的自由，您说在这世上没有绝对实力就没有绝对自由，我懂，所以我努力修炼。 我不强求结果，但我也不想辜负过程。 我想登顶，得到真正的自由，但我也并非只有这样不可。 因为我想要选择结识很多有趣的人，或者鱼人，或者海兽。用不停遇见的方式走这一生。 人生苦短，幸而相遇有趣。 让一生被遇到有趣的人和事填满，然后结交很多朋友，想来和自由一样吸引人啊！” 器灵老者看着意气风发的沐寻，一时似是想起了某个平生最爱结交奇人异士的豪爽女子，被沐寻的一句话一惊，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老师！街上好像有个修为很高的海兽！”一直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的沐寻突然道。 器灵老者眉头紧皱，看着下方对面茶馆零星的几个鱼人修士纷纷神色大变，警惕起来，又转头看那用两条腿行走的蓝袍男子，缓缓道：“海兽内部刚刚平静，应该不会急于与鱼人接触，此人恐怕是个陆地上的人族！” “原来这就是陆人吗？倒是真的与海兽变的一模一样。”沐寻摸着下巴，神情好奇又试探。 “其实海兽一族的觉醒虽与人族修炼不一样，但对灵气的依赖是同样的。 陆地上的人族最早开创出语言c文字以及对灵气的吸收利用方法，所以海兽们觉醒后正是人族形象。 不过你也不可因为同是人族就放松警惕，毕竟有个词叫人心难测。 人的世界，可怕的很！”器灵老者紧紧盯着那位逐渐走近的人族道。 鱼人与人族通商，所以鱼人们并不对突然出现在海底的人族感到奇怪，他们都或多或少地见过真正的人族，或者贪玩的海兽假扮的“人族”，不像沐寻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在一阶百人境就可以凌驾凡尘c二阶磐石境就可以称霸一方c三阶涌泉境就可以开宗立派的修仙界，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涌泉境初期人族修士，足以引起所有鱼人的重视！ 只要他想，他甚至能灭了这里所有鱼人，整个蓝海镇无一敌手！ 事发突然，鱼人们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的某个举动惹怒了这位人族强者。在不知他因何来到海底前，只能暗中防备，静观其变。 其实器灵老者也说错了，可怕的不是人，也不是人心，是莫测。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