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世界里的道士》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一章 观棋烂柯 假日。 张自道一个人在旅行。 他来到元水流经的招摇山。招摇山属,三百多平方公里,主峰海拔九百余米,风景秀丽,别有异境! 行至半山路一处观景台。 “十块钱一瓶矿泉水,真黑……” 张自道心中腹诽,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笑呵呵的老板。 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一瓶商标都没见过的矿泉水。 张自道眼前一花。 “人呢?” 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张自道转身,连石阶山路也消失不见。 忽听背后传来两声鸟鸣,循声看去。 卖水的秃顶胖老板消失不见,原地突兀生出一棵歪脖老树,树枝上还立着两只黑白迥异的小鸟。 小鸟歪着脑袋在看他。 歪脖老树下有一四方石台。 石台上刻着横竖十九道。 乃是棋台。 有两人盘膝而坐,一童一叟,在弈棋。 白衣童子执白子,黑衣老者执黑子。 白衣童子拈子部落,他对张自道笑道,“下棋数日,却是口渴,可否借水一饮?” 黑衣老者扫了一眼张自道,抚须不语,他一招手,张自道手上那瓶水,却是不受控制,飞落到棋台上。 张自道胆量不小,却也从未经历过这般诡异之事,不免目瞪口呆,心中一时慌乱。 撞到鬼了? 胡乱思索时。 一白一黑两枚棋子浮起,飞向张自道。 “拿好,许看,不许多言。” 张自道闻言,身不由己一手攥住了一枚棋子。 棋子质地温润细腻,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不知是何物制成。 张自道迈步来到棋台一侧。 他心中疑惑甚多,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只是那一童一叟只顾下棋,也不言语,更不理会他。 张自道本身对围棋一道不甚了解,也无什么兴趣,自然看不懂白衣童子与黑衣老者所下围棋精妙之处。 不过身不由己带来的惶恐过后,只觉甚是无聊。 为了打发时间,张自道逐渐把目光放到了棋台之上。 看了不知多时。 棋台上黑白棋子在张自道眼中好似化作一黑一白两条蛟龙,在云海之中厮杀缠斗。 云雾缭绕,初时二蛟多为互相试探,你来我往,各自见招拆招。 时光荏苒。 张自道又觉化身为黑白两条蛟龙。 意念随着一黑一白二蛟,上天入地,斗法施术。 黑白二蛟漫长时间的缠斗中,张自道却是借此参悟了一线大道修行玄妙之法。 又不知多久过去。 一黑一白二蛟交手,却是一触即退。各自盘踞一方天地,两条蛟龙开始吞噬缭绕云海。 几息之后,云海被吞噬一干二净,天地一片清明。 无云海遮掩,二蛟再无藏身寰转余地。 二蛟之间爆发惨烈战斗。 鳞片脱落, 龙角断裂。 白色蛟龙砸向大地。 大地震动,尘土四散,出现一口深不见底幽黑大坑。 黑色蛟龙不给白色蛟龙任何喘息机会,从天而降,冲入大地上巨大的深坑中。 却见白色蛟龙衔住黑色蛟龙脖颈逆鳞之处,冲天而上。 “平局。” 黑衣老者落子,棋盒中已无一子。 白色蛟龙与黑色蛟龙同时消散在天地间。 黑衣老者盯着棋台,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黑衣老者挥手毁去棋台,再看时他的身影已是凭空消失不见。 白衣童子起身,对张自道轻声喝到,“醒来。” 白衣童子向空中迈步,仿佛登山,虚空踏出三步后,亦是消失不见。 待到张自道从幻境中走出,四周景色再次变换。 白衣童子与黑衣老者已是不见了踪影。 歪脖老树消失不见,原来的位置长出一株笔直合抱大树。 地面上残留着几块长满绿苔的石块,隐约还能看出原本是碎裂的棋台。 一阵山风吹来。 张自道感到一阵清凉。 他低头一看,身上衣物化作飞灰,随风消散。 摊开手掌。 手中的黑白两枚棋子消失不见。 张自道无从追究下棋一童一叟来历,暂不去理会。 他食指中指夹住一片随风飘落树叶,手腕抖动,落叶飞出。 笃! 落叶射中十步外的一株合抱大树,落叶没入树干,几近寸深。 张自道轻声自语,“这就是修道之人的恐怖之处吗?” 他自知还尚未推开大道半扇门,只不过借着观棋时,侥幸偷窥到一丝门后的巍峨风景,便已可以做到摘叶伤人。 习武之人中的一流好手,怕是也不过如此。 张自道一阵失神,他一向对神鬼之事敬而远之,持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却不料有朝一日会被他撞见如此古怪之事。 一阵清风吹来,把张自道思绪拉回到现实世界。 他身上衣物皆无,至于手机还有背包内的东西,也皆是随风消散一空。 好在周围环境似乎变成了深山老林,不见人迹,让张自道不至于觉得有什么尴尬。 张自道找了一些宽大树叶,用细藤串起来,暂时充当遮掩衣物。 他又在附近来回搜寻了几遍,又轻声喊了几声,没寻见那一童一叟的丝毫痕迹。捡起一块生满青苔,上面还能勉强看出纵横刻痕的石块,张自道神色晦暗难明。 他想起一则典故,观棋烂柯。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张自道放下石块,驻足片刻,隐约听到远处出传来溪流水声。 循声来到溪边,张自道立在溪边一块石头上,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 “唉!” 一声长叹。 样貌没有任何改变,短发,约莫二十的样子。 希望山下的世界也没发生变化吧,张自道不太肯定的自语。方才他在半山腰之上,攀爬到一株大树顶端,向远处眺望,只是青山连绵,入眼只有青葱一片的绿意。 蹲下身子,洗了一把脸,溪水清澈沁凉。 沿着山泉溪流来向山下走去,行出一二百丈的距离,看到溪流对岸似乎有一条荒凉多时的野径。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溪水不深,勉强没过膝盖处,张自道趟水过河。 或许沿着这条山野小径,能寻到人家,如此也能探明身在何处。 翻过山岭,月色下看到对面山上隐约有一处建筑,应有人家存在。 张自道加快步伐,不多时来到建筑前。 “竟是一处破败的道观。” 张自道抬头看着道观,道观很破,规模也不大,斑驳门墙外一块漆面斑驳的木匾,写着‘南山观’。 沿着破损台阶登上去,不大的院子杂草丛生,只有三四间屋子。其中一间是神堂,供奉着三清道祖。 “有人?” 张自道立在院门处,看到神堂内有昏黄灯火摇曳。 又有巨大虚影在墙壁上一闪而没。 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低吟,不过山间风声簌簌,那声音又压的极低,张自道听了片刻依旧没能听清究竟说了什么。 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月明星稀。 张自道缓缓吸了一口清凉山里空气,猫着腰保持着警惕摸了过去。 躲到门后暗中观察,张自道看清神堂内情景后,只觉荒唐。 神堂内,三清道祖神像之下,燃着一盏油灯,油灯旁,一只黄色皮毛生物,趴在地上,两条前爪按着一本书籍,在学人看书。 还不时摇头晃脑,似乎书籍内容深得其欢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章 祖师爷 上弦月斜挂在天边,清冷月光落下。 压得很低的声音从木门后的屋内断断续续传出,初听时似是人言人语,不过细听之下,这声音与人言尚有较大的出入。 “它在学人说话,妖怪?” 张自道心里生出巨大的荒谬感。眼前的黄皮生物若是妖怪,那自己是否还身处原来的世界。 伴随着远处传来的老鸹聒噪声,一阵山风吹来。 身前木门早已年久失修,木窗上的窗户纸早就被风雨侵蚀一空,冷冽的山风毫无阻拦的吹进屋内。 屋内,那样貌似狗非狗,又似狐非狐的古怪黄皮生物,只顾着一头钻进书中。早就忘了给油灯添油,本来灯光就已经开始暗了下来,此时经山风一吹,油灯豆大的火光跳落两下,便彻底熄灭。 屋内的读书声音戛然而止。 屋外的张自道躲在门后,正透过窗户上的空洞去看屋内的黄皮生物。 此刻油灯被风吹灭,那黄皮生物龇了龇牙,不满的扭头看向屋外。 正看到书中精彩处,却被一阵山风打断,当真是心生郁闷。 就看到窗户上探出一颗模糊的黑影,像极了人脑袋。 黄皮生物露出极具人性化的惊讶眼神。南山观断了香火快二十年了,又隐匿在深山中,民间更传闻南山观里闹鬼,期间极少有人会来,至于晚上出现在南山观内的人类,黄皮生物在南山观待了二十余年,还真的一次没见过。 黄皮生物两只前爪用力揉了揉眼,它再去看向那里。 那里还有什么人头黑影。 莫不是看书太多,导致眼花了? 黄皮生物暗自思忖,它向屋外走去。 屋外的张自道心中一凛,因不知屋内黄皮生物善恶,一时也不敢轻易发出声音,悄然向一侧的暗处退去。 ‘吱呀。’ 门轴摩擦的声音中,木门缓缓推开。 黄皮生物立在门前,后腿直立,一条前腿腋下还夹着刚才读过的书,在月光下四处打量。 不时鼻翼抽动一下。 似乎有人味?但是那味道极淡,黄皮生物闭上眼,仔细去嗅空中残留的味道,欲要把那胆敢私入南山观的人找出来。 忽然。 南山观的大敞的山门外飞来一物。 那物来势极快。 只听‘啪’的一声。 那物正中黄皮生物的面门。 却非是什么暗器法宝,只是一只有两三个破洞的旧鞋。 黄皮生物天生嗅觉发达,此时正运足功力想要嗅出陌生人是否真的存在。哪里料到会有这等无妄之灾从天而降。 一股直顶脑门的酸臭味,仿佛要侵入肌骨。 黄皮生物一时间五脏翻涌。 正要吐出来时。 一个胖道士从南山观外跑进来,速度不比刚才飞来的那只破鞋慢上多少。 道士三两步跃到黄皮生物身前,取回黄皮生物面门上的旧鞋后,大手一把捏住黄皮生物的嘴巴,口中却是念念有词,“无量天尊,弟子差点不孝。黄狗,你身后便是道祖塑像,怎可行呕吐这等散发酸臭之行为。” 黄皮生物一口气差点背过去,方才那股人味,正是道士身上散发出来的,因是自远处被风吹来,才在黄皮生物嗅觉中显得极淡。 “原来不是黄狗,狐狸?也不像。” 胖道士年纪不大,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有一撮很违和的小胡子。身为道士,却丝毫的仙风道骨没有。 胖道士一脸兴致的打量着不断翻白眼的黄皮生物,最后下了一句定论,语出惊人,“你是黄狗和狐狸结合产下的后代。” “啧啧,有意思,怪不得生的脑袋大,嘴巴小,腿细,还身子粗。” 损,太损了。 黄皮生物气的身子都在发抖,只想一巴掌掀翻眼前的胖道士,书上说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场景,也不外如是。 只可惜技不如人,它自开了灵智以来,大半时间用在了看书上,于修行一路进展缓慢。哪里是胖道士的对手。 胖道士穿好鞋子,目光移动,却是看向躲在暗处的张自道。 “无量天尊,朋友,我不是恶人,还请现身一见。” 张自道见被人发现,也不拿捏,从暗处杂草后走出来,做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抱拳,说道,“道长。” 胖道士见张自道身上也无衣物,只有枝叶遮挡,却皮肤细嫩,眉目清秀,不像普通人家的子弟。头发短平,又看的古怪。 胖道士刚要开口调侃张自道为何连衣物也丢了,又觉得张自道样貌极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还是见过无数次。 胖道士收起脸上的嬉笑,正色道,“贫道道号云一,俗家姓李,单名一个几字。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姓张,名自道。” “张自道?” 李道人声音一时提高了八度,瞪大眼睛像是见鬼一般牢牢盯着张自道,“你真的叫张自道?” 张自道一时愕然,不知李道人为何对于他的名字这般惊愕。 李道人不断地搓手,他身为一介游方道士,只是恰巧路过此地界,又恰巧心血来潮赶来南山观。却不料似乎撞上了一桩天大的因果。 李道人想到什么,转身走向正弯着腰在大口吞吐清新空气的黄皮生物。 “你去嗅一嗅他的味道。” 李道人不由分说抓住黄皮生物后颈皮毛提了起来,转身回到张自道身前,指着张自道说道。 黄皮生物无法,只得按照李道人所言,去嗅张自道身上气味。 约莫几息的时间过去,黄皮生物一脸迷茫的看向张自道,它没有闻到任何的人味。可张自道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分明就站在它的眼前。 “嗅出什么来了没?” 李道人问到,语气有些急促,哪里还有一分刚来南山观的那副无量天尊风淡云轻的样子。 黄皮生物又嗅了几下,才缓缓摇了摇头。 对于黄皮生物得出的结论,李道人非但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满,反而眼神中有着隐藏不住的兴奋,嘴里喃喃自语,“是了,是了。仙躯无垢,才没有任何味道。” 张自道不知李道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欲要开口询问。 只见李道人又在掐指算命。 然而李道人刚要去算张自道的命,原本星光灿烂的夜空,陡然乌云笼罩,且阵阵雷声响起来。 李道人额头上的汗水霎时间涌出,他急忙停下,抬头看向夜空,这是要遭天谴。 果然无法算出张自道的命运。 如此一来,祖师爷留下的箴言,真的应验了。他所在师门,八百年前有位天生道骨的祖师爷,本可白日飞升,却不知为何兵解转世。 画像上所描绘的祖师爷样貌与张自道一般无二,也是一头短发。 八百年来,李道人所在师门始终在寻找这位祖师爷的转世之身。 未曾料到会被自己撞上。 李道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整理衣襟,一脸恭敬的对张自道说道,“弟子云一,拜见祖师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章 灯与火 茫茫夜色下,不大且破败的南山观内,一条黄皮狗狐得了威胁,自三清道祖神像后翻找片刻,抱出一黑色小瓷罐,一步三犹豫,龇牙咧嘴一脸的肉痛。 俗名为李几的胖道士,毫不客气的一把抓过那小瓷罐。 瓷罐内所装之物非是什么灵丹宝物,只是寻常的菜籽油。是黄皮狗狐为了深夜看书,特意准备的,时日长了罐内菜籽油所剩不多,堪堪盖住罐底。 油灯上的小碟子被李道人倒满了菜籽油,李道人捻了捻有些蓬松的灯芯草。 一旁看着的张自道,本以为这李道人会施展出什么法术,让油灯就这么无火也能燃起来。 就看到李道人从胸前衣衫内摸出一对黑色的火刀和火石,对着油灯上灯芯草叮叮当当敲击起来。 “我真的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祖师爷。” 张自道叹了口气。 在李道人那里,张自道那显得有些寻常的样貌,以及一头短发,加上此刻外面电闪雷鸣,似乎被认定应验了师门传下来的箴言,言辞凿凿张自道就是祖师爷兵解后的转世之身。 “燃也。” 火刀与火石撞出的火星引燃了灯芯,李道人端着油灯面带喜色。 二人相对而视,散发着昏黄火光的油灯横亘在两人之间。 只是山野道观,身旁又有成精了的黄皮狗狐,加之李道人的胖脸在摇曳的火光下光线明暗不定,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 “您和祖师爷的样貌一般无二。” 李道人还是之前的一套说辞。 张自道嘴角一抽,得,‘您’字都用上了,他说道,“天下之大,面貌相近的人总归还是有的。” 李道人说道,“可这天下,除了和尚,几乎没人会是你这般短发。” 而张自道这边,他总不能告诉李道人,他所来之地,男的几乎都是短发。 张自道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反问道,“如果你错了呢?” “错?”李道人瞥了一眼外面夜空突然炸出的刺目闪电,那雷电仿佛给了李道人莫大的信心,他说道,“不会错。” 张自道苦笑,他也不知该说外面这雷雨来的是巧,还是不巧。 “你真的认为我是什么什么转世之人?” 见张自道语气似乎松动,李道人更为肯定的说,“是的。” “可我从未学过什么道法,也未曾读过道家典籍。” “无妨,可以从头学。” “外面下雨了,我未学过道法,怕染上风寒。” “啊?” 李道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张自道说这句话的用意。 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张自道说道,“你有多余的衣物没?” 李道人恍然,方才心思只顾着去想祖师爷,倒是没注意张自道处境。此刻反应过来,李道人有些自责,可他赤手空空,李道人心里一横,道,“祖师爷,你若是不嫌弃,我这一身衣服你就暂且穿去。” 说着大有宽衣解袖的架势。 张自道连忙拦住李道人,叹道,“罢了,还是生一堆火吧。”他瞧见李道人有火刀火石,只要找来木柴,也不必在山里夜间寒气侵袭下苦熬。 李道人扫视了屋内一圈,倒是有些木桌木椅。又望向三清道祖神像,心中暗道,“无量天尊,弟子不孝。” 撇去心中试图拿供桌当柴火烧的心思,李道人说道,“祖师爷稍等片刻。” 说罢,把油灯放置到一旁,一头扎进了雨幕内。 张自道瞧着李道人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一时无语。 李道人暂且离开南山观去寻木柴,而一直趴在不远处的黄皮狗狐起身消失了片刻,后叼着一套衣物从屋内一角暗处走出来。 张自道看着黄皮狗狐,那李道人没有打杀它,想来这只黄皮狗狐应该不算恶类。而且张自道也未感受到黄皮狗狐对他生出什么恶意。 他也不是什么矫情之人,拿起那套旧道袍,想了想,还是抱拳说道,“多谢……”言至于此,张自道却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黄皮狗狐。 停顿了一下,道,“多谢赠衣取暖。” 黄皮狗狐未料到张自道会道谢,也学着张自道的样子,双爪抱拳挥了挥。又看到油灯旁的瓷罐,一时心痛,匆匆离去。 张自道穿上旧道袍,有些意外,大小正好合身。 回身看到黄皮狗狐,抱着一本书,趴在油灯旁,竟又开始读起书来。 这家伙想来怕李道人,只有趁着李道人出去才敢凑到油灯前看书。张自道心中暗道,见黄皮狗狐聚精会神,也不开口打扰,缓步走到一旁,去看黄皮狗狐究竟在看何书竟会如此痴迷。 却瞧书页一行写道:学得来‘一天星斗焕文章’,不枉了‘十年窗下无人问’。 黄皮狗狐沉浸其中,读到忘情处又开始咿呀学起人语。只是这一句,便来回读了数遍! 翻页声响,又瞧书中写道:俺那里有落红满地胭脂冷,休辜负了良辰美景。 奈何黄皮狗狐开了灵智,却不曾为人,顶多只是读写书中情爱之事,很快便又翻页去看下一章。 张自道随着黄皮狗狐看了片刻,发现黄皮狗狐所握书籍并非完整,整本书缺页涂改严重。他很快失去了兴致,收敛心神坐到一旁,沉思接下来要何去何从。 灯花落了又落。 外面的雨却不见小。 一道胖身影冲进南山观,还抱着一捆湿漉漉的木柴,正是方才外出寻柴的李道人。 “祖师爷,木柴来了。” 人未至,话先到。 李道人走进屋内,就瞧见一身道袍打扮的张自道,还瞅到了油灯旁仍沉浸在书中的黄皮狗狐。 转念一想,李道人就明白过来,道袍是这黄皮狗狐的收藏之物,黄皮狗狐故意等他外出冒雨寻找木柴后才拿出来。 不过李道人心性豁达,上前一脚踢飞黄皮狗狐,骂道,“还是个记仇的家伙。” 李道人转头对张自道说道,“弟子这就生火。” 张自道瞧着一身湿漉漉的李道人,心中生出一丝愧疚,只是他从未用过火刀火石,说道,“辛苦了。” 去看那不断咧嘴却并未受伤的黄皮狗狐,张自道摇了摇头,说道,“就让它凑过来,毕竟它与我有赠衣之恩。” 李道人一脸笑意,“谨遵祖师爷教诲。” 转头对那黄皮狗狐黑着脸说道,“还不滚过来。” 湿木柴难点燃,烟又大。李道人一边生火,一边试图烤干其余木柴。 折腾了一刻钟后,火堆终于算是真正的生了起来。 李道人烤着淋湿的道袍,问张自道,“祖师爷,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张自道连这方世界都不太了解,哪里知道要去何处,摆了摆手,问道,“你要去哪里?” 李道人抖了抖半干的道袍,说道,“去柯县,除妖。”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章 烧饼 柯县。 城内近万户人家,依照数年前的光景,柯城也算得上方圆百里内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只可惜,如今世道不太平,加之年景又差,去年大旱,田里庄稼收成可怜。 城外便新添了一处乱坟岗。 城内,一条黄泥夯实的街巷,行人不见几个。 眼瞧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售卖烧饼的刘田心里越发焦急。 年景不好,大家手里多余的铜板都不多。往常时候,甭管打多少的烧饼,都能很快卖出去,且是人家上门来购买烧饼。 而今每天打的烧饼越来越少不说,还越来越难卖出去,若不是前些年攒下了的家底还在。刘田早就考虑转个行当。 “也就是今年风调雨顺,有了盼头,可粮食的价格也不见有降下来的趋势。” 刘田嘀咕一声,粮食价格不降下来,他的烧饼成本就高。可一个烧饼的价格还是原来的那个价格! 每天挣来的钱,也就够勉强度日。 扁担两头是盛放烧饼的箩筐,还有大半箩筐,几十个烧饼没卖出去。 此时已经差不多过了晚饭点,刘田心里戚戚然,也准备收拾回去。烧饼,只能等明天再拿出来卖。 至于隔夜的烧饼味道如何,刘田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下次还得再少打一些烧饼。” 刘田瞧着街巷,除了自己外空无一人。 连两旁的商铺也早早关门休息。 刚走出这条巷子,转角碰到一人。 因为走得急,差点撞上。 刘田忙扶好扁担箩筐,刚松一口气,就听那人问道。 “有吃的吗?” 夜色下,刘田看不太清那人样貌。不过他不在意,柯县不小,总有他不认识的人。而且听这人口音,是当地人无疑。 “一文钱两个烧饼。” 刘田说道。 “一文钱,这么贵啊。” 那人叹道。 刘田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也不打听一下如今的粮食价格。两个烧饼一文钱,已经是没什么利可图了。 “好吧,我买你的烧饼。” 那人说道。 刘田放下扁担,问道,“客人要几个烧饼?” 那人说道,“几个?我好饿,也不知道要几个。” 刘田摇了摇头,从箩筐里拿出两个烧饼递给身前的人。至于眼前的人吃了烧饼会不会付钱,刘田还真的一时没往这里想。 那人有些干瘦的手拿起烧饼,开始狼吞虎咽。 “咳。” “咳。” 伴随着吃烧饼时被噎到的咳声,那人很快吃下两个烧饼。 然后,伸出手,“还是好饿。” 刘田从箩筐又拿出两个烧饼。 片刻后。 “还是饿。” 刘田要弯腰去拿箩筐里的烧饼,他干脆蹲下身来,靠在墙边歇一歇腿。等那人说一句,便从箩筐里拿出烧饼递过去。 只听那人含糊不清说道,“这样吃太慢了,好饿。” 刘田不断的从箩筐里拿出烧饼,那人就不断的吃下去。 那人手又伸过来。 刘田下意识的要从箩筐里继续拿烧饼,一摸,里面的几十个烧饼竟然被眼前之人给吃完了。 还没吃饱? 刘田想到,抬头去看那人。 说来也巧,原本还有能看见星空的夜幕,霎时间乌云滚滚,闪电划过,刺的周遭一时间明亮如昼。 刘田大叫一声。 只见那人一手抓着脑袋上的头发,就这么将脑袋提在半空中,脖颈断裂处,还能看见烧饼盖在上面。 那人怕烧饼滑出来,便拿手按住烧饼,往下按去。 嘴里仍是念叨着,“好饿。” …… “除妖?” 张自道闻言心思一动,问道,“什么妖?” 他不由看了眼一旁的黄皮狗狐。黄皮狗狐趴在火堆旁,火焰散发的温度让它觉得很舒适,一时泛起困来,抱着书在不停地打瞌睡。 李几道士指了指黄皮狗狐,说道,“它也就是一只知晓了人言的黄皮狗狐。而那只妖,是要吃人的。” 说了相当于没说。 未等张自道再问。 李几道士干脆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妖究竟是何物。前段时日,弟子途经一集市,吃饭时听过路商人言谈,说柯县正在闹妖,死了人。弟子本就是一游方道人,手头正无事可做,于是星夜赶往柯县。” “只是中途迷了路,又一时没寻到人家问路。在山野间胡乱赶路,才赶来南山观,因此撞见了祖师爷。” 听了这番话,张自道不由多看了李几道士几眼。若李几道士说的是真的,倒不失为一个急公好义之人。 只是这左一句祖师爷,右一句祖师爷…… 张自道说道,“你以后称我张自道,祖师爷三个字不可说,我听得别扭。” 李几道士断然拒绝,“弟子不敢。” 张自道只得摆出一张冷脸,道,“这是我给你立下的规矩。还有,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弟子二字。” 听张自道这般说,李几道士满脸的纠结,五官快挤到了一起,半晌后咬牙说道,“张……张道长。” 在任凭张自道如何劝说,李几道士仍是不敢直呼张自道姓名。 张自道心中苦笑不得,他怎就稀里糊涂成了一个道人。 又闲谈几句,只是李几道士对张自道态度始终像是对待祖师一般。二人对话,几乎是张自道一问,李几道士一答。 挺无趣的。 翌日清晨。 尚在睡觉的张自道耳边传来一阵对话。 李几道士走在前,黄皮狗狐走在后。 李几道士指着屋内的边边角角,说道,“你倒是有心,也算把堂内打理的干净。且你身上气息纯净,不曾沾染血气冤魂。贫道就不对你讲什么斩妖除魔。” “只是你身为一只开了灵智的狗狐,不学修行,反倒沉溺俗世杂书之中,可惜了一身灵气。” 黄皮狗狐只是咧了下嘴,也不反驳什么。 李几道士看着眼前一角摆放整齐的一摞摞书籍,摇了摇头,妖各有志,他与这只黄皮狗狐不过一面之缘,自然也不会去说什么。 “李道长,你醒的倒是早。” 李几道士转身,看到笑呵呵的张自道,‘祖师爷’三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又想起昨夜所谈,忙改口道,“张道长,也早。” 外面雨已经停了,屋檐却还不断滴下水珠。 一夜山雨,空气格外的清新。 南山观外,张自道对黄皮狗狐笑了笑,说道,“此次别过,有缘再见。” 黄皮狗狐拱了拱前爪,算是回应了张自道话。 李几道士很直接,说道,“黄皮狗狐,若有朝一日被我听闻你下山害人,贫道定会再回南山观,除妖!” ‘除妖’二字念的极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章 一枚铜钱 空山新雨后,草木青翠,露珠晶莹。 偶有清爽山风吹来。 只是苦了下山的行人。 出了南山观,旧时的山径小路虽说还依稀可见,可地面也重新长出了青草,路径两旁树木的枝叶也纷纷探了过来,甚至彼此纠缠到一起。 张自道行走在其间,身上浆洗得有些泛白旧道袍,也被横生枝叶上的露珠打的半湿。 可李几道士除妖心切,见天亮雨停,遂不想在南山观再逗留,只想下山早些找到柯县。 张自道一来不想拂了李几道士除魔卫道的急切心情,二来他也想见识一番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就与李几道士一同下山。 从李几道士口中得治,此地属晋国,南河郡。 柯县隶属于南河郡,至于柯县究竟在何方,李几道士迷了路,本来不知。 好在旧居南山观内的黄皮狗狐知晓人言,听出二人要前往柯县。黄皮狗狐知晓柯县方位,二人在离开南山观前,受了黄皮狗狐指路。柯县距离南山观倒是不远,下山后,沿着官道一路向南走十五里,便到了。 “张道长,等除去柯县的妖邪,你与我就回师门。” 李几道士在前方开路,心里盘算着等回了师门,把张自道拉出来一亮,师父、师叔以及一众师兄弟得各个惊掉下巴。到时候自己摆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李几道士分明已经认定了张自道是道门中人。 张自道只是说道,“还是先赶往柯县,打听究竟是否有妖,又是何妖作乱才是当务之急。”他心里盘算着,解决完柯县之内的事情后,对于这个世界也有了一些了解,得想个法子摆脱李几道士。 非是他不知好歹,只是张自道自知根脚。‘祖师爷’这顶天大的帽子,他不想带,也不能带。 至于摆脱了李几道士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张自道思量一下便不去纠结。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天下之大,他怎么也能谋得一条生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 山林里钻出来两个道人。 二人朝向清晨太阳,前面一条生出些杂草的官道。 沿着官道向南走去,行出十多里,才看到人烟。 “张道长,你走的却是快。” 李几道士喘了口气,有些诧异,他自幼修道,虽说走的是符篆道法一路,可也会一手精妙剑术,也懂得些武术路子。他游方天下,世道不平,碰到的可不只是妖魔鬼怪,山寇劫匪也曾遇到。李几道士自忖,除去符篆道法不提,他一剑在手,也不弱于那些所谓名声在外的绿林好汉。 可是如此极速赶路十几里,他也会觉得疲累,要喘上几口气。 而张自道依旧气息平稳,神色如常。 张自道放缓脚步,有些疑惑,“我只是在跟着你走,怎么到头来你只说我走的快。” 李几道士说道,“我只是想早点赶到柯县,不觉就就加快了脚步。未曾想张道长始终跟得上,后又心存比较,一路不曾放缓脚步。” “张道长既然还未曾学过道法,那可学过武术?” 张自道摇头说道,“不曾学过武术。” 李几道士感叹,“张道长果真是天赋异禀。” 就差说一句,不愧是祖师爷兵解后的转世之身。 张自道脑海中闪过下棋的一童一叟一身影,他沉默一下,问道,“你可曾听闻过有一老一少下棋。” 李几道士一愣,显然没料到张自道会问这种问题,他说道,“张道长是对围棋一道感兴趣?只可惜我不懂围棋,不过我的一位师叔沉迷棋道终日不可自拔。” 明显李几道士不知道,张自道也没什么失望。 导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那一童一叟非是什么凡夫俗子,只怕是仙人了,李几道士不知道是正常。 “我就是随口一问。” 张自道随口带过,不愿在这事上多谈。 大雨缘故,官道泥泞,故而行人不多。 临近柯县,已经能远远瞧见前方又一座小城。 一辆牛车走在官道上,车夫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他在不停地拿着牛鞭催赶牛车前进。 牛车后,拉着稍许值点钱的细软包裹。还坐着一个不断偷偷抹泪的妇人,以及约莫七八岁一男童一女童。 至于牛车行进的方向。 似是在逃离柯县 “娘亲,我们回村里,你为啥会哭嘞?”男孩儿一脸懵懂的望着妇人,他还想着回村了,去找二牛玩。二牛比他大两岁,能爬树掏鸟,也能下河逮鱼,男孩儿喜欢跟二牛玩。 妇人抱紧男孩儿女孩儿,也不回答,只是眼泪珠子掉个不停。 自家男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城里打拼了多年才攒下的家业说不要便不要了,也没个解释,只说是回家种田也好过再呆在柯县。 刘田正在拼命赶着老牛往前行进。 不料却被两个道士拦住了去路。 而其中一人打扮好生古怪,一头只比和尚多生一寸的短发,却穿着道士的衣服。 “你为何一大清早就携家带口,驱赶牛车离开柯县?” 见那一身补丁的胖道士开口询问,刘田只是支吾说道,“这……” 就又听那胖道士说道:“你近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见赶车的汉子脸色变化,胖道士自语一声,是了。 李几道士开口说道,“贫道‘云一,乃倚天观一游方道士,听闻柯县近来不太平,故而赶来柯县驱邪破妄。” 刘田下了牛车,说道,“道长能救我?” 李几道士说道,“能救。” 言罢。 只听啪的一声。 刘田不顾满是泥水的路面,以及妻儿的惊惧,突然跪下磕了一个头,“求道长救我。” 李几道士赶紧将刘田扶起来,看了一眼牛车上的妇人以及两个怯生生看着他的孩童,李几道士说道,“嗯。” “多谢道长。” 刘田去拉牛绳,打算折回柯县。 却被李几道士拦下,问道,“你原本打算去哪?” “回老家。” “老家距离柯县远吗?” “不远,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李几道士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先安顿好妻儿,我和张道长在城内旅店等你。” 刘田也不想妻儿卷入其中,便应了下来,“也好。”只是见胖道士这般做法,心里不由对胖道士究竟能否救他,生出些不信任来。 也不管身后妇人如何询问,刘田也不解释,拜别道士后上了牛车,向老家赶去。 等刘田赶着牛车离去。 李几道士一脸的担忧。 张自道见他这样,哪有方才与刘田交谈时的从容,于是问道,“不好解决?” 李几道士从袖子内掏出一张黄纸,其上朱砂画符。李几道士拿着一枚生了铜锈的铜钱放到上面,只见这张黄纸符篆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这枚铜钱是我趁着那人下跪时,从他头顶上拿下来的。这张镇鬼符可制住寻常鬼物,现在却镇不住一枚沾染了鬼气的铜钱。” “张道长,要不我给你指前往倚天观的路,你就别去柯县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六章 嫁衣 李几道士一字一句地先说了倚天观地址。 说罢,李几道士转念一想,倚天观非坐落在晋国境内,而是远在晋国西北的梁国境内,据此地何止千里。 当今天下世道艰辛,诡变之物百出。张道长虽说来历特殊,但也未曾学得一招半式保命之法。此去倚天观山高路远,两国接壤之地又多兵祸之灾,张自道一人独行恐难走到倚天观。 李几道士这一派以济世度人为宗旨,降妖除魔为根本。 柯县有妖,又不能装作未见。 只是那鬼物实力莫测,李几道士没什么把握能镇压。若是再带上尚未修道的张自道,岂不是更加束手束脚。 更让李几道士担忧的是,一旦与那鬼物兵戈相见。祖师爷兵解后的转世之身,又极为重要,算得上是他这一派的根基底蕴。张自道万一被波及,那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李几道士一时心烦意乱,不知作何是好。 李几道士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符箓,不同于刚才被铜钱引燃的符箓。这张符箓边缘有金线勾勒的纹路,其上的朱砂画符也更为繁复晦涩。 是他下山时,师父给他的保命之物。 “此符箓你收好。” 顿了顿,李几道士说道,“张道长,待会去城里购置了吃食,你不若先去南山观再住上一日。若是明日中午前我未出现在南山观,你也不必再来柯县寻我,就去倚天观。” 张自道却没去接那符箓,只是眯着眼看着李几道士。 李几道士此时神色决然。 这哪里是在分别,分明是诀别。 张自道一语中的,说道,“你打不过那鬼?” 李几道士在张自道面前不敢妄语,他说道,“不是打不过,只是那只鬼凶的很,不好对付。” 说到这里,李几道士言语有些犹豫。 他总不能说,张自道这位‘祖师爷’,现在扯了他的后腿。 张自道知晓李几道士的心思,也不戳穿,只是说道,“符箓,你收好。至于我的安危,你放心,只要你有打不过那只鬼的趋势,我一定跑得越远越好。” “我也不劝你说一走了之,不去理会这类话。若是除鬼不成,至多明年的今天,我多买些黄纸和酒。” 李几道士苦笑道,“张道长,一言为定。” 张自道点了下头,突然说道,“你既然认同我是倚天观的同门道人,何不趁着除鬼前的光景,把你所会的道法传授我一二。毕竟要去倚天观,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日。” 李几道士脸上的肉一颤,说道,“祖师爷,你就认定了我打不过那鬼。” 张自道说道,“主要你刚才要我收下符箓时说的话以及慷慨就义般的表情,挺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思。” 李几道士不知道风萧萧兮易水寒是什么意思,但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吉利的话。 李几道士不想在张自道面前失了面子,反驳道,“我说那些是未雨绸缪,不表示我就打不过那只鬼。” 见张自道只是看着他。 李几道士说道,“好吧,本来我想着等回了倚天观,让师父给张道长讲解道法。当下情况特殊,我也就自作主张一回,把所学的一二道法,说给张道长。” 张自道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个李几道士虽说口口声声称他是‘祖师爷’,言行也恭敬有加。如今看来,李几道士对眼前的‘祖师爷’,心底还是存有一分怀疑的。 李几道士说让师父给张自道讲解道法,多半是为了让师门再次验证他的身份。 转念一想,转世之说毕竟荒诞,张自道本身就不大信。何况他原非这个世界的人…… 这些想法暂且不提,张自道只是说道,“如此有劳李道长了。” 二人向柯县走去。 “那枚铜钱可否让我瞧一瞧。” “上面鬼气已被符箓化去大半,如何不可。” 张自道把弄着方孔圆钱,表面生有一层绿铜锈。还有两个很难辨认出的小字,‘太和。’ 张自道问道,“如今在晋国内,是太和年间?” 李几道士解释道,“张道长看的仔细,这枚铜钱的确是太和年间所铸成的。只是‘太和’这个年号,非是晋国的年号,而是百年前在这方土地上亡了国的景国一段时期的年号。仔细算的话,距今差不多快两百年了。” 近乎两百年时间的铜钱,那岂不是说那个鬼也存在了两百年? 难怪李几道士会觉得难以镇压那鬼。 张自道说道,“你觉得那鬼?” 李几道士苦笑一下,说道,“怕是个活了百年的老鬼。” 老鬼? 张自道拇指摩挲铜钱一面,他说道,“这枚铜钱,暂且放我这里。” 柯县城内。 张自道同李几道士走进一家旅舍。 说是旅舍,不过分为两部分,前堂是酒饭铺,是家老字号,门前牌匾上写着‘百味楼’三个字,开了多年,烹调甚是得法,往常时日在楼内饮酒吃菜的客人甚多。 穿过前堂,后面的堂屋才是供客人住宿的旅舍。 今日二个道士走进百味楼,只见三俩零星的客人在吃饭。 一酒保迎了上来,说道,“两位道爷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劳烦再做些饭菜送到房内。” 吃饱喝足后,李几道士说道,“我已经把修行道籍《黄庭经》给你说了,又说了一门‘斩妖’,一门‘摄鬼’,你无事时便可尝试修行。我现在去城内打听一下消息,看城内除了铜钱老鬼,还有无其它的妖邪。” 李几道士出去打探消息。 张自道则坐在房间里,神色变幻不定,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铜钱。 这枚两百年前,生了铜锈的铜钱,像是一个触发装置,张自道拿起它后,某件东西被打开。 自观一童一叟下棋之后,张自道莫名来到此方世界。 本打算游方天下,也好探寻那一童一叟的踪迹。 可是天下之大,那一童一叟又非是凡人。张自道对于能否寻到那二人,不抱任何期望。 如今,寻那一童一叟的线索有了。 张自道手中凭空多出一本线装古书来,封皮前白后黑。 将书页翻开,第一页上写着两行小字。 “张自道,观棋一百零八手,得棋子二枚。” “天之道,有得必有失。” 翻开第二页,却画着一个大红嫁衣,缕金鸾凤霞帔,红盖头半掀开,露出一顶向住鎏金镶珠的凤冠。 无人穿着。 嫁衣之下,散落一些铜钱。 正是‘太和’铜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七章 道心 第二书页之上,画上的大红嫁衣,描绘的极为细致,线条勾勒仿若天成,那缕金的鸾凤似要从书中飞将出来。 只是除了绘有无人穿着的大红嫁衣。 第二书页上并无任何文字注解。 书中第一页所述,天之道,有得必有失。 张自道思绪纷乱,观棋是得,那失又该何解释? “让自己替天行道,除去书页上所画的大红嫁衣?” 可嫁衣怎会害人?莫不是嫁衣成鬼了? 有些突兀的一页画像,画中红嫁衣却牵扯到‘太和’铜钱。李几道士口中所说的‘老鬼’,是否就是画像上的红嫁衣? 张自道长叹一口气,这本自行出现的黑白封皮的书本究竟是何用意,他也只是有一二猜测,尚不得其解。 心念一动,黑白封皮的书本自手上消失。 此书来历古怪,又有散于虚无中的能力,随着张自道的心念或隐或现。 暂且弄不清此书何解。 张自道也非是一个遇事则举棋不定的人。 若是所猜无误,一旦卷入‘太和’铜钱事件之内,须要有一定的自保手段。 “只是时间仓促,也不知一时半日之间的修行,能有多少用处。” 张自道盘膝坐到床上,心中默念《黄庭经》。 李几道士给他所说的《黄庭经》,又称是《黄庭外景玉经》,全文九十八句,六百八十六字。 象龟引气至灵根,呼吸庐间入丹田…… 按照《黄庭经》所述吐纳行气的方法进行修行。 有过观棋化身蛟龙漫长岁月的经历,张自道本就窥得一线大道玄妙。 如今第一次修行,非但毫无桎梏,反而是轻车就熟。 几个呼吸间便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修行状态,用李几道士的话讲,是许多道士都羡慕不来的‘天人合一’。 张自道能清楚的察觉到四周天地间充盈着一股气,在他一呼一吸之间,一丝丝凉气从全身各个位置钻进,进入他体内四肢百骸中。 他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反而身心舒畅。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进入张自道四肢百骸的气,自经脉内凝结出一缕真气,这缕真气极细,不足发丝十分之一,长不过一毫。 这缕真气游走在经脉内,自运周天,一路畅通无阻,后至脐下三寸丹田处,在丹田内上下翻飞。 又不断有一缕缕真气自经脉游至丹田。 张自道在修行一路上踏出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即开窍纳气,从天地间汲取真气。 “却是没想到到能如此顺利修行。” 张自道睁开眼,一个时辰的修行,他一共汲取了十九道真气。因无人比较,也不知这般修行是快是慢。 起身下床,张自道舒展身体,只觉神清气爽,身体轻盈许多。 吱呀! 屋门被推开,去城内打探消息的李几道士归来。 张自道问道,“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李几道士正欲说听闻的事情,又隐隐瞧着张自道与自己出门前有些不同。李几道士瞪大眼睛,问道,“张道长,你修炼出法力了?” 真气,即是法力。 此事并无什么可以隐瞒,张自道说道,“是修炼出少许的法力了。” 见张自道说的自然,李几道士一时不知说何是好。 普通人学道,非得耗费数年成就道心,才敢小心翼翼自天地间提炼法力,这一过程又不知耗费多少时日。 天地间不只有真气存在,反而充斥着无数芜杂的气机。 急功近利,胡乱汲取,非但于修行无益,反而容易招致心魔丛生。更甚者,汲取的气与自身修行之法左右冲突,轻则经脉受损,重则丹田气海彻底干涸。 李几道士心生自责,他只当张自道为‘祖师爷’。之前告知《黄庭经》时,下意识忘了这些事情,因此并未对张自道说明修行过程中的一些利害关系。 此时反应过来,几乎要冷汗直流。 连忙问道,“张道长,你可曾感到不适?” 张自道不知李几道士为何见他修行出法力,反而一脸的忧色,说道,“没有不适,你为何这般问?” 李几道士把修行利害告知张自道,又感叹道,“我的一位师叔,年轻时游历天下,斩妖除魔,救人无数。六十一岁时,误入邪煞之地,招致邪煞之气入体,心魔横生。师叔苦苦支撑,也没能敌过心魔。师叔不想入魔贻害世人,遂自毁经脉丹田以绝心魔。虽说心魔因此除去,可几十年修来的道法也随着付之一炬!” 修道难,难于上青天。 大道惟艰,外有鬼怪妖魔择人而噬,内有心魔虎视眈眈。 念头至此,李几道士只觉心中凄然,他怕是连那位自绝经脉的师叔下场都不如,柯县内鬼物凶恶,他恐要葬身柯县。 不如就此离去,只当未曾看到柯县正在发生的灾祸。 李几道士思绪混乱,连带着体内的法力也轻轻颤动起来。 张自道见李几道士说了那位师叔,便陷入一种诡异状态,神色变幻,时而坚定,时而惊惧,时而决然…… “李道长?” 张自道见状不妙,连忙用手晃了晃李几道士的肩头,试图把李几道士唤醒。 李几道士犹深陷魔障中不可自拔,幸得张自道一拍肩头,李几道士神色才逐渐恢复清明。 “呼!” 李几道士冷汗淋漓,脸色苍白。 半晌后,李几道士急促气息归于平稳,他冲张自道郑重行了一个礼,倒不是因为张自道的‘祖师爷’身份,只是因张自道在危急时刻拉了他一把。 李几道士方知心魔厉害,他尚不过对柯县中的‘老鬼’心有惧意。一时不查,就令得心魔出现,差点误入歧途。 “亏我一向自诩道心坚固,不惧心魔。哪知心魔来临时,竟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师父所说不错,即便是道心无垢,也需时时拂拭。正所谓你不惹尘埃,尘埃自去惹你!” 李几道士心中暗道,他知道之所以导致方才心魔生出。多是因为他一时寻得‘祖师爷’,心中不免喜功,想着一旦带祖师爷回山门,自己则是师门的大功臣。不觉间已有畏首畏尾之意,而在察觉出柯县鬼怪实力强大难敌后,更是进退难定。 如此便有违他行冠礼时立下的济世度人,斩妖除魔的道言。 “柯县老鬼实力虽强,自己也非没有抵挡之力。且斗上一斗!” 李几道士压在心头的思绪豁然开朗,他凝滞多时的修为,有了隐隐松动的迹象。 张自道见李几道士又陷入凝思中,只得再次出口,“李道长?” 李几道士回过神来,当下对张自道说了方才的凶险经历。 张自道听罢,心有感慨,说道,“那柯县的‘太和’铜钱老鬼?” 李几道士说道,“为祸一方,自然是除去。” “不过当下还有一事,城东王家传言闹鬼,张道长,可敢一同前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八章 太和 妖是见过了,南山观的黄皮狗狐。 这鬼嘛,张自道也想瞧一瞧,是否如大多传言一般狰狞可怖,亦或者是化作女子妩媚倾城。 张自道说道,“有何不敢。” 二人出了百味楼,沿着街巷向城东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到王家所在的那条街巷。 这条街巷较为偏僻,两侧瓦舍混着黄泥墙,显然不是富贵人家居住的地方。 又生着几株老槐树,枝叶繁茂。 名为槐荫巷。 “宋家娘子,你背着包裹,这是要去哪里?” “还不是王家给闹的,人明明都已经下葬了,隔天又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家里。官府也不敢管,只说人活着不犯事,便不归他们管,只苦了我们这些周遭的人。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住段时间,我劝你也先去亲戚家避一避。” 巷口,住在槐荫巷的两个妇人撞了面,交谈没几句,其中一挎着包裹的妇人,拉着年幼的孩子匆匆离去。 走进槐荫巷,不少人家大门紧闭,都是逃到亲戚家去了。 至于依旧还住在槐荫巷的人家,并非是胆大无惧,只是实在没亲戚家能去。 由此看来,那王家闹鬼多半不假。 来到王家大门前。 大门紧闭,只听院内不断传出‘咔咔’的斧头劈砍东西的声音。 张自道上前推门,没料到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应声被推了开来。 有些简陋的院子,被打理的很是干净。 劈好的木柴整齐的码放在墙边,且木柴不少,寻常人家起码能用上两三月。 一个穿着粗布汗衫的年轻男子,坐在一木桩上,仍正在埋头劈柴。 年轻男子身侧,一位年轻妇人面色复杂的看着男子,脸上满是疲惫。忽听屋内有婴儿啼哭声,年轻男子抬头,目光呆滞的望着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折身回屋。 婴儿哭声渐小。 年轻男子又开始劈起柴来。 年轻男子是鬼? 张自道心中泛起嘀咕。 年轻男子显露出来的肤色灰白,见不到血色。 李几道士脸上也闪过一丝异色,他解释说道,“他这是死后执怨太深导致阴魂不散,又贪恋人间不肯离去,阴魂重新扑入体内。只是身体皮囊早已损坏,再承载不得魂魄。却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张自道也有一丝诧异之色,说道,“竟是如此。” 年轻男子恍若没看见二人。 那去屋内的年轻妇人,哄睡了婴儿后,走出屋门就看到两个道士立在院子中。 女子心中苦涩,“道长。” 年轻男子身前是一书生,只可惜书读了多年连个秀才都未考上,平日里只是帮人写一写书信等赚取几枚铜钱。家里的杂物,只靠着年轻妇人。 半月前一场大病,书生不久一命呜呼。只是不知为何,下葬后第三日,本已经死去的书生又出现在家里。 烧水劈柴,平整院落,修补房屋,无一不做。 “你想如何处置?” 李几道士望向年轻妇人。道士游方天下,碰见不少鬼物,大多是害人之辈,被一一诛灭了。 只是如今的情况,有些特殊。 李几道士不免有些为难。 见年轻妇人不答,只是神色近乎哀求的看着他。 李几道士叹了一声,有了主意。走到年轻男子身边。 张自道望了眼李几道士,不知道这道士在打什么主意。 只见李几道士一手持符箓,口中却是高声念诵: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 正在劈柴的年轻男子有了反应,呆滞的神色生出些狰狞来,起身扑向道士。李几道士早有预料,一拍符箓,制住了年轻男子。 只消片刻,却见一虚幻影子从年轻男子身体中剥离出来。 却是书生打扮。 年轻男子鬼魂痴望了年轻妇人一眼,对李几道士跪下磕起头来。 正所谓人鬼殊途,鬼魂念及亲人不肯离去,却不知森森鬼气只会蚀人阳气,久而久之,生人必受其害。 年轻男子鬼魂情况特殊,成鬼后又附着到身躯上,灵智丧失诸多,只凭一腔执念行事。时间一久,执念消失或加重,年轻男子多半会成为灵智皆失,只知嗜血的僵尸。 李几道士本可轻易诛灭他,却只是选择了超度。 念诵完毕,年轻男子鬼魂转世入了地府。 推辞了年轻妇人的答谢之物。 两个道士却是瞧见一物。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尸体,紧握的手掌摊开,露出一枚生了锈迹的铜钱来。 张自道捡起铜钱,也是‘太和’铜钱。 不过二人此时也不好说此事,告别了年轻妇人便走出门去。 至于年轻男子如何再次安葬,就不是两个道士要操心的事情。 出了门,李几道士再也忍不住,一脸疑惑,还有担忧,说道,“怎么回事?” 张自道摇了摇头,他也不知,想到那本书册上的红嫁衣,张自道说道,“你说招致刘田逃出城的那个鬼,会不会并非是猜测的‘老鬼’?而是恰巧有‘太和’铜钱的寻常鬼魂。” 李几道士也是不太肯定,只是说道,“那枚‘太和’铜钱上面鬼气甚多,而这枚‘太和’铜钱,几乎没有什么鬼气,却是为何?” 张自道苦笑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哎,早知如此,就该盘问一番那王姓男子。” 李几道士叹道,“不过事已至此,若想解开谜团,只能等刘田归城,看一看究竟是何鬼物在他身上放下‘太和’铜钱。” 回到‘百味楼’时,已经快中午了。 许是因为是吃饭的时间,百味楼中食客比二个道士刚来时多了些,不过也空着许多的桌子。 来到后堂,回到暂住的屋内。 张自道想着嫁衣女子画像的事情,见李几道士沉思不语,他开口说道,“我出去一下。” 来到前堂百味楼,张自道找来酒保,问道,“你可曾听闻过,二百年前,在柯县有无死去的新娘?” 酒保说道,“道爷却是那小的打趣了,二百年前的事情,小的怎么会知道。” 张自道又问道,“应该是发生在‘太和’年间的事情,你可曾听过一些老辈传下来的故事。” 酒保摇头,“道爷,小的还得去给客人上菜。实在是不知道你想问的事情,也不曾听过‘太和’这俩字。” 让酒保离去。 又问了几人,都说不曾听闻过类似传说。 张自道打算回屋,思量着是否告诉李几道士画册上红嫁衣的事情。只是黑白封皮书籍来历古怪,张自道不愿示人,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红嫁衣画像之事,不由一时觉得头大。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吃饭的富家老翁,喊住了张自道,说道,“道长,老朽倒是听过一个关于‘太和’年间的故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九章 故事 (求个推荐) 老翁招呼张自道坐下。 张自道坐定后,说道,“贫道张自道,还请老丈解惑?” 富态老翁摆了摆手,说道,“算不上什么解惑不解惑的,也就一志怪故事。只是不知道长为何打听前朝‘太和’年间的事情?” 张自道说道,“贫道若说是好奇,老丈觉得是否可信。” 富态老翁笑了笑,并不相信张自道所说,只是也不再问,说道,“话说‘太和‘年间,柯县来了位状元郎做县令,县令不仅才气过人,且身材修长,形貌昳丽。 更为令人称奇的是,此县令原是女儿身,为安社稷,做了男子。 哦对了,那会儿柯县也是叫做柯县。 约莫二三年的光景,柯县在他治理下时和岁丰,百姓安居乐业,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之景象。” 老翁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只可惜应了一句老话,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县令突遭恶疾,任是何等名医也束手无策。就在县令即将魂归阴曹时,院外突然来了一顶大红花轿,有仙人手捧大红嫁衣出现,对众人说县令有德,上天垂怜,不忍县令英年早逝,故而令他今日来接县令离开凡尘,一同前往仙山好做一对神仙眷侣。” 张自道见老翁又喝起茶水,不紧不慢,似是在等着他评论,问道,“完了?”。 老翁笑道,“老朽就听了这些,自然是完了。故事虽短,不过那县令结局总归是让人羡慕的,能做了神仙,好不快活。” 又说道,“老朽一生也曾做了不少善事,也不知道再过些年,那大红花轿会不会来到家里。” 说罢,老翁也自觉孟浪,抚着胡须笑道,“老朽却是忘了那县令是女儿之身,让道长见笑了。” 张自道心中想着嫁衣女子之事,口上只是说道,“老丈多虑了,不瞒老丈,贫道也羡慕那县令的结局。” 老翁笑道,“道长却是有趣。 老朽姓方,在柯县也算得大户人家。道长若有什么不便之事,到了城北稍作打听还是能寻到方家院门的。” 说了便要起身,打算离去。 张自道又问道,“敢问老丈从哪里听得故事?” 老翁拄着拐杖回身说道,“老朽家有个爱读书的孙儿,知道老朽爱听志怪之事,因此讲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故事。恰巧听道长正找人询问,听着熟悉,才想起来‘太和’这则故事。至于故事的由来,大概是哪本书中的记载。” 老翁离开了百味楼。 张自道坐回桌子前,老翁说的故事,提到了红嫁衣,也提到了‘太和’年间,还提到了一个堪称完美人设的女子‘状元县令’。 许是由于书上所绘红嫁衣的画像缘故。 张自道总觉老翁讲的故事透着诡异。 找来酒保。 张自道问道,“你知道方才的老翁是何人?” 酒保说道,“你问的方老爷,是柯县一等一的大户人家,经营着许多生意,方老爷又是个心善的。去年柯县大旱,要不是方老爷施舍米粥,也不知道要多饿死几人。” 张自道问道,“那方老爷说的孙儿?” 酒保思索一下,想起一人,说道,“道爷说的多半是方家的小少爷,只听人说方家少爷读书甚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学什么车?” 张自道提醒道,“学富五车?” “对对,就是学富五车。” 酒保又说道,“方少爷可不止是读书多,听说人长的也极为好看。” 张自道说道,“好看?” 酒保语气肯定的说道,“比女人还好看。” 又聊了几句,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无非是哪家大家闺秀哭着嚷着非方少爷不嫁。 张自道感到无趣,便告别了酒保,怀着心事回了住的客房。 见李几道士正在画符。 除去正在画的符箓,旁边还有三张整齐排放的成品符箓。 李几道士蘸着朱砂的符笔在黄纸上写下最后一笔,李几道士说道,“此乃摄邪符箓,可驱鬼化煞。” “可惜我道法低微,又要面对‘太和’鬼物,法力不宜耗损太多,只是画出四张。” 张自道去看摄邪符箓,符文画笔极为复杂,笔走蛇龙,蕴含着一股凌厉气息。 见张自道眼神似有些奇怪,李几道士说道,“我脸上有东西?” 张自道说道,“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藏的这些朱砂与符箓。我记得在南山观,你烤干外衣时,也未曾见拿出这些东西。” 而李几道士,在柯县城外遇到刘田时,一抓就拿出一张符箓。方才在王家,也是如此。 李几道士放下笔,掀开外衣,还有一层白布里衣,撩起,只见在腰部处有一个贴身暗夹,防雨防火,寻常半本书大小,很薄的一个暗夹,只能放符箓等一些小物件。李几道士说道,“我自己做出来的,就是怕游方在外遇上大雨天气,淋了重要物件。自然,遇到匪类或者妖鬼时,也往往能出其不意。” 张自道才想起,那日在南山观时,李几道士穿着里衣在烤外衣。 是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对方也告诉了自己。 张自道没再问暗夹里都还有什么,而是说道,“算一算时间,刘田差不多也快回城了吧。” 此时太阳偏向午后,距与刘田相遇时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 李几道士嗯了一声,收起笔还有朱砂,说道,“是该回到城了。” 思索一下,张自道说道,“我方才出去时,听一老翁讲了个故事,觉得有趣。” 当下讲给了李几道士听。 李几道士皱眉,他对故事不大感兴趣,只是故事是发生在‘太和’年间,眼下柯县闹鬼又与‘太和’铜钱有莫大关系,是巧合还是? 张自道提议道,“不如你我二人抽时间去一趟方府,寻到那方少爷,也好问个明白。” 经过王家闹鬼的事情,张自道觉着刘田遇到的鬼,怕是多半也非是那书页上所画的红嫁衣之鬼。 且张自道心中觉得方家少爷古怪,不想贸然独自前往方家。 而红嫁衣鬼的事情,又不得不查清。 拉上李几道士一同前往方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有个照应。 李几道士正在心中考虑是否前去。 就听酒保敲门声,“二位道爷,有人来找。” 开了门,正是刘田。 待酒保离开。 刘田结结巴巴说道,“道长,那,那鬼在我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章 鬼来 只听刘田结结巴巴说道,“道长,那,那鬼在我家。” 却说刘田赶着牛车回到乡下,安置好妻儿。刘田找到村长递了一份人情钱,又花钱赎回了以前的几亩田产。与村长交代了一些事情,大抵是万一他回不来了,村里多少帮衬一下妻儿。 那头已经有些老迈的黄牛是从后街孙家买的,孙家住在城里,却是靠着城外的几十亩田产讨生活,以农耕为生,家里耕地的老牛有两头。因去年地里遭了灾,今年孙家就想做一些其它买卖,家里铜钱积攒的不富裕,就有心把有些老迈的黄牛卖了。 地有了,耕地的牛也有了。 刘田思量着就算他真的不在了,妻儿多少也能有一条活路。 把黄牛和木板车留在家里,刘田一路徒步赶回柯县。 进了城,刘田就快步走向百味楼,柯县就这么一处比较有名气的客栈。半道上途经家门前的街巷,刘田鬼使神差的打算再去看一眼烧饼铺。 哪知道刚走烧饼铺大门口,就听到‘好饿’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有人在贴着他耳边低声细语。 左右看去,偏偏又见不到人。 刘田被吓的亡魂皆冒,拔腿就跑。 讲明了缘由。 李几道士问道,“你说那鬼在说‘好饿’?” 有两个道士在身旁,总归能提起些胆气,刘田从惊吓中回过些神来,他点头说道,“对,它一直在说好饿,昨日傍晚还吃了我好些烧饼。” 听刘田讲了昨晚的经历。 张自道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依刘田所讲,那鬼分明是个饿死鬼,非是嫁衣女子。 刘田忙又说道,“道长,那鬼昨日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今日亥时后会再来找我,要烧饼吃。” “可那鬼一顿吃的烧饼又多,我做的全是亏本的买卖,眼巴巴瞧着几十上百个烧饼扔了出去一文钱也得不到。一日两日还好,可这般只出不进的日子时间一长,我哪里还会有银钱买面打烧饼。若到那日,那鬼见烧饼没了,岂不是要迁怒于我。” 张自道想到了那枚自刘田脑袋上拿下来的‘太和’铜钱,心中生出一个让他觉得荒唐不已的想法。莫非那饿死鬼并非是有意拿‘太和’铜钱去害刘田,而是在用‘太和’铜钱买烧饼? 张自道掂了掂那枚‘太和’铜钱,对李几道士说道,“你说,‘太和’铜钱会不会是那鬼付的饭钱?” 李几道士听多了,也见多了鬼害人的事情,却也从未听过鬼会向活人付钱买吃食。人鬼殊途非是说说而已,鬼哪里可轻易享用阳间食物。 那枚‘太和’铜钱莫不是能让那鬼享用到阳间食物? 李几道士心知乱加猜测多是无用,而今唯有寻到那鬼才能明白一切。不过张自道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他不太肯定说道,“或许是吧。” 刘田听了这二个道士似是打趣般的话,倒也不敢对两个道士生出不满,只是说道,“哪里是个吃了东西会掏钱的鬼。而且就算鬼会付钱,活人又怎么能花鬼钱,那活人岂不是也成了鬼?” 李几道士对刘田说道,“你倒是个明白人,不过那鬼在吃了你的烧饼后,确实在你身上放了一枚铜钱。” 张自道拿出那枚‘太和’铜钱,对刘田说道,“瞧,这就是那鬼付的吃烧饼钱。” 刘田又被吓到,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人最痛苦的,莫过于乌鸦嘴。才说鬼钱,岂料鬼钱已在身上,“道长,小的还、还有的活吗?” 李几道士说道,“有的,有的。” 二个道士来到烧饼铺,道士身后,还跟着一个不愿上前的烧饼铺老板。 “道长,你看我就是一普通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刘田躲在街道另一侧的大树后,言下之意很明显,他不想再趟这趟浑水,尽管这趟浑水由他而起。 来之前李几道士给刘田两张符箓,来保命用的。 李几道士说道,“那你先在那里等着。” 用刘田给的钥匙开了门,李几道士和张自道两人走了进去。 张自道打量了一圈,并未看到任何古怪的东西,也未听到任何古怪的声音。他说道,“有鬼吗?” 李几道士摇了摇头,他没察觉到任何的鬼气,说道,“没有。” 二人又搜寻了一番,也没任何发现。 张自道于是从烧饼铺走了出来,“刘田,还是劳烦你去烧饼铺。” “道长,这是为何?” “似乎你不在烧饼铺,那鬼就不肯出现。” 刘田心中恐惧不假,可那鬼这般的折腾,想到丢弃城中打拼了十几年才攒下的家业,又想到老家的妻儿,刘田心中倒也生出一股怒意,说道,“好。” 刚迈出两步,刘田又问道,“道长能护的我周全吧?” 却听张自道说道,“如果那鬼现身,贫道与云一道长能敌过,自然是能护的你周全。但万一是敌不过,那贫道的性命还得靠你以及你打的烧饼。” “道长就别开玩笑了。” “贫道从不开玩笑。” 烧饼铺内。 张自道看着坐立难安的刘田,问道,“可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吗?” “没有。” 李几道士也是摇了摇头,他在烧饼铺门窗后贴了几张专门探寻鬼气的符箓,也一直没有动静,那鬼并不在烧饼铺。 张自道怀疑刘田先前所说,“你去百味楼找贫道二人时,真的在烧饼铺见到了那鬼?” 刘田说道,“可我真的听见那鬼在说‘好饿’。” 古书中有杯弓蛇影的记载。刘田知那鬼今日会来烧饼铺,自相惊扰,有了临家门而闻鬼声的荒诞之事。 不过普通人哪个不怕鬼。 又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仍是不见有鬼,而距入夜还有近两个时辰的时间。 张自道提议道,“刘田,此时干等着也无事可做,你不若打些烧饼吧。” 见刘田欲言又止,张自道叹了口气说道,“贫道中午还不曾吃饭,饿了。” 刘田早饭与午饭也不曾吃,肚里的饿虫也早就叫嚷起来。于是说道,“道长稍等,我这就开炉去打烧饼。” 炉火旺盛,烧饼香味弥漫开来。 张自道就着白水,正吃第三张烧饼,说道,“你这手艺真是不错,怪不得那鬼也来吃你的烧饼。” 听了张自道的夸奖,刘田脸上表情复杂,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李几道士本就体胖,食量也大,一连吃了六个烧饼,说道,“味道的确是极好。” 开了炉,刘田就一直打烧饼。他还记得张自道冲他说的话,道士万一敌不过那鬼,烧饼或许真的可以保命。 瞧着太阳落山,天色暗了下来。 刘田打了两箩筐烧饼,正放在屋内,刘田蹲在箩筐后,直勾勾的盯着屋门。 道士也是神色郑重,临近亥时,那鬼要来了。 屋内燃着的烛火忽的一阵摇晃,明灭不定。 道士就隐约听见。 “好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一章 吃人 (写的不快,却也收到了不少的推荐。特多谢诸位抬爱!周日无事,理应二更……) 正是夜阑人静时,先前还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这会儿仅剩下风吹过树梢的簌簌声,连虫儿也全都蛰伏起来,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天上无星,只有一轮月亮朦朦胧胧,似是隐在一层薄雾之后,让人看不真切。 屋内门后,二个道士立在两侧倒像是两尊门神。 至于护着的人,自然是烧饼铺子的刘田。 刘田紧抱着盛放烧饼的箩筐,心中打定主意,一但二个道士不敌那鬼,事情有不妙的趋势,便立马把这些烧饼献上。只希望那鬼能念在烧饼的份上,今日不取他的性命。 李几道士一手拿符箓,神情戒备。两百年之久的‘太和’铜钱,铜钱上还鬼气森森,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张自道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毛月亮。 俗话说‘毛月亮,菩萨闭眼’,老辈的鬼怪传说里,在有毛月亮的夜晚是百鬼行走的日子,人出门会容易撞邪。 现实中毛月亮其实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不过么,张自道眯了下眼,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类似的话。 毕竟,这里是真的有鬼。 “李道长,你可听说过毛月亮出,菩萨闭眼的话吗?” 李几道士正全神贯注,等那饿鬼现身。不曾料到这般令人心神紧绷的时刻,张自道会突然问这种问题。菩萨是什么,搁到道家就相当于修道有成,飞升了的仙人,怎么会因区区一毛月亮就会闭眼。 一时不免无语。 可张自道身份在他看来无比特殊,耐着性子说道,“倒是不曾听过这话。” 稍停顿一下,李几道士又说道,“不过师父也曾说过,毛月亮出现时,天地间阴气会加重,寻常人家确实不宜走夜路。” 竟还真的有类似的说法。 不过张自道见李几道士浑不在意天上毛月亮的样子,也就不把这事在心中计较什么。 张自道站在屋门一侧,看向屋外。 只听极其细微的噗一声,烛火却是陡然熄灭了。 屋子一下暗了下来,刘田双腿一颤,抱着的箩筐差点掉了下来。 “道长?” 刘田小声的说道。 可二个道士也不搭理他的话,只是瞧着朦胧月光,昏暗的院子。 来了。 张自道瞥了一眼门框上的符箓,这张可探测鬼气的符箓,悄无声息的缓缓燃烧了起来。 “好饿。” 忽的,耳边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张自道就看到院内立着的青砖影壁墙后,转出来一个瘦长的人影。 借着模糊的月光,张自道看出此鬼是个男子。 非是嫁衣女子。 修炼出了真气,也未曾感到饿鬼身上有多大的鬼气。 于是张自道对今日除鬼的事情,便多了不少的把握。 那饿鬼也瞅见了二个道士,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可是屋内刘田抱着一个大箩筐,饿鬼看到烧饼都快溢出箩筐边缘了,饿鬼吸了吸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烧饼香味。 又见二个道士也不说话,也不动。 终是没敌过食物的诱惑,凑到了门前。 可二个道士守着门,又满是狐疑的盯着他看,饿鬼不敢进去。 于是立在屋门口,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握着拳头伸向刘田的方向,口中只是说道,“好饿。” 李几道士见到此鬼,有些发蒙。不是此鬼太强了,恰恰相反,而是太弱了,比白天超度的那个书生鬼魂还要弱上一些。 李几道士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摄邪符箓,一张符箓就能让此鬼诛灭。李几道士思量着,诛灭这样的鬼,一张摄邪符箓起码能用四五次吧。 亏他先前制作出四张摄邪符箓,仍是还觉得不够。 饿鬼摊开手掌,手心一枚生了绿铜锈的‘太和’铜钱。 张自道对李几道士说道,声音有些诧异,“还真是一个付钱买吃食的鬼。” 又转身对屋内战战兢兢的刘田说道,“你的烧饼究竟有多好吃,竟吸引的鬼都当了回头客。” 听着张自道打趣的话。 刘田都快哭了,他结结巴巴的指着门口那鬼,说道,“道长,昨夜吃我烧饼的那鬼,不长他这样啊。” 张自道一愣,说道,“不是?” 刘田怕归怕,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昨日那鬼要更魁梧些,也比门口这鬼矮一些。” 听刘田这样说。 李几道士也回头去看刘田,说道,“贫道也好奇你的烧饼怎么对鬼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会让鬼把你介绍给另一个鬼。” 二个不靠谱的道士。 刘田只顾着害怕,又指着二个道士救命,哪里敢对二个道士生出不满来。只是苦着一张脸说道,“二位道长,就别拿我打趣了。” 门口瘦高的鬼听到抱着箩筐的刘田声音,又说道,“好饿。” 还拿另一手指了指掌心的铜钱。 可刘田哪里敢上前。 见鬼似乎有迈步进屋的打算。 刘田抱着箩筐急忙向后退了几步。 屋门口的饿鬼就满是焦急的摆着手臂,嘴里仍是念叨,“好饿,好饿。” 张自道瞧着急切的饿鬼,对李几道士说,“你说这鬼生前得有多饿,这会儿才只瞧得见那烧饼。” 李几道士收了摄邪符箓,脸色有些古怪,盯着不断跳脚的饿鬼。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屋走向刘田。 “道长?” 鬼就在眼前。 刘田不知李几道士不抓鬼,反而进屋来干嘛。 李几道士也不答,从箩筐里拿了两个烧饼。回到门口,丢给了那鬼。 那鬼张口就吃,一只手托着‘太和’铜钱伸向了李几道士。 “不诛灭?” 张自道问道。 李几道士看着那狼吞虎咽的饿鬼,神色游移不定,最后叹了一口气,接过‘太和’铜钱,说道,“先不诛灭。” 两个烧饼顷刻间下了瘦高饿鬼的肚皮。 瘦高饿鬼吃完了,又眼巴巴瞧着递给他烧饼的李几道士,“好饿,好饿。” 李几道士打量着‘太和’铜钱,又不时抬头看瘦高饿鬼,片刻后说道,“是了。” 张自道问道,“怎么了?” 李几道士冷哼一声,说道,“也不知这鬼受了何人指点,能通过‘太和’铜钱,再次享用到食物。可这‘太和’铜钱又非是什么善物,这鬼只会越吃越饿,吃的越多便饿的越厉害。到了实在忍受不了饥饿时,便会开始试着吃起人来。” “好饿。” 那鬼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二章 鬼也怕 不断重复的‘好饿’二字,回荡在道士耳边。 那声音只是有气无力,活像是个要饿死之人发出来的呓语声,却让人听了不由得头皮发麻。 饿鬼道了多声‘好饿’,也不见胖道士再给他拿烧饼,那‘好饿’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尖锐。饿鬼直勾勾盯住箩筐,几次三番试图闯过二个道士,去抢了那一箩筐的烧饼。 不,地上还有一箩筐。 应该可以吃饱了吧? 瘦高饿鬼一只脚迈进了门槛。 “吃人?” 门后一侧立着,张自道眼皮跳了跳。 抵近了看,一张狰狞怪诞的鬼脸,瘦高饿鬼蜡黄的干瘪皮肤就像是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一双眼睛隐布满了血丝,像是隐约泛着红光,一咧嘴,稀疏的乌黑牙齿。 张自道未曾经历过挨饿,自是做不到感同身受。 可是。 接二连三的鬼怪出现都与‘太和’铜钱有关,那画像中的嫁衣女子究竟想要干嘛?养一群恶鬼,然后看恶鬼什么时候会开始杀人? 而柯县中又有多少拿着‘太和’铜钱的鬼怪? 被超度了的王家书生是一个,身前的瘦高饿鬼是一个,那日吃了刘田半箩筐多烧饼的饿鬼也是一个。 谁能保证不会有下一个拿着‘太和’铜钱的鬼怪出现。 张自道瞧了一眼旁边的李几道士。 胖道士一脸怒容,他虽然不知‘太和’铜钱源自嫁衣女子一事。可李几道士见过不少的妖魔鬼怪,荒唐怪事也经历了诸多。 张自道猜测出的事情,胖道士又哪里会想不到。 这瘦高饿鬼背后的东西,不管是二百年道行的大鬼亦或者是大妖,甚至可能会是人。 不管是什么东西。 李几道士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他管定了。 是鬼,当诛灭。 是人,也当诛灭。 “呔!” 一声怒喝。 那瘦高饿鬼在胖道士的喝声下,注意力从屋内的烧饼上分了一丝出来,伸放了门槛屋内的腿落下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只听咚的一声。 屋内的刘田反倒被喝声吓的手脚冰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箩筐里的烧饼,便撒了一地。 瘦高饿鬼见此情景,又要上前。 李几道士冷哼一声,捏了一个法诀,同时嘴中念起经文。 那瘦高饿鬼便被定在原地,腿脚无法移动。 瘦高饿鬼急着去抢屋地上的烧饼,挣扎却动弹不得,转头看向李几道士。 张自道一直注意着瘦高饿鬼,他发现瘦高饿鬼眼中的血丝随着李几道士念出的经文,在逐渐减少,呆滞脸上露出些许的清明。 瘦高饿鬼从对食物的执怨中解脱了出来。 有了生前时的智慧。 片刻,瘦高饿鬼突然露出了惊吓的表情。 都说道士降鬼。 眼前还是两个道士。 李几道士念了最后一个字,便打算问一问瘦高饿鬼‘太和’铜钱的来历。 瘦高饿鬼陡然觉得身体没了束缚,转头就要跑。 这鬼或许知道嫁衣女子,张自道哪里能让瘦高饿鬼跑了。 “诶,慢着。” 一只手却是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瘦高饿鬼的胳膊。 张自道只觉像是抓住了一根枯木枝。 瘦高饿鬼一急,打架更不讲究,转身低头就要往张自道手臂咬去。 张自道仍记得方才时,看到瘦高饿鬼一口漆黑的洗漱牙齿。 心中恶寒。 于是松手,一脚踹在了瘦高饿鬼腰腹间。 瘦高饿鬼就摔了个狗吃屎。 才察觉到眼前的两个道士对他而言是何等的可怕。 那胖道士体型一个顶俩,一看就招惹不起;而旁边那一头短发的道士,一样也是惹不起。 瘦高饿鬼爬起,连连磕头。 他是鬼不假,可他也没干过坏事。 道士不能这么不讲理,就不问青红皂白的诛灭自己。 就见那一头短发的道士拿出一枚铜钱,问道,“是何人给你的这枚铜钱?” 瘦高饿鬼一脸迷惑的看着‘太和’铜钱,他只觉得这枚铜钱很熟悉。是在哪里得到的?瘦高饿鬼晃了晃脑袋,想起来了。 他饿死了,成了鬼,没后人祭奠,也没供食,还是很饿。 一天夜里,正在野外晃荡。 碰见一人,那人给了他一枚铜钱。说有了这枚铜钱,就可以吃饱。 那人长什么样子? 瘦高饿鬼又泛起迷糊,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是觉得那人长得极为好看,对,就是好看。 好看? 张自道眉毛一挑,他今日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张自道连忙问道,“那人是女是男?” 瘦高饿鬼摇了摇头,他真不记得。 李几道士沉吟,瘦高饿鬼不像是在说谎,“昨日来柯县的鬼,你可认识?” 瘦高饿鬼还是摇头。 自从得了‘太和’铜钱,之后发生的事情,瘦高饿鬼就不大记得了。 对于今日为何回来柯县,瘦高饿鬼只隐约记得柯县里有东西能让他吃饱。 吃饱? 瘦高饿鬼就看到了屋内散落的烧饼。 他很饿。 “怎么处理他?” 张自道指了指瘦高饿鬼。 瘦高饿鬼就以为短发道士打算诛灭他,连忙解释,他在城外认识了许多的鬼朋友。说不定那群鬼朋友,有鬼知道谁在散发‘太和’铜钱。 李几道士思量一下,仗着艺高人胆大,答应了让瘦高饿鬼带路去寻那些鬼朋。 张自道算是与鬼真正的交了一次手,除了鬼的面相可怖一些,寻常人轻易见不到,也不觉鬼有何不同。 碰上了有法力的人,一样能用拳头捶的你魂飞魄散。 安慰了几句烧饼铺子刘田,让他放宽心。 饿鬼在前面领路,二个道士紧紧跟着,向城外走去。 夜深人静,城门早已经关了。 不过柯县不大,城墙也就丈高。拦不住瘦高饿鬼,也拦不住二个道士。 出了城。 若是寻常人见了,只会看到原野中,二个道士在追着一点时隐时现的鬼火在向西赶路。 瘦高饿鬼觉莫着二个道士没什么恶意,就颇为自得说道,“不是小的吹嘘,小的在那帮朋友里,可是排行老七。” 许是觉得只是这样说还不够彰显什么。 瘦高饿鬼又说道,“小的因饿了七天才断气,又排行老七,便有了高七的绰号。” “老六,也就比我多坚持了半个时辰,小的一向不大服他。至于老大,那才是厉害,靠着一点水,一点观音土,硬是坚持了半个月,还出了点头。” 张自道只是听着绰号高七的瘦高饿鬼絮絮叨叨,并不答话。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距柯县城里也有了四五十里。二个道士来到一处矮丘下! 高七大摇大摆走上土丘,还喊道,“弟兄们,出来迎客了。” 饿鬼高七有他的小心思,若是真的帮了二个道士的忙。是不是就可以试着求道士帮忙,让自己一干弟兄也别再做游魂野鬼,看能否入了阴曹,也好转世。 张自道嘴角一挑,他想起影视剧里,富家公子去逛青楼时,出场词必定是一位徐娘半老的老鸨,一边挥着手绢一边笑着,“女儿们儿,出来迎客了。” 就看到原本只是鼓起几处小土包的土丘坡上,月色下,从低矮的灌木丛后走出来一个个的人影。 一个。 二个。 十个。 十五个。 还有鬼影在不断出现。 李几道士交给张自道一张摄邪符箓。 未料到,高七做了鬼,会有这么多的鬼友。 张自道抬头看了一眼像是长了毛的月亮,今夜似乎不该出来乱逛,还是在没什么人烟的野地里乱逛。 就看到一个黑影连滚带爬的从土丘上跑了下来。 “道,道长,他,他们……” 饿鬼高七躲在二个道士身后,结结巴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三章 土丘村(上) 起风了,风声低沉如泣如诉,荒地里头连片的野草尽低头。 凄惨月色下,一个接连一个人影出现在土丘上。 “也是被太和铜钱控制,生了执怨的鬼,快要吃人了。” 李几道士叹道,他神色凝重,这些鬼也就是饿鬼高七这般的小鬼,便是一起出现十只,他亦是能够能轻易镇压。 可是。 土坡上眼珠泛红的鬼影,往少里说,四五十个也得有了吧。 “不好办?” 张自道问道,他倒是未曾生出什么惧意。张自道看着土坡上受了风雨吹刷的残缺石碑,以及大小不一,杂乱无章的鼓包,这里八成是一处乱葬岗。 李几道士嗯了一声,说道,“虽说鬼物众多,不过是些还未成气候的小鬼,我身上尚有多道符箓,你我二人又有法力傍身,直接诛灭了他们,也不是不行。” 高七听到二个道士交谈,心生凄然。 这里的鬼与高七一样都是去年遭了旱灾后被活活饿死。只因生前境遇相似,这几十只鬼,便学着说书人里的绿林好汉们结拜,以兄弟姐妹相称。 不按年龄大小排辈,就看谁做鬼前更能挨饿。 几十只鬼就这事争论了小半年,才总算把位置排好。 高七又怕又悲,往日里几十只鬼凑到一起,总是会因为争论什么才是人间最美味的食物,而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虽然鬼不吃东西,也饿不死。 可架不住就是想再尝一口人间美食。 想一想也是好的。 可浑浑噩噩从柯县被道士唤醒,回到了土丘村。 土丘村,本来是他们五十一只鬼觉得乱坟岗这名字不吉利,就给住的地方起了一个只有鬼才知道的名字。 高七脑袋昏沉,那五十个兄弟姐妹怎么就不认得他了,还磨着牙床,是要吃掉他。 是那枚铜钱。 高七想明白,又想到柯县内,道士唤醒了他。 从道士身后走出来,高七拜伏在地,“望道长垂怜我等不曾作恶,唤醒他们。” 李几道士见状不由心生犹豫。 来的路上他也听了高七说土丘村的一些事。这些鬼本就是惨死之人,做了鬼又遭戏弄。本无害人之心,却被他人操控成了刀斧。 可是。 他们都如之前讨要烧饼的高七一般,只凭一腔执怨浑浑噩噩行事。李几道士若想唤醒他们,就需一个一个的超度。” 而超度,不仅极为耗费法力,又极为耗费心力。 即便是能够超度群鬼,可一旦在此过程中,那‘太和’铜钱的幕后之人出现。他二人岂不是性命难保。 “好饿。” “好饿。” “好饿。” …… 此起彼伏的森森鬼声逼近。 “如何做?” 张自道神色平静的看着迫近的群鬼。 见李几道士仍是在犹豫。 而有破衣烂鞋的饿鬼下了土丘,露着一床稀疏的暗黄牙齿,鬼目灼灼的盯着道士,就像在盯着美食。 距二个道士只有几步之遥。 张自道踏出一步,悄然捏了一个摄鬼的法诀。 一掌击退饿鬼。 却也无甚大用,另有十几只饿鬼呈半月状围向前来。 张自道见李几道士仍是没拿定主意,皱了下眉头。抬手扣住一只饿鬼甩给李几道士。 又一只稍显的瘦小饿鬼磨牙切齿,欲要吞食张自道血肉。 张自道一手捏住瘦小饿鬼后颈提了起来。 转身向远处跑去。 “李道长,还不跟上。” 道士也不顾饿鬼挣扎,也不惜真气消耗,只是飞速向前。耳边只剩下风声。 跑出有四五里,听不见身后有饿鬼追来。 张自道停了下来,对李几道士说道,“无其它饿鬼打扰,开始度吧。” 李几道士丢下高七,也不废话,对另一鬼开始超度,颂咏声在荒野里响起。 待到声音落下。 被道士抓来的二鬼见到高七,脱口而出,“七哥。” 高七大喜,拉着二鬼给道士便直挺挺磕起头来。 “你们暂且留在这里。” 张自道说道,他对李几道士说道,“走吧,还有鬼在等着。” 道士返回土丘村,又各寻了鬼做目标,抓起,也不逗留,转身就跑。 李几道士毕竟修道多年,法力深厚,且身材高大,一手提着一只鬼,如抓小鸡子。 张自道这回抓的却是一个女鬼,模样寻常,身材寻常,让人难以留下什么印象,就是很瘦。 张自道也记下了李几道士度鬼时,咏颂的经文。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 在张自道的咏颂下,女鬼神色逐渐平静下来。 张自道却是无法欢喜起来,未料到超度如此费力。他修出的十九道真气,竟用去了近乎三道。 如此来回几次,二人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疲累之色。 “你说你我二人这般辛苦,却是为何。” “自讨苦吃?” 折腾了接近二个时辰,土丘村还有一半的鬼。 距离天明也就还剩约莫一个时辰。 李几道士脸色难看,“一旦鸡鸣破晓,被超度了的鬼扛不住灼灼晨光,必须前去转世轮回。而土丘村中还未被超度的鬼,只能等到明日夜晚再行超度。只是有句话讲迟则生变,一下子消失了几十只鬼,那‘太和’老鬼只怕会有察觉。” 张自道随手擦了一把额头汗水,说道,“你我二人在来回折返的路上消耗的时间太多了。” 这时高七走了过来,说道,“恩公,我们虽然本事不如二位道长。但是也想帮一帮忙,而不是等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于是乎。 道士领着一帮衣衫褴褛的鬼,向土丘村浩浩荡荡奔去。 土丘村,村口。 “我等为二位道长拦住他们,二位道长放心超度。” 高七说了一声,呼喊着加入了战场。 说是战场,实则场面不忍直视。这些鬼本就是寻常村民,成了鬼,也未成气候,不曾学得一招半式的术法,只是用着王八拳互相斗殴。 “小五十一,兔崽子,白亏了老子那么疼你,你还真下的去嘴。老子就是投胎转世了,也是会少了一根手指头。” 高七跳脚大骂,他一根手指头被看样子才十二三的小鬼给硬生生咬了一指,并不流血,只是钻心的疼。高七记得原来村里老人说过,这当鬼时,若是身体少了什么部位,那就是投胎转世了,少的那部分也是长不出来的。 那小鬼还咔嚓咔嚓的嚼了起来。 “记住了,下辈子瞧见天生九指的人,要请他去最好的饭馆,去吃最美味的食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四章 土丘村(下) “道长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 从执怨中得以清醒过来,一鬼纳头拜倒。 话还未说完。 有一鬼皮球一样从土坡上滚了过来,就看到刚清醒过来的同伴,这鬼揉着腰爬将起来,拉走那鬼,口中还嘟囔着,“老十五,我还就不信你真能一个打俩。” 俄而,土丘村内,二鬼斗一鬼。 “还能度几鬼?” 张自道吐出一口浊气,他丹田真气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不过令张自道意外的是,他的真气吸纳速度有些出乎意料的快。 原本他度化一鬼便要耗去三道真气,十九道真气也就能度的五六只鬼而已。他度一鬼须虽说耗去三道真气,不过《黄庭经》自行运转,却能补回来一道真气。 此消彼长。 至此时,张自道便前后度了九只鬼了。 李几道士让清醒过来的鬼,去帮高七的忙。他趁着下一个执怨饿鬼还未被高七等鬼捉过来,有了片刻的喘息,说道,“剩下的都能度化,只是快破晓了,时间怕是有些来不及。” 张自道心中叹了口气,他也知超度不同于以术法诛灭鬼物。 诛灭鬼物,若是你修为深厚,抬手间一掌诛灭一鬼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超度一鬼,只有度经颂完时,才算完成。如此一来,鬼物的强弱反倒成了其次。 二道士正说着。 方才那滚皮球一样的鬼,又滚了过来。他哼哈着还没站起来,又一鬼也咕噜噜滚了过来,压在了他的身上。 看来二鬼依旧未能斗过那一鬼。 “那鬼倒是凶悍。” 李几道士摇头,迈步闯入战场。 高七说土丘村有五十一只鬼,李几道士度了三十只鬼了,加起来二个道士便是已度化了三十九只鬼了,还有十二只鬼。 张自道看向战局,平均三鬼斗一鬼,胜负已经明了。只是清醒过来的鬼,念及那份情谊,出手出脚时便有了诸多的顾忌。 反观那十二只鬼,悍不畏死,抓耳扯发踢裆,招招狠辣。若非是鬼非是人,这土丘村还真的要徒添几位公公来。 有三鬼押着一仍在不断挣扎的鬼走向张自道,三鬼说道,“道长……” 还不如直接诛灭了,张自道叹了口气,颂咏声响起。 那李几道士也在给被叫作老十五的鬼进行超度。 张自道已经法力不济,无法再行超度。就在一旁看着李几道士! 至于土丘村还剩的几只执怨鬼,且让那四十多只鬼去捉。 折腾了一夜,张自道只想找一张软床,睡上那么一觉。 “道长。” 听到有人在喊他,张自道转身去看,认识,是少了一根手指头的高七。 高七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少年,五十一,低着头,手捏着衣角,一副做了错事的可怜巴巴样子。 “怎么了?” “老一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过,还请道长帮忙。” 张自道真不想再动弹,幽幽说道,“高七,你们可是四十多个鬼。围殴,听说过吗?” 高七说道,“围殴了,还是没打过。” 土丘村内,十几个鬼正围着一个鬼,结果被那一鬼给打的鸡飞狗跳。 如果烧饼店的刘田在此处,便会认出,那鬼正是吃了他几十个烧饼的鬼。 此鬼也瘦,但是并不妨碍人们觉得他生得魁梧。 做了鬼,又有以一敌十几的本事,想来生前也是一条好汉。 张自道刚走进土丘村。 就听群鬼大声叫喊。 “不好啦,三十九把老大的头给扯了下来。” “老大的身体会吃人,三十九要被老大吞进去了,大家快帮忙把三十九拉出来。” 那老大头滴溜溜滚了过来,张自道捡起来,那头颅犹睁着眼,张嘴便要咬张自道。 张自道把玩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便把老大的头颅交给了高七。 “大哥不会死了吧?”高七身后那少年,小五十一怯生生的问道。 “好饿。”那老大的头颅开口说话了。 高七便说道,“没死,没死,太好了。” “可大哥脑袋都掉了。” “咱们可是鬼,区区掉一个脑袋,怎么会死。” 小五十一说道,“可是七哥你就没法把脑袋拔下来。” 高七也不明白其中缘由,又不想在小五十一面前失了面子,说道,“老大厉害着呢。” …… 却说张自道这边。 他走到那没了头的老大与众鬼的战场时。只见十来个鬼,有抱住老大腿的,有抱住老大胳膊的,好歹算是把老大给撂倒在地。 那排行三十九的鬼,别说脑袋已经从老大的脖子处的黑黝黝洞口掉了进去,就连上半截身子,也一并滑了进去,只剩两条腿还留在外面,在不断的踢腾。 又有十来个鬼,抱住三十九的腿,两拨鬼把看起来像是合了体的老大和三十九当成了绳子,开始拔起河来。 “一二三,拉!” “一二三,拉!” 还有鬼在指挥。 几番僵持后,那排行三十九的鬼被众鬼给拔了出来。 一时间人仰马翻,众鬼一时收不住力气,各个跌倒在地。 哎呦声便响了起来。 “三十九弟,你没事吧?”有鬼把三十九扶起来。 那三十九弟样貌倒是特殊,脖子以上的皮肤,像是被耙子犁了一遍,坑坑洼洼。“没事,大家看我从老大身体中抓出啥好东西了。” 三十九弟一脸得意,手里抓着一个烧饼。 顿时,一群鬼眼睛都直了。 你分一块,我分一口,众鬼吃下,面面相觑。 “你尝出味道了吗?” “没。” “我也没,就跟没吃一样。” 这些鬼都没了‘太和’铜钱,只是一介鬼魂,如何能享用人间食物。 那无头的身体刚爬了起来,朝着道士冲去。 “摄鬼!” 张自道制住此鬼,只觉好大的力气。 怪不得那二十来只鬼也没法降服的了他。 张自道去看此鬼平整的脖颈,黑洞洞的,只剩一层皮。往里面看去,这老大的身体像是没了五脏六腑,也没了骨骼肌肉,只是一层皮。 张自道甚至看到了那空洞的体内,有一堆烧饼。 原来你就是昨日吃了刘田烧饼的鬼,张自道心中明了,拖着这没了头的鬼,向李几道士走去。 高七抱着一颗头颅跟在张自道身后,不能让老大没了脑袋。 李几道士瞧着老大此刻身首异处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成了鬼,学得一式鬼把戏,却是要让自己身体能储存下更多的食物。” 李几道士对张自道说,“这是怕再遭饥荒,就要去学那蛇虫,吃一顿能撑一年半载的本事。” “该度鬼了。” 张自道只是提醒道。 这鬼不同于高七等鬼,是在鬼路上有了点出息,会了一招半式鬼把戏的鬼。李几道士在度此鬼时,耗费的力气便要大一些。 早先囫囵吞下去的烧饼,一个接一个的飞了出来,那脖颈上黑黝黝的洞口也逐渐闭合…… 头颅归为。 又过片刻。 土丘村五十一鬼已度完。 天也要明了。 老大领着高七等鬼,呼啦啦全部跪倒。 “道长大恩大德,我等唯有来世再报。” 道士坦然接受。 眼见老大等鬼要前去阴曹。 道士说道,“且再稍等片刻。” 便施了法诀。 “前去阴曹,贫道也无酒肉送行,就请尔等吃一张烧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五章 下葬 送别了土丘村诸鬼。 道士毫无风范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腿往前伸着,两手撑在背后,喘了口气,说道,“歇会儿。” 须臾间月落日升。 东边的天空已经白了,一抹金光随之生出,洒落千山。 张自道盯着初日,半晌也没瞧出一点紫气东来的意思。于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李几道士说道,“都送走了,也该回去了。” 一夜折腾,这会儿无事可干,太阳一照,那瞌睡虫反而叨扰的更加厉害。 只可惜了土丘村诸鬼,都是不知是谁给了他们‘太和’铜钱,自然也描绘不出那人的样子。想通过饿鬼去寻嫁衣女子的线索也就断了。 那方家老翁讲的故事,也就成了去寻那红嫁衣鬼的最后一条线索。 方家? 张自道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天大的事也得等他睡上一觉再去说。 添一捧新土,辞别了土丘村。 二个道士便迎着初升朝阳向柯县走去。 两人走在也无路径的荒野里,杂草丛生。 去土丘村时,一路急行。 回柯县时,虽然不曾停下歇息,赶路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直到接近午时,道士才走到柯县。 走回百味楼。 百味楼门前一个来回踱步,神色难安的人。 烧饼铺子的刘田见到二个道士,如见救命稻草,急忙跑上前去,说道,“道长?” 道士说道,“你可安心回家,那鬼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刘田一直提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连连感谢。 又给了道士一吊钱。 李几道士接过那一吊钱,看着刘田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叹了口气,“哎。” 张自道有些好奇,这李几道士在超度了王家书生后,连王家娘子一枚铜钱都不肯收。这会儿又半句推辞没有的收下刘田的半吊钱。 李几道士收钱,还分人的? 就听李几道士说道,“刘田手上还有贫道的两张摄邪符箓,未还给贫道。” 昨夜李几道士以为要面对‘太和’老鬼,便给刘田两张符箓以防万一。鬼已经离去,刘田今日来丝毫不提及符箓的事情。 一张摄邪符箓,在寻常人家,是有钱也难得的保命之物,可当传家之宝。 刘田倒是因祸得福,一下得了两张摄邪符箓。 张自道笑了笑,不理会心生郁闷的李几道士,走进百味楼。 来到后堂,去了住处。 扑倒床上便睡了起来。 刚入睡,便听到一阵打雷声。 辗转难眠,起身见李几道士在另一张床上也已熟睡。 打雷声,便是由李几道士口鼻中发出。 张自道于是去了前堂,找老板要了一间离此处最远的房子。 一觉醒来,外面天色显暗,不过夕阳还未落山。 洗漱一番。 路过李几道士门前,依旧能听到打雷声,只是不如早先那么响亮。 摇了摇头没去叫醒李几道士。 来到前堂,张自道觉得腹中饥饿,便点了几样饭菜。 正吃时。 听到一旁挨着的饭桌上,有四个吃客在谈论一件下葬的事情。 百味楼里的酒保初听时还脸上还有怒气,觉得在百味楼谈论这事太过于晦气。不料听了片刻后,便也坐到一旁空桌上,听了起来。 也亏酒保在百味楼当伙计多年,与老板有了些交情。这会儿店内的吃客也少,他才能听了个大概。 那四个吃客,基本是二人在谈,此外二人在听。 一人说,他今日给一死去的书生出殡。 一人说,那给书生出殡时,场面好生诡异,除了那书生的娘子掉泪外,无人哭泣。 听的那人就问,“这是为何,怎么亲人也不哭两声?” 一人说,“哭?那你知道棺材里的人是何人。王家书生,半个月前下过一次葬,那时候他的亲戚哪个没哭两声。王家书生却隔天又回了家里。死了又活,活过来又死了,岂不是成了鬼怪。那王家娘子也真是可怜。” “那他的亲戚还敢再来送殡?” 一人说,“哪里敢来,除了王家那娘子,其余人都是方府上的仆役丫鬟,素不相识,自然哭不出来。” 听的二人难以相信,说,“这,这,这可叫什么事?” 张自道听一旁几人谈话,皱起眉头来,给王家书生出殡的人,是方府上的人。 张自道问道,“劳烦问一声,几位可知道方府为何派人给王家书生出殡。” 那交谈之人见是一个道士,也不怠慢,说道,“方少爷也是个读书人,见不得王家书生落得个死后也无人给下葬的局面。于是便安排了人给王家书生下葬,又给了书生娘子一些银钱。” 不理会有几声夸赞方家少爷的言语。 张自道又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就听那人说,“道长,实不相瞒,我便是抬棺的人,也在方府做活。” 说罢,这人又叹道,“方少爷真乃大善人。” 张自道看着这人,说道,“你说王家书生亲戚害怕,不敢来送殡。你就不怕?还肯给王家书生抬棺?” 这人脸色变了几变。 就听另一人说道,“但凡帮忙去出殡的人,方少爷都赏了二百文钱。那棺材又是方少爷找高人做了法事的,怎么不敢去送殡。抬棺的人,也就累些,方少爷还多赏了一百文,我想抬棺还没抬成呢。” 这人瞪了那人一眼,问张自道,“道长,你说那王家书生会不会再活过来?” 张自道说道,“尘归尘,土归土。他是不会再活过来了。” 这人松了口气,低头时阴影下的脸庞似乎有一瞬的失望。 只听那酒保拍手说道,“方少爷实乃大善人,与那王家书生无亲无故,只因对方是读书人,便花费银子给王家书生下葬。” 在方府做活的二人说,“说的好,劳烦酒保再上两壶酒,再来一盘花生米。” “得嘞!” 一句话又卖出二壶酒一盘花生米,酒保大喜。 入了夜,四人才互相搀扶着,晃晃悠悠离开了百味楼。 张自道坐在位子上思忖,他与四人交谈中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也只说方少爷学识渊博,连柯县内考了秀才的老夫子也自叹不如。 且样貌不凡,生得比女人还要好看。 只是不去考取功名。 也不常出门。 算是个宅男。 “说了太平年间女县令穿嫁衣的事情,又给王家书生安排着下葬。” 张自道看着手中的太和铜钱,他自语,“巧合?” 百味楼外匆匆走来一人。 “道长,我家少爷有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六章 方公子 来人是个不施粉黛的年轻女子,二八年华,鸭蛋脸面,长挑身段,目中含泪。 张自道问道,“你家公子是?” 来人听了,回答,“道长,我家公子姓方。” “哦,那不知你家公子为何要见我?” 张自道心中思量,他本就欲要抽一个时间去拿方府之上。哪料那方公子,反倒是捷足先登,要请他去方府。 只是不知这其中是否有诈。 “道长。” 突然,那年轻女子来到桌前,盈盈下拜,“奴婢春燕,还请道长救救我家少爷的命。” 张自道让那名为春燕的女子起身,问道,“这是为何?” 春燕听罢又掩面哭了起来,数度哽咽,连话也说不成。 道士只得耐着性子,安慰道,“你这番哭法,贫道也无法得知其中内情,却是如何救你家公子。” 这春燕方才断断续续,一边抹泪一边说,“我家公子昨日晌午对奴婢说,有位前朝太和年间的鬼逼迫他定下了一年之期,如今一年之期将满,他只得遵守了约定,须弃了人间的烟火,化作鬼魂与那鬼相会。” 太和年间的鬼,道士眼皮一跳,太和老鬼? 此前道士有诸多猜测,却不得真解,如今看来,那答案反倒是送上了门来。 “我家公子本已经认了命,不过昨日却听闻王家书生被二个道士给超度。今日一早,又派人去了城西五十里外的乱葬岗,得知了乱葬岗中散落的尸骨被人掩埋,那山里的野兔也敢往乱葬岗内跑了。公子只说想要活命,唯有求二位道长。便吩咐春燕一人在城内寻道长!” “一炷香前,春燕在城门处撞见了那烧饼铺的老板,方才知道二位道长住在百味楼。因此匆匆赶来!” 张自道说道,“你可放心,贫道身为修道之人,定不会放任妖鬼作祟。” 见春燕因喜而泣,又开始掩面哽咽起来。 道士便叹道,“你且稍等片刻,贫道去再喊一人。” 李几道士还在大睡中,被人吵醒,一身的起床气。 刚欲发火。 见到是张自道,一个哆嗦,来了个失败的鲤鱼打挺后从床上爬了起来,“张道长,怎么了?” “与我一起去方府。” 从后堂走出来。 李几道士身量高大,背着店内的烛光,低头去看那春燕,说道,“太和老鬼要害你家公子?” 春燕本就纤瘦,整个人便被李几道士的影子笼罩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李几道士,只觉凶神恶煞,于是匆匆低头,说道,“是。” 李几道士约莫也瞧出了春燕被吓到,也不在意,讪笑一声,往一旁挪了几步。 夜色已浓。 春燕领着二个道士前往方府。 路上,春燕仍不时想起方才在百味楼内李几道士满是横肉的大脸。不觉便远离了些李几道士,走在张自道身边。 一路来到方府,三人也不往方府正门走去。 那春燕反倒是带着二个道士来到大宅旁边的一条小巷。 三人来到方府后门。 这里寻常时没什么人打开过,便从院内把门闩闭上。 却不料春燕只是轻轻一推,便打开了那扇木门。 想来是早有安排。 道士见院内也无人接应,心中疑云甚多,不知这方府的公子,请道士救命为何这般鬼鬼祟祟。 莫不是那太和老鬼就在府上? 一念至此,二个道士望了对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也都警惕了起来。 只听那春燕说道,“道长,还有一事,我差点忘了。公子住所,尚有一鬼,监视着公子的一举一动。那鬼今早天未明时,也不知为何离去。春燕才能出门去寻道长。” 春燕看了一眼天色,心中担忧,“此刻已是入夜,不知那鬼是否回来了。” 张自道说道,“无妨,贫道此行前来便是为了除鬼。” 宅内院落甚多。 春燕带着二个道士,捡着此刻时辰不常有人走动的路,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处雅园。 院门也关着。 春燕敲了几下门。 便听院中传来一女子声音,“谁?” 春燕对二个道士使了个手势,意思是门内开口说话的女子便是那监视方公子的鬼。春燕说道,“我,春燕。” “你去作甚了?为何回来的如此晚?” “家母染病,公子准许了我回家探望母亲。” “探病?那方回也是如此说的,你等着,我给你开门。” 春燕心中便松了一口气,就听门后的门闩被拉开的声音。 道士让春燕后退,立在门前,一人持一摄邪符箓。 要给那鬼来个措手不及! 门刚被打开。 道士不由分说,持着摄邪符箓,一张拍向了那女子。 门内那女子反应也快,只是一愣神后,便向后折身,施展了一个铁板桥,躲过了道士手中的摄邪符箓,那素手一拍地面,翻身退到了院中。 女子一袭红衣,样貌妖娆妩媚,望着门外的春燕,大怒,“春燕,你敢害我。他日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口中这般说着,女子却折身向相反的方向逃去。 “想走!” 李几道士纵身一跃,口中念道,“摄鬼!” 掐诀后,食指中指并拢做指剑,一指那红衣女鬼。 那女鬼身形一滞,李几道士趁机闪身追上,一张摄邪符箓便贴到了那红衣女鬼的背上。 女鬼被符箓震慑,无法动弹。 张自道上前,女鬼一身红衣,却并非是嫁衣女子,他仍是问道,“太和老鬼究竟是何人?” 红衣女鬼闭眼不答。 “除非你答应放了我,我才肯说。” 红衣女鬼又陡然睁开眼。 张自道却说,“若我不答应呢?” “那我即便是魂飞魄散,也绝不肯说。” 张自道说道,“也好,那便魂飞魄散。” 道士掐诀,“摄鬼!” 那摄邪符箓上的朱砂笔画便如活了过来,似有火光流动,摄邪燃烧起来。 红衣女鬼生前被人乱棍打死,此刻露出了本来狰狞的死亡面目。 顷刻间化作一缕飞灰。 “道长。” 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张自道转身看去,一愣,却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方公子?” 张自道不太确定的说道。 那方公子说道,“道长称我方回就好。” 张自道没奈住心中疑惑,问道,“女子?” 那方公子便点了点头,解释道,“在我年幼时,得了一位道长的卜卦,命中有劫,须以男儿身示人,方才有一线生机,又给了我一枚玉。那位道长只说待我熬过十八,那劫便自行化解了。” “我经年不出院门,眼见十八年之限要过了。耐不住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与春燕出了门!” “不料一次外出,遇见了那太和年间的鬼,他看穿了我的女子身,就一心要让我做鬼新娘!只是我有道长赐予的玉护身,那鬼也害不得我!那鬼便设法控制了土丘村五十一鬼还有王家书生的魂魄,要逼迫我答应了他,自绝人世。还说给我一年之期,待到期限到了,我若还未自绝,便惑弄那些鬼残害柯县的百姓。” 方回神情凄然,生于乱世中,她本是女儿身,却被迫以男儿身示人。这容貌天定,本是一幸事,却被太和年间的鬼看上了,反倒成了一桩祸事。 “方姑娘安心,贫道既然来了方府,自然会想法子除去那太和年间的鬼。贫道还有一惑,太和年间的鬼究竟是何来历?” 方回说道,“太和年间的鬼原是柯县的县令。” “县令?” 不是红嫁衣? 张自道疑惑。 又听方回说道,“那县令生前作惑弄百姓,作鬼后,每隔十八年便要寻一女子做鬼新娘。” 道士听了只觉唏嘘,那太和年间的鬼距今二百年,也不知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于是对方回说道,“你与那太和年间的县令,约定最后期限,是何日?” 方回说道,“便是今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七章 道士做新娘 屋内,红烛烧着。 “只是缘何你与你爷爷讲那故事?” 张自道想起那日在百味楼听那富家老翁所讲的故事,问道。 方回说道,“爷爷素来相信鬼神,又知我十八时有一难。我本以为不久人世,便编了一则故事。待到那大红花轿来到家里时,让爷爷认为我也是堪比故事中县令的奇女子,得了上天垂怜,去当了一个神仙,而不是遭人所害。” “那王家书生?” “王家书生本已下葬,皆因我又死后不得安宁。既然道长已经超度了王家书生,我自然不能眼看着王家书生无人给再次下载。” 道士叹道,“方姑娘,为了柯县百姓不遭恶鬼残害,选择一死。如何比不得故事中的女子县令!” 月上中天,来到子时。 城外,古道,枯藤老树,一只老鸹归巢其中。 一缕浮云掠过月头。 呜呜呜~~~ 突然,起风了。 野草伏在地面,被风拍打的瑟瑟发抖。 一个个惨白色的鬼火从地下飘了出来。 在风中一动不动,静止在古道两侧,好似那探路用的灯笼。 诡异, 冰冷。 风很凉,风中隐约有阵阵的唢呐声,唢呐声断断续续,不大,韵律却格外的刺耳。 空气似乎更冷了。 老鸹于巢中瑟瑟发抖,闭目等死。 一顶大红花轿出现在古道上。 有四个脸色惨白,偏偏脸上抹着两个圆形红色印记的白衣男子抬着花轿。大红花轿前后,分别还有一个吹着唢呐的人,同样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同样的有两处看起来格外诡异的腮红。 “去方家,娶新娘。” 一道被风吹的有些模糊的声音响起。 唢呐声更加的刺耳了。 有浅薄的雾气生出,花轿、轿夫、唢呐手走入虚无中,似是从不曾出现。 老鸹忙展翅,弃巢离去。 …… 方家,小院。 院中一株石榴树,陡然簌簌作响。 “请新娘换新衣。” 一纸扎人,两腮殷红,笔墨画出的笑盈盈面孔便盯着立在屋门前的方回。纸扎人手中还捧着一袭大红嫁衣。 方回上前接了大红嫁衣,说道,“稍等。” 那纸扎人便不言语。 关上门。 方回去看二个道士。 张自道摇了摇头,说道,“我未瞧见那太和鬼县令来。” 李几道士也是一脸凝重,那太和鬼县令不来,却是难办了。他们也不可能让方回冒险! 张自道看着红嫁衣,道,“若是贫道换上嫁衣,跟着花轿去了那太和鬼县令的老巢……” 话声未落。 李几道士断然拒绝,说道,“不可,太和鬼县令实力未知,张道长你万不可以身犯险。即便是这样做也是贫道来做。” 张道长摇头,说道,“你体型高大,又比较胖,怕是无法穿上这嫁衣。我观方回姑娘长得高挑,不比寻常男子矮。贫道穿了嫁衣去,想那太和鬼县令放松警惕,反而是除去那太和鬼县令的一个大好机会。” 李几道士有些话无法当着方回的面说,把张自道拉到一旁,低声急切说道,“祖师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贫道便成了倚天观的千古罪人,也无颜再苟活下去了。” 张自道瞧着李几道士,语重心长的说道,“可你的体型,是真的穿不上嫁衣。” “而且在南山观时,你说过,我身上没有任何味道。只消盖住红盖头,那鬼便无法辨认出我。” “可你,人味颇重。” 红烛烧了过半。 换上了红嫁衣。 李几道士拉着张自道,“这张符箓你一定要贴身放好,贫道也会循着符箓一路跟过去。到了之后,一旦发现无法敌过太和鬼县令,务必不要莽撞,只需拖延周旋,等我到来。” 张自道收好那金线勾勒的符箓,说道,“记住了,而且路上若有可能,我也会让花轿走的慢些,也好让你能追上。只是你也要记住,不要因为我,便靠的太近,以免被那鬼物发现了。” 李几道士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嗯。” 方回还要拜谢。 张自道笑了笑,说道,“此时只说谢无甚用处,待贫道除了那太和鬼县令,你再道谢也不迟。” “那我便去了。” 张自道放下了红盖头,向院内的大红花轿走去。 “新娘请上轿。” 纸扎人笑脸诡异,掀开那花轿的花帘。 张自道默不作声走了进去,坐好,花帘放下后。 便觉花轿被抬起。 可他身处花轿之内,花轿两侧也无窗,他无法看到外面情况。 只听到外面有唢呐声响起。 行了片刻,张自道出口说道,“花轿颠簸,行的太快,我觉得头晕。麻烦慢一些赶路!” 也无应声,不过花轿行进的速度倒是慢了一些。 几个纸扎人抬着花轿沿着古道一路行至一座矮丘。 转过矮丘,就瞧见半坡上,有一户庭院。 庭院门前,挂着两只大红灯笼。 大门无声开启。 纸扎人抬着花轿进入院中。 穿庭过院,来到一处亮着灯火的房间前。 有一中年文士打扮之人,等在屋内,见花轿飞来,不由大喜,整理了一番衣衫,背着手走出了屋门。 这中年文士,穿着不沾烟尘的大袖红衫,戴了一顶小冠,面容白净,唇若丹朱,卧蚕眉,丹凤眼,一缕美髯须,身材修长 “娘子,相公这厢有礼了。” 到了。 花轿内,张自道手心不觉间冒出些细汗,袖下,他手中拿着那张黄纸符箓。 又听到花轿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两块粗粝石头撞在一起。 张自道也不出声。 那中年文士又道,“娘子,趁着良辰美景,缘何不下轿,与我一同到屋内。我已为你准备了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又有夜明珠一颗可保你尸身不腐。” 张自道仍是不出声,他心中思量着李几道士何时能赶到。 中年文士两次请新娘下轿,也不见动静,便有些羞恼,他看了一眼几个笑脸盈盈的纸扎人,问道,“红娘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红娘便是那红衣女鬼。 几个纸扎人声音毫无感情,说,“未见。” 中年文士自语道,“那红娘之前也因我又娶妻,曾跑到犄角旮旯躲起来。也罢,过些日子她便会回来。” 中年文士不愿再等,要去掀开那花轿的帘子。 张自道就见一只手伸了进来,那手却是修长白皙,不过那五个指甲却是墨水一样的黑色。 “娘子,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缘何这会儿却闻不见你的气味了?” “你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八章 斗鬼 “你猜!” 一道声音从轿子内传出。 中年文士的瞳仁便缩成了一个针孔。 他娶的是一女子,为何花轿中的新娘,发出的声音却是一男子声音! 莫不是新娘故意在捉弄自己? 中年文士撩开花帘的动作一时就僵在了那里。 正心中犹疑。 却见一人从花轿中冲了出来,直撞进他怀中。 中年文士便似皮球一样向后滚了出去。 撞的一株手臂粗细的花苞待开的桃树摇摆不定。 中年文士抬头怒目去看那新娘。 盖头仍在。 瞧不见面目。 “你是谁?” “你猜!” 张自道这般说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满,口中念念有词,道,“摄鬼!” 那中年文士顿时只觉胸前疼痛欲裂,他低头一看胸前不知何时被新娘贴上了一张金线勾勒的符箓。 “你不是方回!” 中年文士又惊又怒,他拿手要撕去那符箓,只是手刚一碰到符箓,便如遭雷电,五指便冒出一股黑烟,被烧的焦黑。 “猜对了!” 又一粗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须臾间,一胖大的身影跃到院内。 正是李几道士,他此刻也顾不得满头大汗,喝道,“杀鬼生人,诛邪伐伪,生人荡涤,摄鬼!” 原本只是朱砂似流动的金线符箓,顿时若活了过来,朱砂笔画似蛟龙一般游动。 中年文士顿觉神魂欲裂。 胸前迅速出现焦黑,一股恶臭便从中年文士身上传出。 张自道掀开了红盖头,他额头也是冒出了汗,他未料到那金线勾勒的符箓,如此耗费法力。 体内一十九道真气,就像是开了闸口的池水,迅速向外流去。 只消这片刻的时间,法力几乎就消耗了一空。 好在李几道士及时赶来,补上了法力。 “道士,王家书生鬼魂与土丘村五十一鬼便是你二人搞的鬼!毁我一番布置,又欲谋害我!本官要治你等死罪!” 中年文士怒道。他的身躯迅速攀满一道道龟裂,眨眼间碎成漫天的碎纸屑,向远处飞去。 中年文士也不知施了什么鬼把戏,瞬间从二个道士手上逃脱。 “想跑!” 道士陡然间再次出手,那道金线勾勒的符箓打向漫天的碎纸屑。 那碎纸屑只消触碰到金线勾勒的符箓,便化作了飞灰。 只听半空中纸屑内传出惊怒声,这些碎纸屑一卷,冲向一旁的房顶上。 “距离太远。” 李几道士说道,而且他的一身法力也耗去甚多,加上一路奔波,此刻已是疲累无比。 道士收回了那金线勾勒的符箓,李几道士看金线符箓有了两道裂痕,便是满脸的心痛。 屋顶上,纸屑重新汇聚成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的脸色铁青,美髯须此刻少了大半,凹凸不平,活像是被狗啃了几口。此须中年文士留了二百年,每日必定细细打理,中年文士素来把看的与命一般重。 却因为道士一夕之间被毁去。 中年文士恨不能将道士给碎尸万段。 道士死后的那缕魂魄也要用上千百般酷刑,也不能解中年文士心头之恨。 中年文士恨声尖叫道,“给我杀了他们!” 又有几个纸扎人拿着明晃晃钢刀冲进院子。 那原本抬轿的纸扎人,与原本吹唢呐的纸扎人,共计十个纸扎人,便各自接了钢刀,团团围住了二个道士。 有一纸人手持利刃,一刀劈向道士头颅。 张自道侧身,刀锋滑着鼻尖落下,张自道一掌探出,欲要抓住纸人持刀的手腕。 却不料又有两道锋芒劈砍而来。 一刀劈手,一刀劈腰。 张自道只得闪身后退。 土丘村群鬼围攻道士时,只如街头斗殴,凭本能行事,少有配合。 这几只纸人,却配合默契。如同疆场上结阵而战的士兵! “张道长,这一共十只纸人皆是由那中年文士控制,只要制住那中年文士,纸人便可不攻自解。” 李几道士望见中年文士,出口说给张自道,“我在此挡住那纸人,你去把中年文士给捉了。” 正说时,两纸人持刀率先跳出来,一左一右,不由分说使刀向李几道士腰间横扫过来。 李几道士虽说身宽体胖,可脚步变换间倒是无比灵活。 见纸人来势甚猛,自己有身无兵器,也不敢用血肉之躯去拦,便将脚点在那扫来的刀背上,身子便纵起有七八尺之高。 李几道士逃了腰斩两刀,跃至空中。 人还未落地,李几道士腰一拧,折身一脚踏到纸人脑袋上。 又使了个千斤坠。 那纸人脑袋便像气球一般碎了。 叮的一声,一枚铜钱从倒下的纸人体内滚了出来。 这番转守为攻兔起鹘落,只是眨眼间,李几道士身子就地顺势一滚,捡起地上那把钢刀。胖道士得刀后更是悍猛,主动攻向那纸人,招式大开大合,混不像一个济世度人的道士。 只见胖道士双手握刀,用力一刀劈下。 那纸人只是持刀堪堪抵挡。 一刀下,纸人身体一震摇晃。 第二刀,纸人一腿软,单膝跪地。 再一刀,只听嗤啦一声,纸人被一分为二。 胖道士一挑那刀,飞向张自道,“贫道拦着纸人,张道长去捉那中年文士。” 不料张自道接了刀后,脚步却好似生根一样立在原地未动,只听短发道士说,“捉鬼我不如你,可用刀,我未必差你。” “中年文士,你去捉。” 房顶上的中年文士听了道士对话,好似是把他当成了唾手可得的猎物,心中更是恼怒,他咬牙切齿,“把他们两个砍成肉泥!” 余下的八个纸人便包围了二个道士。 张自道观棋不知多少载,又得以用第一视角随着蛟龙争斗数百载。 他唯独不缺战斗的技巧。 一刀在手,毫无生疏之感,挥动两下钢刀,张自道只觉如臂挥使。 张自道目视着纸人,笑道,“不如先砍了这些纸人,再去捉那中年文士。” 李几道士说道,“也好。” 不待纸人发难。 张自道主动突入。 他长刀横扫,只听的叮叮当当一阵急促的刀刃撞击声。 世间刀法讲究撩、刺、截、拦、泵、斩、抹、带、缠等等。可江湖之人交手,说尽了也无非是快、狠、准三字而已。 张自道并无习练过任何刀法,出手时也无章法可循,他只求能杀敌便是好。 中年文士只当二个道士道法高深,就想用江湖之人的法子杀了二个道士。 却哪里料到这二个道士,动起手来比大部分的江湖之人还要不讲道理。 这十个纸人是中年文士花了大力气制成的。他作为一个当了二百年的鬼,漫长岁月里,便想方设法拘了十个生前县衙的那几个捕快。 又以秘法把这十人的魂魄置入纸人内,再抹了这十个魂魄的灵智。纸人便承袭了那些捕快的武艺,又听从于中年文士的命令。 百年时光中。 中年文士也会找个大厅,让十个纸人持杀威棒排成两排,再在身后挂一个‘明镜高悬’的牌匾,回忆一下还是人时候的风光日子。 二百年心血今日毁于一旦。 张自道一刀挑飞纸人手中钢刀,顺势一带,一颗纸糊的头颅便飞起,滚落到一旁。 前后也不消一刻钟,十个纸人便尽皆伏诛。 刀剑刺中一枚铜钱,张自道拿了那枚铜钱,鬼气弥漫,又是以太和铜钱操控人心。 张自道环顾地面七扭八歪的纸人尸体,唔,这些纸人倒是不能算得人。 刚这般想。 不料手中太和铜钱飘出一缕黑烟。 那缕黑烟化作一个穿着皂衣皂服的男子。 俄而,地面又有九缕黑烟升起,皆是皂衣皂服的捕快打扮。 “多谢道长出手,使我等得以重见一次天日。” 张自道挥到一半的刀,便生生又给收了回来。 张自道一头雾水,看着身前鬼魂,“你是何人?” 几人中为首一人转头看见远处房屋上立着的中年文士,顿时怒发冲冠,眼角都要崩出口子,“无耻贼子!我恨不能生吞了你!” 十只鬼魂便齐齐看向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望见这十只鬼,脸上表情如同见鬼,转身就要逃。 “道长稍等。” 十只鬼魂却是要比土丘村的那些饿鬼厉害许多。 几个起落间,已经飞身来到中年文士了身前,拦住了中年文士的去路。 中年文士大惊失色,故技重施化作漫天碎纸屑,要逃离此地。 却不料那十只鬼魂真的张嘴开始吃起纸屑。 就听见中年文士的痛呼声。 又少了许多的碎纸屑重新聚集,中年文士显露出来。 此时中年文士衣衫褴褛,顶门那里光秃秃的也不见头发,偏偏两耳侧又生着几缕黑发,实为让人捧腹。 中年文士一脸呆滞的立在原地,口中只是呼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你们的县太爷。” 十只鬼看着狼狈不堪的中年文士。 “呸!”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十九章 堂下何人 淡月凄冷,星疏云微。 “此人原本是二百年前柯县的县令,却是个草菅人命,视百姓如草芥之辈。求道长为我等主持公道。” 十鬼中,为首的是一络腮胡大汉,抱拳说道。 张自道问,“如何主持公道?” 十鬼厌恶扫了一眼中年文士,说道: “升堂,断案。” 书房内。 烛火昏黄。 十只身着皂衣皂服,捕快打扮的鬼魂擒着中年文士进来,有两鬼分别一脚踢在中年文士的膝盖窝。 这中年文士吃不住痛,咔一声砸在地上,双膝跪倒在地。 道士坐在书桌上,脚踩木椅。 低头打量着中年文士,以及十只冤恨难平的鬼。 清了清嗓子,说道,“堂下所站何人,为何状告所跪之官。” 十只鬼互相望了一眼,齐声说道,“我等原本是柯县衙内的捕快,遭县令所害,含冤二百载,故而今日击鼓鸣冤。只求沉冤昭雪!” 那中年文士外貌被毁,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怒气,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两旁之鬼牢牢按在地上。中年文士指着十只鬼,大骂,“本官身为景国一县父母官,你等刁民岂敢目无王法,以下犯上!景国律例白纸黑字写着,但凡民告官,如子杀父,先庭杖五十,虽胜亦判徙二千五百里。大胆刁民,本官只恨当初为何没有抄了你们的家,在你们脸上烙上印,把你们发配去边疆!” 无怪古人削尖了脑袋也要考得一功名,一朝得功名,便是鸡犬也升天。张自道心中感慨,他冷声道,“景国已亡,律例自然做不得数。” 那中年文士不服,看着张自道,大叫,“天子律例,岂会轻易废止。这晋国依旧承袭了景国法例,民仍不可告官。你这道士若想要审判本官,须先打他们五十杖!” 那为首的络腮胡大汉冷声说道,“我等是鬼非人,皆是死了百年,枯骨只怕也化作了一捧泥土。又何惧那区区律例!” “某家就是站在这里让你打,你敢吗!” 络腮胡大汉陡然目眦欲裂的望向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大叫一声,不敢去看络腮胡大汉。 张自道咳了一声,书房便安静了下来。 十只鬼便齐齐望向张自道。 中年文士低着头,也不看不见表情如何。 想他曾经贵为县令,在衙门内不知审判了多少堂下跪着的人。今朝却颠倒开来,堂堂县令却成了下跪之人。 张自道对那十鬼说道,“你等有何冤屈,且一一说来。” 络腮胡大汉指着中年文士,恨声说道,“他做县令时,整日只顾游山玩水,吟诗作乐。断案时,又只凭一番想象,不加调查,弄出诸多冤假错案。” 中年文士又抬头,说,“本官乃是登科及第的举人,饱览诗书,登山怀古时,心有所感,如何做不得诗词?” 络腮胡大汉冷笑,“尽是些狗屁不通的句子。” 中年文士素来以诗词为傲,见被贬低,道,“柯县哪个听了本官诗词的人,不曾夸赞过?” 络腮胡大汉冷声道,“夸赞之人,全是那些犯了案,却被你判了无罪的人。公堂之上,你不问对错,反而吟一首诗,看谁夸的好,便判谁赢。 幸而当时柯县民风还算尚可,一年下来也无几例谋财害命之事。不然枉死之人又要多出几个。某家早想取你狗头!” 中年文士梗着脖子,说道,“本官所作诗词乃是有感先贤圣人之言行,心术不正之人又如何能吟出其中奥妙。本官以诗断案,何错之有!” 中年文士正唇枪舌战十鬼,不料一声惊响。 “荒唐!” 却是张自道怒拍书桌。 李几道士在一旁看的直摇头。 张自道说道,“他还有何恶事,你等继续说来。” 络腮胡大汉知短发道人在以诗断案此事上有了决断,也不再继续纠缠,接着说道,“他来做县令第二年初时,柯县一地突然多出一淫祠。” “许多百姓被蛊惑,纷纷以金银米粮供奉那淫祠。” “这还不算,那主管淫祠的巫女又称百姓须每三月献上一对童男童女,方才能保得柯县风调雨顺。不然上天就要降罪柯县,让柯县受大旱、大水、地龙翻身之罚。” “我等身为柯县的捕快,自然不能看着淫祠荼毒百姓。于是集结了县内有志之士,共计三十九人,要捣毁了那淫祠。” 说到这里,络腮胡大汉脸上怒气越来越盛,指着中年文士,“可是我等却未想到,那淫祠是他暗中派人修建的,淫祠的巫女,也是奉了他的命令,来惑弄百姓,只为搜刮银钱,以共享乐之用。 他不仅勒令县内驻扎的士兵抓捕了我等,又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我等下狱!” “狱中,便有九人遭受不住严刑拷打,一命呜呼。” “我等余下苟活之人,在狱中又呆了二年,方才被放了出来。” “却听他突然疾病去世,那主管淫祠的巫女也被人乱棍打死。我等存活下来的人,只当老天开眼!” “新县令上任后,便命我等毁去了淫祠。” “却不料他虽死,魂魄还在。因恨我等毁了淫祠,便来家中作恶。” “我等几位兄弟,纷纷莫名横死。更有甚者,连累妻儿!” “求道长为我等主持公道。” 说罢,十只鬼才齐齐跪倒。 张自道望向那中年文士,说道,“你可有辩解?” “有!” “说!” 中年文士说道,“道长,休得听他们这些刁民谗言。那非是淫祠!” 张自道只是问道,“既然非是淫祠,那可是在祀典的祠庙?” 中年文士张口说不出话来,“这……” 张自道冷笑,“既然不在祀典之上,那便是淫祠。” 中年文士仍是反驳,“可是本官修建祠庙确实保了柯县不受天灾。” 络腮胡大汉大怒,“拿了童男童女的命才去保吗?” 中年文士说道,“牺牲几人换回一县的平安,本官身为父母官,为何不做!” 张自道眼皮直跳,道,“公堂之上妖言惑众,当如何?” “回道长,依律例,当掌嘴!” “那还愣着作甚!”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章 江湖路远 青石小院,撒了一地四分五裂的纸扎人,两株待开的桃花伫立在房门外台阶下两侧。 清风拂过。 屋内惨呼声渐渐做小。 刑罚结束,中年文士一口好牙已是被十只鬼给尽数打进了肚子里。 张自道坐在书桌上,问那十鬼,“可还有冤屈要诉?” 十只鬼跪倒,言,“冤已诉完,请道长判。” 张自道揉了一下眉心,十只鬼生前是捕快,一心要以公堂之上的判罚的形式,来定中年文士的罪行。 才有了这一出‘书房做公堂,道士做大人’的审鬼一幕。 不过有道是做戏需全套。 张自道沉吟一下,说道,“中年文士草菅人命,残害忠良,惑弄无辜,罪无可赦。至于如何处罚,毕竟你们生前是捕快,懂得其中门道,那便由你们十鬼看着办。” 那十鬼也不在意短发道士判罚的是否合规矩。 只道,“多谢道长,为我等主持公道。” 也是中年文士心思歹毒,原本以他那法子,把十只鬼打入纸人内,这十鬼的灵智应该是被磨灭一空。 形同傀儡,只听他的命令。 可中年文士有心报复十鬼生前毁淫祠,仍留着十鬼的一丝灵智,只求十鬼永生永世被困在纸人之内的黑暗洞天中。让十鬼看得见他这个仇人,却偏偏要听命于他! 不料今朝十鬼因二个道士脱困而出。 “中年文士便交于你们。” 张自道说道。 那十只鬼再次拜谢,便拖着中年文士来到院中。 又见青石砖地面散落着曾经困住他们上百年的纸人,十只鬼怨气丛生。 一阵咀嚼之声过后。 十只鬼冲书房抱拳,而后消散在天地间。非是转世如阴曹,而是真个的消散的一干二净。 也算是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月色下。 道士捡起那些纸人,聚到一起,一把火点燃! 张自道冲李几道士说道,“我的道袍,你带来了没?” 李几道士摇头,“之前只顾着追赶那花轿,生怕跟丢了。那里顾得上还携带你的道袍。” 张自道看着身上的大红嫁衣,叹道,“可我总不能穿成这样回柯县吧。” 李几道士绕着张自道转了一圈,竖起大拇指,说道,“好看!” 张自道脸色一黑。 不去看李几道士惋惜的神色,他脱下了红嫁衣。 叠放整齐后,张自道想了想,把红嫁衣扔进了火堆中。 红色的火焰在映在道士眼中,如有生命一般在跳动,似乎在起舞。 有十一道女子虚影自火焰中飞出,对二个道士盈盈叩首,而后也消散在天地间。 李几道士沉默良久,叹道,“这些鬼魂想来皆是被中年文士掳来,被迫穿上了红嫁衣的可怜女子。你把红嫁衣烧了,她们也算是得了自由。且去投胎,来世做良人。” 二个道士又在后院寻到了十二口棺材,其中十一口棺材内美人已成白骨。 至于第十二口棺材,还未来得及放人,那中年文士便已身死。 “怎么办?” 张自道看着这些棺材内的尸骨,二百年时间过去,他们二个道士就是有心,又如何能找到尸骨家人。 李几道士神色复杂,说道,“一把火烧了,烧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夜色里,柯县外,荒无人烟的矮丘上。 燃起大火。 一直待到破晓,大火彻底熄灭,土丘化作一片焦土。 二个道士才折身向柯县走去。 “当道士太难了,前夜超度土丘村五十一鬼,昨夜又在此折腾一宿。可不可以选择不当道士!” 太阳高照,张自道穿着白衫内衣,擦了一把汗,怎么还没走到柯县。 李几道士却是笑道,“张道长,如果你不想当道士,昨夜就不会扮新娘去诛鬼了。” 张自道说道,“我那是乐意!” “昨夜你是如何跟上的,此地距离柯县可比土丘村要远多了吧。” “被祖师爷的除魔卫道心境感染。” 张自道有气无力说道,“不许再提‘祖师爷’三个字。” 行至柯县城门时。 远远瞧见有一马车等在城门口。 方回仍是男装,坐在马车内。春燕坐在车辕前,瞧见了二个道士,忙道,“公子,不,小姐,不,公子……” 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方回,又急的快要哭出来。 “二位道长回来了。” 马车便向二个道士驶来。 方回下了马车,看着二个道士,道,“道长,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还请二位道长去府上休息几日。也好让方回招待道长!” 道士打了个哈欠,说道,“恶鬼已除,你日后喜欢如何做便如何做。至于去方府,免了。道士劳累一夜,困意难敌,还是回百味楼先睡上一觉。” “你若真想报答贫道,一来需请道士在百味楼免费随意吃喝,你来结账。二来,道士囊中羞涩,须些铜钱。这三嘛,道士还缺一把三尺长剑。” “记下没?” “记下了!” 二个道士便向百味楼走去。 入夜后二个道士才醒来,让百味楼的老板捡着贵的、好吃的菜可劲上。 李几道士食量极大,上几盘菜便吃光几盘,也不挑食。 张自道只好抓着半只鸡,在那里大口吃着。不然,一只鸡便整个要下了胖道士的肚。 酒微醺,二个道士吃饱喝足回了屋内。 因白日睡了一觉,夜里两个道士便谈了许久。多是李几道士在谈倚天观的道人,以及他游方天下遇见的稀罕事。后半夜二个道士才睡去,待到李几道士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起床去了张自道睡的屋子,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李几道士认为张自道去了前堂百味楼寻吃的,便拍了拍肚子,自语道,“正好贫道也觉饿了。” 来到前堂百味楼,寻了一圈,却没瞧见张自道。 却听那酒保说,“道爷,今个一早,另一位道爷提着一把剑出门了,还赏了我一块银子。” 李几道士心中升起一股不妙,忙跑回后堂,推门进去。 却见床铺叠放整齐。 屋内木桌上,花瓶下压着一张信。 李几道士走过去拿起信纸,只见上面写道:江湖路远,来日方长。 再早些时候。 柯县外,南山观中。 黄皮狗狐得了一罐上好的菜籽油,又有几十本崭新的书籍。 不由的眉开眼笑! 观门外山径石路上。 张自道对那黄皮狗狐笑道,“无需再送,江湖路远,来日方长。” 那张自道说与黄皮狗狐分别的话,却是与留给李几道士的信一般无二。 若李几道士知晓了,也不知脸上表情该何等精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一章 陶生是妖(一更) 夕阳落了大半,东边天际已升出一轮明月。 山水成画。 一短发道士正行在狭窄陡峻的山间小道上,突然林深之处传来了一阵歌声。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 驻足循声望去,但见山林中走出一个白衣男子,那人脖子上还骑着一个扎朝天辫,穿红肚兜的小孩儿。 山中深林枝桠横生,路面又陡峭不平,甚是难走。而那人一路走着,却未有任何停顿,他渐渐靠近短发道士驻足之地不远处。 一曲唱完。 脖子上骑着的那小孩儿,奶声奶气说道,“再唱,再唱。” 白衣男子笑着说道,“成。” 正欲要再唱。 白衣男子瞧见了山路小径上立着的短发道士,稍作愣神,笑道,“陶生见过道长。” 陶生脖子上骑着的小孩儿,许是没见过短发道士,满是惊讶的望着张自道,说,“陶叔叔,他头发为啥比小石头的还要短?” 短发道士正是张自道。 那日自南山观辞别了黄皮狗狐,张自道向东南一路行去。 书册上第二幅画像还未显,也无甚目的地。 张自道背着一把剑,遇水涉水,逢山进山。 看见了村落集市,也进村去瞧上一瞧,有无鬼怪。 不觉行路已有半月。 陶生对小石头笑道,“时间一长,短发自然也就成了长发。小石头,说见过道长。” 小石头咬着拇指说道,“我看见他了,为啥还要见过?” 陶生也不再说小石头什么,对张自道说道,“道长还勿见怪。” 张自道默不作声打量着身前二人。 这个陶生身上仍有股很淡的妖气。 至于那唤做小石头的小孩儿,却是一鬼魂。不过与寻常的鬼魂,又有些不同之处。 小石头望着张自道,说道,“陶叔叔,他不会说话,难道是个哑巴?” “小石头莫要胡说,” 陶生瞧了眼张自道手中长剑,说道,“道长莫要误会,陶生非是什么歹人。” 张自道点了下头,才开口说道,“你从林中出来,要去哪里?” 陶生抬头望了一眼骑在脖子上的小石头,说道,“去山前的村庄。” “哦,去村庄做什么?” “送人。” “送谁?” 陶生指了下小石头,笑道,“这位小爷!” 张自道沉默一下,说道,“贫道与你一同前去。” 陶生笑道,“良夜明月,山路上有人相伴自是极好的。” 这个陶生喜欢言谈,也不去管张自道是否听得进去,一路说个不停。 又行了半个多时辰,夕阳完全落下山。 不过月明如昼,月色下,山间道路看的清楚。 转出山来。 豁然开朗。 群山包裹之下, 一片平坦的山谷地。 风吹过,稻田便泛起一阵涟漪。 张自道便瞧见远处另一边山脚下有炊烟升起,走在田垄间的小道之上。 他此时也大致明白了陶生为何会背着一个小孩儿从山林深处走出。 小石头原是那山脚下木家村的人,前两日受了惊吓,丢了魂。 不过这小石头在魂魄离体后逐渐忘了害怕,反而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似是能飞。小石头觉得好玩,一路去追飞在天上的蒲公英。一时不察,跑得太远,等回过神时已经寻不到回村的路了。 陶生初见小石头时,这小子正趴在一棵老树的树干上呼呼大睡。 “不知张道长为何途经此地?” 陶生问道。 张自道笑了笑,说道,“游方天下,路过此地。” 陶生接着说道,“既然如此,等送回了小石头,张道长不如到寒舍,做客一回?” 张自道沉吟一下,说道,“那便打扰了。” 陶生笑道,“不打扰,不打扰。” 走到村口。 瞧见几个妇人立在村口,其中一较为年轻的妇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喊着小石头的名字。 村里的老人经历过叫魂的事情,也知晓如何叫魂,起初并不太担心,哪知接连叫了两日魂,小石头还是没能回魂。 小石头魂魄跑的太远,本就不太容易听到亲人呼唤声,加上小石头又是个贪玩,便是由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至耳中,多半也只当风声。 妇人嗓子有些哑,泪眼婆娑,她瞧见一个短发道士,一个白衣公子走了过来。 还以为是在做梦。 骑在陶生脖子上的小石头,挣扎着要下去,指着那年轻妇人喊,“娘亲,娘亲。” 不过年轻妇人只是普通人,又如何瞧得见魂魄状态的小石头。 就听白衣公子说,“夫人莫哭了,陶生此次前来,就是为送回小石头。” 在农家吃了鱼、吃了菜也吃了山里野味。 第二日,上午时。 十余户草屋房舍坐落在青山脚下,村前有溪水缓缓流过,水边青草地上,有牛在吃草,又有三只或黑或黄的土狗,打闹累了,卧在路边打哈欠。 一扎着朝天辫的男孩儿,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小手不断揉着屁股蛋,那里长出了两个鲜红的大手印。 昨夜归魂之后。 道士有心隐瞒小石头实则因贪玩招致的劫难,哪知小石头醒了第一句话是‘我会飞了。’ 他父母听着疑惑,便问。 小石头炫耀一般竹筒倒豆子把这几日他经历的稀奇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追蒲公英,追山雀,夜里还能坐在树顶看星星。 而后就被赏了两巴掌。 村口,一行二三十人,在为一短发道士送行。 “多谢道长与陶公子送回了木家娃儿的魂。” 一拄着拐杖的老人拱了拱拳,说道,“只是村子不大与山外有联系,小老儿也无几枚铜钱报答道长。” 短发道士,笑道,“贫道也未帮什么忙,要谢还是去谢陶生。” 陶生这会儿拿着一个包裹,拍了拍,笑道,“里面有各家送的山味与山果,能让陶生行路时免于饥饿。休再提铜钱!” 老人听罢,便不再提铜钱报答一事。 一对年轻夫妇从人群走出来,男人牵着朝天辫小孩儿的手,说道,“跪下,谢道长与陶公子救命之恩!” 小孩儿一犹豫,见又要挨揍,忙跪下,结果成了五体朝地,趴在地上,口中奶声奶气,却说,“小石头还想听陶叔叔唱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二章 菊 张自道及陶生辞了村里人,往山外行去。 在山中也无他人,二人便一路急行。 山后之山,再山后。 至下午时,张自道才走出罕有人迹的深山老林。 驿路交错,市井气息也浓郁了起来。 路上有推着单轮车的贩夫,也有挑着扁担的走卒。 “前面是延陵城,我家就住在城外不远处。” 走在驿路上,陶生给张自道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此地多山、多丘陵,故而有了七山一水二分田的说法。 不多时,陶生领着张自道来到了一处庄园外。 庄园依山傍水,占地面积颇广。 但见通往庄园的路上,停着四五辆的马车、骡车。 “这些人是来我家买花的。” 陶生笑着给张自道解释道。 正说着,二辆装满了菊花的马车从庄园那驶了过来,但见马车上的菊花姿色绝美,且香气袭人。马车上的商贩见到陶生,连忙下车,抱拳道,“陶老板可好。” 陶生回了一礼,笑道,“李老板也好。” 简单寒暄,那李老板驾着马车却是驶向了陵江码头方向。他在陶园购得的菊花,还需由商船运至宁康城,再行贩卖。 路途是远了些,不过宁康城士绅、秀才皆推崇菊花,这其中利润自然也高了不少。 行至庄园深处,有一不大的湖,湖后有一篱笆围起来的小院,木门半掩。 门前种着五棵绿柳。 走进门内,院中有一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通往屋内。鹅卵石小径一旁空地上开辟出几个菜圃,种着蔬菜瓜果;另一旁则是一个豆棚架。 小院内的屋子是简单的草屋。 与刚进庄园时,看见的一排排青砖瓦舍,豪华宅邸大相径庭。 走进小院。 张自道看到一不施粉黛的女子从草屋中走出。女子一袭黄裙,容貌上佳! 陶生对张自道介绍道,“她是我姐,名为陶黄英。” 而后陶生喊道,“姐,我今日请来一位贵客,可以畅饮一番了吧。” 那名为黄英的女子无奈的瞪了一眼陶生,笑着对张自道说,“小女黄英,见过道长。” 又对陶生说,“我去给你们准备酒菜。” 张自道扶了扶剑,这位貌美女子陶黄英也是个妖。 回忆着走进庄园后一路所见,丫环仆人各有手头之事要做,管家打扮老者与购花的商贩洽谈。 俨然是一大户人家。 只是见到的这家的两个主人,都是妖而非人。 又想起穷酸老秀才一样窝在南山观里,连一罐菜籽油都买不起的黄皮狗狐,张自道不由得摇了摇头,都是做妖,怎么差距就如此之大。 “道长缘何摇头叹气?莫非是陶生哪里招待不周?” 张自道对陶生笑了笑,说道,“不是,贫道只是想起了一位居在深山中的朋友。” “朋友?” 陶生眨了眨眼,问道,“人朋友?妖朋友?” 张自道说道,“妖朋友。” 就见陶生大喜,他又冲走进屋子的陶黄英喊道,“姐,我与道长一见如故,不要上三花酿,十花酿,也不要五十花酿,要最好的百花酿酒。” 来到一处两面无墙隔拦的偏厅,有一酒席准备妥当。 席上摆了一碟花生、一盘瓜果、三样小炒青菜,两双竹筷,两酒盅,一壶酒。 “道长请坐,” 陶生边说着,边拿起酒壶给酒盅倒满,说道,“我这是多年陈酿的百花酒,道长尝一尝,味道如何?” 张自道还未饮。 陶生自个便迫不及待的一口喝光了酒盅内的百花酒。 还道,“果真是好酒,好酒!” 张自道见他说话有趣,笑着接过酒盅。酒盅内百花酒澄澈透亮无一丝杂质,有酒香气,也有花香气飘入鼻中。 张自道端起酒盅,一口喝入。 酒才入胃中,就升腾起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似乎是全身八万四千毛孔之中都散发出浓郁的生机。 “好酒!” 张自道赞叹道,此刻胸腹间似有千百种的滋味在流动。 当真是回味无穷! “即是好酒,劝君更进一杯!” 酒过三巡,张自道便有些醉意朦胧。 这百花酒的滋味可谓天下少有,不过最让张自道惊讶的是百花酒中含有极为纯净的灵气。寻常人哪怕是喝上一小口,也能通气活血,延年益寿。 “饮胜!” 陶生又端起酒盅,醉眼朦胧。 一壶酒了,天色已是暗了下来。 那陶生一边说着醉话,一边对着空空如也的酒盅,犹自喝个不停。 也不知这空气被他喝出了什么味道。 “怎么没味道了?” 陶生狐疑的盯着酒盅。 张自道笑道,“陶生,你醉了,回屋去休息吧。” 陶生摆手,说道,“我没醉,你等我会儿,我再去跟老姐要一壶百花酒。” 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往院子西侧的草屋走去。 刚下台阶,踩在菜圃垄间,身子一个趔趄,竟摔倒在蔬菜地里。 张自道打算去扶起他,不料陶生倒地后,人顷刻间消失不见,原地却长出了一株菊,七尺多高,还开着十余朵大如拳的菊花。 晚风吹来,菊花被风吹的轻轻摇晃。 张自道早已知陶生是妖,见陶生显了原形,也只不过是微微诧异。 “却是没想到是一株菊妖。” 张自道自语。 陶黄英听见动静,从西屋走了出来。 便见到好好的菜圃中,长出了一株与人差不多高的菊花,还在那里随风来回摆动。 陶黄英对张自道说道,“小弟却是个酒痴,让道长见笑了。” 说完径自转身来到那株菊花前,嗔怒道,“怎么醉成了这样!” 又心疼菜圃里的蔬菜,陶黄英便把陶生从地里给拔了出来,放到菜圃旁边的地上,说道,“醉成这般,罚你今夜不准入屋睡!” 折身就要回西屋,走了两步,咬了咬银牙,陶黄英又返回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到那株菊花上。 又对张自道说,“道长不必理会陶生,客房我已经备好,请去歇息。” 是夜。 张自道盘坐在酒席前的木地板上,月色如水,他望了一眼菜圃边上的那株开着十余多菊花的大菊,摇了摇头,闭目修炼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大善人 皓月当空。 夜色如水。 张自道盘坐于酒席前,胸腹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闭目内视,但见脐下三寸的丹田之中,有一道道真气如飞剑,上下翻飞游走。 自离开柯县,历时半月有余。张自道并不怠慢修行,真气也由一开始的十九道,增至六十余道真气。 饮了百花酒,只消一夜时间,真气又陡增了四十余道。 此刻灵气凝结出的真气灵丝,在丹田中已有上百道,雾蒙蒙一片。 清晨时。 张自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相较于在柯县时,他的修为也算是有了不小的提升。 人身有三百六十五大窍穴,开一窍,方能在丹田凝结出一道真气。 “李几道士曾言,炼气期修士集百道真气便可筑基。让天地气机倒灌至窍穴,凝出一缕真气,又入丹田,对每个修士都是莫大的考验。一个不慎,窍穴承受不住那股气机,甚至有崩塌的危险。不过我却似乎没有这般苦恼,却是不用急着草草筑基。” 张自道修《黄庭经》以来,修为始终循序渐进,也未曾感受过汲取天地灵气时,有任何不适之感。 十有是因为之前观棋。 张自道站起身,书册上所言,‘天之道,有得必有失。’ 得,应是在大道一途上顺风顺水。 至于失,张自道望了一眼初升的红日。 他想起一事,还未来此方世界时,拿了工资,便要完成老板交代下来的工作。 “两者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张自道自语。 暂不去想此事。 去看陶生。 陶生不知何时已重新化作了人,坐在菜圃边,披着衣衫,一副宿醉后的头疼样子。 “道长真是好酒量!” 陶生揉着太阳穴,道,“道长请自便,我还需再睡上几个时辰。” 说罢,又化作了一株大菊花,直挺挺的立在菜圃中,十余多绽放的大菊花,摇摇曳曳,甚是得意。 这对姐弟还当真是有趣。 闲来无事,张自道向院外走去。 草屋与湖水在庄园深处,寻常时除了陶生姐弟二人,甚少有人能进来一观。 出了草屋幽静之处,张自道走了不久,便看见一群的几十人,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剪刀,说笑着向庄园西边走去。 看了片刻。 张自道走过去,问道,“你们拿着锄头与剪刀,是去做什么?” 一个看起来二八芳华的女子,胆子颇大,也够泼辣,打量着张自道,笑起来左边脸上有一个酒窝,道,“回道爷,我们是去打理西苑的几亩菊花。” “贫道能跟着一起去瞧一瞧吗?” 这女子又笑了起来,道,“道爷说话可真是有趣,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就去呗。我们还能拦着不让你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得! 张自道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向西苑走去。 到了之后,但见那里一片片的菊田。以金黄色的菊田最多,又有白的、红的、紫的等等诸多颜色。 人们在菊田中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菊田间的土路上,有一上了岁数的老人在巡逻,弓着腰,背着手,但凡看见菊田哪个偷了懒,便喊一声那人的名字。被喊了名字的人赔个笑,继续除草的除草,修剪枝叶的修剪枝叶。 那老人见了张自道,招了招手。 张自道走过去,他思量着这老人应是一个管事。 “不知老丈喊贫道过来,所谓何事?” 老者须发斑白,常年劳作被日头晒出的黝黑肤色,脸上的皱纹像是一道道沟壑。 老人指了指这一片片的菊花,说道,“小道长,觉得这景色如何?” 张自道也不知老人在打什么主意。 他说道,“景色甚好。” 老人一笑,连牙齿也不多了,他说道,“是吧,我也觉得这景色甚好。” 老人伸出手比划着,说道,“我今年七十有一,常言道人到七十古来稀,可我还觉着还能再多活两年。” “为啥?就是因为这片菊园在。” “陶公子与陶小姐,在小老儿眼中,就是那在世的神仙与活菩萨。” 虽然不太清楚,老人为何突然就夸赞起来陶生姐弟二人。 不过张自道仍是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表情,问道,“那敢问老丈为何这般说?” 老人说道,“我家世代居住在延陵城边的一个小村庄,靠着种田为生。不过种地就要交粮,给皇粮国税交一遍,再给地主那里交一遍。地里产出的几斗粮食,连娃都难以养活。” “可陶小姐与陶公子来到延陵城后,建了这片庄园。让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帮着打理菊花,不仅管吃管住,还月月给工钱。” “以前种地时,吃的都是清汤寡水,在这里,天就能吃一上顿肉食。像小老儿这样都快干不动活的一把老骨头,陶小姐与陶公子也没把小老儿赶出去。反而说庄园有位老寿星是福气,还每月给小老儿一份钱,说是喜钱。” “小老儿就一庄稼汉,哪里当得起什么寿星。” 张自道有些怀疑的打量着老人,都言人老成精,七十一岁,放到这个世界,的确是十分稀有,这老人是不是察觉出那陶生姐弟非是人? 不然见了他这个道士,为何要这般去夸陶生姐弟。 张自道于是说道,“老丈可能不知,贫道与陶生乃是朋友。” 老人有一瞬间的放松,这位老人的确有些狐疑陶生姐弟二人的真正身份。老人活了七十余年,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有哪家人,能种出品种如此之多,还如此上佳的菊花。 而且还有一事,老人记得半年多前,有一次傍晚时,他无意中看到陶小姐拎着一株七八尺高,异常大的菊花走进庄园深处的草屋。 老人说道,“既然道长与陶公子是朋友,那小老儿也就不多叨扰了。” 背着手,便又继续巡逻去了。 中午时,去延陵城内送菊花的人回到庄园,还带回了一个消息。 延陵城内,来了一个卖艺人,卖艺人养了一条黑狗,能人言也能唱歌。引得延陵城中的人,争相去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四章 赋诗 草屋前的湖心亭内。 八角桌上摆放了诸多的精致菜肴。 却是陶黄英吩咐厨房的师傅给做的,大都是当地特色菜肴,倒是比昨日喝酒时吃的饭菜要丰盛许多。 陶生饮了一杯酒,一脸的郁闷,说道,“老姐,你就拿这般酒出来招待贵客,是不是太小气了?” 陶黄英哪里不知道陶生的心思,分明是他自己太想饮那百花酒了,说道,“百花酒不同于寻常酿制的酒。普通人中,也只有血气旺盛之人才能勉强喝上一二盅,不然便可能虚不受补,反受其害。况且你昨日喝了大半壶的百花酒,再喝就不怕坏了根基?” 陶生讪笑,他倒是不在意百花酒的效用,只是贪百花酒的味道,说道,“姐姐说的是,小弟喝一杯当赔罪了!” 又饮了一杯! 看的陶黄英又气又笑,说道,“张道长,小弟嗜酒如命,怎么都劝不住,还请勿见笑。” 张自道笑道,“陶生虽然贪杯,却实乃是真性情中人,贫道又怎么会见笑。而且贫道还不知如何感谢二位的百花酒。” 陶生说道,“道长若要真的感谢,就不如在寒舍多住上几日,你我二人饮酒畅聊,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陶黄英拿手拍了一下陶生的脑袋,气笑道,“我看你是想着道长住在这里,喝酒时,我这个当姐的不会说你。” 陶生抱拳赔笑道,“姐姐果真是英明!” 又对张自道说,“我也真拿道长当知己。” 张自道摇头,这位陶生才与他认识不过短短二三日,就以知己对待,不免有草率之嫌。 只听陶生笑着解释道,“道长可能有所不知,陶生有一门望气之法,可看人心黑白善恶。能得道长这般知己,实为一大幸事。” 竟有这般术法? 张自道笑道,“你就不怕看错?” 陶生却颇为自豪的说道,“迄今为止,还未曾看错过一人。” 陶黄英又拆了陶生的台,笑道,“道长别听陶生胡言,哪有什么观人心黑白善恶的望气之法。不过是他比大多人更容易观出一个人的情绪波动罢了。” 陶生就颇为郁闷的连喝了两盅酒。 张自道笑道,“贫道以前时,曾听闻过一首诗,觉得那诗所写,倒是与陶生有一二分的相似。” 陶黄英一双美目便看向张自道。 陶生笑道,“那陶生便洗耳恭听。” 张自道说道,“那作诗的人,也是个爱酒的。” “何诗?道长就莫要再卖关子了。” 陶生催促道。 张自道非是卖关子,而是那诗中,却是有几句忘记了,只记得个大概。这会儿正在苦思冥想,沉吟了两声又两声后,才总算想起,不至于尴尬,说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酒醉酒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一时无声。 陶黄英听的有些痴了。 那陶生在沉寂了片刻后,一拍桌子,道,“好诗!真是好诗!” “张道长,那作诗的是何人?陶生一定要带上一壶最好的酒,前去拜见,好诗,真是好诗!” 想见那位,不仅隔着人鬼殊途,还隔着不同的时空世界。 你却是无法见到。 张自道摇了摇头,说道,“作诗之人已故。” 陶生便一呆,怅然若失,许久后才回了些神,道,“他卖桃花换酒吃,我卖菊花换酒吃。如此人生知己,哎,怎就故去了?道长,敢问作诗之人名讳。” 张自道沉吟一声,道,“姓唐,名寅,字伯虎。” 陶生又一阵感怀。 却又对陶黄英说道,“姐姐,陶生欲要尊唐寅为师,去寻酒道。” 陶黄英从诗中幻境回了神来,皱了下眉头,她这位小弟素来爱酒。如今又得了这么一篇饮酒的绝世佳作,只怕日后便更难管束。 陶黄英没理会陶生略显中二的誓言。 问张自道,“道长,不知唐寅前辈因何故去?” 张自道看了一眼陶生,也瞧出了陶家姐弟二人的心思,便有些后悔一时兴起说了这篇诗来,他说道,“穷困潦倒,有志难伸,病死而终!” 十二字,所谓春秋笔法,不外如是。 陶黄英又有了底气,训那陶生道,“日后少喝酒!再敢喝的烂醉如泥,当心我把你种到西苑,第二天给你卖给他人!” 陶生满是不信,只是不断长叹。 酒饭过后,张自道便打算去延陵城瞧上一瞧。 之前在柯县时,又是度鬼,又是扮新娘,哪里还顾得上游赏一番古代都城。后又不愿随李几道士去倚天观,匆匆离开柯县。 半月以来,大都行在山野之间。 而庄园前处的延陵城,却是要比柯县繁华许多。 陶生仍在伤感中,也没了心情与张自道一同去延陵城。 “不如我喊一位熟悉延陵城的人,陪道长一同去逛延陵城?” 陶生眼眶有些发红,也不知是又喝醉了,还是伤感那唐寅的下场。 张自道本打算拒绝。 就听那陶黄英说道,“道长,我下午要去延陵城内,不如与道长一同前往。” 张自道只得点了下头,说道,“也好。” 马车内宽大舒适,还有一小木桌固定在中央,上面放着些瓜果。陶黄英坐在里面,张自道则坐在侧处。 驾车的是个少了一条胳膊的老者,名陶一条,也是一妖。他对张自道与小姐独处在马车内,甚是不满。 不过陶黄英不介意,陶一条只得用眼神警告张自道,不要轻薄了小姐。 马车内。 陶黄英问道,“道长,能做出那般诗,那位唐寅前辈,纵然穷困,但年轻时也一定有诸多人仰慕吧?” 张自道笑道,“唐寅才气横溢,诗画双绝,应有人仰慕吧。” 诶,不对。 唐寅年轻之时家境并不潦倒穷困。 就看陶黄英又神游天外。 这位妖,莫非仰慕书生? 张自道心中想到,便生出一分打趣的心思,说道,“陶小姐,实不相瞒,那首桃花换酒的诗,其实是贫道所作。” 陶黄英看着张自道,半晌后突然笑出声来,说道,“道长,莫要开我的玩笑了。” 张自道一本正经,笑道,“小姐既然不信,那贫道再作诗一首,如何?” 就听驾着马车的陶一条,呸了一声,“无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五章 乱 此时的天下,世道未崩,还算太平。 北方边境的战火,并未烧到隔了几重山与几重水的晋国南方。 延陵城占着水陆交通的便利,四海跑商的人,多会途经这里。城中酒肆商铺纷多,又有那春风十里风情街,引了不少的才子书生前往,城中好不热闹。 却说延陵城西城门外。 那驾车的陶一条啐了一声,道,“无耻!” 张自道与陶黄英俱不是凡夫俗子,那声音又未刻意压低,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陶黄英面露一丝尴尬,正要对张自道赔罪。 张自道笑着摇了头只当未听见。 就听远处传来一呼喊的声音,“小姐,你的手帕。” 撩开马车的侧帘,便看到一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往马车跑来。 行至近前,那男子弯腰喘了几口气,说道,“小生见过姑娘。” “你是何人,为何追我马车?” 陶黄英眉眼间有一丝喜色,却是撩着侧帘,语气淡然的问道。 那马子才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金菊的手帕,说道,“小生马子才,半月前在延陵城内赏花灯时,偶然看见了姑娘。不巧与友人问话间,再回头时姑娘已经离去。小生又瞧见姑娘的手帕,遗忘在路边的树枝上。便想着等寻到了姑娘,把这方手帕还给姑娘。” 陶黄英说道,“手帕的确是我半月前遗失的,只是我不大记得有见过你。” 马子才脸上一愣,他一向自诩风流,不承想对方当日都未曾看他一眼,心中不免失落,仍是问道,“敢问姑娘的芳名。” “陶黄英,你还有事吗?” 马子才有愣了住,勉强挤出个笑容,“这手帕?” 陶黄英笑道,“见你珍藏它半月,想来十分喜爱这方手帕,那便送你了。” 又对那陶一条说,“陶伯,继续赶路。” 便放下了侧帘。 马儿蹄声,车轮碾压在官道上的声音。 那马子才愣在道路旁,呆若木鸡。 又见那马车快要消失在城门处,马子才回过神来,急忙去追赶。 张自道坐在车内,忍着笑,猜测下午时,那唤做马子才的书生,多半还会与陶黄英在城内再次偶遇。 不想坏了陶黄英的安排,便说道,“既然已到了城中,那贫道就下车独自去逛一逛。” 陶黄英也不阻拦,笑道,“只是道长莫要不打招呼便离去。” 下了马车。 张自道远远瞧见那马子才跑来,笑着摇了摇头,便沿着青石铺就的宽敞街道,向城内走去。 一片片嘈杂喧闹的人声。 “冰糖葫芦,上好的冰糖葫芦!” 张自道便走了过去,笑道,“老丈,多少钱一串冰糖葫芦?” “一文钱一串。” “先来两串,老丈可知延陵城内有哪些地方比较值得一去?” “这可就有的说了。” 于是乎,延陵城内便能瞧见,一个短发道士,一边吃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一边跟卖糖葫芦的老人有说有笑。 时不时的,这个短发道人,也会学着老人的声调,喊上一声,“卖糖葫芦了嘞!上好的糖葫芦!” 城南的巷,城东的桂花坊,城西的天桥卖艺人…… 老人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说话间,便来到了老人口中所说的天桥之处。 一旁的平坦场地上,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卖艺人,在那里表演拳脚功夫。不过看客只有几个,也无什么喝彩之声。 场地外,有一处露天茶铺。 张自道几番保证那柱子糖葫芦今日定能卖完后,卖糖葫芦的老人才肯坐下喝一杯茶。 茶不贵,不是什么名贵茶叶,但生津解渴却是绰绰有余。 卖糖葫芦的老人喝了几口后,想到一事,对张自道说道,“道长,昨日延陵城来了一位卖艺人,有一条不大的黑狗,能说人言,也能唱歌。吸引了人们争相来看,不过那位卖艺人却是个古怪,只在上午时,才在这里表演一个时辰。” “道长明日一早,不如再来此地看上一看。” 老人建议道。 “狗能说人话,还会唱歌?” 张自道第一时间,想到的那黑狗便是妖,“你就不怕那黑狗是妖怪?” 老人说道,“倒是也有人质疑那黑狗是妖怪。不过那位卖艺人却说,世间有鹦鹉八哥能学人言,人们却不把鹦鹉八哥当妖怪。他那养的黑狗,许是鹦鹉八哥的转世,才会学了人说话。” “不过那条黑狗很温顺,即便有人出言不逊,辱骂他,黑狗也是不在意,依旧笑声对人。而妖怪都是要吃人的,哪有黑狗这般任人围观的妖怪。” 张自道对老人的话不置可否,问道,“老人家,可知那卖艺人现在何处?” 老人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却是不知。” 正吃着茶时,茶铺又有客人来。 张自道看去,是一个腰间挎刀的黄衣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脸黑如炭,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坐在对面桌上。 张自道去看虬髯大汉时,虬髯大汉不曾抬头,低头慢慢喝着,似乎眼中只有桌上一杯茶。 此时天下,朝廷不禁止百姓佩剑,不少的书生也会佩上一柄花剑。 却严令禁止佩刀。 这位虬髯大汉若非是公门中人,便真的是胆大包天。 便是绿林好汉,一般去了大城之内,不愿惹来官府之人,哪怕是携了刀,也会裹上几层布,多少算是掩饰了一番。 喝了一盏茶,虬髯大汉抬头看向那一老一少的卖艺人,瞧了片刻,往场内丢了一块碎银。便抓起刀打算离去。 那位书生马子才却神情恍惚的走了过来。 虬髯大汉皱了下眉,看向马子才。 便持刀走了过去。 马子才瞧见一个生的凶神恶煞的大汉朝自己走来,不由心中害怕,只是祈祷那人只是往这边走,非是冲着他来的。 虬髯大汉偏偏停在了马子才的身前,说道,“你这书生,须管我吃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六章 死人 书生马子才看向那茶铺,瞧见了正在喝茶的一个短发道士。 “道长救我!” 马子才也不回答虬髯大汉的话,跑向茶铺。 张自道喝了一口茶,说道,“马子才?” 那马子才听短发道士说出他的名字,更觉短发道士是他救命稻草,连声称是。 虬髯大汉抱着刀走过来,说道,“道士?” 张自道示意对方落座,笑道,“贫道俗名唤做张自道,不知阁下为何要为难这位书生?” 虬髯大汉说道,“既然是道士,可瞧出书生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此事张自道却是知晓,那陶黄英与马子才有过接触,马子才又留有陶黄英一方手帕。手帕在身,那陶黄英便能寻到马子才,才好制造出偶遇一事,因此马子才身上沾了一丝妖气。 张自道说道,“这事贫道知晓其中一二,马子才书生却是不会有性命之忧。阁下可放心!” 虬髯大汉一双环目盯着张自道,却是无法探知短发道士的深浅,知晓短发道士非是什么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虬髯大汉此次来延陵城,有一事非要办不可。既然短发道士声称马子才无事,他也无需分心再去解决马子才身上的妖气。 说道,“某家丁平,告辞。” 折身便走。 那马子才见虬髯大汉离去,仍心有余悸,坐到一旁,对张自道说道,“马子才多谢道长!” 又想到短发道士与虬髯大汉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 便问道,“他说我有不同寻常之处?还望道长解惑。” 不同之处,自然是一位花妖看上了你。不过那陶黄英毕竟是妖,这件事,还未知结局是好是坏! 张自道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对那卖糖葫芦的老人说道,“喝了茶,你我继续逛延陵城,如何?” 老人说道,“好。” …… 却说虬髯大汉很快自东城门出了城,沿着山道向山中疾步走去。 待到进入山中,不见行人时。 山中,却是走出来一男一女。 其中一方红衣女子女子身段高挑,有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眸,美目下却遮有面纱,看不清切面目,左手托着一红色葫芦。 另一方却是个矮胖男子,男子穿白衣,身高不足五尺,癞头跛足,面容可怖。男子背一把无鞘黑色大剑。 二人走向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左手落到腰间刀柄上,他善用左手刀。 不足五尺高的白衣男子,迈的步子越来越大,由于跛足,他跑起来的样子惹人发笑,如同一只矮冬瓜在跳。 白衣男子抽出背上黑色大剑,距离虬髯大汉尚有近十余步远时,一步跃出,脚下青石地面蛛裂,离地丈高。双手握剑,剑作刀用,直冲着虬髯大汉劈去。 虬髯大汉不退不避,左手抽刀,反身抬臂挡住白衣男子势大力沉一剑。 虬髯大汉双膝不由一沉,虬髯大汉右手出拳,捶向白衣男子头颅。 白衣男子早有预料,沉声吐出两字,“恶鬼!” 只见一团黑气出现在白衣男子前,其内隐约有哀嚎声传出。黑气翻涌,化作骷髅状,张口咬向虬髯大汉右臂。 虬髯大汉不闪不避,一拳打散黑气骷髅。 黑气四散,弥漫在山间野道。 白衣男子借机后退,一脚踏在路旁的青石上,白衣男子对红衣女子怒道,“还不出手!” …… 延陵城内。 “道长,你果真是料事如神!” 卖糖葫芦的老人笑道,他的一柱子糖葫芦最后一串已经卖了出去。 只是其中大半,都是被眼前的短发道士给买了去。 张自道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反而笑道,“老丈,糖葫芦不错,明日天桥那里再见。” 谢绝了老人的邀请。 与卖糖葫芦的老人分别后,张自道瞧着天色也要晚了下来。 便寻了一间客栈住下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 张自道起来,打了水清洗一番。 出了客栈,在街道上走着,想着一会去天桥那里。 街道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张自道路过街头一家早点铺子。 去要了一碗豆腐脑,一根油条,盛了一小碟萝卜丝。找了一张无人桌子,坐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正吃时,看见十多个捕快打扮的人匆匆行过。 又过了一时半刻,有食客说道,“延陵城出大事了,城南的老葛头一家七口,昨日夜里被人灭门,死状骇人。听闻那些尸体上,都放着一株盛开的菊花。你说骇人不骇人!” 菊花? 张自道眼神一动,起身走过去,问道,“你这消息可属实?” “我也是听一个当捕快的朋友说的。” “哦,那葛家在城南何处?” 张自道没了吃饭的心思,依照那人提供的位置,匆匆赶去。 等赶到葛家时,有衙门的人守在门口。 “此乃命案之地,无关人等不得靠近,你这道士速速离去。” 有衙役呵道。 张自道转身要离去,早知如此,便从后院翻墙进入一瞧。 正打算去后门时。 有一神色变幻阴晴不定的捕快从中走出来,那捕快看见张自道。 “站住!” 张自道皱了下眉头,问道,“还有何事?” 捕快四十来岁,走过来,犹豫片刻后,问道,“道长,可会除妖?” 张自道见捕快这般问,心中暗道,葛家之人,莫不是被妖给谋害的。 “会一些除妖的手段。” 那捕快也顾不得分辨张自道身份真假,咬了咬牙,说道,“道长跟我来。” 进了葛家的大门,一路来到厅堂。 院中的捕快,脸色皆是很难看。 张自道走进大厅。 但见大厅中,葛家一口七人坐在椅子上,没了气息,手中握着一株菊花。 只是,这死去的葛家七人,却是七只穿着衣服绸缎的猴子。 捕快说道,“道长,这葛家七人,一刻钟前还是人,这会儿却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只只的猴子。这般命案,又该如何去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七章 第二幅画 说话的捕快经手过的案子诸多,奇案也经历过,可也没有一起是如此的离谱,让人匪夷所思。 甚至,此捕快看着大厅内,那坐在太师椅上,穿着绸缎的黑毛猴子,只觉脊背发凉。 张自道未答捕快所言,他走上前去看那七个合衣而死的猴子。 有毛发的遮挡,外表看不出有何伤势。 有很淡的妖气,是由七只猴子身上发出来的。 “你说亲眼看着葛家七人,从人变成了猴子?” 张自道打量着一株菊花,花卉饱满,金黄颜色,十之是出自陶氏姐弟庄园所栽种的菊花。 捕快说道,“正是,可是这人怎么会无端的变成猴子?除非葛家的人不是人……” 捕快说到后面,声音又小了下去。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当了二十多年的捕快,也绝不想卷进妖怪命案中。 张自道问道,“他们还是未变成猴子时,你可曾有发现什么?” 捕快正思量着不如尽早结了这个案子,只当未曾发生过。这年头,别说整个晋国,仅是在延陵城地界内,破不了的悬案绝对不少! 捕快便摇了摇头,又见短发道士在看着他,抬手匆匆指了一下坐在上堂的那只老猴额头。 张自道看着老猴,老猴闭着眼,眉毛还有头顶上的毛发有些发白,一身黑色的绸缎,应该就是葛家的老爷子。 用手指扒开老猴眉心的猴毛,瞧见皮肤上有一针眼大小的红点。 眼下场景,张自道也顾不及逝者讳,托住老猴的脑袋,把后脑勺毛发扒开,又发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红点。 一击毙命吗? 张自道沉吟。 他接着检查,七只猴子的死亡方式一样。 他退后立在大厅中央。 葛家七人,或者说化作延陵城葛姓的七只猴子,神色平静的坐在椅子上。 落座也讲究了个尊卑有序。 老猴坐在上位,小猴坐在次位。 七只猴子,被杀死后,又被摆放到了大厅。 大厅或许不是第一命案现场。 只是这般大费周章却是为何? 示威? 或者是某种仪式? 张自道问道,“你们在葛家院落,有何发现?” 捕快摇头,“不曾有发现。” 按照捕快所言,葛家银钱未丢失,贵重之物也不曾遗失,也无翻箱倒柜的痕迹。第一个发现葛家七人死亡的是邻居,早上来串门,发现葛家大门未上锁,之后便匆忙去报官。 “贫道去后堂看一看。” 张自道对捕快说道。 捕快有些为难,衙门之事,怎么都不该轮到一个道士来插手,他背着同行的衙役,悄声问道,“道长,你说葛家七人,该不会都是猴子变化的吧?” 张自道见捕快神情惶恐,叹了口气,是不是该说一两句的安慰话,便说道,“你觉得不是,那便不是了。” “可,那我觉得如果是呢?” 张自道见这捕快腿都抖了起来,拍了下捕快的肩头,说道,“你只当做不是,别想着如果是。 你可以试一试没事就念叨几声不是。” 捕快腿就抖的更厉害了。 张自道摇了下头去了后堂,看过一遍后,卧室整洁,书房静雅,的确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靠在书房的书桌前,张自道看书桌上放着几本书,就想起了南山观里的那只黄皮狗狐。便随手拿起一本,打算瞧一瞧,猴子化作人后,会看何书 “竟然连书名都没。” 张自道摇了摇头,掀开线装古书。 一愣。 一页空白。 再翻页,仍是空白。 一本书中,一个字都未有。 再拿一本书,仍是一字未有。 看向书架,上面的书少说也有百本。 拿出来。 依旧是一字未有,空空如也。 “这葛家的猴子在装文化人?” 张自道摇了摇头,自是不会信这个想法。 此处院落二进,在延陵城也算是中等之上的人家了。 以葛家的财力,即便是要买书当文化人,市面上流通的书,何书买不到?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买一堆无字天书来。 若不然,来了友人,进了书房拿起一本书,岂不是当场露馅。 张自道看向书桌。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毛笔未蘸墨水,墨块被研磨去了大半,纸是雪白,砚台未有一滴墨。 这时。 张自道手中凭空多出来一本黑白封皮的书。 翻开。 首页。 “张自道,观棋一百零八手,得棋子二枚。” “天之道,有得必有失。” 第二页上的大红嫁衣画像,已经褪去了颜色,化作了黑色墨水画。 原本空空如也的第三页,此时浮现出一张画来。 一位身着霓裳羽衣的倾城女子。 正作‘含情独摇手,双袖参差列’舞姿。 只是一幅静态画像,却让张自道似乎能看到一曲霓裳舞,画像中那女子的舞姿随风散开又收起,婀娜身影翩翩起舞。发鬓之间的那对桃花眸,如水波一样勾人心魄。 这霓裳羽衣女子是否会是杀死葛家七人的凶手? 张自道揉了揉眉心,却是无法确认。 第一幅的红嫁衣,他本以为会是幕后黑手太和老鬼,结果非但不是加害者太和老鬼,反而是受害者。 只是红嫁衣时,尚且有散落一旁的太和铜钱这一条线索。 而如今凭空出现的第二幅画,除了霓裳羽衣女,上面未有任何其它的东西。 前面大厅正堂。 “贫道告辞。” 张自道看了一眼七只猴子手中握着的菊花,接下来,要去陶氏姐弟庄园一趟。 离开不久。 一快马驶来葛家大门前。 从马背上翻身下俩一衙门中人。 是一位国字脸,浓眉大眼中年大汉。 正是延陵城的捕头,夏侯肃。 有黑面铁判官之称,查破多起大案,在延陵城很有威望。 夏侯肃立在大厅,他手中拿着一株金黄菊花,冷声道,“葛家发生的异事,破案之前不许告知任何人,父母兄弟皆不可!若是从谁口中走漏了风声,脱了官衣,回家!” 那位擅自做主,让短发道士进来的捕快,霎时间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他只庆幸还未来得及告知夏侯肃,他放短发道士进来过。 又瞧了那几位同事,捕快便递了个祈求的目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事起延陵城 在葛家附近搜寻了一遍,未发现有何异常。 张自道向西城门走去。 路过天桥之地。 “道长,又见面了。” 卖糖葫芦的老人一早来到天桥处,正坐在桥边柳荫下纳凉。 见到行来的短发道士,便从柳荫下走出来,拔出一根冰糖葫芦,笑道,“昨日幸得道长照顾生意,今日这第一根冰糖葫芦,我免费请道长吃。” 张自道接过冰糖葫芦,对老人说道,“今日贫道还有一紧要事情要处理,就不与老丈一起看那能人言又能唱歌的犬了。” 老人也不会不识趣的去问是何事,说道,“道长慢走。” 走到桥中,张自道又从桥上折了回来,掏出一张黄纸符箓,交给那卖冰糖葫芦的老人,笑道,“此物老丈收好。等贫道处理完事情,定会回来再吃老丈一根冰糖葫芦。” 葛家发生的命案只是较少的人知晓,延陵城内的人仍如往常一般,做着该做的事情。 街道两侧商铺开门迎客。 小贩吆喝声渐起。 出了西城门。 陶氏姐弟二人的庄子,在延陵城以西七八里外。 一路行至陶氏庄园外,庄园大门前依旧停着二三辆前来购置菊花的车马。 庄园大门前的人,前日见过张自道与陶生同行。 知短发道士是自家公子的朋友。 因而谈了两句,便让张自道进去。 又招来一个小仆陪同。 行至庄园后,一门前,那不过十四五年纪的小仆,说道,“再往前,须道爷独自前行了。” 让小仆离去。 张自道进了门后,沿着小径走至草屋前。 却见陶生站在一张椅子上,正在给草屋院门上,挂一张草匾。 “张道长,你觉得如何?” 陶生从椅子上跳下来,看到走来的张自道,笑着去指木门上那块小匾。 张自道抬头去看,只见上面写着三个不敢恭维的草书‘菊花庵。’ 陶生笑道,“唐寅前辈有桃花庵,陶生有菊花庵,二者相得益彰,岂不美哉。” 又指着院子,说道,“我都想好了,等姐姐回来后,我就求姐姐把院子里的菜圃分我几块,然后种上菊花。” 张自道听罢了陶生的絮絮叨叨,说道,“你不知延陵城发生了何事?” 陶生一愣,又笑道,“你该不会是打算说,我姐昨日陪你去延陵城中,巧遇了一位姓马的书生吧?” 张自道皱了下眉头,“你知道马子文?” 陶生笑道,“我姐看多了才子佳人的文章,便想寻得一位可以托付终身的书生。半月前遇到了一位姓马的书生。那马子文我暗中瞧过,虽然为人迂腐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君子,倒是不同于延陵城内大部分的假仁假义书生。” 又道,“不过我姐向来对书生的文采挑剔,那马子文能否过了文笔这一关,还是难难难。” 陶生一连说了三个难字。 陶黄英对于书生文章挑剔程度之高,大可由此管中窥豹。 张自道见陶生所言不似有假,说道,“贫道说的事情,非是有关书生马子文。” 陶生拉着张自道,打算再去饮酒,说道,“你我二人,不若一边饮酒一边谈?” 张自道摇了摇头,拦下了陶生,说道,“延陵城葛家七口,全死了。” 陶生变了脸色,收起脸上的嬉笑,问道,“哪个葛家?” 张自道说道,“葛家七人,死后尸体化作了猴子。” 陶生抓住张自道,问道,“道长不曾骗我?” 张自道说道,“不曾。你认识葛家的人?” 陶生神色有物伤其类的悲,说道,“以前在山里住着的时候,葛家与我算是邻居。后来我两家从山中移居到延陵城。我与姐姐不大喜城中热闹,便在城外买了一块地,建了处园子。葛家喜热闹,居住在城内。” “葛家那老猴子,不仅研读道德文章,而且严令妻儿孙子学人间礼法,还憧憬着葛家能出一位秀才才是最好,向来不曾害过一人。有谁会平白无故的杀了葛家七人?” 陶生问道,“张道长,葛家七人是如何死的?” 张自道未隐瞒在葛家所见。 又问道,“葛家人死后,手中握着菊花。那杀死葛家七口的人,是否与你两家有仇?” 陶生摇头,“我二家均不曾害过人,也轻易不与人结仇怨。并无什么仇家!” 顿了顿,陶生说道,“不过葛家在延陵城内住了有几年,期间是否与人结仇,我却是不知。 会不会是有识破了葛家人是妖的人出手?在葛家身上放菊花,表示我与姐姐,便是那人的下个目标?” 陶生的推断也不无根脚,毕竟像张自道这般不大在意人、妖有别的道士,少之又少! 大多修士,见了妖,管你是善是恶,只管打杀了。 “可那成了无字的书?” 张自道对于书页上出现的第二幅画像,没有任何的头绪。 陶生说道,“葛老头酷爱道德文章,那人不仅杀了他,还抹了他藏书上的所有字。那人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陶生自顾自的叹道,“我珍藏的酒,是否也会被那人给一一毁去?” 张自道见陶生此刻悲怆,他也不知作何安慰,只好问道,“你姐陶黄英呢?” 昨日张自道与陶黄英去延陵城后,陶生于草屋处,一边吟着那首桃花换酒的诗,一边饮着酒,后稀里糊涂睡到今早。 并不知陶黄英是否回来。 陶生连忙跑出草屋,问了见到的人,都称未见陶黄英,也不曾见陶一条。 “我姐与陶伯昨日去了延陵城,未归。” 陶生一脸茫然。 张自道说道,“去延陵城中,说不定你姐与马子才在一起!” 陶生忙点头,“是。” 让人牵来两匹马,二人上马向庄外行去。 只是刚出庄园大门,就见一匹骏马行来,正是延陵城的捕头夏侯肃。 他手中,还握着一株从葛家死人身上拿下来的菊花。 夏侯肃望见了从庄园内骑马出来的短发道士,以及陶生。 却不料陶生见到夏侯肃,翻身下马,跑上前去,说道,“夏侯大哥,我姐,我姐她昨日与陶伯进城,到现在也无音信!”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二十九章 慈悲心(上) 夏侯肃望了一眼仍骑在马背上,未曾下马的短发道士。 他收回视线,下了马,把手中的那株菊花交给陶生,问道,“可是你庄子上种出来的菊花?” 陶生却焦急说道,“夏侯大哥,葛家七人都死了,我姐去了延陵城,至今还未曾回来。” 夏侯肃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你如何知道延陵城葛家发生了何事?” 短发道士让马儿踏着马蹄走过来,短发道士坐在马背上,说道,“贫道告诉陶生的。” 夏侯肃审视着短发道士,说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张自道见夏侯肃一手已经扣在了刀柄上,他说道,“早上时,我去了葛家一趟。见到葛家之人手中握着菊花,觉得此事可能牵扯到陶家姐弟,从延陵城赶来。” 瞥了一眼慌乱无措的陶生,张自道说道,“陶生之姐失踪在延陵城内,你我三人在这里谈话只是浪费时间,不若路上再说。” 夏侯肃冷着一张脸,说道,“擅闯命案现场一事,待到此案了结,本捕头再与你计较!” 话虽如此,夏侯肃却是翻身上马。 三匹马向延陵城奔去。 路上。 陶生说道,“夏侯大哥,这位是张自道道长。” “张道长,这位是延陵城的捕头夏侯肃,也是帮助我与姐姐落户在延陵城的恩人。还有葛家七口,能生活在延陵城内,也全是依仗夏侯大哥的庇护。” 张自道有些意外的看向夏侯肃,难怪夏侯肃没有把陶生当成是凶手,原来是有这么一层的关系。 却听夏侯肃开口说道,“张道长,你在哪座道观修行?可否让我看一眼度牒。” 度牒,即是道士的身份证明。 不过张自道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又不曾真的去过倚天观,哪里有这般东西。 他只好说道,“贫道在倚天观修行,至于度牒,却是遗失了。” “倚天观?你是梁国人?” “出家之人,四海为家。” 张自道问道,“夏侯捕头,在怀疑贫道?” 夏侯肃也不掩饰,说道,“能杀死葛家七人,且未弄出任何动静的人,延陵城或许有,但绝对不多。恰巧,本捕头观张道长似乎就有这个能力。” 陶生连忙说道,“夏侯大哥,凶手定不会是张道长。” 夏侯肃训斥陶生道,“若非本捕头知晓你那点本事,还不如葛家老猴,就凭着那几朵菊花,总要先怀疑到你身上去,把你带回衙门审问后再论其他。” 陶生也不在意夏侯肃的训斥,只是说道,“也不知谁要谋害我等。” 夏侯肃冷哼一声,说道,“总不会是喜欢妖怪的人!早年让你等莫要出山来市井中,偏不听,如今却是丢了性命。” “本捕头就算是当真抓住了那人,又该如何断案?” 夏侯肃心中也是窝着一股火,说道,“杀了妖,就是郡守大人来判案,也不会定那人罪,反而只会嘉奖!” 陶生反驳道,“可是葛家七人,不曾害过一人,且一心用人间礼法约束自己。” 夏侯肃说道,“可曾听过,人妖殊途四个字!本捕头或许会怜悯你们,但是你觉得延陵城其他人知晓了你陶氏姐弟,以及葛家七人是妖,会不会怜悯你们!” “我奉劝你,寻到你姐姐之后,马上离开延陵城。” 沉默片刻。 夏侯肃又道,“若是未能寻到你姐姐,也马上离开延陵城!” 陶生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只好扭头看向短发道士。 张自道握着三尺剑,只是说道,“万一,杀死葛家七人的也是妖呢?” 夏侯肃说道,“那便杀了!” 陶生说道,“可若是凶手是人?” 夏侯肃脸色阴沉的看向陶生,一字一句说道,“那便不是凶手!” 风起,带有秋日的凉意,原本的晴空迅速笼罩上一层阴云。 又有雷声自云层上传出。 张自道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问道,“若是陶生执意要报仇呢?” 夏侯肃冷声道,“你这道士,莫不是想害死陶生!他如何敌得过那杀死葛家七人的家伙。” 张自道未答话,只是手指轻叩两下长剑。 三人谈话间,已经来到了延陵城西城门处。 张自道眉心一凉。 轰隆一声巨响。 再抬头时,豆大的雨珠落下。 息间,伴随着凉风,骤雨如天河倒悬,倾盆泻下,将风卷起的尘土砸进土里,泥尘又随水珠溅起。 城门中有一捕快冒着风雨,匆匆走出来。 进入城门下避雨。 “夏侯捕头,城中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又一起命案,延陵城中还住着妖? 张自道转头去看陶生,却见陶生先是一脸茫然,而后突然脸色惨白,几欲从马背上摔下来。 陶黄英昨日赶来延陵城,未归。 张自道眼皮一跳。 夏侯肃冷声问道,“被害者是谁?” “禀夏侯捕头,被害之人是城东的李家的李寿老爷子。” 捕快脸色不太好,说道,“李寿老爷子被发现时,身上的的皮,没有了。” 由于大雨倾盆的缘故,延陵城街道上的行人都匆忙赶回了家,也不见有什么人。 马蹄踏在延陵城东西主街道的青石砖上,三人骑着马赶往城东的李府。 “李寿是何人?” 张自道问道,“也是妖?” 夏侯肃脸色异常难看,说道,“李寿是延陵城建城以来的第一位年过百岁的老人!” 南河郡的郡守大人,也曾上门拜见过李寿老爷子,且不以官身,而以子孙小辈自居。 如今李寿老爷子死了,郡守大人的怒火,怕是他也担不起。 一路疾行至李府大门前。 李家大门敞开,有捕快与李府老管家等在门口,见夏侯肃赶来,忙迎了上来。 捕快只看了一眼短发道士还有一位白衣公子,抱拳说道,“捕头大人!” 把三人迎进了府内。 一座刻有仁义二字的影壁正对着大门。 张自道自影壁右侧走过去。 进了大堂。 十几个神色或凄然或悲愤或惊恐的男子,有老有少,老者有七十余岁,年轻的不过十几。都是李寿的子孙后代。 “夏侯捕头,不知这两位是?” 说话的是个须发斑白的老者,也是李家的家主。 夏侯肃一笔带过,说道,“我请来帮忙的。” 又问,“不知李寿老爷子在何处?” 于是众人又领着张自道三人向后走去。 穿过一雅静小院的圆门时,张自道目光一闪,回头看到来时路上,大雨深处,有一道红衣身影自远处屋檐下一闪而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章 慈悲心(中) 红衣身影自雨幕中的屋檐下一闪而逝。 张自道皱眉,雨气中有一丝很淡的鬼气,只是大雨滂沱,使之变得若有若无。 夏侯肃见张自道停下来,回头看向身后,于是问道,“张道长在看什么?” “有鬼!” 张自道提剑向那处屋檐行去。 夏侯肃持刀,一步踏碎石砖地上的积水,其余捕快眼前只是一花,就见夏侯肃已出现在二三丈远之外,几步后来到屋檐下。 “这夏侯肃不惧妖鬼,多半已是先天。” 张自道后脚赶到,从李几道士那里得知,习武之人中的先天强者,身体如烘炉,气血强盛如大火,只凭拳脚刀剑,亦可杀伤妖魔鬼怪。堪比筑成道基的修道之人! 张自道,算是半个先天武者。 夏侯肃望了一周,未发觉有任何的邪崇气息。先天武者,能分辨出鬼物及妖物的气息。 不过夏侯肃倒也不会觉得短发道士在拿他寻开心,修道之人对于鬼物,算得上是术业有专攻。夏侯肃不会自大到认为,一个或许已经筑就了道基的道士,对鬼物的感知,会不如他一介先天武者。 夏侯肃皱了下眉头说道,“张道长,鬼在何处?” 张自道望向一处墙角。 墙角下,有一个红衣鬼影,只是在不断叩首,却见红衣鬼影抬头时,不见五官,整张面庞似是一面平镜。 这时,却见一人快步赶来。 正是南河郡的郡守李严,五十余岁。 郡守李严虽是姓李,却与延陵城的李家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李严却是借着本家姓氏,尊了李寿一声爷爷。 “郡守大人!” 夏侯肃说道。 李严却是说道,“夏侯肃,你可知罪!” 此方世界,别说年过百岁的老人,便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一郡之内也未能有几人。 晋国建国至今,一百八十三年,如今短短年的时间,已有了王朝末年的衰竭之相。天灾频繁发生,地震、大旱、大水接踵而至,各地诡变之相百出,北境又与梁国的战争中屡屡遭败。 晋国是否祥瑞,有何祥瑞,便成了一项重中之重的要事! 一时间,各地百官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向了宫中。十之是说当地的祥瑞! 延陵城有李寿在,就是他李严治理南河郡最大的政绩。 李寿这位百岁老人,之于当今的圣上,便相当于上天仍垂怜晋国,国运仍在! 还为此三番几次的夸赞过李严。 若是不出意外,待到李严身为郡守任期结束,在仕途上,板上钉钉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如今李寿身亡,对于当今的圣上而言,岂不是国运也消亡了一分。 毁国运,形同造反。 接下来的处理但有差错,只怕他李严,非但官职不保,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夏侯肃说道,“属下知罪!” 李严听了夏侯肃的话,也不再说什么,却是问道,“有几人进去过李寿老爷子的屋内?” 夏侯肃说道,“只有一开始接到李家报案的杨钧和牛武进去过,属下还不曾进去。” 李严嗯了一声,又看向那一旁的短发道士,冷声说道,“离开李府,本官当从未见过你;或者,本官把你打入大牢!” 夏侯肃忙说道,“大人,张道长是属下请来的,他或许能帮的上忙……” 还未说完,便被郡守李严打断。 李严说道,“夏侯肃,官府的事情,何时道士也能插手了?你莫不是也想被打入大牢?” 夏侯肃跟在李严的身后,进了李寿住的屋子。 第三个进了屋子的人,是李家的家主。 其余的人,皆被李严命令守在屋外! 但见床上,躺着一血淋淋,筋肉裸露在空气里,分不清面目的老人。 李严第一次见被剥了皮的人,闭眼深吸了口气,才敢睁眼。 李家的家主,一脸悲怆。 夏侯肃也是脸色难看,他经手诸多奇案大案,却是觉得便是五马分尸的死法,也未有这般被人剥了皮的死法骇人! 夏侯肃紧握雁翎刀! 李严走到床前,弯腰拿起里面的被子,缓慢的给李寿盖上。 而后,转身对李家的家主,也是李寿的第三个儿子,说道,“李寿老爷子享年一百零七岁,于睡梦中离世,寿终正寝!” 又道,“善终!” …… 那红衣鬼影在李严出现后,便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待到李严离去,才重新出现。 张自道看着红衣鬼影,皱了下眉头,这只鬼,很弱,且鬼气很淡。 问道,“你为何现身,引贫道过来。” 就见石砖地面上,雨水划出一个个字迹,“陵江,红衣,李寿大人!” 那红衣鬼影见张自道不语,又伸手指向自己,地面再次出现一行字,“红衣,我,杀,李寿大人!陵江。” 张自道问道,“你是想告诉贫道,杀害李寿的人,穿着一身红衣,去了陵江?” 红衣鬼影便不断点头,地面雨水又有字迹出现,“红衣,我,陵江!” 张自道说道,“你且站起来。” 红衣鬼影便站了起来,外貌是一女子形象,赤足,细腰。 “贫道记住那人样貌了。” 张自道口中念诵,“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 红衣鬼影在咏颂声中,化作一方写字时,压纸的黑色书镇。 又见那书镇上,有一容貌模糊的一寸高无面小人,在对张自道叩拜。无面小人逐渐有了五官,片刻后消散,却是转世去投胎。 陶生说道,“想来这块书镇石,目睹了李寿老爷子的遇害过程,只是实力低微,又无法开口,只得以此法告知你我。” 张自道点了下头,却是说道,“继续去找你姐,还是去陵江?” 张自道想着那第二幅霓裳羽衣女,会是书镇告诉他的红衣女子吗? 陶生说道,“杀死李寿老爷子的人,或许与杀死葛家一家七口的人,是同一人。我也不知书生马子才住在何处。不若先去陵江一看,或许能寻到我姐。” 张自道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一章 慈悲心(下) “劳烦转告夏侯肃,贫道与陶生去陵江。” 对守在李府大门的捕快交代了一句。 张自道与陶生便解开了拴在大门一侧石狮子后,在淋着雨的马! 书镇石生出的石鬼,告知张自道的话中,写道杀害李寿的东西,非是妖,亦非是鬼,而是人。 “驾!” 二人也不多言,翻身上马向延陵城外行去。 延陵城南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大河,便是陵江。 此时暴雨突至,原本平缓的陵江陡然间变得湍急起来。延陵城南,停泊在码头二十余艘商船,也不敢冒大雨行船,只好抛锚固定在岸边。 只是苦了码头上装卸货物的工人。 不得不冒雨抢救那些才被卸下来不久,还未来得及装车运进延陵城,不能被雨淋的米粮等货物。 雨水冲刷下,地面湿滑,一位扛着三麻袋货物的人,脚下一滑,身子便失去了重心,就要摔倒。 不料被觉得肩头一轻,又被人给扶住。 刚要开口道谢。 却听那短发道士,开口问道,“你在陵江上,可曾见过一位穿着红衣,赤足的女子?” 最后三袋货物抗进码头上的仓库内,这人摇头说道,“不曾见过。” 这人打量短发道士,以及短发道士一旁立着的白衣公子。 又听短发道士在问一女子。 便当短发道士许是可能寻花船,喝花酒的人。 只是不巧赶上了突如其来的大雨。 这人又说道,“码头往西不远有一处地方,那里江面宽阔平缓,江北又是一处种着诸多桃柳的山谷平缓之地。春风十里巷内几家大的花船,便停靠在那里。” 张自道知这人意会错了,却也不解释什么,说道,“你等在码头上讨生活,其中可有人见过一穿红衣,赤足女子?” 这人也不知短发道士为何偏要寻找一个光着脚的红衣女子。 他说道,“道长稍等,我去问一问他们。” 待这人去问同在码头上做活的人,张自道立在仓库门前,看着滔滔江面,不由皱眉,陵江太大,寻一人却是难。 片刻后,这人赶回,身后还跟着数个披着斗笠的人,说道,“赵老三昨日曾去花船吃酒,他说记得见过一个光着脚,穿红衣的女子。” “当真?” 赵老三是个黝黑的汉子,他拍着胸脯说道,“当真!若日傍晚下了工,我去花船喝酒。便瞧见一个花船上甲板上,走出一位仙子一样的红衣女子,那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癞头跛足的矮小男子。那癞头跛足的矮冬瓜,还是个残废,右边衣袖空荡荡的,却是少了一条胳膊。” 赵老三这般说,却是嫉妒那面容可怖的男子,能上了那艘花船。 他却是没那么多的钱,还未吃过一壶算得上佳酿的花酒。 桃柳之地,距离码头四五里远。往日里,去那里吃花酒的人,多是在码头租一条轻舟,一边赏两岸的山水,一边行过去。 不过今日大雨,却是没有人摆舟。 想去那里,便只有江岸一侧的山峦小路能去,却是骑不得马。 把两匹马留在码头。 短发道士与陶生也无弄舟的本事,便依着赵老三等人指的石径小路,向花船那里赶去。 赵老三等人立在码头,但见远处山上,两道身影几个弹跃之间,已是不见了踪影。 不消一刻时间,二人便行至一处江边缓地前。 站在山坡顶上,但见下面种着诸多的绿柳,以及桃花树。 思及草屋门前种着的柳树,以及要建一处‘菊花庵’,来效仿桃花换酒钱诗中的‘桃花庵’。陶生心中便有些不愉。 又见远处绿色中,隐约夹杂有一抹金色。 似是菊花。 陶生心中更为不快,只觉此地污了桃、柳、菊。陶黄英曾言,烟花之地乃是藏污纳垢的场所,不许他去。陶生也一直谨记在心! 张自道望向拿出隐约浮现的金色,他于雨水中,嗅到一丝很熟悉的气息。 妖气。 …… “恶鬼!” 癞头跛足的矮挫白衣男子,昨日被使刀的虬髯大汉斩了一臂。 此时见虬髯大汉力竭昏倒在菊花丛之内,脸上神情狰狞,只差一点就能将虬髯大汉碎尸万段。 却被眼前的二人给拦了下来。 一团黑气涌出,化作骷髅,扑向菊花丛内的人。 却见黑气骷髅被一拳打碎。 出拳的人。 是位独臂老者,陶一条。 陶一条左臂上的衣袖已经消失不见,整条胳膊皮肤上,也是浮现出多道的血痕。 “我看你还能再挡几次!” 癞头跛足男子恨声说道,“恶鬼!” 四散的黑气再度凝成骷髅,却是比最初时,要小了一分。 陶一条吸了一口气,左臂青筋突出,一拳再次打碎那鬼骷髅。 左臂上,便新添了一道血口。 陶一条听着身后的哭泣声,只是握了握血淋淋的拳头,面无表情的望向癞头跛足男子。 仿佛在说,只管来! 我一拳接下! 却见被一数百上千株菊花围起来的地方中央,有十多个至多四五岁的孩童,都是鬼魂。 菊花丛中,又有一黄衣女子,女子被大雨淋湿,显露曼妙身姿,她脸色苍白,更显惹人爱怜。 正是陶黄英。 却说陶黄英昨日进城,本是打算巧见书生马子才。 行至城南码头附近的老宅区,马子才暂居在老城区的客栈。 却是撞见一人推着板车急匆匆向城外行去,那板车上又放着数个大木桶。 陶黄英身为妖,听见那大木桶内,有极低的哭泣声传出。 陶黄英觉得其中有蹊跷,便未去马子才暂住的那家客栈, 而是与陶一条捉住了那人,等打开木桶后,发现里面装着的却是小孩儿的魂魄。 一番询问之后,等陶黄英赶来此地,已是半夜子时! 便看见了柳树林中,一个癞头跛足的丑陋男子,正操控着十多个鬼魂,要生啖活吃了昏迷中的虬髯大汉。 …… 陶黄英身前,立着一位红衣赤足,面纱遮面的女子。 红衣女子打开手中的红葫芦盖子,五道鬼影从葫芦中飞出来。鬼影森森,试图破开陶黄英设下的菊花阵。 红衣女子看向虬髯大汉时,亦是美目泛有寒光。她手中的红葫芦内,原本养着九只鬼,却被虬髯大汉斩了四只,如今只剩下五鬼。 威力已是大减。 若非红衣女子从李府及时赶回,只怕是癞头跛足的男子,也得死在身前的菊花妖手中。 好在得了一张百岁老人的皮,只需以特殊手段炼制之后,便是二三百年的厉鬼,也只得乖乖的被她与癞头跛足男子驱使。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二章 剑术 陶黄英布下的阵法之外,黑气缭绕的恶鬼不断冲阵。若豺狼虎豹,见了肉食一般,如何也要咬下一口来。 癞头跛足矮冬瓜般的男子,眼中满是怨毒的盯着拦在他身前的独臂妖怪陶一条。 这妖怪好生的该死,身为妖,就该有个妖的样子,吃人杀人才是妖之正道。 却偏要管人事,去救那些不相识的人类,岂不是有狗拿耗子的嫌疑! 更为该死的,这妖怪偏也是一个独臂。 嘭! 恶鬼骷髅再一次被陶一条打散。 寻常时,这恶鬼便居住在癞头跛足男子的心窍之中,由癞头跛足男子的气血喂养。恶鬼再以鬼气反补癞头跛足男子,增长其修为。 “该死!” 癞头跛足男子咬破舌尖,吐出一道血剑,刺入那恶鬼骷髅中。 一时间,原本黑气四散,难以凝聚成骷髅的恶鬼。 却瞬息间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鬼骷髅头,而组成一人多高,巨大鬼骷髅头的,却是数百上千个寻常大小的骷髅头。 身为一个修鬼道的修士,癞头跛足男子为了饲养这只恶鬼,去过诸多的古冢,任恶鬼吞噬幽魂厉鬼。又借着江湖卖艺人的身份,游走城镇乡村之中,专门捕捉那些在阴时出生的男女魂魄,以供恶鬼进食。 这一道血剑原是癞头跛足男子的心头之血,恶鬼一时得心头之血滋补,黑气中又有隐约妖异的猩红之色。 威势大增! 不过癞头跛足男子在交出这一道心头血之后,原本还算白皙的脸色顷刻变得如金箔一样蜡黄。 “却是不知要再吃多少只阴时之鬼,才能把这次损耗的精血补回来。” 癞头跛足男子心中大恶,操控那恶鬼,要生啖了陶一条。 恶鬼得了心头血,突生异变,只是弥漫开来的鬼气,就压得陶一条身前的菊花,花瓣凋零,花叶枯黄凋落,花枝也枯萎开来。 陶一条不敢大意,运转全身的妖力。 恶鬼骷髅张开大口扑来。 陶一条还未反应过来,恶鬼骷髅却在咫尺之间,顷刻散开,数百上千的小骷髅头,如一道黑色的风暴,吞噬了陶一条。 “陶伯!” 陶黄英呼了一声,未能听见陶一条的回应之声。 不过见那吞没了陶一条的数百上千小骷髅头,不时有一处地方炸碎开来,才知身处风暴之中的陶一条尚且还活着。 陶黄英心中急切,知再这般下去,陶一条怕是有生命之忧。 只是那拿着红色葫芦的红衣女子,始终牵扯住她。让陶黄英分不出手来相助陶一条! “花妖,再有一时半刻,你的同伴怕是要被恶鬼给吃的一干二净。” 红衣女子望了一眼被骷髅包围的陶一条,声音依旧妖媚摄人心魄。 不过红衣女子也知,癞头跛足男子这般接连两场战斗,均以大量心头血饲喂恶鬼,以激发恶鬼凶性,日后怕是道基要受损! 陶黄英修长白皙玉手抬起,朱唇轻启,“风来!” 风起雨涌。 地面上朵朵菊花被风吹起,围绕在陶黄英身体四周,一头被大雨打湿的长发,不可理喻的飞扬起来。 陶黄英食指中指夹住一朵菊花,也不见陶黄英如何发力,菊花射向红衣女子面门。 红衣女子并不慌张,操控一鬼拦在身前。挡下了那朵飞来的菊花,不过这鬼也不好受,身影又变淡了些。 陶黄英见一击未果,脸上表情不变,中指拇指不断弹在半空中菊花。 一道道金色流光射向红衣女子。 眨眼十二指! 红衣女子指挥五鬼去拦十二道射来的金色流光。 却有七道未被拦下,红衣女子也不惊慌,学着陶黄英的动作,中指拇指弹在飞来的金色菊花上。如同爆出一朵朵金色烟花。 陶黄英见红衣女子轻易破去自己的先手,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再言,“风来!” 漫天菊花飞舞在二人之间,乱人眼眸。 陶黄英伸手,食指中指并拢做剑指,指向红衣女子。 一袭黄衣惊鸿。 剑气凌人,朵朵菊花随行而至,仿佛卷起一道长虹。剑意直指红衣女子心口! 红衣女子终于皱眉,本以为这个花妖只是擅长阵法固守一方。却不料,此刻花妖展现出的攻伐手段,却好生不讲道理。 五鬼拦在身前。 一鬼做拳,要以拳破了陶黄英的指剑。 却见拳与指剑触碰之后,此鬼拳上出现一道道龟裂,瞬间蔓延到大半身体,顷刻炸碎成一缕缕黑气。 鬼作哭嚎。 又四鬼要拦,皆是一触便炸碎成一缕缕鬼气! 红衣女子心头胆寒。 这花妖的一指若点到她身上,那下场岂非是必死无疑! 红衣女子哪里还敢硬抗陶黄英这一剑指,只想着闪身躲开! 不过陶黄英这次抱着必杀红衣女子的心思,牢牢锁定着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见避无可避,只好以盛放鬼的容器,红色葫芦挡在身前。 指剑未及肌肤,红衣女子便感受到一道凌厉异常,势若雷霆的气机。心中只觉这道气机要把她的头颅给割下来。 剑仙! 红衣女子在数年前,亲眼见到她师父,在山门中修炼时,被天外飞来的一道青光削去了脑袋。 飞剑。 而陶黄英以指作剑,散发出来的气机,却与那道青光散发出来的气机无比相似。 不过飞剑传人少之又少,根本难以寻到踪迹。 她身为一只妖,又从何处学来的飞剑术。 却偏只有飞剑的凌厉气机,却未能见飞剑。 指剑点在红色葫芦上。 “我命休矣!” 红衣女子暗道。 却见红色葫芦虽然裂开一道缝隙,却是拦下了陶黄英的指剑。 “看来那五鬼虽未拦下这花妖,但也消耗去了花妖指剑的大半威力。” 红衣女子心中暗道,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也有对花妖威胁到生命的恼怒。 又见花妖气息大乱,嘴角隐有血迹。 红衣女子知花妖施展的刚才一剑,怕是强行而为,代价多半是比癞头跛足男子两次以心头血剑饲喂恶鬼还要大。 若是拘了这花妖的魂魄,或许能炼制出一个操控飞剑的鬼。 至于花妖所用的飞剑之术。 红衣女子势在必得。 此次来延陵城,不仅得了一张唯曾有过任何修炼的百岁之人的皮,又能得一位万中无一的鬼,还能得飞剑之术。 便是红葫芦被毁,红衣女子也不觉心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三章 皮中鬼 如此一想,红衣女子反而生出一股因祸得福的窃喜。 虽喜,红衣女子手上动作却不慢。 她固然一半的实力是来自那些被操控的鬼,不仅九只费了不少心血养出来的鬼被诛灭,就连算得上法器的红葫芦也被方才陶黄英使出的指剑,给撕开了一个口子。 不过红衣女子自身修为也不弱,已经算是筑了道基。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百道真气筑基,但也的确是实打实的筑基者。 一双白皙素手布上一层极淡的黑气,此法名为‘剥魂术’。 红衣女子以此术,可扯出一位生人的灵魂,令其化作听命于她的鬼魂。 在把剥离出来的诸多鬼魂,放置于一个盛放鬼魂的专门容器之内。再令容器之内的鬼魂,互相吞噬,直到剩下最后一只鬼。 便可当她使用的鬼。 倒是与养蛊有些相似。 “想走?” 红衣女子见陶黄英要后退,一手扯住陶黄英小臂,另一手拍向陶黄英面庞。 陶黄英也不做声,反手一掌拍在红衣女子手腕上,右手再次做指剑,刺向红衣女子拍过来的手掌掌心。 岂不料,再次强行做指剑,自身反倒是被这股凌厉的剑气给重创,率先遭受不住。 嘴角便又溢出些许的鲜血来。 红衣女子见陶黄英作指剑,本能的要后退,却看到这一幕,不由大喜,“真乃天助我也!” “剥魂!” 红衣女子手掌上的黑气,化作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黑色细线般东西,涌入陶黄英肌肤内。 红衣女子手掌似乎抓住一物,在往外牵扯。 陶黄英只觉神魂一阵剧烈的刺痛,灵魂似乎被无数道的细线给捆绑住,正在自体内被人拖出。 “放心,等把你的魂剥出来,我一定会用上好的鬼魂来喂养你。” 红衣女子娇媚笑道,“毕竟,你的品质很好。” 红衣女子话虽如此,不过陶黄英毕竟修为与她相仿,又哪里能轻易把陶黄英的灵魂从体内扯出来。 好在另一个有威胁的陶一条,已经被癞头跛足男子养的恶鬼包围,只需以时间慢慢磨,便能耗死陶一条。 红衣女子这便情况也大是如此,只得以抽丝剥茧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把陶黄英的神魂从体内扯出来。 大雨打在身上。 红衣女子笑容满面,老天还真是给面子,这般大雨天气,就是不远处的那些花船上寻乐的人,也不会来此地。 她便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得一个好鬼。 而那癞头跛足男子,养出的恶鬼吃了陶一条,再吃了虬髯大汉,也算是能把吐出来的心头血给补回来些。 反倒是那恶鬼接连吃了一妖,一先天武者,介时恶鬼实力必定大涨,也不知癞头跛足男子还能否控制住恶鬼。 红衣女子心中想着。 陶黄英无法动弹,仿佛生了两张面孔,面孔之上,还贴着一张虚幻透明的面孔。正是在被牵扯出身体的魂魄。 花阵之中,虬髯大汉气若游丝。 那十几只小鬼,也曾试图去帮陶黄英,奈何花阵阻止了外面的鬼闯进来,也阻止了花阵内的鬼逃出去。 陶黄英与陶一条均是在花阵边缘,这些小鬼根本过不去。 也在此时,红衣女子胸前衣物中飞出一物。 此物叠的整齐,却是李寿的皮。 这张人皮,又充气一般,几息中,又化作一人。 人只有皮,无骨也无肉,内却有一苍苍老矣的鬼。 人皮动了动嘴皮,却是说道,“老夫真的不会打架,这架到底该如何打?” 这般说,人皮却伸手扯住红衣女子的头发,人皮又说道,“想不到有朝一日,老夫还得学街头悍妇打架,实在是有辱斯文。” 一面说着,一面又一脚踹在红衣女子硕大浑圆的臀上,又念念叨叨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踹。” 啪!啪! 又是两脚。 红衣女子又惊又怒,她如何也没料到,剥来的人皮中,会藏着一个老人的魂魄。她明明记得,昨夜剥皮时,还未来得及收摄李寿的鬼魂,那鬼魂便入了阴曹地府。 可怎么又回来了? 还藏在人皮之中。 红衣女子却处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陶黄英的魂魄难以剥离出体内,她若想剥离陶黄英的魂魄,便需要一心一意施展‘剥魂术’。 此时若放手,回头先去收拾那李寿。那陶黄英的魂魄便会回归体内,此前的一番忙活,便是白费力气。 不过李寿的攻击实为有限,对红衣女子来说,只是不痛不痒。 红衣女子正心中挣扎着是否收了那人皮。 李寿伸手扯住了红衣女子的脸皮,用力往外扯,还说道,“疼不疼?” “你找死!” 红衣女子大怒,一手抓向那人皮。 本已扯出一分多一些的陶黄英魂魄,便又成了一分。 红衣女子又对癞头跛足男子说道,“让你的恶鬼分几个骷髅过来,把这该死的李寿鬼魂给吃了。” 癞头跛足男子便分出十个骷髅头,飞向红衣女子这边。 藏在人皮中的李寿鬼魂,对陶黄英说道,“你这女娃娃心眼倒是好,就是太……太实在,孤身二人就闯了过来!要是多来两人,也不能落得这般田地。” 李寿望了一眼飞来的十个骷髅,倒是不害怕,就是苦闷,活了一百多岁,整天之乎者也,也未学过一两式的拳脚功夫,连个架都不会打。 却是如何能拦住十个骷髅头。 正这般想着。 忽见一道白光飞来,串糖葫芦一般,三个骷髅头便被毁去。 一把三尺长剑,又射入一旁的树干上,兀自的剑身摇晃不已。 又一身影自雨幕中出现,却是一短发道士。 也未见短发道士施展何道法,短发道士追上那七个骷髅头,几次出拳出掌,就听啪啪啪的声音,那些骷髅头便应声爆碎消散开来。 (这,算不算补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不是 短发道士下便解决了气势汹汹飞来的十个骷髅头。 也不言语。 折身拔下树上的三尺长剑,一剑刺向那红衣女子头颅。 端的是毫不留任何余地。 红衣女子这会儿是又惊又怒又惧。 惊的是,她未曾料到这般时刻,会有一个短发道士横空出现作梗。 怒的是,短发道士的出现,让红衣女子收摄陶黄英的魂魄就成了妄想,甚至那让红衣女子垂涎欲滴的飞剑之术,也要成空。 惧的是,红衣女子与癞头跛足男子均是受创不轻,实力自是不比全盛之时。此时却来了一个毫发无伤的短发道士,以短发道士不亚于筑基修士的修为,怕是能诛杀了他二人。 一念至此,红衣女子也不含糊,当即收了‘剥魂术’。 至于花妖陶黄英,红衣女子即便是再有不甘,有飞剑术的诱惑,也不会贸然痛下杀手。 人死成鬼,不过这鬼中,有绝大多数,是会直接入阴曹地府。成了鬼,不去阴曹地府报道,还能逗留在阳间,却是需要种种的机缘巧合。 ‘剥魂术’,能强行留一人魂魄在阳世间,也算是窃了一丝大道。 红衣女子无法承受,一旦花妖陶黄英身死,魂魄是否还能留在人间的不可测因素。红衣女子心中所念,便是留得青山在,待日后再寻机会拘了陶黄英的魂魄。 红衣女子一掌拍在陶黄英胸口,陶黄英便飞向了短发道士。 应能拦下一瞬。 红衣女子毫不犹豫,更不提醒那癞头跛足男子一起逃离,折身向陵江那里跑去。 种种动作心思,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见陶黄英就要撞上三尺长剑。 张自道只好侧身移了一步躲开,同时自怀中掏出一张摄邪符箓,虽大雨,摄邪符箓仍是可用。 甩手,摄邪符箓飞向那包围了陶一条,层层叠叠的骷髅头。 又见陶黄英摔倒在雨水下的草地上,又划出了丈长痕迹才被一人皮拦下。 李寿低头望了一眼我见犹怜的陶黄英,又望向去不曾去接陶黄英,也不曾回头看一眼陶黄英伤势如何,便去追红衣女子的短发道士,沉吟一声,说道,“怪不得会成为一个道士。” 摄邪符箓专门镇天下邪崇之物。 一经沾上那恶鬼,便燃起一层火焰来,便是大雨也无法浇灭。 就听爆竹一般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原来是那一颗颗骷髅头经受不住摄邪符箓镇摄之力,爆碎开来。 恶鬼便发出刺耳的哀嚎声。 被恶鬼包裹住的陶一条,身上已被恶鬼撕裂出大小不一的伤口,一身妖力也快消耗一空,本已难再坚持多久。 不料那恶鬼的攻势陡然一顿,随后就见那恶鬼头颅染上一层蓝焰,又有骷髅爆碎。 陶一条知许是有帮手到来,正是里应外合之时,强提一口气,一条胳膊上青筋如虬龙一般暴起。他不仅要冲破这恶鬼的包围,还要借机诛灭了这只恶鬼。 “姐。” 一道白衣身影也匆匆赶来,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陶黄英。 又看到一张人皮守在陶黄英身旁。 陶生忙蹲下,扶起陶黄英。 陶黄英身形本就稍显消瘦,苍白的面容本该让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只是那如狭刀的眉,平添了一分英气。 陶黄英只觉头痛欲裂,全身经脉肌骨又似有无数的飞剑肆虐。施展飞剑之术,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于勉强。 她轻皱娥眉,却是说道,“去帮陶伯。” 陶生见陶黄英无性命之忧,便松了一口气。虽是疑惑陶黄英为何出现在这里,陶生也知此时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 陶生虽是实力不如陶黄英,也不如短发道士。 但毕竟也是化了人形的妖,也非是毫无战斗力。 陶生便冲向那癞头跛足男子。 速度倒是极快。 只是,陶生这出手怎也是一顿乱抡王八拳。 那癞头跛足男子原本实力不俗,又有恶鬼。可他如今伤势不轻,又失了一臂。竟也被陶生这一套王八拳给咂的连连后退。 癞头跛足男子更为恼怒,他自养出恶鬼以来,自身又几乎要筑就道基,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可陶生的王八拳,拳力刚猛,又夹杂着妖力。不输于那些一流的后天武者拳力! “恶鬼!” 癞头跛足男子要召回那恶鬼防身,再这般下去,他真的可能会死在一个连如何打架都不太会的花妖手中。 摄邪符箓燃烧殆尽,恶鬼的数百上千个骷髅头,也被烧去了十之四五。 恶鬼听到癞头跛足男子召唤,便逃也似的,要回到癞头跛足男子身旁。 陶一条一拳打碎数个骷髅头,从中闯出来。 见恶鬼化作一道洪流,向癞头跛足那里飞去。 “想走!” 陶一条迈步跟上,竟是迈步追赶上去。 陶生正抡着拳头锤癞头跛足男子,陡然数百骷髅头拦在身前。 动作便一顿。 陶一条来到陶生身旁,又见癞头跛足男子狼狈不堪。 陶一条握住拳头,说道,“少爷,一起上。” 陶生说道,“正好,陶伯称得上拳法宗师,也指点一下我这套自创的拳法。” 一面说着,仗着体内妖力充足,又抡着王八拳,便冲了上去。 陶一条面色有些诧异,自家的这位公子,最喜风花雪月,向来对于舞刀弄剑没有一丝兴趣。很久之前,陶生还是顽童时,曾跟着陶一条学了半天拳法,便觉得辛苦,不去学了。 而陶黄英又是个宠溺陶生的,也就依着陶生的性子。 “少爷竟误打误撞,却是学会了妖力如何附着双拳。” 陶一条心中自语,颇感欣慰。 无论是人类武者,还是妖怪。想要出拳能碎石碎铁碎钢,除却打熬筋骨外,让真气附着在拳头上,才能爆发出更大的威力。 王八拳不重要,能打死敌人的拳,便是好拳。 …… 陵江岸旁。 “道士,你我无冤无仇,为何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红衣女子停下,看着身前持剑而立的短发道士,“而且你我同为人类,何必因为几个妖怪而自相残杀。” 张自道说道,“为何要杀李寿?还剥了人皮?” 红衣女子知短发道士方才见了那张人皮,无法隐瞒此事,只好说道,“为了修行。” 短发道士望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容貌妩媚上佳,只是与画像上的霓裳羽衣女,非是同一人。 张自道又问道,“延陵城葛家七人,可是你杀的?” 红衣女子却从未见过延陵城葛家之人,说道,“不是。” (抱歉,这章晚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五章 歌 “大道难修,我杀李寿也是因修行,行迫不得已之事,并未曾滥杀过无辜之人。道长所言的葛家七人,我从未听说过,也未曾见过。” 红衣女子也不在乎短发道士是否相信,她只求拖延片刻,能让她赶到陵江。红衣女子水性极好,在江水之中,即便是筑基有成的修士,也难以寻到她。 红衣女子心知,只有入了江中,方才有一线生机。 奈何短发道士拦在了去路之上。 红衣女子又道,“道长今日若是能就此作罢,放我离去,奴家必承道长大恩。” “真不知葛家七人?” 短发道士只是问道。 红衣女子见短发道士神色稍有变化,便以为短发道士更多是为葛家七人而来,忙说,“不知。” 忽而。 冷风大雨中,一道剑光飞来,穿过红衣女子眉心,又把红衣女子钉入一棵老柳树上。 张自道走过去,收剑。 由大雨冲刷剑上的血迹。 “贫道杀你,也是行迫不得已之事。只不过贫道是一道士,用胖道士李几的话讲,须要斩妖除魔。” 张自道仍持剑,未归鞘。 他望向陵江,那里传来一股股的鬼气。 行至陵江岸边。 但见江边停泊着十数艘花船,即便是水声滔滔,却也能听见花船中传出的欢歌笑语。 张自道摇了摇头,视线放到一艘停泊在最西侧的花船,二层,船舱花窗盖着帘子。 登上甲板,张自道刚走到船舱门前。 忽的听到船舱内传出了歌声。 “并香肩相勾入房,顾不得鬓乱钗横……旱久雨降……滴溜溜粉汗如珠……” 词虽艳,那声音却清冷,如珠落玉盘。 有人? 张自道推开舱门,船舱布置精美,铺着红地毯。 他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 却是去往底舱的楼梯拐角。 一只黑狗正趴在那里,嘴巴一张一合,那歌声却是出自这只黑狗的口中。 “妖?” 张自道走过去,心中疑惑,他未在这黑狗身上察觉到任何的妖气。 记起在延陵城时,卖糖葫芦的老人说言,城中来了一个卖艺人,有一条黑狗能人言,能唱歌。 这般想着。 “呀。” 黑狗正哼着曲子,听到脚步声临近,抬头便看到一个陌生的短发道士,一时受到惊吓,一时未趴稳,身子便滚下了楼梯。 张自道跟着走下去。 下面很暗,张自道只看到一排排的大木桶。 “你别过来,我主人会杀了你的。” 黑狗晃着脑袋站起身来,张自道往前走一步,它便往后推两步,很快便被齐人腰高的木桶拦住,退无可退,“趁着主人未回来,你还是速速离去。” 张自道停下脚步,说道,“你主人?可是一个穿着红衣长裙的女子?可是一个癞头跛足的男子?” 黑狗听到短发道士所说,颤抖着说道,“正……正是。” 却不料短发道士说道,“都死了。” 黑狗一时愣住,说道,“死了?” 这黑狗又道,“不对不对,我还有一个主人,你还是速速离去。” 还有? 张自道瞧了一眼手中长剑,说道,“贫道正好等他归来。” 一时未能弄清黑狗唯有妖气,为何却能开口人言。 便暂留了黑狗的一条性命。 张自道来到木桶前,那些鬼气是从这些木桶中飘散出来的。 有三个木桶的封盖早已被打开。 张自道看向木桶内,刷着黑漆,却是空无一物。 只是残存着一些鬼气。 其余的木桶封着盖子。 张自道拿剑撬开盖子,只见其内有一团黑气,黑气飞出后却化作一个人影,却是一只鬼,除却鬼气较重外,很寻常的一只鬼,呆滞的飘在半空。 张自道皱了皱眉,又撬开一个木桶盖子,仍是从中飞出来一只鬼。这鬼却是凶戾,望见底舱有活人,便扑了上来。 被张自道一巴掌打飞。 那鬼见短发道士不好惹,又瞅见一条黑狗,又扑向黑狗。 黑狗被吓的闭上了眼,瑟瑟发抖。 张自道只好出剑,拦下了那鬼。 岂不料那鬼仍是不罢休,转身再次扑向先前那只被放出来的鬼,意图要吞噬了对方。 “摄鬼!” 张自道出手,制住那鬼,却见那鬼神色狰狞怨毒,陷入癫狂之中。 这些鬼是从哪里来的? 张自道望了一眼底舱,木桶依次有序的排放着,数了数,一共还有二十多个木桶未打开。他也不再贸然打开剩余的那些木桶。 不过其余木桶之内的鬼,似是感应到有二鬼从木桶中被放出,其余木桶便皆是摇晃起来。甚至底舱最深处,有一个硕大的木桶,摇晃的更为剧烈。 黑狗战战兢兢的睁开眼,却见被短发道士制住,无法动弹的鬼。 又见那些晃动的木桶,黑狗本欲逃走,可想到一事,忙张口,又唱起歌来,“嫩日舒晴,韶光艳,碧天新霁……入柳穿花来又去……” 其声如云出岫,如珠大盘,着实好听。 歌声下,那些木桶反而渐渐的平静下来。 张自道心中有些惊讶,这歌只是寻常,未夹杂着什么安抚群鬼的真气。 黑狗又哼了一曲,见木桶皆是平静下来,便望向短发道士,说道,“主人不在时,我时常唱歌给他们听。” “你不怕?” 张自道这般问道,却是望向被他制住的那鬼。 他所施展的‘摄鬼’,只是制住一鬼,并未有超度鬼的能力。 不过这鬼原本神色怨毒,已经呈现厉鬼之相,却在这黑狗的歌声中,神色有了些许的安宁。 黑狗挺了挺胸膛,又见那二鬼,便喏喏说道,“怕。” 又望了望底舱内的木桶,说道,“可是不给他们唱歌,更怕。” 张自道看了一眼占满底舱的木桶,也明白了。 一个胆子本就不大,还会说话思考的黑狗,整日与厉鬼居住在一起,如何能不怕。又发现歌声有安抚木桶之内鬼的效果,时常唱歌倒也说得通了…… 另一个鬼,本就还未化作厉鬼。在黑狗的歌声下,目光却有了一份清明。 便瞧见了一个短发道士出现在视线中。 这鬼先是用力揉了揉眼,俄而拜倒,“道长救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六章 城隍 张自道皱了一下眉头,一手虚着往上一抬,未让这鬼拜倒,说道,“为何救命?” 这鬼回头指向那齐人腰高的木桶,说道,“歹人杀害了我,还拘了我的魂魄,不让我能去阴曹地府。又在木桶中,放入其他的鬼魂,让我等自相残杀,以求养出厉鬼。” 张自道打量着眼前的鬼,问道,“困住你的木桶中就出来你一个鬼,你为何未变成厉鬼?” 这鬼说道,“只因我非是阴时出生的人,歹人并未打算让我成为厉鬼,只是想着把我当做其它厉鬼的食物。” 这鬼说着看向那非是短发道士打开的三个木桶,说道,“这三个木桶中,原本困着七个似我这般的鬼,只因那歹人受伤,需要进补,就吃了他们。” 听了这鬼所说。 张自道长叹一口气。 也不知这底舱深出的每个木桶,又代表了多少的冤魂。 张自道说道,“你口中所言的歹人,红衣女已经身死,至于癞头跛足男子,估计此时也该死了。” 张自道不认为那癞头跛足男子,在中了摄邪符箓后,在陶一条、陶生手下能生还。 听到这般消息。 这鬼心中原本种种绝望愤恨恼怒各种负面情绪,只化作一声咬牙切齿,“死得好!” 张自道不答,而是指了指一旁的黑狗,说道,“你可知道这黑狗?” 这鬼看向黑狗,点了下头,说道,“我只记得在生前时,看过这黑狗的表演,也听过这黑狗的唱歌声。” 这鬼说道,“原本我以为黑狗与那歹人是一伙的。却不想在船上的漫长岁月,发现那歹人因黑狗练习唱功的缘故,时常动辄打骂黑狗。” 又道,“我等被歹人所害后,又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木桶之内,本该早早发狂成为厉鬼。只有每日午后,会有歌声响起,才让我等情绪稍加平静。” 这鬼冷笑,“那红衣女与癞头跛足男子把鬼放在木桶之内,意图养出厉鬼。却不料他二人最看不上的黑狗,只是用歌声,便是屡屡打断了他二人的原本布置。” 听罢这鬼所言。 张自道看向底舱的一个个木桶,却是犯起难来。 这木桶中的鬼本是无辜的冤魂。可听这鬼所说,往里面的那些木桶内的鬼,又吞噬了其它的冤魂,成了厉鬼。 这时,却有一人又赶来花船上。 张自道看去,一愣,来人却是方才见过了面。 被红衣女子剥皮而死的李寿。 不过,此时李寿却穿了缕金的官衣,戴着朱红的帽冠。 张自道看着李寿,说道,“李老爷子,你这是?” 李寿明明方才还是一鬼,如今张自道却是感受不到李寿身上一丝鬼气。 李寿抚须,说道,“因老夫略通文采,且一生不曾作恶,又活过了百岁。似乎被一些大人认为可以成为城隍。” “城隍?” 张自道说道,“延陵城?” 李寿摇了摇头,说道,“非是延陵城,而是北边一个名为柯县的地方。” 见张自道听闻柯县,神色有异,李寿便问道,“小道长,可是知晓柯县?” 张自道点了点头,“我以前路过柯县。” 短发道士却是想起,城隍有赏善罚恶,冥司审判等职责,便说道,“这些鬼,该如何处置?” 李寿望了一眼诸多的木桶,便能看见木桶之内的惨相,说道,“送入阴曹,自有判官称量他们的善恶。” 张自道不行超度,却是未有能把一鬼送入阴曹的能力,便说道,“可用小道帮忙超度。” 李寿摆了摆手,说道,“老夫虽然才做城隍,不过把他们送入阴曹地府的能力还是有的。” 一面说着,挥手打开了一道黑色门户,口中说道,“阴司有序,亡者上路。” 待到所有木桶之内的亡魂皆是入了阴曹地府之后。 张自道与李寿出了底舱,来到花船的一楼。 张自道便看到一个手捧类似账簿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对张自道施了一礼,却是未开口说话。 “书镇石?” 张自道打量那中年男子片刻,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不确定的说道。 李寿笑道,“正是,不过他现在叫做李书,如今是老夫手下的一位笔吏。” “小道长,李书能成为一位笔吏,却是因小道长的超度之恩。不过老夫还是要告诫小道长,超度不可随意使用。” 张自道不知其中缘由,便问道,“请城隍解惑。” 李寿说道,“底舱下,木桶内的一些鬼,以小道长的修为,是无法超度的。行大恶者,若想被超度,行超度之事的人非得有大修为不可,且生人还要担下行恶之人的罪果。会报应到修道之上。” “这是为何?” 李寿说道,“人死成鬼入阴曹,自有判官称量此人生前善恶,再断转世亦或者于地狱中受罚。超度却是能让一鬼即便是作恶,也能免于判官的惩恶。不过天道有常,死人免于恶果惩罚,那么这份恶果便要生人来偿。” 张自道听李寿这般说,却是想起了那黑白封皮的书上所言,天之道,有得必有失,于是说道,“多谢城隍的告诫。” 李寿坦然接了张自道的道谢,而后说道,“老夫却是要赶赴柯县上任,不知小道长在柯县可有熟人,是否有话要老夫带到。” 张自道想了想,说道,“城隍到了柯县,若是发现南山观内还住着一个黄狗,还请暗中照拂一二。” 又看了一眼那躲在一旁的黑狗。 张自道思索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事,请城隍解惑。” “何事?” 张自道说道,“李老爷子,可知这只黑狗的来历。它为何妖力全无,也不似妖,却能开口说人言。” 李寿看向黑狗,却见黑狗前两足趾,比犬类的趾爪要长,后两足却像熊掌,尾巴短小不仅有寸余长。 李寿神色复杂,终而叹了一口气,说道,“他非是黑狗,而是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七章 词穷 做了城隍的李寿,言黑狗乃是人所化,因而才能吐人言唱词曲。 短发道士看向黑狗,自他修道以来,皆是闻飞禽走兽得道后化作人,却还未听过人反而能化作飞禽走兽。 不过他着实未在黑狗身上察觉出任何的妖气。 张自道招手让黑狗过来,他半蹲下打量着黑狗。 之前在底舱,光线很暗,未能看清。此时望了片刻,张自道却是看出些端倪,黑狗的耳鼻长着黑色的犬毛,不过依稀还能看出些人类耳鼻的形状;且黑狗双目椭圆狭长似人眼,也非是犬类那般的圆眼。 黑狗仍是有些惧怕的看着短发道士,以及城隍李寿。 黑狗疑惑,开口道,“你为何说我是人?” 李寿叹了一口气,人心却是比妖恶,他说道,“因为你本就是人。” 黑狗便愣住,回过神后又抬起前爪望了一眼,摇头说道,“我自记事起,便在船上学唱歌,也从不知自己是人。” 黑狗试着站起身,后腿立起片刻,便支撑不住,前腿便又落地。黑狗抬头看着短发道士与李寿,说道,“你看,我这幅样子怎么会是人。” 短发道士默然,他看向李寿,“李老爷子,可有办法,让他变回人?” 李寿沉默,摇了摇头。 张自道皱了皱眉头,他也无这般能力。 “你随我来。” 李寿突然说道,他走向花船二层。 来到二层,要比一层的装潢还要奢华。木墙上还挂着一把阔剑! 李寿从床板下的一个夹层中,拿出一本线装的古籍。 张自道接过这本古籍,封皮上写着‘鬼门’二字。 就听李寿说道,“这里面的记载,可解开你的疑惑。” 张自道没有急着去看此书的内容,他看向李寿,却是不知李寿为何会知道二层有这么一本书。 李寿说道,“阴间司吏方才又赶过来,催促老夫莫要再插手延陵城地界的事情,速上路去柯县述职。那位司吏也知延陵城发生之事,便告知老夫,红衣女与癞头跛足男子阴魂的一些事情。” 那癞头跛足男子也死了。 张自道说道,“地府阴曹,如何处置那二人?” 李寿无法透露地府的具体判罚,却是说道,“老夫生前受的剥皮酷刑,与之惩处相比,不过如轻风细雨。” 张自道点了点头,翻开手中那本书,其中记载皆是弄鬼害人之术。 短发道士越看越是心惊,又翻了几页,看到其中一则‘化犬’,上写“化犬,须用三岁孩子做成。先用药烂其身上皮,使尽脱;次用狗毛烧灰,和药敷之;内敷以药,使疮平复,则体生犬毛而尾出,俨然犬也。其药……” 又看一则‘人皮’,上写“得百岁以外老人皮也,以秘法和药为屑,半钱屑可差役一百年厉鬼恶魂,一钱屑可差役二百年厉鬼恶魂……” 张自道又去看‘化犬’,书中未有记载再化人的法子。 短发道士只觉心中有一口郁结之气,他合上书籍。见一旁桌上有一个火折子,一把火点燃了‘鬼门’此书。 火焰逐渐熄灭,落了一地的黑色灰烬。 张自道说道,“李老爷子,可知葛家七口被何人谋害?” 李寿摇头,“小道长,老夫只是一城隍,可没有居一室,而知百里外草木的本事。且老夫也无权僭越去管延陵城发生之事。送此船上的鬼去阴曹,已是惹来不满。” 张自道只好不再多谈。 回到一层,张自道看到那黑狗,走过去,问道,“操控你的红衣女与癞头跛足男子皆是已死,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黑狗满是茫然,“不知道。” 片刻后,黑狗说道,“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给别人唱曲了?我不太喜欢被人围观。” 张自道说道,“不用了。” 张自道想到南山观内那个喜欢读书的呆子黄皮狗狐,于是问这黑狗说道,“贫道知道一处地方,或许你会喜欢那里。” 黑狗问道,“哪里?” 张自道看向李寿,说道,“此事却是还要麻烦城隍爷。” 黑狗能开口人言,毕竟已经难以生活在人群之中。他亦是表示,想去南山观瞧一瞧,那个酷爱读书的家伙。 分别之际。 张自道问道,“贫道张自道,还不知你名字。” 黑狗说道,“我没有名字。” 李寿抚须,说道,“长了千百首的词曲,你如今不愿再唱词。不若就叫词穷如何?” 黑狗欣然说道,“好,好。” 张自道看向李寿,轻声说道,“名有了,不过这姓?” 李寿说道,“不知何处来,无姓便无姓罢。” 李寿说罢,又突然道,“老夫先前见小道长拳脚功夫了得,下击碎鬼骷髅,又诛杀了红衣女。老夫得空一定要拜师学艺一番。” 送走城隍李寿,笔吏李书,与词穷。 张自道立在花船甲板上,依旧能听见一旁花船的嬉笑之声,摇摇头下了船,向陶氏姐弟那里走去。 大雨不似方才那般急切,有了渐小的趋势。 行了片刻,看到陶氏姐弟。 除却红衣女与癞头跛足男,另一个作恶的便是卖糖葫芦老人口中的卖艺人。也已经被陶黄英与陶一条诛灭。 先前的十多个顽童的鬼魂已经不见,那名为丁平的虬髯大汉仍在昏迷之中。 陶生迎上来,说道,“李寿老爷子突然成了城隍,还说那些幼童的魂魄只是丢魂,都已被李寿送回城中,还阳了。” 张自道说道,“贫道知道了。” 短发道士看向陶黄英,此时的陶黄英气息紊乱,状态不太好。 陶黄英脸色惨白,走上前说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张自道说道,“先回庄子吧。” 于是乎,陶生扶着陶黄英,陶一条背着虬髯大汉。几人向庄子走去。 庄内。 一间整洁的房内。 张自道换了一身衣物,坐在门槛上看院子中的落雨打绿叶。 下午时,雨小了起来,已经有停住的趋势,只剩零星雨滴落下。 庄外,一匹马飞快的奔来。 马背上的人,却是捕头夏侯肃。 夏侯肃庄子不久,便瞧见了坐在门槛上看雨的张自道。 “捕头赶来有何事?” 夏侯肃却说道,“让陶氏姐弟收拾细软,马上离开延陵城。再晚就来不及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八章 除妖 大雨过后,乌云还未散尽,西天处如淡墨的云从中射下来道道的金色光芒,却依旧瞧不见日头。 许是天河水已经倒尽,此时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滴落着。 夏侯肃持刀立在门前台阶下,脸色难看,说道,“不知何人放出风声,葛家七口之死的消息已几乎传遍延陵城。” 张自道站起身来,说道,“延陵城的人已经知道葛家七口是妖了?” 葛家七口死的时候,手中皆是拿着一株菊花。 该不是延陵城的人,也知道了陶氏姐弟非是人,而是妖? 夏侯肃摇头,说道,“城中的人尚不知葛家七口是妖,不过……” 夏侯肃只觉憋屈,想他堂堂一城捕头,擒过山匪也缉拿过大盗,甚至也追捕过邪崇。 这两日,先是葛家七口莫名身死;再后城东书香世家的李家李寿老爷子惨死。 两桩大案,可葛家七口是妖,他也难以查找真凶。而李寿老爷子的案件,郡守李严为了自保,只说李寿老爷子是寿终正寝,勒令夏侯肃不可擅自调查。 也亏得张自道与陶氏姐弟,才诛灭了行凶者红衣女等人。 不过夏侯肃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下处理了红衣女等人的尸体。 只当那几人从未在延陵城出现过。 夏侯肃说道,“不过有人散布谣言,称葛家七口是被陶氏姐弟所害,且陶氏姐弟是妖魔,在杀了葛家七口后,还把葛家七口变作了妖魔。” “如今城中谣言满天飞,说陶氏姐弟卖出去的菊花就是害人的东西,葛家七口就是被家里的菊花害死。” “城中人心惶惶,数百人挤在衙门口,要求官府缉拿陶氏姐弟。甚至还有不少人聚到一起,称要为民除妖,正赶来此处庄园。” 张自道皱了下眉头,延陵城不小,有数万住户,在古代通信极度落后的情况下。谣言怎么可能半日就传遍了延陵城? 而且,延陵城中的人,为何就相信了这般无凭的信息? 张自道说道,“夏侯捕头,谣言是如何传播的?今日可是下了大半天的大雨!即便是有人有目的的散播谣言,还能挨家挨户敲门进去后,再的去讲一通?” 夏侯肃说道,“我也十分奇怪,来之前我询问过挤在衙门前的人,他们只说陶氏姐弟是妖魔,却回答不上来是从哪里听闻的消息。” 此事透着诸多诡异。 张自道第一时想到的,便是杀害葛家七口的幕后之人。可他仍是不大理解,对方若是要陶氏姐弟死,大可亲自前来此处庄园杀了陶氏姐弟。 何至于蛊惑一群百姓。 即便是有数百个百姓赶来,围住了庄园。 以陶氏姐弟的本事,大可以逃走。 除非。 张自道捻了捻食指,对方是要陶氏姐弟身败名裂后再行杀死陶氏姐弟? 毕竟,陶氏姐弟虽善,可根脚却着实是妖。 张自道说道,“夏侯捕头,你猜,那杀死葛家七口的人,会不会藏身在赶来的人群中?” 夏侯捕头说道,“我也是这般猜想,可那人决计不是可轻易招惹之人。因此才要陶氏姐弟速速离开延陵城。” …… 一处大厅内。 陶黄英俏脸依旧苍白,她正考虑着夏侯肃的提议。 陶生默不作声,他对于延陵城并无什么留恋。走,可;不走,亦可。不过葛家七口,陶生觉得不该就那样枉死。 夏侯肃说道,“别考虑了,走吧。书中有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你们姐弟二人想要在人间生活,大可换一处地方。” 夏侯肃见姐弟二人不作声,对张自道说道,“张道长,你倒是说一句话,劝一劝他姐弟二人。” 张自道握着一把剑,说道,“贫道出去走一走。” 夏侯肃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便只得眼瞧着短发道士走出去。 不觉间走到了种着菊花的西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先前说过话的年过古稀的老人。 老人看着被大雨打过后的菊园,一张老树皮般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心疼。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 张自道立在老人身旁,看着满园的菊花,说道,“它们可不怕一场雨。” 老人才发现身旁的短发道士,说道,“道长说得不错,这些菊花可不怕一场雨。小老儿就是心疼被雨打毁的菊花,能换回不少的粮食。” 张自道说道,“有句老话讲,福兮祸之所伏,说不定受过雨打风吹的菊花,能卖上更好的价钱。” 顿了顿,短发道士加了一句,说道,“说不定能换回更多的粮食。” 老人才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承道长吉言。” 一个短发道士,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走在庄园内。 不多时,二人走到了庄园大门口。 张自道眯起眼,看到通往庄园的路上,有块如墨的黑斑,在不断移动,向庄园赶来。 思及黑白封皮书中的第二幅画像,张自道握着剑,你会在人群中吗? 张自道对老人说道,“老丈,你先回庄子内。” 老人也看见了那块越来越大的黑斑,说道,“他们是?” 老人瞧见了黑斑中,有人挥舞着棍棒,有人挥舞着锄头,还有人拿着菜刀。 张自道说道,“回庄内,关好大门。” 老人扭头就走,且腿脚之快不比年轻人差到哪里去。 张自道抱剑立在道中央。 来的人约莫有二三百人,且还有一群的人正在往庄子赶来。 “道士?” 这些人看见一个短发道士拦在前面。 “不是说陶氏姐弟是妖怪?怎么会有道士守在庄子门外?” “别乱说,道长一定是听闻了消息,帮我们来除妖的。” “对,一定是这样。” 张自道神色平静的看着众人,他瞧见人群中有不少的书生打扮之人,甚至还有武器是一本书的书生。 一个应是领头的人走上来,此人年约五六十,亦是书生打扮,他说道,“道长可是来除妖的?” 张自道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来除妖的。” 不待这人笑。 张自道又道,“不过贫道,似乎在你们之中,嗅出一丝妖气。” “你说,这是为何?” (求推荐票,算了,一更,大家不吐槽就很好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三十九章 闻言 年近六十的书生姓孙,不到三十便考上了一个秀才的功名,只可惜此后屡试不第,心知在科举一路上基本没有可能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两年便也断了考举人的心思。 在延陵城中开了个私塾馆以求谋生,寻常时也会给人主持婚丧嫁娶,赚些红包钱。 孙书生消瘦,不高,山羊胡,有着读书人的酸腐之气,见短发道士这般说,稍作愣神后,便有些不悦,说道,“陶氏姐弟是为妖魔,害死城中的葛家七口,你这短发道士却说我等身上有妖气。” “哼,简直荒唐。道士若不是赶来除妖,那请让开,不要妨碍我等为民除妖!” 张自道一直注意着人群,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在这群人之中觉察到任何许是邪崇的气息。 不过短发道士却是嗅到了另外一丝似有似无的气息,极淡,非鬼非妖。 莫不是葛家七口灭门案背后之人修炼的手段? 张自道心中猜测着,他记起在柯县时,那个太和年间的县令鬼魂,就有着操纵其它鬼的能力。 张自道说道,“你是如何确定陶氏姐弟是妖?又如何确定陶氏姐弟杀害了葛家七口?贫道记得不差的话,陶氏庄园养活了上百个没了地,几乎吃不上饭的村民。” 孙书生冷哼一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谁知道陶氏姐弟背后干了什么吃人的勾当。我可是听说,那些园子产出的菊花,都是用人的血肉来施肥。” 张自道说道,“贫道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告诉了你这些消息?” 孙书生一手指向天空,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告知我等陶氏姐弟是妖讯息的,自然是神明。” 张自道打量孙书生,见他话虽荒唐,但是神色却不像是在作假,问道,“哦,那你口中所谓的神明,是通过什么手段告知你讯息的?” 孙书生竟从怀中掏出一本经史子集,翻开一页,说道,“你这道士自己去看!” 张自道看去,书中书页上有字以朱红色圈着,连起来便是:陶氏姐弟为妖,以菊害人,杀葛家,大害,文人养浩然之气,须替天除恶! “你就不怀疑,你口中所谓的神明,也是妖吗?” 张自道打量着书本,他在这本书上也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 孙书生说道,“道士莫要自误,冲撞了神明!” 张自道自是不信孙书生口中所言的神明,城隍也见过了,李寿老爷子可都未定陶氏姐弟的罪。 短发道士一把抓住了孙书生的手腕,不待孙书生挣扎,便以一道真气制住了孙书生,令其不得动弹。 倒要看一看,你究竟是何来路? 张自道探查孙书生的情况,约莫四五息之后,短发道士双眼一亮,找到了! 一道如墨般的一缕黑气,盘亘在孙书生的心窍之中。 被迷了心智吗? 张自道心中暗道,催动真气要俘获了那缕黑气。 岂不料那缕黑丝也知大祸降临,沿着孙书生的经脉逃窜。 只见一缕几乎不可查的黑气,自孙书生的口中飞出,便要逃离。 “逃得走!” 张自道以真气附着手掌,擒住了这缕黑气。 便见这缕黑气在掌心中四处乱窜,还几次三番试图钻进道士的体内。 孙书生握着一本书,觉得大脑晕沉,拍了拍脑袋,便看见了陶氏庄园的大门。又见面前立着一个短发道士,想起什么,大惊失色,说道,“道长,我听陶氏姐弟可是妖怪,咱们赶紧走吧。 又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出现在陶氏庄园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怎可以身犯险。” 便打算赶紧逃离这里。 张自道皱眉,没料到被他取出了那缕黑气,孙书生还是会觉得陶氏姐弟是妖。 张自道说道,“贫道再问你一次,为何觉得陶氏姐弟是妖?” 孙书生一时被问住,对啊,他为何会觉得陶氏姐弟是妖?孙书生百思不得其解,他家里还有几盆从陶氏庄园买回的菊花。 孙书生只好说道,“我听别人说的。” 张自道说道,“可还记得听谁说的?” 孙书生只是摇了摇头。 见短发道士指了一下手中的书。 孙书生打开书,神色一惊一乍,喃喃自语,“书说给我的?” 张自道不指望能从孙书生身上再得到什么线索,他打量着手掌中的那缕黑气。不是鬼气,也不像是妖气,可也不太像真气。 而这时,又生异变。 只见人群中的书生,纷纷打开手中书籍。 待到合上书籍后,那些书生齐齐指向短发道士,口中一致说道,“道士是妖!” 这一幕,反而是令夹杂在人群中,手持木棍、锄头的城中百姓,又惊又怕。 就又听那些书生说道,“除妖,替天行道!” “除妖,替天行道!” …… “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王五惊惧的看着身旁的书生,他试着推了推那书生,“你怎么了?” 赵四咽下口水,不敢再呆在人群中,跑向了短发道士,“道长救我。” 一个跑,很快发展成两个人跑,继而一群人跑。 有跑走的,也有跑向短发道士的。 孙书生战战兢兢的望着那些立在原地动作整齐划一的书生,“道长,他们怎么了?” “中邪了!” 张自道一把捏碎手中那缕黑气。他回头望了一眼畏缩在身后的人,只觉荒唐,这些人也未被控制心窍,却不知为何听信流言,还前来陶氏庄园。 是眼馋陶氏庄园的家业,借着除妖的名头,来给自身谋银钱? 还是真的只是听信了片面只言? 而这时,只听吱呀一声。 陶氏庄园的大门又打开了。 只见有老有少,一群拿锄头的,拿铁锹的男女老少冲了出来,一个七旬老人拎着两把菜刀打头阵。 当真是杀气腾腾。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章 卖我几斤仁义道德 “你们拎着棍子跑来陶家庄园想干啥!” 老人拎着两把菜刀,逮住一人。 又有陶氏姐弟庄园出来的青壮汉子,一脸不善的围了上来。 这人被吓得脸色发白,两条腿像面条一样颤抖不已,口中说着,“你们不能杀我,犯法的。” 又见此人裤腿变得湿漉漉。 老人啐了一口,握着菜刀又指向另一人,“你说。” “有人说陶生姐弟是妖怪,专门害人……哎呦,别打,我就是被一泡屎给迷了心窍,误信了他人的话。” 老人停顿了片刻,才拉开了那几个施展拳脚的庄子内的人,指着人群说道,“陶小姐与陶公子,在我等吃不饱饭的时候,给我等工作,给我等吃住,又给我等工钱。试问,有这样的妖怪?” “对对,老人家教训的是。不过真的有妖怪……” 不待他人说完,老人一瞪眼,呵道,“找打?” 就见几个人快哭出来,伸手指向一方,“那里!” 只是被人群当着,老人也无法看清那边的情况。 “让开!” 老人才看到短发道士。 忙率领着庄内的众人走过去。 “道长,你没事吧?” 张自道说道,“不是让老丈回了庄子,关好大门,怎么又带人出来了。” 有一妙龄女子拎着一把修剪枝叶的大剪刀,她笑道,“道长可真有趣,别人都打上家门了,我们可不当缩头乌龟,当然得出来了。” 一面说着,还虚空剪了几下剪刀。 张自道看了这女子一眼,摇了摇头,原是之前在庄子内调侃过他的女工。 正说着,就又听见对面的那些书生齐声说道,“除妖,替天行道!” 老人气的眼皮直跳,怒道,“你们这群杂毛书生,是妖是人都分不清,还妄图替天行道,我呸!” 一旁的孙书生听见老人所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却无法反驳什么。 却见对面的那群书生,齐齐往前走了几步,嘴中仍是说道,“除妖,替天行道!” 老人也才瞧出了这些书生的不正常。 张自道却是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唤醒这些人。 一个一个的救,着实有些太麻烦,而且觉得很蠢。 可是也不知摄邪符箓能否管用。 张自道心中想着。 此时。 从庄子内又走出来四人。 分别是陶黄英,陶生,陶一条,还有捕头夏侯肃。 一些人惊疑的看着陶氏姐弟,还有人认出了夏侯肃,让开了路。 “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张自道见到陶生姐弟,心中升起一丝担忧。 短发道士无惧一群普通书生,不过他并不信谋害葛家七口的人,手段只是操控书生。 张自道自忖那谋害葛家七口的人,弄出这么大的阵势,绝非是简单的杀死陶氏姐弟人。 更主要的目的,是要让延陵城的人,都相信陶氏姐弟是妖怪。 如今陶氏姐弟出现在众人眼前,只须让陶氏姐弟现了原形,那么只管任由陶氏庄园的人解释,只怕也无几个人会站在陶氏姐弟一方。 可那人即便是证明了陶氏姐弟是妖,怕也不是最终目的。 张自道念及至此,更为注意四周的风吹草动。 陶氏姐弟还未答话。 就见孙书生手中的那本书,蓦的冒出一道道半指宽的黑气,仔细看去,却是由一个个的黑色小字组成。 这些字迹便冲向距离最近的陶黄英。 短发道士眼疾手快,一把抓过孙书生手中的那本书,真气催动,那本书便化作了粉屑。短发道士又一一拦住了那一道道的黑气。 几个距离近得寻常人家,便看的一清二楚。 有的吓的往后退去,有的反而睁大眼睛。 孙书生也被手中书本骇的失了色,差点跌倒,幸而身后有人扶住了他。 “黄英多谢道长。” 陶黄英示意陶一条不要妄动,她对张自道说道。 倒不是这些书中飞出的黑气能对陶黄英有性命威胁,只不过她若是出手,便不好解释常人眼中的一介寻常女子,为何能对抗妖邪之物。 且书中飞出的黑气,有着令妖显形的特殊能力。 张自道只是嗯了一声,他看向那群书生,此事却是有些棘手,他仍是未寻到那幕后之人的踪迹。 那群书生却望向夏侯肃,说道,“夏侯肃,你身为延陵城捕头,职责便是保护延陵城之人,如今妖在你身前,还不速速替天行道。” 夏侯肃握着雁翎刀,说道,“延陵城中不少人都知道陶氏姐弟的善行,可是有上百人因陶氏庄园才吃上了饭。” 那群书生说道,“休要说其它无用之事,陶氏姐弟是妖,你是延陵城捕头,便有缉拿诛杀他们的职责。还不动手! 否则,我等定要联名上告官府夏侯肃目无王法,包庇妖邪!” 张自道也不介意拖延时间,他也可借此试着寻到那幕后之人,他冷笑说道,“人生第一要事是吃饱饭,却在你口中是无用之事。贫道实在好奇,何事在你眼中才是有用之事?” 那群书生皆是开口说道,“开民智,正人心,明人伦,教世人皆心有仁义道德,此乃正事。” 短发道士讥讽道,“你操控书生,愚弄百姓,陷害良善,哪里当得上开民智,正人心,明人伦? 自身便是一妖邪,还妄言教世人皆心有仁义道德。 贫道就问,你配吗?” 一时沉默,那群书生皆面有怒容,说道,“妖道,休得妖言惑众!” 张自道说道,“贫道且再问你,你觉得上百人吃饭是无用之事。那么你觉得,你口中所谓的仁义道德,卖了能换回几斤粮食,给他们吃?” 一群书生指着短发道士,却说不出话来。 一群书生又望向捕头夏侯肃,呵道,“夏侯肃,可别忘了你是捕头,还不出手缉拿了陶氏姐弟。” 见夏侯肃未动。 一群书生又道,“夏侯肃,你莫不是为了几个妖怪,就可以不顾这些书生的性命!” 那人却是撕破脸皮。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一章 书生打败书生 夏侯肃紧握雁翎刀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显得有些发白。夏侯肃本就是先天武者,自是能感知到基本的妖气与鬼气,不过他着实未察觉出控制着书生的幕后之人一丝的气息。 夏侯肃扭头望了一眼短发道士,希望短发道士能发现那人。 却只见短发道士轻轻摇了下头。 一群书生见夏侯肃不动手,继而说道,“夏侯肃,一方是妖,一方是延陵城百姓,你当真不顾百姓,要包庇一介妖邪!我思量你尚且还算一个可造之材,才给你此次除妖的一个机会。可考虑清楚了。” 夏侯肃说道,“你何至于苦苦为难陶氏姐弟。” 那群书生却说道,“天道皇皇,日月以为常。人妖殊途,岂可混作一谈,同住一处。” 夏侯肃低声对短发道士说道,“道长,你可有办法救下那些书生?” 夏侯肃又低声对陶生姐弟怒道,“方才让你二人离开延陵城,只是不听劝。落得现在这般情况,你二人真的是……” 他以武力见长,却是对于中邪之人也无甚办法。 陶家庄园,那位七旬老人,举着菜刀,说道,“小老儿以性命起誓,陶小姐与陶公子绝非是害人的妖怪。反倒是你,藏在人群之后,操弄人心,与妖怪有何不同。你口口声声称陶小姐是妖,可敢现身,让大家见识一下你真正的面目。” 看着身旁白发苍苍的老人,张自道陷入了沉默,他知陶氏姐弟是妖,夏侯肃也知陶氏姐弟是妖。 这位白发老人,多半也是猜测出陶氏姐弟是妖。 不过救人的妖,与害人的人,究竟哪个更像是妖? 来到这个世界已然近一月,多谢了李几道士传授功法,又饮了陶氏姐弟的百花酿,身上真气已可筑基。 偶尔会记起曾经的寻常人生,不提也罢。 张自道也非是喜欢上这个荒诞多鬼魅的世界,不过是手握一把剑,遇上不平事了,便想着且管上一管。 却听有清脆的铃铛声自远处传来。 那群书生皆是转头向后看去。 一个面相憨厚的,敦实的三十来岁男子,牵着一只毛驴,毛驴脖子上挂着一只铃铛,随着驴儿的脚步发出声音来。 这只皮毛油光发亮的毛驴背上坐着一人,年近过半百,木簪束发,穿玄色长袍,须发斑白。 此人手里握着一卷书。 见一群书生拦住了去路,那牵驴的敦厚男子说道,“麻烦让一让路。” 那一群被操控了心智的书生却不知为何自行让开了路,分作两排,默不作声的望着驴背上男子。 敦厚男子牵着驴便走到了短发道士身前。 张自道打量着来人,未察觉出对方有任何的修为,只是普通人。 驴背上那位半百之人收起书,小心的放入驴背一侧的书箱内。 陶生见来人,脸上露出惊色,忙迎了上去,说道,“先生,你怎么来延陵城了?” 陶黄英也是上前一步,说道,“黄英见过先生。” 自驴背上下来,此人说道,“来延陵城见一位老朋友,路上购得一盆菊花,卖家说菊花来自陶园,我便知是你姐弟二人” “陶生,一别十载,学问可曾有了长进?” 陶生见了此人,难得显得有些拘束,说道,“先生赠的几本书,陶生小心珍藏着。” “珍藏着?是没怎么看过,还是一次都未曾看过?” 陶生便说不出话来,又念及当下局面,忙对张自道说道,“道长,你不若先陪着先生去延陵城。” 陶生又对先生说道,“先生,我让道长陪你去延陵城内寻家客栈,先歇着。陶生稍后自是前去拜见先生。” 先生却指了指那群书生,问道,“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你?” 陶生根本不愿令这位先生卷进这场麻烦事中,忙摇头说道,“没有,就是各自讲一些各自的道理。” 先生便说道,“巧了,我打架不行,与人讲道理倒是还行。” 先生便问那群书生,说道,“你们想对陶生说些什么道理?” 那群书生说道,“陶生是妖,当伏诛。” 先生说道,“你借他人之口说话,为何不现身,你我好好的论一论,何为人,何为妖?” 那群书生说道,“我观你身上文气浩然,必定饱读圣贤书,为何要自误去助一个妖。” 先生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不敢现身辩论,那便散了去,休得再附着他人之身。” 此言一出,只见那群书生手中的书籍,书页翻动哗哗作响。 短发道士眼中,一缕缕黑气自那群书生身上散去。 张自道惊疑的看了眼陶生口中的先生,依旧未发觉对方有任何的修为,不过真的只是普通人?张自道却是不信。 操控一群书生的幕后之人,实力莫测。 即便是以张自道的修为,想要替那群书生释厄破妄,也需以笨方法一一逼出书生心窍中的那缕黑气。 他便是真正筑基,若是无专门破妄之法配合,怕是也无法做到一瞬间给所有人破妄。 陶生口中的先生,却只是简单地一句话,便让那群书生摆脱了控制。 当真是匪夷所思。 那群书生彼此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陶氏庄园,只是记得有人告知他们陶家姐弟是妖怪,专门害人。 又见前面有一群人持耙握棍的望着他们。 为首几人中便有陶家姐弟,不由的两腿战战兢兢,几欲摔倒在地。 马蹄声响起。 又有人来,却是郡守李严,还有一众的衙役和官兵。 李严本要责难那群书生,为何大肆宣扬陶家姐弟是妖。他治理南河郡,最不愿见到的事情就是涉及妖邪。当今国策下,出现妖邪,只会影响仕途。 即便是真有妖,只当寻常案子结了便是。绝不敢大肆宣扬。 李严看到毛驴旁边的先生,稍作愣神,想起一人,急忙下马走过去,说道,“齐先生?” 齐先生,当过帝师。后因当今晋国皇上迷信鬼神,便辞去了帝师之位,游历天下,要为皇上编写一本事关江山社稷的书。 齐先生便嗯了一声。 李严做了一个学生见到师长的手礼,说道,“不知齐先生为何来陶园?” 齐先生说道,“来看一下学生。” 李严望向陶生,心中大喜。 又听闻齐先生说,“顺道看望一下老友,李寿。” …… 此时。 延陵城,一间素雅的房内。 一位书生坐在靠椅上,手拿一本书。 一位穿霓裳羽衣的倾城女子,在起舞。 (今日暂且一更,欠的明天再补吧,哎)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二章 书生 那些赶来陶家庄园欲要闹事的书生,以及延陵城内的寻常百姓人家。 等候着李严的发落。 当着齐先生的面,郡守李严不想留下酷吏的形象,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训诫了那群人一番,又称陶生姐弟是延陵城的良好住民。 “日后若是谁再胆敢来陶园闹事,一经发现,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这群人哪里还敢争辩什么,只是点头称是。 李严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各回各家,做晚饭去吧。” 这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 “齐先生,李寿老爷子毕竟年岁大了,昨日驾鹤仙去,还望齐先生节哀。” 郡守李严说道,“不知齐先生是否要与晚生一同进城?” 李严话虽如此,却只是想着这位齐先生能暂且不去,也好留给他一夜的时间,去吩咐李家务必要对齐先生守住李寿老爷子真正的死因。 齐先生说道,“已是傍晚,我明日再去李府。” 李严便松了一口气,说道,“齐先生,那晚生就先行告退了。” 夏侯肃见状也说道,“陶生,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也回城了。” 还未听见陶生挽留。就听李严说道,“夏侯捕头,你就暂留在陶园,一则防止还有人前来闹事,二则我也知你本事,留在陶园也起到了保护齐先生的职责。” 夏侯肃只好说道,“属下领命。” …… 延陵城。 一间素雅的房内。 屋窗半开,清风拂来。 书生坐于书桌后,放下书,拿起笔,却见砚台内未有墨。 一曲霓裳羽衣舞毕,女子素手轻拭额头细汗,走到书案前,拿起墨块,素手研墨声音清灵,说道,“公子不必恼,也不必愧,那位先生是真正的读书人,读的书比你多,学问也比你大,自是能够改变那些书生的心思。” “不过公子还年轻,学问嘛,只要学,总是能进步的。” 书生挥笔一连写了数个‘正’字,说道,“妖是妖,人是人,若是人妖不分,岂非是要天下大乱。那人虽比我学问大,可不分妖邪,也只是假学问。 我要亲自去见识一下那人,看他是否能够改邪归正。若仍是不分人与妖,那便是天下之祸害,我便要替天行道。” 霓裳羽衣女,说道,“短发道士不宜招惹,那位先生更不易招惹。公子学问还未成,请三思。” 书生却说道,“我有你相助,连妖都可除去,可至于惧怕一介短发道士与书生。” 霓裳羽衣女说道,“只是希望公子莫要后悔便是。” 书生放下笔,拿起书案上的一本线装古籍,说道,“圣人曾言,朝闻道,夕可死矣。我的道便是正民心,只需迈步去走,有何可后悔。” …… 陶氏庄园。 菊花庵中。 几人正围坐在饭桌前。 齐先生饮了一盅百花酿,说道,“李寿去当了城隍,也好,人要治理,这鬼怪,也该有人去治理。” 他这一路游历天下,又去了多国,见识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便是愈发的明白一点道理,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而晋国之内,妖孽着实有些多了。 此次经过延陵城,接下来便要日夜兼程赶回国都,也好面见皇上,把治国疏呈上。 张自道见这位齐先生只是饮了一杯百花酿,便不再续杯,犹豫片刻,仍是问道,“敢问齐先生,可学过道法?” 齐先生说道,“不曾,我就是一个书读的多一些的普通人。” 张自道闻言,不由沉思,书生的浩然之气,当真可以驱散鬼魅? 齐先生见短发道士陷入沉思,稍待片刻,问道,“不知道长在想什么?” 张自道说道,“贫道曾听人言,一些学问深厚的大儒,身具浩然之气,即便是千年厉鬼,也靠近不得,甚至大儒的一声呵斥,还能诛灭鬼。贫道遇见书生不少,因而只当此言是一介玩笑,不曾想原是真。” 这般话,自是李几道士告知他的。 齐先生摇头说道,“一些儒生着实不必怕虚无缥缈的鬼,却对活生生存在人世的妖邪毫无办法。” 齐先生又对陶生姐弟说道,“你二人虽是妖,却学了人间礼法,且以人间礼法约束自己,那便不再是妖,而是人。” “只是可惜了葛老头一家七口。” 齐先生神色有些感伤,他十年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时,偶遇了尚在深山之中居住的陶氏姐弟,以及葛家之人。 言及至此。 张自道问道,“那齐先生,杀害葛家七口的人,实则是鬼?” 短发道士却是未察觉出有鬼气,那缕盘亘在书生心窍中的黑气,也非是鬼气,短发道士还从未遇见过。 齐先生说道,“可以算是鬼,却非是人死之后的鬼。不过究竟是何物,还需亲自见了才能知晓。” 张自道说道,“那人难不成还会亲自来陶园?” 齐先生说道,“多半会。” 吃过晚饭,却也不见有人来陶家庄园。 陶生领着齐先生去了一间客房,让齐先生休息。 齐先生尚还不觉疲倦,便让陶生留下,说一些话。 那面相敦厚的男子,对陶生说道,“方有矩,见过师兄。” 短发道士搬了张板凳坐在湖前的柳树下,非是他不去自己住处休息。 齐先生说杀害葛家七口的那人或许会来陶氏庄园,他便想着等在菊花庵前。 听背后有脚步声传来。 却是陶黄英,她也搬了张木凳子,坐到短发道士身旁,说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张自道说道,“那贫道也得多谢陶小姐的招待,尤其是百花酿。” 陶黄英笑了笑,说道,“那不过是陶生贪杯,拉上道长也好喝得名正言顺些。” “对了,道长那日说也有诗词要说,不过却是未说。今日黄英可能听道长说?” 张自道摇了摇头。 却见陶一条走来,对陶黄英说道,“小姐,那个书生马子才不知为何来到庄子,说要见你。”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三章 死罪 陶黄英一双明眸看着短发道士,等着短发道士那日未说出口的诗句来。 陶一条却走来说道,“小姐,那个书生马子才不知为何来到庄子,说要见你。” 陶黄英便对短发道士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打算去前面见马子才。 却见短发道士也站了起来,说道,“贫道陪二位一起去。” 张自道却是想着齐先生的话,那人或许会来,又有控制书生的本事,不知马子才是否被操控了心智。 …… 庄子大门处,七旬老人一脸不善的看着马子才,“书生?” 马子才作揖说道,“正是。” 想起白日里那群书生口口声声称要替天行道,诛杀了小姐与公子,老人的脸色就更加的不善,努力回忆着白日里见到的那些书生,有无一张面孔是眼前的马子才。 老人说道,“白日里,你在干嘛?” 马子才说道,“下雨缘故,小生在客栈读书写字。后听闻城中有人前往陶氏庄园,称要诛妖,因而前来看一看陶黄英小姐。” 老人皱了下眉头,说道,“你认识小姐?” 马子才便从袖兜中掏出一方手帕,说道,“认识。” 老人哼了一声,着实对延陵城中的书生无甚好感,便说道,“一个男人,随身携带女子的手帕,也不知廉耻。” 马子才脸上笑容便是一滞,他本意是拿出这方手帕,用来证明与陶黄英认识。哪里曾料到,身前的老人,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空气一时有些宁静。 却忽听有脚步声传来。 短发道士走来,陶黄英跟在一侧。 张自道打量了几眼马子才,之前见过两面,只是一介书生,不觉有何异常之处。 便侧头对陶黄英示意了一个无事的神情。 陶黄英说道,“不知马公子为何夜里赶来庄子?可有急事?” 马子才拿着那方手帕说道,“自半月前偶遇小姐,小生便想着能再见上小姐一面。今日才知小姐住在陶氏庄子中,又听了延陵城今日发生的事情,故而前来。 只想看一看陶小姐是否无恙。此时见陶小姐无事,那我也该告辞了。” 陶黄英说道,“马公子倒是有心了。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庄子住一夜,待到明日再走也不迟。” 马子才便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陶黄英在前面领路,便带着马子才来到短发道士与夏侯肃住的地方。 张自道见马子才手中还握着一本书,便说道,“你这位书生却是好学问,夜里赶来庄子看望人,也不忘带上一本书。” 马子才笑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敢懈怠!” 短发道士便点了点头,不过却觉得马子才,身上透露着一丝怪异。只是着实未探查出马子才有背操控心智的迹象,也未发现马子才任何的修为。只好暗中留意着书生马子才! 来到一处雅静小院。 夏侯肃正在院子练拳,招式时而迅捷无比,若兔起鹘落;又时而刚猛凌厉,拳风过处有依稀可闻的破空之声。 一套拳打完,夏侯肃便掬了一捧院中水缸内的雨水,洗了一把脸。 “夏侯大哥。” 陶黄英走进院子。 夏侯肃用衣摆擦了擦脸,说道,“安顿好齐先生了?” 陶黄英说道,“陶生在陪着齐先生说话。” 夏侯肃又看到书生打扮的马子才,不由心生警惕,说道,“他是?” 马子才说道,“见过夏侯捕头,小生马子才。” “你知道我?” 夏侯肃皱眉。 马子才说道,“夏侯捕头在城内素有威望,小生曾在远处见过夏侯捕头执法,因而知晓。” 进了屋子。 陶黄英说道,“马公子就暂且在这里休息一晚,我便先告退了。” 说了,便打算与短发道士回到草屋菊花庵。 不料马子才突然开口说道,“陶小姐还请留步。” 陶黄英说道,“马公子还有何事?” 马子才说道,“小生为陶小姐做了一首诗,却一直未有机会送出。” 一面说着,一面从书中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夹纸,说道,“还请陶小姐收下。” 陶黄英虽是本就喜爱诗文,不过近两日发生诸多事情,心中对书生马子才考验的心思便也淡了许多。便不打算伸手接过来,只是说道,“马公子还是好生休息吧。” 而一旁的短发道士却是拿过那张书信,说道,“不知贫道可否看一看这里面的诗句?” 依常理而言,书生写于姑娘的诗词,多为情诗。 马子才却未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羞恼神色,却是笑着说道,“有何不可。” 张自道两指捏住那张未打开的白纸,却是从白纸上察觉出一丝极淡的古怪气息,却是与白天操控了那些书生的黑气同宗同源。 张自道才知为何觉得马子才身上透露着一丝古怪。 那日在天桥见到马子才时,书生马子才的身上,还有陶黄英留下的妖气印记,妖气印记可存留半月之久,以方便陶黄英还能偶遇书生马子才。 可此刻赶来陶氏庄园的马子才,身上无半点妖气。 就连陶黄英的那方手帕,其上也无半点妖气。 马子才也被那人操控? “摄鬼!” 张自道记得齐先生说那人可以算是鬼,便欲用摄鬼术。 却见白纸上,陡然生出一点墨渍,有一道道的黑线自那墨渍中探出,眨眼缠绕上张自道的双指,如墨的黑线又有攀上手臂的趋势。 “小心!” 夏侯肃大喝一声,一把抓向马子才。 而马子才却是神态自若,他手中那本书突生变化,一张张写着墨字的书页散开,四散飞舞在马子才身体四周。 “夏侯捕头,你不分善恶,包庇妖邪,我判你死罪!” 有五张纸页飞至夏侯肃身体四周,纸页上的小字化作黑色的锁链,眨眼间束缚住夏侯肃的四肢。 而以夏侯肃先天武者的体魄,竟然一时无法挣脱开来。 又有五张纸页飞向短发道士。 “道士,你不分善恶,包庇妖邪,且惑弄人心,我叛你死罪!” 另有一页页的纸页飞至陶黄英身前,同样有锁链缠住陶黄英的手足。 “陶黄英,你身为妖,却建设庄园,奴役百姓,又有引诱书生之心。我叛你,死罪!”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四章 前因 一卷古籍书页散落,又如沾染了点点墨迹的白絮飞绕在书生马子文四周。 书生马子文一手背在腰后,看着被书页上文字锁链束缚住的众人,他的神态倒是像悲天悯人的。 却又有一女子自书生马子文背后的飞舞的书页中走出。 短发道士心中一凛,却见是一位身着霓裳羽衣的倾城女子,却是与画像上的人一般无二。 “是你操控了书生马子文?” 张自道运行真气,阻止了黑线的蔓延,黑线颇为牢固,又有禁锢的能力,不过以张自道的修为,倒是也无惧。 只是那又飞来的五张纸页,落下的黑色锁链,有些麻烦。 他看向那霓裳羽衣女,说道,“也是你杀害了葛家七口?” 岂不料霓裳羽衣女,对书生马子才说道,“公子。” 书生马子才对短发道士说道,“马某饱读圣贤书,明是非,辨妖邪,何人能操控我?” 见短发道士似有不信。 书生马子才又说道,“你口中所言的葛家七口,只是山中老猴,却痴心妄想以文人身份自居,何其荒唐不合规矩!” 书生马子才三言两语便把那日发生之事说尽。 葛家老猴一心向学,本就是对书生倍加推崇。马子才又有个秀才功名在身,那日不请自来,登门拜访葛家七口,只称是得知葛家向学,故而来葛家请教学问。 葛家老猴见马子才是秀才,却来登门交流学问,不由满心欢喜。又让家里其余几口,一起来向马子才请教学问。 马子才却是能够控制书本中的字,葛家七口本是满心欢喜拿着书本听马子才讲学。 却不料书本内突有一黑线飞出,当场丧命。 在杀了葛家七口之后,书生马子才仍是恼怒,又抹去了葛家是藏书上的文字。 “你这书生怎地心肠如此歹毒!” 捕头夏侯肃听罢怒道,一身虬龙般结实的肌肉上青筋根根暴起,却听有细微的咔嚓声响,束缚住夏侯肃四肢的黑色锁链,出现了裂痕。 书生马子才却冷声说道,“聒噪!” 又有一页纸张飞来,此页纸张上的文字却是化作了一个黑色的铁箍。铁箍扣住了夏侯肃的嘴巴,让他发不出声来。 书生马子才却是有一事未说。 他之所以在葛家七口手中放菊花,却是书生马子才一时起意,想以此事搅乱延陵城人心,让大家相信陶氏姐弟是妖。 介时他在出手让陶氏姐弟现出原形,在世人面前诛妖。 一则行书生马子才自以为的教化之道,二则是书生马子才念想着借此机会名动天下。 正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书生马子才,也不例外。 张自道听罢书生马子才所说,心中仍是有疑惑,他仍是不知霓裳羽衣女的真正身份。 书生马子才虽是口中判了几人死罪,却是不急着杀了他们。 书生马子才对霓裳羽衣女说道,“我去找那位齐先生讨教学问,学问讨教,本不宜生杀戮之事。待我出了门后,你便替我动手杀了他们。” 陶一条呸了一声,说道,“虚伪!” 被妖讥讽虚伪,书生马子才自是生恼,一页纸张上,有黑字化作一枚飞针。飞针尾还有一根黑色细线,却是缝住了陶一条的嘴。 陶一条吃痛,不由闷哼一声。 书生马子才收起身后的书页,书页又化作一本古籍。书生马子才手持着书籍向小院外走去。 陶黄英自始至终默不作声,她本就是伤势未愈,却是在竭力的运行着体内反真气,试图施展出飞剑之术。 好冲开了束缚。 书生马子才离去。 霓裳羽衣女也可操控这些书页。 几人头顶上的那张书页中的字,便生出一把断头刀来。 “慢着!” 眼见断头刀要斩到脖颈上,张自道突然呵道。 只见一本前白后黑的书册凭空出现在半空中。 霓裳羽衣女见到这本书,脸上淡然的神情却明显的一愣。 “你究竟是谁?” 张自道心神操控着黑白书册,黑白书册翻页,露出那张霓裳羽衣女的画像。 短发道士本就是借此拖延一时,以求挣开黑色锁链的束缚。 却未料到,霓裳羽衣女眼神中满是疑惑的抓起那本黑白书册,她痴痴的望着那书册上的第二幅霓裳羽衣画像,口中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出现这本书里?” 霓裳羽衣女手指轻抚过着那张画像,除了画像上的人,起舞之地也是如此的熟悉。 张自道不知,霓裳羽衣女本就是书中文字所化,应了那句‘书中自有颜如玉’。 而画像中,张自道未注意到的地方,舞女脚下的地板,却是‘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那个黄金屋。 霓裳羽衣女看着短发道士,满是疑惑,犹疑说道,“公……公子?” 张自道不由更为疑惑不解。 却也借此拖延而得的片刻时间,手足挣开了那黑色锁链。 还未出手制服霓裳羽衣女。 却感到一股凌厉霸道异常的气息自一处生出。 连忙望去。 却是陶黄英,手作指剑,眨眼而至,指剑刺透霓裳羽衣女的后心。 剑气纵横,顷刻间搅碎了霓裳羽衣女的身躯。 事发太过突然,短发道士便有了一瞬间的愣神。 又见陶黄英脸色煞白,嘴角有血溢出。且陶黄英身上妖气大盛,却是因以伤病之躯强行施展飞剑之术,被反噬太过严重,已经无法控制体内妖气。 换言之,陶黄英有性命之忧。 短发道士连忙走过去,心想着所看过的武侠影视中,但凡有人受伤,武功高手以真气渡人,可以给人疗伤。 可也不知这方世界这般方法是否有用。 道士也无救人的手段,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张自道一掌拍在陶黄英的背上。 “好古怪的真气!” 张自道一经探查陶黄英经脉中运行的真气,却觉疑惑。 陶黄英乃是花妖,本身真气温和。不过这倒温和的真气之中,却夹杂着一股千百倍凌厉霸道的剑气。 本来剑气受真气压制,对身体也无大碍。 可陶黄英这两日,三番两次动用飞剑之术。 却是让剑气反客为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五章 后果 陶黄英曾得机缘,修行飞剑之术,不过修出的那道剑气杀伐凌厉、桀骜难驯,与陶黄英本源的温和真气完全是背道而驰。更是难以被陶黄英所掌控,反而剑气有噬主的趋势。 陶黄英也不敢再修飞剑之术。 更甚者,即便是剑气初成,陶黄英也无法抹除这道剑气。未免剑气不曾伤敌,先伤己身,陶黄英寻常日子里还需以自身真气压制那道剑气。 今日剑气一经反客为主。 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剑气肆意搅动,使得陶黄英的经脉危如累卵,稍有差池,便要落得个经脉尽毁,香消玉殒的下场。 形势危急,短发道士顾不得去猜测陶黄英为何会有这么一道凌厉霸道的剑气。 “只是如何才能安抚这道剑气?” 张自道思忖,却也不得其法。 又见陶黄英被剑气所伤,已有显出原形的趋势。 只得把剑气当做,白日里寄居在书生心窍中的那道黑气。张自道便打算把这道剑气给逼出来。 有了这般打算,张自道也不再犹豫。 操控真气开始围剿剑气。 剑气虽是凌厉异常,最是擅长攻伐。 不过也毕竟只是一道失控的剑气,终是未能敌过张自道的真气有意的针对。 那道剑气的败退之相开始出现,继而发展成全面的溃退。 剑气开始节节败退。 张自道不敢分心,以真气护住陶黄英的几个性命攸关的窍穴。有意引导剑气退向陶黄英右手食指中指双指上。 却见陶黄英食指中指自行并拢做指剑。 一道约长一寸,隐约可见的透明剑尖自指剑端探出。 眼见这道剑气要被逼出体外。 却突生异变。 剑气虽是难训且欲噬主,不过它却是源自陶黄英的真气所生。如若被道士逼出来,剑气无了本源,只会慢慢消散在天地间。 剑气却像是有求生的本能一般,在此存亡危急时刻,终是知晓只以剑气却是无法对抗短发道士。 剑气便自行融入陶黄英的真气之中。 且看那短发道士还能把陶黄英所有真气逼出体外? 张自道察觉出陶黄英体内异象,如同有万千飞剑在等候主人的差遣。 又见陶黄英已无了生命之忧,便收回真气。 陶黄英片刻后睁开眼,脸色虽是依旧苍白,不过眼中神韵充盈,又有凌厉之光闪过。她也未曾料到,始终求而不得解法的剑气,今日反倒是因祸得福,终是为己用。 “多谢道长!” 陶黄英无了剑气的掣肘,反而此时剑气又为己用。修为已称得上有了质的提升! 张自道说道,“却是不必客气,还需再去菊花庵!” 陶黄英嗯了一声,一脚点地,如飞鸟一般跃上屋顶,却是不在意前方房屋假山的阻拦,以一道直线奔往菊花庵。 短发道士见状,也是一跃而起,往菊花庵赶去。 小院中。 夏侯肃与陶一条皆是无法开口。 二者又都是一身蛮力。 本指望短发道士能帮着解开束缚,这会儿见到短发道士离去,只得自救。 好在没了书生马子才的控制,且霓裳羽衣女也被陶黄英用飞剑之术诛灭。 那杀招断头刀却是消失。 便只剩了几页纸张中探出的黑色锁链。 …… 赶至菊花庵前的湖水一侧。 陶黄英双足轻点湖水,湖面便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张自道踏水而行,心中却是想着何时才能真正的飞行。 “不借助法宝之力,结丹之人才可御空飞行,朝游北海暮苍梧。结丹之下,只不过飞起丈,行几里便要落地,却是算不上御空飞行!” 张自道并不心急,只是打好当下的根基。 有朝一日,自可结丹。 赶至菊花庵。 看到一人在柳树下来回踱步,是陶生。 还有一人靠在柳树上,是方有矩。 “齐先生呢?” 陶黄英走过去,问陶生。 陶生见了陶黄英,说道,“方才书生马子才过来,称要找齐先生讨教学问。” 陶生并不知前面小院发生的事情,不过他的面色不太好,他说道,“姐,我方才看马子才,身上有如墨的黑气,就像是修行之人坠入魔道。 马子才怎会变得如此?” 陶黄英说道,“那你怎能让齐先生与马子才独处?” 这时,靠在柳树上的方有矩说道,“先生说了,让我等在外等候,无需担心。” 张自道却是知道马子才的手段,说道,“齐先生说无需担心?你就真的不担心会生出意外?” 方有矩却很认真的点头,说道,“我相信先生!” 张自道见说不通,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向菊花庵内走去。 却被一人拦住。 方有矩拦住张自道,说道,“待到先生与人辩论完学问,再请道长进去。” 张自道便琢磨着先制住方有矩。 几人却是耳边若炸起一声不甘的怒吼。 张自道连忙看向菊花庵内,一间草屋亮着烛火,有两道人影映在窗户纸上。 一道浓郁黑气自草屋升起,盘亘在菊花庵上方,如墨如魔。 又隐约听到齐先生的读书声。 那片遮蔽了菊花庵的黑气,便是被肃之一空。 草木的屋门被打开,只见一个身影踉踉跄跄的走出来。 是有些疯癫的马子才。 齐先生立在门口,看向马子才的背影,只是叹了口气。 读书入魔这般深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张自道连忙走进菊花庵。 短发道士制住书生马子才,见马子才手中握着一本残卷。 张自道拿过来,上面已是一个字都不见了。 马子才望了一眼张自道,不甘说道,“我好生不甘!” 张自道却不理会马子才。 短发道士问齐先生,说道,“书生马子才是被那黑气控制了?” 齐先生说道,“不是。” 黑气也是魔气,是书生马子才读书误入歧途后产生,也可称之为读书入魔。霓裳羽衣女,随书魔而生,亦是魔,只为教导马子才入魔更深。 片刻后。 陶生看向马子才,说道,“如何处置他?” 短发道士说道,“即便是暂且不提葛家七口之死,只是他方才欲杀贫道一事,贫道也无甚记仇,不过是想还回去一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六章了结 菊花庵外,湖水前。 书生马子才之所以能杀葛家七口,方才又短时以书页制住了短发道士,全是仰仗着入魔后的那股魔气。 不过魔气被齐先生除去,书生马子才也就只是普通人了。 自然是无法接住短发道士的一剑。 延陵城的捕头夏侯肃赶来时,恰巧见到短发道士一剑断了书生马子才的生机。 夏侯肃皱了皱眉头,身为捕头,他自是不认同报私仇。不过涉及邪崇鬼怪,夏侯肃也未说什么,只是问道,“齐先生无事吧?” 张自道收回长剑,三尺青锋归鞘,点了下头,说道,“无事。” 陶生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入魔如此恐怖,似马子才这般算得良善的书生,一朝入魔,竟也做出如此之多的恶行。” 陶生心生感慨,他素来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头一遭的出了差错。 夏侯肃是习武之人,却是十之八九不会像修道之人会遭逢心魔,对此也无甚感慨。不过如何处理书生马子才的善后之事,却是有些麻烦。 夏侯肃说道,“张道长,陶生,如今幕后作恶之人以伏诛,齐先生的安危自是不再受威胁。我还需回延陵城交差!” 陶生还欲说什么。 夏侯肃摆了摆手,说道,“陶生,且记住,官府不问,休要提书生马子才。改日我再来庄子。” 说罢,提了书生马子才,也不惊动庄子其他人,离开了庄子。 既然此事已了结。 短发道士便也离开了菊花庵,回到了前面的小院。 屋内。 张自道翻开黑白封皮的书册,第二页的霓裳羽衣女画像已变得无了颜色。短发道士打量片刻,正要合上书册。 却不料有一枚铜钱自书册中掉了出来,正滴溜溜的在桌子上转。 张自道一愣,拾起这枚铜钱。 铜钱上却是刻着两字,‘太和’。 张自道再次打开书册,第一幅画像上出现一行小字——“太和铜钱,可祸乱人心、鬼心、妖心。一枚钱,一心。 被祸乱心的对象,修为不得高于张自道。” 张自道打量着‘太和铜钱’,太和钱上确有一股诡异的气息。 不过‘太和’铜钱为何会又突然出现。 张自道琢磨片刻,只是猜测,了结了黑白书册上的任务,工资(奖励)不会立时发放。只有了结了第二件事情,上一件事情压着的工资,才会被发放。 一念至此,张自道倒是哑然失笑,黑白书册竟也会押一付一的。 不过短发道士本就认为黑白封皮书册上的任务,是他要还观棋的债务。自是也从不指望了结书册的任务后能得到什么,‘太和铜钱’的奖励反倒是成了意外之喜。 “惑乱人心、鬼心、妖心。” 张自道摸搓着‘太和’铜钱,可祸乱的对方实力不得超过他,倒还不如一把长剑来的有用,这枚铜钱对他而言倒是无甚用处。 “不过此物的用处,倒有几分像是心魔对人的操控。” 张自道收起太和铜钱。 短发道士想到李几道士曾提及过的修士的心魔,又念及入魔后的书生马子才的恐怖之处,便也懂得李几道士的那位师叔为何会自毁经脉丹田以绝心魔。 夜已深。 张自道没有如往常那般修炼《黄庭经》代替睡眠,而是躺在床上,渐渐睡着。 来到这个世界这般日子里,还是第一次梦到了现代的都市。 鸡鸣过后,东方天际泛出鱼肚白来。 床上躺着的张自道睁开眼,眉头皱在一起,却是有股冲动,想要掐死那只扰人清梦的公鸡。 叹了口气,蒙上被子试着再睡会儿。 却精神充盈,怎么都睡不着。 便只好起床。 正在院中就着水缸洗脸。 却听小院门被推开。 回头看去,是陶黄英。 “早!” 短发道士说了一声,又捧了一把水胡乱抹在脸上。 陶黄英拿着一个酒葫芦,走上前来说道,“黄英全凭道长,才降服了体内的那道剑气。此等再造之恩,黄英无以为报,这壶百花酿,还请道长手下。” 张自道看着陶黄英,一壶百花酿的价值,对于修道之人而言,何止千金。 不过,张自道想起了一事,神色便是生出些古怪来。 英雄救了美女后,无以为报的下一句大抵逃不过两种。一则是英雄帅,姑娘芳心暗许,便会说以身相许;二则是英雄的样貌不对眼,便会说来世做牛做马! 张自道没有接百花酿,突然问道,“陶姑娘,觉得贫道样貌如何?” 陶黄英却因短发道士突然地一问,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说道,“道长生的挺好看的。” 这般不走心的回答。 短发道士无奈,说道,“贫道不大会饮酒,陶姑娘若真想报答。” 陶黄英听张自道不打算要百花酿,又这般说,俏脸便升起了一丝红晕。 连心跳也快了些。 却听短发道士说,“便送给贫道些银钱。” 在柯县除去太和老鬼,得了方府的一百两银子。 张自道又留下一半给李几道士,一路上花了些,见到穷苦人家又送了些。来到延陵城,银两便也所剩无几。 想游历天下,便免不得衣食住行,道士是真的缺钱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陶生拿着一个钱袋来到小院。 “道长,我姐方才来过,你可知道我姐为何闷闷不乐?” 张自道收起钱袋,摇了摇头,“不知道。对了,齐先生?” 陶生说道,“齐先生离开了,说要去祭奠李寿老先生。我也刚从延陵城赶回来。” 张自道点了点头。 又想到天桥处卖糖葫芦的老人。 便对陶生说道,“喜欢吃糖葫芦吗?” 陶生说道,“不大喜欢,不过我姐挺喜欢的。” 张自道拍了拍钱袋,说道,“那想不想去吃糖葫芦,贫道请客。” 延陵城内。 “卖糖葫芦,上好的冰糖葫芦嘞。” 天桥附近,一个老人扛着一杆冰糖葫芦,正在吆喝。 转身看到一个满脸横肉,带着面罩,还是独臂的大汉冲着他走来。 陶一条一摊手,几枚铜钱,含糊不清的问道,“甜吗?” 老人又看到一人,便不由的挺了挺胸膛,说道,“甜,当然甜,不信你可以问道长。” 老人一面说着,一面从杆子上抽出一串晶莹的冰糖葫芦,却递给短发道士身旁的陶黄英。 短发道士不由苦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七章笨鬼 负了重伤的虬髯大汉丁平醒了,陶家庄子的那位七旬老人与一中年男子进屋给丁平身上的伤口换药。 虬髯大汉丁平便与二人问了些话。 待到换药的老人离去。 丁平起身。 不过虬髯大汉丁平的性命乃是为陶黄英所救,而那作恶多端的红衣女子与癞头跛足男子,也已伏诛。 “丁某既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听闻南河郡内虞县闹妖,便不可再逗留了。” 虬髯大汉丁平自语,他着实不知,若是醒着见到了陶氏姐弟,该如何自处。斩妖,不适合;不斩妖,似也不适合。便拿了墙上挂着的刀,挎上。 皱了下眉头,虬髯大汉丁平又把刀挂回了墙上。他素来不喜欠人任何,只是身无长物,只有这把用了多年的刀,便用来还恩。 …… 是日黄昏时,短发道士与陶氏姐弟从延陵城回到了庄子。 也无甚事情,张自道并不急着赶路,在延陵城游玩了日。美食吃了不少,美景也看了不少,风土人情也领略了些。 这日清晨时,日头未升起时。 庄子外。 短发道士背着一把剑正走着,便看到一株苍翠老树旁,道路中央立着一黄衫女子,正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望着他。 却是陶黄英。 “道长,早。” 陶黄英却是未提短发道士的不辞而别。 张自道笑道,“你比贫道早。” 陶黄英说道,“我送一送道长。” 短发道士笑着点了点头。 行了会儿,陶黄英问道,“道长,可否作一首诗?” 却见短发道士扭头向后看了看。 陶黄英有些疑惑,跟着向后看去,问道,“不知道长在看什么?” 张自道笑道,“贫道就是确定一下,陶一条是否在后面跟着。” 此前二人两次谈及诗词,皆是被陶一条给打断了谈话。 陶黄英一念至此,也是笑了起来,说道,“这次陶伯可不在,道长可以作诗了吗?” 张自道笑道,“贫道非是作诗,只是念诗。” 陶黄英说道,“那请道长,念诗。” 念诗二字,咬字时颇重。 张自道问道,“不知陶姑娘想听什么样的诗?” 陶黄英便愣了一下,怎得听道士的意思,诗词却是如同街边的小吃,随手可见,还能任你打包挑选。她也时常去延陵城的书店,却是难以求得一首好诗。 她眨了眨眼,说道,“全凭道长做主。” 短发道士思忖片刻,说道,“贫道念一首关于菊的诗。”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更有佳名配黄菊,应缘霜后苦无花。” 陶黄英便用心记下,又问了这首诗的作者。 此后欲言又止,终是说道,“道长,还能再念诗吗?” 却听短发道士说道,“码头到了。” 陶黄英从诗中还神。 二人已经来到延陵城南的码头处。 短发道士雇了一艘轻舟,上船之前,思索片刻,又对陶黄英说道,“贫道再送你两句诗,望你用心记下。” 陶黄英说道,“请道长说。” 张自道说道,“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短发道士虽是不知剑仙之事,不过他观棋不知几百载,见识过诸多的道法规则。那日他助陶黄英降服那道剑气,却是心知,那道剑气合乎大道,若是加以善用,陶黄英在剑道一途,也许能走至山巅。 张自道说道,“若是有缘,来日再会!” 登上轻舟,只是让操舟的船家顺着陵江水势向东驶去。 陶黄英立于码头上送别短发道士,待到轻舟没入初升红日里头,不见了踪影,才向庄子走去。 回了庄子。 陶黄英行至短发道士居住的小院。 瞧见窗户开着,陶黄英走到窗前打算关上,便看到窗户后的书桌,笔砚旁上放着一摞写了字的白纸。 也未装订。 由书镇石压着。 第一张纸上写着七个墨迹才干不久的大字——唐诗宋词三百首。 ……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黄昏日落时。 江面飘来一只小舟。 轻舟沿江而下。 张自道盘坐在船头处。 那船家说道,“道长,天要黑了,晚上在江中行舟恐有危险。前面不远有一小村镇,要不靠岸歇息,也买些酒饭,等到明日再行。” 张自道说道,“也好,就依你所言,靠岸去镇上打些酒饭。” 不消多时,小舟拐入陵江的一条分支,名为稻河。 明月高挂在天上。 轻舟靠到岸旁。 短发道士站起身来,却是望向了稻河中央。 月光落下,河水粼粼。 河中有一白衣女子落水,在不断挣扎。 张自道耳边还隐约响起女子如泣如诉的呢喃声。 船家自是也望到了这一幕,他非但没有救人的意思,反而一脸的惊骇,匆忙跳下了船,躲到岸上,“道长,那白衣女子是水鬼所化,快快下船,莫要被水鬼给缠上。” 张自道问道,“哦,你怎知她是水鬼?” 船家说道,“这水鬼在此地有一年了,换了各种法子引诱路人,试图寻了个替死鬼,不过均未成过。前些日子,我听闻镇上请了法师,本以为水鬼的祸患已经除去,却不想她还在此地,还妄图引诱道长。” 张自道未下船,他说道,“你也说了,贫道乃是道士,缘何还会觉得贫道会被以水鬼所害。” 船家只是一脸讪然,他得了不少的路费,自是称张自道一声道长。 只是瞧着张自道年纪轻轻,虽是道士衣着,可一头短发,瞧着似有些不伦不类。且如今晋国之内,皇帝喜爱道士,各路假道士蜂拥而起。 船家便也当短发道士是个招摇撞骗的。 张自道不知船家心中所想,他立于船头,看着那白衣女鬼的表演。 琢磨着船家所言,竟生出有些好奇,为何水鬼一年多来,也从未能寻到下一个替死鬼。 就听那船家躲在距河岸丈远的石头后,说,“这水鬼好生愚笨,一年前,大晚上立在河水中央,对镇上的李秀才招手勾引。道长你说哪有人能立在水面上,李秀才又是个明道理的,自是不会受到水鬼的引诱。此后李秀才便对岸边经过的人,一一去说水中有水鬼。” 说到这里,船家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也不似一开始那般惧怕,又说道“李秀才还让镇上不少人,晚上躲在岸边的树林中,偷偷观看水鬼的样貌。李秀才则是来到岸边,引得那水鬼现身。” 船家还说道,“这水鬼一开始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李秀才,不然早就寻了替死鬼转世去了。这水鬼如今已快成了镇上的一个笑话。” 张自道哑然,他看向那水鬼。 水鬼在水中挣扎,却未有一朵水花扑溅出来。 又待了片刻。 那女鬼见道士也不上当来搭救她,便一脸愤恨的立在水面,目光幽幽的盯着说个不停的船家。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八章白衣作红衣 轻风拂过,河水泛起层层涟漪,辉映着自天上落下的月光。 白衣水鬼,或者说白衣女鬼,立在河水中央,白色衣衫随风轻动,配合上凄苦悲愤的神情,却是少了几分的鬼气,反倒多了些惹人可怜的意味。 “只是不知水鬼为何须寻得替死鬼后,才可脱离一方水域禁锢,前去转世投胎。定下这番规矩的,岂非是算作鼓弄鬼怪害人。” 张自道心中自语,操弄轻舟,向白衣女鬼行去。 那船家见状,便是大声喊道,“道长莫要以身犯险,待到天明日头出来,水鬼自然不敢现身。” 稻河宽约莫十余丈,水深却平缓,也无甚暗流。 不过船向河中水鬼方向行了约莫二三丈的距离,不知是何物撞到了轻舟上。 撞击力度格外的大,轻舟险些被掀翻,张自道一脚跺在船舷上,才让小船平稳下来。 借着月光,张自道望向水中,只是隐约瞧见一条鳞片有巴掌大小,泛着青光的丈长大鱼在水下一闪而没。 那白衣水鬼,也旋即身子落入水中,消失不见踪影。 河面恢复平静。 张自道皱了皱眉头,探寻着河下动静,只可惜河水始终流动,他也无法寻得那水鬼藏身在水下何处。 操舟行到方才白衣水鬼出现的位置,也无异常再出现。 倒是有不少的的鱼儿时而探出水面。 河面便泛起一朵朵小的涟漪。 待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张自道见无所获,也觉饿意上来,便操舟行回了岸边。 “道长,你是有真本事的。” 那船家等短发道士上了岸后,忙迎了上来,便是一顿恭维。 张自道对船家的恭维不置可否,回头看了一眼河面,问道,“你的胆子也不小,明知有水鬼,还敢来此停船。” 这船家便是一脸的讪然,只是说道,“那水鬼靠不得水岸,只能在河中央两三丈宽的位置活动,又只能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晚上出来,只要小心一点,一般不可能出事。而且,前段时间稻香镇请过法师作法,我还以为水鬼已经被除去了。” 张自道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今夜正是十五。 只不过,这个船家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张自道想起船家先前所说的李秀才,问道,“是李秀才告诉你这些的?” 船家便说道,“正是,不仅如此,李秀才对稻香镇每个人都说了水鬼的情况。我也是因为在陵江上弄舟渡人讨生活,来稻香镇次数比较多,才知晓这些的。” 张自道问道,“你还知道有关水鬼的任何事情吗?” 船家想了片刻,说道,“回道长,半年前,有客商路过稻香镇,慕名去河岸观看那水鬼,后对人称那白衣水鬼是延陵城中的歌姬。只是此事大家并不当真!” 二人说话间,沿着稻田间的土路,来到了镇子。 稻河旁的小镇不大,唤做稻香镇。居住在稻香镇的人,多以种田打鱼为生。 稻香镇有一稻香酒与稻香鱼较为出名,也是稻香镇上客栈的镇店招牌。 船家熟门熟路的领着短发道士来到一客栈前。 二层木楼,客栈内住的多为在陵江上跑商的商人。当然了,也有旅客。 还未进客栈,尚走在街道上,便能听到客栈内传出食客的说笑声。 店内生意红火。 客栈老板也认识船家,二人打了个招呼。 稻香酒与稻香鱼自然是要点的,又点了几样炒菜。张自道让船家陪着一起吃,他付钱就是,船家推脱了一二后,也就坐到桌前。 初时还有些拘谨,不过几杯酒下肚后,也就放了开来。 短发道士端着酒杯也不急着喝,慢慢轻晃着酒杯,他靠在椅子上听周围的人谈南谈北,口音也不尽相同。 “哟,这不是李秀才,李大善人,快快请进!” 客栈老板瞧见几个书生打扮之人走来,其中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书生,不足三十,便是李秀才。 李秀才笑意和煦,说道,“老板谬赞了。” 又道,“先说好,老板若是仍坚持不收李某的酒饭钱,那李某只好回家了。” 客栈老板缕了一把胡须,说道,“那好吧。” 李秀才才与友人一同进了客栈。 店内自是有人认得李秀才,便冲客栈老板喊道,“久闻李秀才大名,今日有幸一见。店老板,劳烦上一壶稻香酒送到李秀才的桌上。” 这人又起身对李秀才抱拳道,“一壶稻香酒聊表心意,还望李秀才收下。” 哪知李秀才还未开口。 那客栈老板笑道,“你有所不知,李秀才虽还未为官,可两袖清风,从不收任何钱物。你这壶酒,我看还是免了。” 李秀才也是对这人说道,“李某苦读圣贤书,不敢负书中道理,望阁下莫要因此责备李某。” 张自道好奇的看了几眼李秀才。 那船家连喝两杯酒顺了顺口中食物,一脸神秘的小声对张自道说,“道长,我听传言,说李秀才的名声连郡守那样的大官都知晓了。我还听人说,县长的女儿一心要嫁给李秀才。算命的也说,明年的举人考试,李秀才必定能高中。稻香镇的人可都盼着李秀才能考上举人!那样李秀才就能正儿八经的当官了。” 言至于此,船家挠了挠头,说道,“也不是稻香镇全部的人都盼着李秀才能考上举人。镇上卖肉的李屠户,就与李秀才不对付,也从不卖给李秀才一两肉。” 张自道问道,“那你知道李屠户为何与李秀才不对付吗?” 船家拿手指了指自己脑袋,说道,“李屠户脑子坏了,喜怒无常。有时候还说稻河中的水鬼是个好鬼!谁敢说个不是,李屠户急眼了甚至还想要打人。 道长,你说说,这李屠户说出来的话,还是人话吗?” 张自道对此不做评价,反倒是生出心思去瞧一瞧那李屠户。 见不少人围在李秀才那桌的旁,张自道瞧了片刻,便打消了此时过去问一问那河中水鬼的事情,打算待到李秀才吃好准备离开客栈时,再去问。 继续吃着饭菜。 夹了一口稻香鱼。 等到吃喝快好时。 便听见客栈外传来脚步匆忙的声音。 有四五个人一脸惊惧的跑进了客栈,一个本地稻香镇的人,另外几人是来往的客商旅人。客商旅人听了稻河水鬼的事情,有心去看,便雇了稻香镇的一位本地人。 “怎么了?” 有人问。 “稻河,稻河水变红了,那白衣水鬼,不知为何,也变作了红衣水鬼。” 客栈老板听了此事,却是说道,“李秀才,你怎么看此事?” 李秀才站起身,沉默片刻,说道,“水鬼不除,终成祸患。大家都莫要出镇子去河边,我明日再去县里一趟,看能否寻到一位高人降服了水鬼。” 见了河水变红,白衣水鬼化作红衣水鬼的那个稻香镇之人,结结巴巴说道,“李秀才,不是一个水鬼,是两……两个水鬼。” “两个?” “另一个红衣水鬼好像是……镇上的李屠户。”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四十九章婚礼 听人纷纷议论,船家也被吓的不轻。 他才从停船的地方过来没多久,也见到了那水鬼。本已经夹起来要到嘴边的菜,便连同着手上的筷子一起掉到了桌子上。 船家一脸的骇然,说道,“道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自道望着那些人,摇了下头,说道,“不知。” 有人终于看到了道士打扮的张自道,忙走了过来,其他人也是跟了过来。却是七嘴八舌说道,“求道长诛鬼!” “求道长救一救稻香镇的居民。” 船家常年在河上跑船,也是跟着村民求张自道除去那稻河中的水鬼。 张自道心中有诸多疑惑,若是李屠户被水鬼所害,依道理讲,那水鬼在寻得了替死鬼后,便可入阴曹地府,也有了轮回转世的机会。 万不该白衣水鬼化作红衣水鬼的。 且,为何李屠户也化作了红衣之鬼。 身着红衣的鬼,大都是戾气、怨气冲天的厉鬼。 张自道未急着赶去稻河,问道,“李屠户家在何处?” 稻香镇地势西高东低,李屠户家在镇子西头,门前还生着一棵桂花树。 李屠户父母已亡故,兄弟早年外出跑商,也没了音讯,妹妹年前也已出嫁,家中也就只他一人了。 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到李屠户家门前,有人用力的拍打着紧闭的院门。 院内无人应声。 “撞开!”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几个青壮的男子一起使力,几下撞开了院门后的门闩。 张自道就见院子中摆着一张很长的木桌,桌子上整齐放着一条条的猪肉,由红绳系着。 “李屠户,不在。” 有人跑进了屋内去寻李屠户,床铺叠放整齐,屋内无人。 张自道走到长桌前,李屠户的刀工很好,猪肉条被切的大小几乎无甚相差。见有一张红纸黑字的字条压在桌头的一块猪肉下。 张自道拿起字条,上写着:李隗(李屠户)生于稻香镇,长于稻香镇,今日与绣娘大喜,也无酒席招待各位父老乡亲。桌上猪肉,各家拿了一条,还望莫要埋怨李隗招待不周。 纸条末,又有一句,字迹潦草张狂,写着:李秀才,你明知绣娘心善不忍害人,为何还要让她成为全镇的笑柄。今日李隗与绣娘大喜,请你吃猪肉,你敢吃吗? 纸上所写绣娘,十之八九便是那稻河中的白衣水鬼。 此事与李秀才有牵连? 李秀才莫不是知其中一二且有所隐瞒? 张自道把纸条交给了身旁的客栈老板,他问道,“李秀才人呢?” 人们便去找李秀才,才发现李秀才并未跟来。 客栈老板虽是看了纸条上的字,却当李屠户被那水鬼迷了心窍。毕竟,李屠户身为一个杀猪的,未曾上过一天的学,自然是不识字!此时见李秀才人不见了,又怕那稻河中的水鬼也迷惑了李秀才。 便呼喊着让人忙去寻李秀才。 张自道在李屠户家寻了一圈,未察觉有邪崇的气息。 “贫道前去稻河,你等莫要跟来。” 张自道对这些人说道,“若是不怕死,想看热闹,也可跟上。只是贫道只管诛鬼,不管救人。” 去寻李秀才的人回来,喘着气说道,“李秀才没有归家,家人也未见他,不知去了哪里。” 客栈老板一拍大腿,说道,“你去稻河寻了没?” 那人说道,“我自己这会儿哪里敢去稻河。” 张自道不再理会这些无了主意的人群,背着剑出了李屠户的家门,向稻河行去。 也有人远远跟在身后。 张自道发现了,不由轻叹一口气。 他不擅长在水中斗鬼,否则一开始也不会寻不到那水鬼。 而且听那水鬼如今的显露出的异象,怕是修为增加诸多,更难对付。 有道是良言难劝该死鬼。 那水鬼若是有了操控江水的能力,张自道自身都难保得周全,哪里还能顾得护得上这些人周全。 抓起路旁的几株稻苗,张自道向后甩去。 稻苗却如标枪扎在那跟来的几人脚前地面上。 又听得那道人声音,“贫道不喜有人偷窥,再跟,休怪贫道无情!” 还未至稻河,尚有数十丈的距离。 张自道便能看到,稻河上泛着一层妖异红光。 来到河岸,便看见河水上,有一道红衣身影在翩翩起舞,舞姿优美。却是那名为绣娘的水鬼。 另一红衣身影盘坐在水上,目光痴迷的看着那跳舞的绣娘。 正是稻香镇上的李屠户。 绣娘望见了道士,停下了舞姿。 那李屠户沉迷在绣娘的舞蹈中,并未发现河岸上的短发道士。 见绣娘望向岸上,忙站起身也跟着望去,便发现了短发道士。李屠户虽是一身红衣,却未有什么戾气,反而笑道,“道长,李隗今日与绣娘大喜。前面镇子上家中备了一些肉,道长可去拿一块。” 张自道沉默片刻,说道,“李屠户,你可知自己已经身死?” 那李屠户一愣,又笑道,“知道,知道。我前些日子前得了重病,医生也说我时日无多了。我便打算当绣娘的替死鬼,好让绣娘转世去。 结果绣娘不答应,还说这月十五要嫁给我。做一对快活鬼夫妻!” 张自道上了轻舟,往河中央那里行过去。 又有鳞片有巴掌大的大鱼拦住了路。 张自道也不再行船,立在船头,对绣娘说道,“那你方才为何还试图引诱贫道?” 绣娘望了一眼李屠户,只是沉默不语。 张自道见状,自是明白了其中缘由。 游魂野鬼哪有那么好当的,道士要诛灭你,上天也要诛灭你,连江河里修炼有成的精怪也要打杀你。 这绣娘分明是在给李屠户找替死鬼,想让李屠户转世去。 暂不去听新婚鬼夫妻的拌嘴。 张自道看向船头水中前缓慢游曳的大鱼。 这条大鱼有丈长,是生活在陵江中的灵物,在水中堪比筑基的修士。一年多前有修士来陵江捕捉这条大青鱼,大青鱼虽是最终逃脱,不过也受了重创。 后遇到了才化作水鬼不久的绣娘,绣娘不忍,拿出一颗得自江底的珍珠,误打误撞治好了大青鱼。 后大青鱼便一直守护着绣娘。 张自道按耐住抽剑的心思,在水中,又有这条大鱼拦在前面,他还真的拿眼前的两个水鬼无甚办法。 张自道说道,“李屠户,既然你说绣娘不愿害人。那么李秀才呢?” “李秀才……” 绣娘听到李秀才三字,口中却是喃喃自语,念着,“李秀才。” 身上戾气陡生。 岂不料张自道还未出手。 那条大青鱼张口吐出一道青珠,青色珠子只有小拇指肚大小,悬浮在绣娘眉心上。 又有青光自青珠上落下,洒落在绣娘身上。 那戾气与煞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下去。 绣娘恢复清明,说道,“道长也见了,多亏小青帮忙,绣娘才不至于陷入魔障之中去害人。小青心善,还望道长不要伤了小青!” 李屠户看着绣娘,是又怒又心疼,只是怒的却是那李秀才。 张自道皱了下眉头,为何只是说出李秀才三字,就会让绣娘有成为厉鬼的趋势。 便听那李屠户说道,“道长,绣娘便是被那姓李的害死的。” 张自道听了心中奇怪,便问其中缘由。 绣娘得大青鱼帮助,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一年前,最初的那次所谓的李秀才在稻河边撞鬼,还拆穿了鬼。 实则那会儿的绣娘还非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李秀才知晓当今朝局混乱黑暗,他也无甚背景,也无银钱去结交那些朝中官员。明年的举子试,他文章哪怕做的好,也是当不得举人。 李秀才便想了一个法子,打响自身的名气。 思来想去,便有了夜里水边怒斥水鬼的荒唐事情。 绣娘身为歌姬,钟情李秀才的文章样貌,又水性了得,架不住李秀才的恳求,便答应了与李秀才演这一出戏。 稻香镇的人相信了,事情传的也很快。 连县令都派人来稻香镇召李秀才去县衙见面。 县令之女也对李秀才流露出仰慕之情。县令又称,举子试他可以为李秀才推荐,不过李秀才须娶了他家女儿。 那县令女儿生的奇胖无比,又面目丑陋。年近三十,也未嫁出去。 李秀才答应了,不过是要考中举人后才可娶县令之女。 他也怕县令赖账。 后又有幸认识了郡守,还是本家的李严。 李严也称赞李秀才智勇过人。 李秀才眼看前途有了光明,他却更担心绣娘泄露了这个秘密。 后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害了绣娘。 却不成想,绣娘死后真的化作了水鬼。 张自道听罢了绣娘所讲之事,一时无声,他记起了再延陵城时的书生马子文,二者何其相像。 张自道说道,“你二人是如何认识的?” 李屠户说道,“有一次我坐船,晚上在甲板上看星星,不慎给掉进了陵江中,也无人发现。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是绣娘让小青把我驮到了稻河内,救了我一命。 此后我晚上便时常来稻河与绣娘说话。 只可恨绣娘知我心性,从不曾告知我李秀才的真正面目。我还是化作了鬼后,能与小青交流,小青告诉我的。 否则,我定要一刀剁了那姓李的! 李秀才在绣娘死后,就不再踏足水边。我想要为绣娘报仇,也是不能!” 李屠户恨声说道。 张自道叹了一口气,说道,“贫道可超度你二人,前去转世。只是你二人才新婚燕尔,若是就此分别。贫道也非是铁石之人,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李屠户立时说道,“我不要被超度,我愿意做鬼。” 张自道说道,“那绣娘?” 绣娘拉住李屠户的手,说道,“道长见谅,我要与夫君商量一下。” 张自道只好点头答应。 绣娘便拉着李屠户进入了水中。 张自道便无法听见二人究竟是如何商量的,不过那名为小青的大鱼,倒是一直在附近游着。 约莫有半个时辰。 绣娘才与李屠户从水中出来。 李屠户满脸的不愿,说道,“道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道长能给我二人七日相聚时间,倒是再超度我二人。” 张自道眉毛一挑,这鬼也敢讨价还价了,说道,“贫道半月后再来。” 李屠户一愣,便是大喜。 与绣娘二鬼在水面上便向张自道叩拜。 张自道问道,“你二人可曾拜了天地?” 李屠户与绣娘皆是摇了摇头。 张自道说道,“你二人若是不嫌弃,贫道可给你二人主持一场婚礼,如何?” 李屠户与绣娘忙道,“好!好!好!” 水中的大鱼小青喷了一口水,身子潜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大鱼小青又游了回来。 大鱼小青身后,还有五彩斑斓的成群鱼虾游来,绕在二人周围。。 一时间河面好不热闹。 张自道说道,“得,这回连参加婚礼的客人也齐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没高堂了?那就朝你家祖坟那个方向拜一拜。” “夫妻对拜,诶,没让你俩对着磕头。夫妻对拜,跟着贫道学,要这样拜的……再来,夫妻对拜。” “礼毕,送入洞房,洞房啊,你俩可千万别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既然有,那该干嘛干嘛去。” 等到河面重归平静。 张自道坐在船上,抬头看了眼星空,夜空不错,还能看见北方的北斗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章死人 轻舟上。 张自道却是想起一事,绣娘与李屠户的尸身如今再何处。 望向平静的河面,张自道摇了摇头,暂不去打扰,待日后再i询问。 “不过稻香镇的人尚不知稻河生出的异象,实则是两只水鬼在成亲,并不会给镇子招致灾祸。只是贫道要不要将实情告知他们,还是只说水鬼祸患已除?” 张自道从轻舟上下i,向稻香镇走去。 至于那李秀才,待寻到了再说。 行至稻香镇村口。 客栈老板与一群人皆是等在那里。 至于李屠户在家中码放的一块块猪肉,大多人却是不敢去拿。有不少人去了李屠户家,而长桌上的肉,也只不过是少了三两块。 “道长,李屠户是否是被稻河中的水鬼所害,也成了水鬼?” 客栈老板问道。 张自道摆了摆手,说道,“李屠户是成了水鬼。” 客栈老板与一干人等皆是神情恐慌,一个水鬼就弄得人心惶惶,这又多出i了一个水鬼。若是说李屠户这个本村的水鬼念旧情还好,或许还能为村民抵挡那另外一水鬼;可若是李屠户不念旧情,与另一水鬼联手,那稻香镇的居民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有村民问道,“那另一个女水鬼?” 张自道说道,“稻河中的女水鬼与李屠户结成了夫妻。李屠户还托贫道转告你们,他今日大喜也未备酒菜,让你们只管拿院中的那些猪肉。” 稻香镇的居民便是害怕不已,那李屠户竟与稻河中的女水鬼结成了夫妻。 “那李屠户与水鬼,会不会继续害我们?” 张自道看着这群人的面孔,本想说李屠户与水鬼绣娘不会害人,不过转念想到罪魁祸首李秀才还未伏法,转而说道,“水鬼暂时无碍,不过若是想要除去水鬼祸患,一劳永逸,还需稻香镇的人帮贫道一个忙。” 客栈老板说道,“道长,这,我等只是普通老百姓,如何能帮得上忙?” 张自道说道,“自是能帮得上忙。” 见客栈老板一脸的为难后怕。 张自道说道,“贫道保证,这个忙很简单,而且绝不会让水鬼伤到你等。” 客栈老板等稻香镇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张自道在人群中没瞧见李秀才的身影,便问道,“对了,找到李秀才了吗?” 客栈老板正忧心忡忡两只水鬼,听短发道士这般问,说道,“还没找到,不过有人称看见李秀才往县城方向跑去。我让镇上的几个后生去追了。” 张自道问道,“谁看到的?” 客栈老板说道,“镇子上的李郎中。” 张自道想到李屠户的死,问道,“稻香镇上一共有几个郎中?” 李姓是稻香镇的大姓,镇子上九成的人都是姓李。 真要是算起i,稻香镇的人,大多之间还带有一点亲戚的关系。 客栈老板说道,“就只李郎中一家,李郎中还有两个儿子也是郎中,因而镇上只有他父子三个郎中。” 就三个郎中。 张自道问道,“也就是说镇子上的人生病了都会去他那里治病。李郎中人呢?” 客栈老板说道,“李郎中在家。” “带贫道去李郎中家。” 路上。 张自道问道,“李屠户作为一个杀猪的,平时身体可好?” 客栈老板不知短发道士为何这般问,想了想说道,“李屠户身体好着呢,镇子上的青年三四个一起上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不过一个月前,听说李屠户得了病,连李郎中也没治好。” 说到这里,客栈老板又想到李屠户如今已经化作了水鬼,便说道,“道长,你说李屠户得的病,会不会就是稻河中的水鬼弄出i的?” 张自道说道,“贫道改日见了那水鬼绣娘,问一问就知了。” 客栈老板一时无语,说道,“道长果然本事高强。” 客栈老板也非是会轻信道士的人,不过那几个被短发道士用稻苗拦下的几人,回i后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什么稻苗从天而降,还带着光,如飞剑一样刺入地面之中。 那几人又带着客栈老板等人去看那稻苗,众人一看那稻苗果真是插在坚硬的地面上。 稻香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巷子。 临街的一家便是李郎中的住所,院子是二进的,也算得是富裕人家。 刚走进巷子,便听到院子中传i了狗吠声。 客栈老板敲门,喊道,“李郎中,麻烦开门,道长有事情要找你。” 只听见院中有狗吠声,许久也未听到有人的动静。 “会不会是睡着了?” 客栈老板说道。 张自道说道,“这般动静,就是睡着了也该被喊醒了。” 话音刚落。 就听院中传i一人的声音,“i了,i了。” 院门打开,一个生的有些富态的男子,约莫五十出头,便是李郎中。 李郎中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说道,“有人生病了吗?敲门这么急。” 张自道说道,“无人生病,贫道i此就是想问李郎中几个问题。” 李郎中瞧着短发道士,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说道,“不知道长要问什么?” 张自道指了指李郎中的背后,说道,“李郎中行医救人,为何背上会趴着一个鬼?” 就见李郎中脸色大变。 张自道接着说道,“而且巧了,这个鬼生前的时候,贫道还见过他。” 客栈老板以及稻香镇的人,皆是一齐望向李郎中的背后,可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空气,哪里有什么鬼。 客栈老板又怕又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那鬼是谁?” 张自道说道,“趴在李郎中背后的鬼,是那位失踪了的李秀才。” 李郎中面色蜡黄,还是说道,“道士,你休要空口无凭的污人清白。我与李秀才无冤无仇,怎么会害他?” 张自道笑了笑,说道,“贫道只说你背后趴着的鬼是李秀才,可并未说你害李秀才。” 李郎中家养的大狗从院中跑了出i,也不怕人。 大狗蹲在院门口,突然开始呕吐。 众人就看到,大狗的呕吐物中,有一根手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一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夜里,星稀。 稻香镇,李郎中家门前。 镇子的人听短发道士说李郎中背上趴着一个鬼,本就心有惴惴,便是胆大的,也只是将信将疑的探头看向李郎中的后背。 可是李郎中家养的一条狗,从院中跑到院门前,还吐出了一截人的手指。 有人见到这一幕,心头涌上一股遏制不住的恶心感,也弯腰捂着肚子吐了起i,把晚上吃的饭给吐了个干净。 客栈老板虽是心惊,也怕,不过倒也还算保持了镇定,只是仍不可置信,对短发道士说,也像是自问,“手指是李秀才的?李秀才真的死了?” 李秀才可是有望中举,那可是能当官的。他们稻香镇还未出过一位官员,多少人都指着李秀当上官后,稻香镇也能跟着沾点光。 人群里,有李秀才本家的人,卷起袖子要揍李郎中,被人给拦了下i,“李郎中,我李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为何害我大哥!” 李郎中也不曾料到,他会被自己养的狗给出卖,叹了一口气也不吭声。 至于李郎中背上趴着的李秀才,有些惧怕短发道士,不过见短发道士没拿他如何,不大时间,便学着幼儿骑在大人脖子上那般,骑到了李郎中的脖子上。 李秀才还咬牙切齿的试图拿手去拽李郎中的头发。 李郎中却觉腰背沉重,他的腰不由的弯了一些。 张自道扫了一眼李秀才,暂不去理会李秀才似泼妇打架的举动。 张自道对李郎中说道,“你打算说明由i?还是让贫道审问骑在你脖子上的李秀才?” 李郎中便也知短发道士是个有真本事的道士,李郎中语出惊人,“李屠户是李秀才害死的。” 骑在李郎中脖子上的李秀才,听到这话,更是目露狰狞,竟张嘴咬向李郎中头顶上的头发。 只可惜,人鬼殊途,李秀才才成鬼不久,无法对阳间事物造成影响,不过是咬了个空。 李秀才本家的那个青年,挣脱拉住他的人,一拳砸向了李郎中,“休要诬陷我大哥清白!” 李郎中一个踉跄,再看时左边眼睛已是变成了熊猫眼。 这青年还要再上时,才被众人给拉住。 客栈老板对短发道士说道,“还请道长给大家做主。” 张自道看向李郎中家的院子,说道,“先去看一看李秀才的尸体。” 李郎中家后院。 一棵老树下,有泥土翻动的痕迹,还有狗刨出i的一个大坑。 张自道走上前,赫然看到狗刨出i的坑中,有一少了半个手掌的手臂,血水混着泥土。 客栈老板赶紧吩咐身旁的人给李秀才的尸体挖出i。 大不会儿,李秀才的尸体被从泥土里给你挖了出i。致命伤在后颈处,一根银针沿着两节脊椎之间的缝隙刺入了进去。 银针还刺在李秀才的后颈上。 连血也没出一滴。 原本骑在李郎中脖子上的李秀才,看到自己的尸身,从李郎中脖子上跳了下i,蹲在尸身旁,竟呜呜的哭了起i。 哭罢,目光怨憎的看向李郎中,又重新扑向了李郎中。 张自道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还闹起i没完没了了,立好,敢动,贫道一巴掌拍散你。” 一旁的客栈老板听到短发道士低语,忙问道,“道长,怎么了?” 张自道说道,“小鬼顽劣,贫道训斥了两句。” 客栈老板一时无话可对,只好又看向李秀才的尸体,不断地叹气,“谁去通知李秀才的父母?” “对了,怎么不见李郎中的家人?” 客栈老板突然说道,他们在院中闹出这般动静,可李郎中的家人也未出现。 李郎中说道,“我担心他们发现李秀才死了,便用药使他们陷入沉睡,天明后自会醒i。” 张自道去屋内看了一眼,李郎中的家人确实只是在沉睡中。张自道便用法力给李郎中的家人解了药力,唤醒过i。 李郎中的家人刚出屋门,便看到一院子的镇上人,又看到院子中李秀才的尸体。 …… “抬上李秀才的尸体,再寻些镇子上素有威望的人,去稻河。” 短发道士对众人说道。 见众人惊疑,不愿去稻河。 短发道士又说道,“还想不想解决水鬼的祸患?” 人群便找i一辆木车,把李秀才的尸体放到了木车上,往稻河那里行去。 …… 稻河。 河水平缓的流着。 水鬼绣娘与李屠户穿着红衣,出现在水面上。 至于大鱼小青,则是不愿被人看到,潜藏在不远的陵江与稻河交口水底。 短发道士立在河边。 河岸上,稻香镇的居民,还有一些旅客商人。 张自道对水鬼绣娘说道,“有冤说冤,莫要误入歧途。” 水鬼绣娘点头说道,“多谢道长。” 张自道便施了法术,让李秀才的鬼魂显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郎中抬头看到骑在他脖子上的李秀才,先是怕,后是怒,再是更怕。之前只是听短发道士说李秀才的鬼魂趴在他背后,并不觉有多害怕,这会儿亲眼见到李秀才的鬼魂,李郎中只觉亡魂皆冒,竟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那李秀才的鬼魂,见到水鬼绣娘,也是又惊又怕。 岸上稻香镇的人,哪里见过两鬼对簿公堂,唔不,这里非是公堂。 水鬼绣娘说道,“你害死我,却不曾想我真的如编造故事,真成了一个水鬼。如若不然,我绣娘的冤情,将永远无法昭雪。” 张自道说道,“既然水鬼绣娘的冤情,大家已经清楚。接下i,还要弄清李郎中为何害死李秀才这件事。” 瘫倒在地的李郎中,说道,“一个月前,李秀才找到我,称李屠户被水鬼迷了心窍,要替镇子上的人除掉李屠户,要我帮忙。又许诺日后考中举人了,会收我的小儿当学生。我便配了一份毒药,交给了李秀才。 那毒药不会立时要人性命,待到一个月后人死了,其他人也只会认为对方得了重病。期间李屠户又i我家药房看病,我又当着诸多人的面,称李屠户得了绝症,非药石可医。那样等李屠户死后,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可夜里李秀才突然跑i我家,说要让我去稻河,让水鬼杀死,若不然就向官府举报我谋害李屠户。” 李秀才说道,“李屠户与水鬼绣娘有接触,难免有朝一日水鬼绣娘会告知李屠户真相。因此李屠户必须要死,水鬼绣娘也不能留。” 张自道听罢李郎中所言,问李秀才,“你从客栈听了消息想必是跑去了李郎中家,为何要让李郎中自杀?” 李秀才恨声说道,“李郎中一旦被水鬼绣娘杀死,那水鬼绣娘便会转世投胎。而李郎中即便是成了水鬼,可他家人还需我照拂,哪怕李郎中成了水鬼,我也料定他自是不会对我做什么。那样便解决了水鬼绣娘的隐患,我或许还能得一水鬼相助。” “只是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李郎中根本不想当替死鬼。而且还有杀人的胆量!” 张自道讥讽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二章黑水 南河郡下辖有五个县,此地为禾余县,毗邻新安郡的虞县。 虞县在禾余县的东南方。 那日自陶氏庄园离去的虬髯大汉丁平,便是听闻虞县闹妖,去了虞县。 虞县与禾余县都是在陵江水系覆盖之内,县内河流众多。 夜里。 虞县一临水而居的小村落。 走i一骨瘦如柴,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年道士一手托着一黑瓷碗,碗中是半碗清水,不过清水之中,又有一蝌蚪大小的红色之物在i回游动。 中年道士行至村头河岸边,将黑瓷碗中的半碗清水倒入了河中。 那似是蝌蚪的红色之物进入河水之内,须臾消失不见了踪影。不消片刻后,只见这条原本平静的河面,不断有水泡冒出,又有鱼虾跃出水面,像是被煮沸了的水。 又有一黑袍遮住身躯面孔的人自远处走i,速度极快,越走越近。 “坛主。” 中年道士语气恭敬的说道。 黑袍人负责教派在新安郡内的一切行动,且修为高深莫测。 黑袍人未理会中年道士,而是看向了河面。他的面孔也有一块黑色面罩遮掩,只露出一双像是深山老林水潭的深邃双眸。 黑袍人说道,“这条柴河的河神固然神力所剩无几,不过也非是一只红蚪所能污秽的。” 中年道士听黑袍人所言,有些焦急,说道,“坛主,我黑水教本就是要创造出一个个祸乱一方的水鬼,若是红蚪无法污了柴河的河神,那可如何是好?” 黑袍人说道,“我原本见柴河的河神因晋国的国运不堪缘故,招致神位摇摇欲坠,还指着用红丸让它从国运中摆脱出i。不过柴河的河神这般顽固抵抗红丸,那只好抹去这位河神。” 黑袍人又望向中年道士,说道,“不过柴河的河神若陨落了,那么柴河中便少了一位有力量的存在。道长,该到你为黑水教献身的时候了。” 中年道士犹豫片刻,说道,“我真的可以i代替柴河原本的河神?” 黑袍人说道,“可以。 似柴河河神这般的神位,皆是与国运息息相关,算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年,晋国内的诸多河神陨落,晋国的国运更不足以再随意挥霍,因而晋国皇帝始终未曾再封河神。如此便是我黑水教行事的机会! 这些你也知晓,不过你并不知一条区区的小河,如何值得教主再三交代不可出差错。” 中年道士闻言后脸色大变,指向南方,说道,“莫非,教主真正的目的是陵江?” 黑袍人说道,“陵江绵延数千里,是一条福泽世人的龙脉。你不妨想象一下,一旦陵江这条龙脉被毁。介时天下群魔并起,将会变得有多精彩。” 中年道士神色激动,问道,“属下一切听坛主行事。” 黑袍人自怀中掏出一黑色的葫芦,打开葫芦的盖子,将葫芦内黑色的液体倒入柴河之内。此黑色液体名为黑水,乃是黑水教的镇教之物,专门用i对付河神。 中年道士便看到,柴河上,有水汽形成的金甲男子,正是柴河中原本的河神。不过此时的柴河河神空有神位,神力百不存一,又被红丸迷惑心智,被黑水腐蚀神位,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竟成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黑袍人挥手挡下一道水箭,对中年道士说道,“待柴河河神陨落,你入主柴河之后,须修黑水经,还需以血食壮大己身。但切记,未有命令,不得擅自靠近陵江。” 黑袍人心知,陵江作为龙脉,其内的江神不可小觑,又有诸多分支的河神相助。即便是黑水教的教主修为通天,也做不到以一敌百。 只有不断蚕食那些分支的河神,削弱陵江江神实力,同时壮大己身,才有机会成事。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柴河的河神受不住黑水侵蚀,金身碎裂,陨落。 黑袍人说道,“时候到了。” 中年道士说道,“属下定不负黑水教的使命。” 黑袍人嗯了一声,说道,“接下i,我要施展剥魂术,让你魂魄留在阳间,并送你去柴河内。过程可能有些痛苦,记得莫要心生抵抗。” 若是陶黄英在此,便能发现,黑袍人施展的剥魂术。与那日在陵江边,红衣女对她施展的术法,一般无二。 中年道士再睁眼时,便看到了岸边盘坐着一道士的躯体。 中年道士说道,“坛主。” 黑袍人说道,“去吧。” 中年道士走入柴河之中,那粒红丸,便缠入中年道士的魂魄之中。 黑袍人说道,“为了庆祝你入主柴河,这处村庄的人,可成为你的血食。放心,不必担心朝廷的九扇门能查出什么。” 柴河内的中年道士双目有隐约红光泛动,他卷了岸上的自己的身躯,又携卷着河水涌向那小村庄。 …… 稻香镇。 李郎中被镇上的居民扭送至衙门。 至于成了鬼的李秀才。 短发道士只有超度鬼的一种办法,才能把鬼送入阴曹地府。因而在他考虑如何处置李秀才的鬼魂时,未曾注意到金鸡啼鸣,旭日初升。 李秀才的鬼魂就这么一不留神给烟消散了。 “折腾了一晚上,该睡一觉了。” 张自道伸了个懒腰,他发现自打当了道士之后,总是出现熬夜的情况。他又不愿被稻香镇的居民叨扰,张自道便吩咐船家撑船驶入陵江。 至于水鬼绣娘与李屠户。 半月之后再i给他们超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三章江上有高人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i。 本是秋日之景,不过陵江之南便是江南之地,江水两岸的山依旧青葱,也并不多见有秋日黄叶。 大江滔滔,自西向东流去。 却有一叶轻舟逆水而行,那轻舟也无人操控。 轻舟内,有一短发道士盘膝而坐正在吐纳调息修行。而原本撑船的那船家,也因一夜未睡,便是倚在船舷上,双手还抱着船篙,却是睡着了,还打着轻微的鼾声。 轻舟之下,陵江之内,有一丈长大鱼,指挥着一群鱼虾聚在船底下,拖动着轻舟逆流而行。 那大鱼是已与短发道士见过的小青。 张自道自是知晓小青在搞鬼,不过轻舟行驶平稳,毫无颠簸,他却也懒得理会。 …… 日头偏西,下午时。 有一颇大的客船自西边行i。商船长十余丈,宽二丈五尺。 这客船是在延陵城发船,去往千里外的宁康城。每半月发一趟船,船上可容纳上二三百位的乘客! 甲板之上,有成群的旅人在谈天说地,也有人闲i无事,弄一根鱼竿,把鱼钩抛入江中,钓鱼i打发时间。 “老张头,每次上船都能见你坐在甲板上钓鱼,却从未见你钓上i过鱼。你说你还钓个什么劲头。” 说话的是个跑商,四五十的年纪,穿着绸缎,常年往i宁康城与延陵城。此人左脸上有一颗比黑豆还要大些的痣。 跑商口中的老张头,是这客船上的员工,虽说一把年纪了,可身子骨硬朗不输给年轻人。卷起的袖子,露出的半截小臂,虬龙般结实的黝黑肌肉。 老张头身材也魁梧异常,须发如戟,一双环目。 老张头懒得搭理这个跑商,没吭声。 中年人跑商也不离开,反而凑上前i,见老张头手持的鱼竿虽说是由竹子所制,不过手握的那里因为常年握持,反而有了金属色泽。中年人跑商刻意数了数,竹制鱼竿一共有十三节。 鱼竿的鱼线像是透明,在阳光下,几乎看不到,像是没有一般。 中年人跑商说道,“老张头,要不比一比,看谁能先钓上i大鱼?” 一面说着,中年人跑商亮出一根鱼竿,上了鱼饵,撒线入江中。中年人跑商也非是为了钓鱼,纯粹就是时常在船上,太无聊。 老张头看了一眼中年人跑商,没说拒绝的话,便是允许了中年人跑商钓鱼。 而中年人跑商的运气很不错,刚把鱼饵置入水中,不消片刻,便有鱼上钩。 “还是条大鱼,这力气,起码得有一斤重。” 中年人跑商笑着说道,也不管老张头回不回应他的话,遛了片刻的鱼,再提上i,果然是条接近一尺长,得有一斤多重的鱼。 中年人跑商把鱼从鱼钩上解下i,啧啧两声,顺手把鱼又扔回了江中,口中还说道,“老张头,我这是一比零领先喽。” 老张头才开口说话,中气十足,只有俩字,说道,“不比!”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中年人跑商已经钓上i五条鱼,有大有小,不过小的也有十多公分长。 至于老张头,一如既往的鱼竿没有任何动静。 这老张头也忒倒霉了些……中年人跑商觉得钓的鱼多了,也有些尴尬,再次把鱼扔回水中,说道,“老张头,要不你试一试我的鱼饵?” 老张头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我钓鱼,愿者上钩。” 话音刚落。 就听见身后传i了幼儿的啼哭声。 一个丰腴的年轻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二三岁的男童。男童也不知为何,自午觉醒了后,就哭个不停。 年轻妇人哄了近一刻钟,可男童的哭声非但未小,反而更大了起i。 在船舱内待的烦躁,年轻妇人便抱着男童i甲板上散心。 “莫哭了,莫哭了。” 年轻妇人轻晃着男童。 “哇……呜……” 男童扯着嗓子在哭。 年轻妇人这趟是去宁康城探亲,之前从不晕船丈夫,这会上船不久就开始晕船,吐了一上午,刚才好不容易才躺下睡着。 年轻妇人始终哄不好男童,说道,“再哭,再哭把你丢江里喂龙王爷。” 男童仍是哭着。 正在钓鱼的老张头听了年轻妇人这话,把鱼线从水里拿了出i,收了鱼竿。 中年人跑商才看到,老张头鱼竿上的鱼钩,是直的,更无什么鱼饵。 “怎么了?” 老张头起身望了一眼江面,说道,“劝你也收了鱼竿。” 中年人跑商一边收了鱼竿,一边问道,“为何?” 老张头说道,“龙王爷要i喽。” 中年人跑商便开始觉得老张头莫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然后他就看见,江面上,一艘无人的轻舟逆着水流向客船这边行i。 实则非是轻舟上无人,只不过短发道士盘坐在轻舟上的船篷中,那操舟的船家中午时醒了,见短发道士说无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船舷上又打起瞌睡i。 短发道士与船家,皆是被船篷挡住了身影。 中年人跑商瞪大眼睛,“无人操舟,这船怎么能逆水而上。老张头,这、这、这……” 老张头也看向那一叶轻舟,片刻后说道,“轻舟上有一位高人。” 中年人跑商就问道,“高人?” 老张头瞥了中年人跑商一眼,说道,“很高的高人。” 中年人还想问什么,却见原本平静的江面,陡然间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在客船正前方,有数丈之宽,漩涡之内,隐约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甲板上的人也发现了这一幕,便是惊慌起i。 “龙王爷?” 中年人跑商想到老张头方才说过的话,不确定的问道。 老张头说道,“是。” 老张头眯了眯眼,叹道,“其实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真龙,这条龙王爷不过是一条生活在江中许多年的生物,被江边两岸的百姓认作了龙王爷。” 中年人跑商没听清老张头后面说了什么,他心神完全放在了漩涡中的那道黑影中,黑影长有三丈之多,细长身形,还似乎生有四肢,头上有角。 真的是龙王爷显形了! 中年人跑商不由自主的想跪。 “老张头,怎么又碰上了这位爷?” 客船的船长,在甲板上找到了老张头,低声说道。 老张头,说道,“这位爷饿的时候耳朵好使着,听到船上有人要给它祭品,自然出i了。” 船长环视了甲板上的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到那个抱着男童的年轻妇人身上。 “她说什么了?” 老张头说道,“她就是想吓唬一下小孩儿,不过就是地没选对地方。” 船长脸色阴晴不定,“让她把孩子丢进江中,不然这一船人都得陪葬。马勒个巴子的,上船前千叮咛万嘱咐有些话一定不能说!咋就是不长记性!” 却见那一叶轻舟下的鱼虾,因不远处的龙王爷出现,一哄而散。 而大鱼小青,也是对‘龙王爷’忌惮不已,潜入江底也不出现。 轻舟便顺着水流又向东行去,却被漩涡吸引。 轻舟向龙王爷行了过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四章 天空澄澈,也无甚白漂浮,日头挂在偏西的天边。 有飞鸟自江上天空飞过,消失在两岸青山之中。 江风吹i,带有湿润之气。 轻舟之上的短发道士睁开双眼,拿起一旁放着的三尺长剑,从船篷内走了出i。 船家还在假寐,尚不知灾祸上身。 张自道立在轻舟船头,望向那江中漩涡内的黑影。 “大鲵?” 张自道皱了皱眉头,他自是不会把对方当做是龙。漩涡中的黑影反倒是与记忆中的一种生物外形十分吻合。 姑且算作是大鲵,不过这个大鲵的个头也属实夸张了些。短发道士所乘的轻舟,尚不及漩涡之中的大鲵一半大。 而且观这大鲵的气息,比大鱼小青还要厚重。 张自道不善水战,自知在江上难以斗过身前的大鲵。 且他也即便是撞见了妖,也非是轻易要打杀对方。 反倒是那身体有三丈多长的大鲵,见到有轻舟靠近了漩涡,又见轻舟上有人,自然是不愿放过这到了嘴边的美食。 轻舟之下的江水便像煮沸一样剧烈翻滚起i,要把轻舟弄翻,让轻舟上的两人掉入江中去。 船家终于醒了过i,愣了片刻后,方觉腿有些发软。 “道长,这,这……” 船家几乎要哭了出i,活了大半辈子,诡异之事也未曾见一二起,这两日只是和短发道士,便又经历了二三起鬼怪之事。 张自道以法力稳住了轻舟,让轻舟不至于颠覆。 而那江中的大鲵,见轻舟未被毁去,向轻舟这方游了过i,速度极快,像是一道离弦的利箭。 张自道一脚踢走了那根船篙。 又抓住船家的肩膀,纵身提起,向后退去。 正好落在正在江面飞速滑行的船篙之上。 轻舟被江中大鲵撞得稀碎,有断木飘在江上。 本欲直接上岸,却见前方那艘大的客船上,甲板位置飞出一个约莫二三岁大的小孩儿。 不好。 短发道士只好调转方向,借着船篙行至客船旁,接住了衣角已经沾了水的小孩儿,后飞身跃上客船的甲板。 老张头走上前,说道,“见过道长,道长可称呼我老张头。” 张自道看向老张头,老张头要比他高出一头,胳膊比寻常人的大腿还要粗壮,敞着胸膛,黝黑的皮肤泛着金属的色泽。 张自道在老张头身上未察觉到有修道者的气息,见对方手上留有习武后的茧子,武者,就是不知是否是先天武者。 张自道点了下头,说道,“贫道张自道。” 中年人跑商也凑了过i,有敬畏也有好奇,果真是高人。他学着老张头的样子,说道,“见过张道长。” 张自道嗯了一声,而后就听见有妇人的哭声。他转身看去,便见有一年轻妇人哭着跑过i,口中还说道,“我的儿。” 张自道手中抱着的小孩儿自是认得年轻妇人,张着手臂要年轻妇人抱。 张自道把小孩儿交给年轻妇人,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i,是客船的船长,含着怒气说道,“道长莫要多管闲事。” 客船的船长又对那年轻妇人说道,“我也不愿如此,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今日你的儿子不丢入江中,船上所有人都得跟着你儿子一起陪葬。” 年轻妇人只是不松手。 也有客船上的人听到客船的船长所言,也是围了过i,让年轻妇人交出那怀中的小孩儿。 张自道皱眉。 反倒是老张头简单地说了一下,又说道,“那‘龙王爷’十分记仇,今日要是不把小男孩儿扔进水中,哪怕是客船今日能侥幸走脱,i日客船也必定会遭‘龙王爷’所害。” 张自道说道,“就无人试着要除去这条食人的大鲵?” 老张头说道,“官府也曾派人i处理‘龙王爷’,不过这位‘龙王爷’本就成了气候,本就不易捕捉击杀。而且即便有人能在江中斗过‘龙王爷’,这‘龙王爷’打不过,大可以逃进江中深处。因而多年以i,‘龙王爷’始终逍遥在外。幸而‘龙王爷’许是忌惮招i法力高深之人,很少主动袭击江上过往的船只。 只是,在这片地段的水域,有些话不可提及,否则很容易招i灾祸。” 年轻妇人牢牢抱着小孩儿,她方才也看到了短发道士渡江的一幕,跪倒说道,“求道长发发慈悲救我孩子。” 客船的船长训斥道,“有那么容易救,官府早就派人了。你没见道长弃舟也未曾与那家伙发生冲突吗?” 年轻妇人便又哭了起i。 客船的船长也不管这话是否好坏,抱拳对短发道士说了声,“得罪了。” 客船的船长立在甲板船头处,见到那‘龙王爷’等得不耐烦,开始向客船游i。 等不得了。 客船的船长探手点向年轻妇人胳膊上的穴道,欲要令年轻妇人放开怀中小孩儿。 不料被人给拦了下i。 张自道扣住船长的手腕,说道,“非要把小孩儿丢入江中不可?” 客船的船长说道,“除非船上有人能击毙那家伙。” “贫道或许可以试一试。” 张自道说道。 客船的船长犹豫着,还不曾收回了手掌。他心里盘算着,若是短发道士真能击毙那假的‘龙王爷’,也算是造福了在这片水域i往的船只。可若是不能击毙那假的‘龙王爷’,反倒是惹怒了那家伙,他这条船日后指定是无法再通往这片水域了。 甚至,更坏的方面,今日这条船都可能会被毁了。 “不行!” 客船的船长说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五章 太和之威 客船的船长是一个习武之人,也算得上世人眼中的一位高手。不过一来终归是天赋根骨有限;二来市井琐碎之事,诸如跑船经商,进一步限制了客船的船长在武道一途的更进一步。 因而客船的船长只算的二流高手,连先天武者的门槛都未曾靠近。 短发道士不松手,客船的船长又哪里能挣脱开来。 “道长,某家知道你是有真本事的。可‘龙王爷’难缠,即便是数位先天高手联手,也无法在江中制服的住它。” 客船的船长无法挣开,只好另行其道,说了起来,“道长,你不妨问一问船上之人,是否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赌一次?还是牺牲一人,保全其余所有人。” 客船的船长见短发道士不作声,又道,“道长是修道之人,可曾筑基结丹,方才有机会成事。” 张自道不由多看了这个客船的船长一眼,对方竟然知道修道之人的境界划分。 “多谈无益,贫道归来前,此母子若有闪失,贫道便要找你讨个说法!” 张自道言罢,跃身跳入江中水面上,恰好落在那江面漂浮的船篙之上。他自是不会拿一船之人的性命来赌是否能制服那位‘龙王爷’。 张自道之所以有这般底气,倒是因为身上有一物,应是江中那条外形类似‘大鲵’的龙王爷的克星。 短发道士毕竟是人类,在江中一旦与水中妖怪发生争斗,多是要吃亏。 不过这条‘龙王爷’的气息,也不过只是相当于筑基修士的修为。 短发道士离开陶氏姐弟庄园前,也曾又喝了三杯百花酿,身上所开窍穴,早已有一百又四十九。 一般而言,练气修士只需开辟一百零八窍穴,便可筑基。 因而短发道士虽还不曾筑基,却有着不弱于筑基修士的实力。 只是因为水中之利,短发道士不愿与之发生纠缠。 那日所遇见的大鱼小青,正是如此。 张自道立于江面漂浮的船篙之上,主动向‘龙王爷’行去。 短发道士手中却是拿着一枚铜钱,‘太和’铜钱。 ‘太和’铜钱,可祸乱人心、鬼心、妖心。 只是被祸乱心的对象,修为不得高于张自道。 那‘龙王爷’正往客船冲来,却见客船上跳下一短发道士,定睛一看,又发觉这个短发道士,便是之前那轻舟上的人。 ‘龙王爷’便心生恼怒,操控着身体周边的江水。 方圆十余丈之内的江水,便横生波涛。 ‘龙王爷’张开血盆大口,欲要生啖了短发道士。 短发道士在江中,脚下只有一根船篙立足之地。波涛翻滚,短发道士便好似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在旁人看来,随时都可能倾覆。 “孽畜!” 张自道冷哼一声,脚尖一点船篙,翻身而起,与此同时一道白光闪过。 却是三尺长剑撩刺向‘龙王爷’的左眼。 那‘龙王爷’也未曾料到短发道士有这般本事,情急之下,闭上左眼,又忙操控一道水箭,刺向腾空的短发道士。 短发道士扭腰,那道水箭却是贴着短发道士衣衫射向空中。 而短发道士手中的三尺长剑,已经刺中了‘龙王爷’的左眼眼皮。 却听一声金戈撞击的声音,那‘龙王爷’左眼皮只是被破开了一道寸长的口子,也不深,并无甚大碍。 “虽是锋利,不过到底是一把凡兵。遇到厉害的妖怪,造成的杀伤力太小。” 张自道心中暗道。 在跃至空中前,张自道已经震碎了那船篙,此时江面漂浮着十多节断木。 张自道便可立足于其中一节断竹上,不至于让自身落入水中。 一丝鲜血滴落,融与滔滔江水中。却激起了‘龙王爷’的凶性,‘龙王爷’潜入江水中,游至短发道士身下水域。 又如一道利箭,扑杀向‘短发道士’。 “这‘龙王爷’修为至多只是筑基初期,不过力气极大,又皮糙肉厚,因而才存活至今也不曾被人除去。以我的修为,在江中也是敌不过这家伙。” 张自道一念至此,不再尝试以修为除去‘龙王爷’。 食指中指夹住了一枚‘太和’铜钱,低头看向自江中深处冲上来的龙王爷。 “嗯?” 张自道注意到脚下江面出现一个个的细小涟漪。 心知不好。 忙跃身跳了起来。 哪知刚闪身离开原位置,就见那里有一道道的水箭射向空中。 “倒是个狡猾的家伙,扑杀亦真亦假,实则是操控江水,用水箭除去敌手。” 张自道暗道。 不过那‘龙王爷’见水箭无用,张开獠牙利口,扑向张自道。 “等的就是现在!” 张自道甩手,一道黑光射入‘龙王爷’口中。 那枚‘太和’铜钱一入‘龙王爷’口中,便化作空气般消失不见。 张自道口中念诀,操控着让‘太和’铜钱控制了‘龙王爷’的心智。 那‘龙王爷’才从江中跃起,莫名又跌回江中,目光时而清明,时而疯狂混乱。 张自道身上法力飞速流失,比超度亡魂犹有过之。 “你且为善,行善事,是善妖!” 张自道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有细密汗珠,他口中说道,“度你行善!” 江中的‘龙王爷’便目光柔和起来,也不再攻击短发道士。 反而见短发道士此时在江中也无舟船可乘,还欲用自身驮起短发道士,把短发道士送至岸边。 “倒是神奇!” 张自道看着‘龙王爷’的变化,虽是早已知‘太和’铜钱的功效,可这次试用,来时让他颇为震惊。 “你且过来。” 张自道对‘龙王爷’招了招手。 那‘龙王爷’果真游了过来。 张自道才认真的打量起‘龙王爷’,却是有些像大鲵,却是有些不同,身上生着鳞片,又有一分像是鳄鱼。 却是不知道究竟是何物。 张自道迈步走至‘龙王爷’脊背上,又行至‘龙王爷’脖颈头颅处。 ‘龙王爷’正欲把短发道士驮至岸边。 却觉一痛。 一把长剑已是自‘龙王爷’左眼没入,只余剑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六章 尝点 “这,道长诛了那,那妖?” 客船的甲板之上,中年人跑商双手撑在船舷上,说话都有些打结,对老张头说道。 老张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江面上的短发道士,他还未开口回答中年人跑商。 那轻舟的船家,拍着胸脯说道,“道长厉害着呢,之前还给鬼讨公道来着!” 中年人跑商本就是见人说人话的主,他转身看向船家,惊讶道,“哦,还有这等事?” 年纪快有五十的船家也没了先前的惊惧,反而因操弄轻舟,与短发道士相识,心中生出一股豪气来,说道,“那是自然,话说那水鬼名为绣娘……” 中年人跑商走来伸出手,阻止了船家所言,说道,“老哥不必急着说,待会儿容老弟置办一桌酒菜,咱们一边吃着一边说可好?” 船家自认短发道士救下了客船上的二三百人,他这个操舟的,多少也有一点劳苦之功,便未推辞,说道,“也好。” 一时间,全然忘了他那被‘龙王爷’弄毁的轻舟。 那客船的船长,反倒是神情复杂,他先前的举动说不上无礼,不过定然不会给短发道士留下一个好印象。 未曾料到短发道士本事这般高强,真能诛杀那‘龙王爷’。待会儿那短发道士回到船上,若是发难,却是该如何是好? 客船的船长扭头看了一眼老张头,这个老张头别看年纪大,却是一位实打实的先天武者。因船上有老张头这么一位武道强者坐镇,客船的船长之前才有胆气拒绝短发道士。 却见老张头只是看着江中的短发道士。 也不理会他。 客船的船长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放开了抱着小孩儿的年轻妇人。客船的船长脸上又挤出一个笑容,走向年轻妇人。 …… 诛杀了外形类似‘大鲵’的水妖。 张自道刚拔出剑来,却是暗道一声‘不好’。 此时他与水妖仍处在江中位置,水妖身死,尸体却是向水中沉去。 张自道能立身于江面上漂浮的船篙之上,却是难以再托住一条重逾千斤的水妖尸身。 “这水妖已成气候,血肉中皆有妖力,只怕腹中还有妖丹。一旦落入江中,被其它大鱼吃掉,难保其它大鱼不会借此化作下一条水妖。这水妖的尸身还需处理妥善才是!” “道长接住!” 却听客船那便传来一声大吼。 张自道扭头看去,一条快手臂粗的麻绳自客船甲板上飞来。 说话之人正是老张头。 张自道接住绳索,用绳索缠住了水妖的前肢,确保这条水妖不会沉入江底。张自道便借助绳索,再次返回了客船的甲板之上。 刚上船。 那年轻妇人便跪倒在甲板上,“多谢道长救命!” 年轻妇人又按着小孩儿,让小孩儿也跟着一起磕头。 张自道扶起年轻妇人,沉吟一声,看了一眼跪坐在甲板上一脸茫然的小孩儿,为了救这小孩儿,他才得到不久的法宝‘太和’铜钱却是没了,便说道,“你再磕会儿。” 年轻妇人先是神色一呆,又忙蹲下按着小孩儿。 客船的船长走过来,说道,“道长。” 张自道看向他,说道,“贫道是否算是救了你这条船。” 客船的船长不知短发道士为何这般发问,说道,“是,道长诛灭了水妖,岂止是救了在下这一条行驶在陵江上的船。” 张自道说道,“贫道不白救人。” 张自道指了指甲板上的乘客,说道,“他们,一人一文钱。至于你!” 张自道伸出一根手指,“看着给吧。” 客船的船长有些目瞪口呆,这个短发道士怎么突然就满口铜臭了。 不过一根手指,短发道士也未说具体多少银两。 客船的船长见短发道士也无其它为难,犹豫片刻便爽快的应了下来。 说话间,老张头已经把水妖的尸体用绳索拽了过来。 甲板的船舷旁,站满了人。 水妖的尸体就在眼前,众人才发觉水妖之大。 客船的船长说道,“道长,这水妖的尸体可否卖给我。” 张自道说道,“不卖!” 老张头此时也开口,说道,“道长可是打算烧了这水妖,以免再生祸患?” 张自道看向老张头,皱了下眉头,说道,“贫道的确要处理了水妖,不过还未有具体的办法,烧,能行?” 老张头望了一眼江面上的水妖庞大尸体,说道,“应该行吧。” 张自道说道,“那便烧了。” 让客船在一处江岸较为平坦之处靠岸,又让船上之人寻来木柴。忙活了一二个时辰,已是傍晚。 老张头说道,“未免用火烧水妖时,有妖气散出伤了你们,大家还是回船上。” 此处江段,两岸多群山,人烟罕见。 客船向东行了二里地。 留下来火烧水妖的,便只剩下短发道士,还有是为先天武者的老张头。 江岸沙地上,有数千斤的木柴围住了水妖尸体。 老张头下船时,拿了一把切菜用的大铁刀,走到水妖尸体上,这里劈一刀,那里砍一刀,竟真的在水妖尸体上砍出来一道道的巨大深口。 张自道有些诧异,看向老张头,“你这菜刀不简单。” 张自道说着,抽剑刺向水妖尸体,划开的口子远没有菜刀弄出来的大。 老张头也不隐瞒什么,说道,“我这把菜刀的确比我见过的所有兵刃都要锋利,道长要是喜欢,送你。” 张自道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老张头想了想,若是张自道真要了这把菜刀,与人或与妖搏斗时,从背后抽出一把切菜的铁刀,属实有些滑稽。老张头笑笑,继续拿菜刀劈砍水妖的尸体。 见短发道士看他眼神古怪,老张头皆是道,“砍破水妖的皮肉,才能容易烧了水妖。” 半晌。 张自道看着被切出一个个整齐刀口的水妖,神色古怪。 老张头一把火点燃了木头。 火势很旺。 很快飘来肉香味。 半晌。 老张头说道,“道长,要不,尝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七章 小鱼儿 客船上。 一船舱房内,中年人跑商正与轻舟的船家在饮酒吃菜。 船家一杯酒下肚,说道,“有机会,我定要请老弟尝一尝稻香镇的稻花酒。” 一面说着,船家站起身,说道,“须去小解一番,回来再喝。” 中年人跑商也站起身来,说道,“我也一起去。” 才出舱门。 二人勾肩搭背,瞧见一魁梧身影从甲板跳下船,向西边冲天的火光跑去。 “好像是老张头。” 中年人跑商打了个酒嗝。 船家眨了眨眼,说道,“我好像还看到他手里拿着两坛酒。” …… 被大火烧着水妖一旁空地上。 短发道士坐在一块石头上,右手中拿着一块烤肉,左手拿着一坛米酒。 老张头手上的肉是第几块来着? 张自道看着大快朵颐的老张头,第五块还是第六块? 老张头咬了一口水妖的肉,始料未及的搁到牙了,嘀咕道,“什么东西?” 低头鼓捣两下。 从肉中拿出一枚铜钱来。 老张头拿着铜钱,说道,“吃肉还能吃出钱来,道长,你说的一文钱,给!” 手一抬,一枚铜钱飞向了张自道。 张自道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只见铜钱上写着‘太和’二字。 正是‘太和’铜钱。 且这枚铜钱上的气息,的的确确是可以蛊惑人心的那枚‘太和’铜钱。 还能重复使用的? 张自道皱眉,不由看向老张头。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才把水妖给烧了个干净。 回到客船上。 客船的船长交给短发道士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一块金子,还有一些散碎的银子。客船的船长问道,“道长接下来要去哪里,如果顺路在下可以搭道长一程。” 张自道接了包裹,说道,“贫道在前面的村镇下船。” 客船的船长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他还想着短发道士若是去宁康城,一路上或许能与短发道士攀上交情,哪怕是得几枚符箓也是好的。 又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不到一个时辰,客船停靠到岸边。 中年人跑商对船家说道,“老哥哥,待到他日,我再去延陵城,定要去寻老哥哥家。” 轻舟的船家也说道,“介时定有酒,有菜招待着。” 这里并非是稻香镇。 而是另一处地方,在稻香镇西,有近百里的路程,不过隔着不少山峦,两地村民又无甚经商之人,因而两地之人少有交流。 下了客船。 张自道给了那轻舟的船家一百多两的银子,足够再买几艘轻舟,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轻舟的船家说道,“回延陵城,再造一艘轻舟。” 张自道说道,“不去前面的村镇了?” 轻舟的船家笑道,“不去了,再发生什么鬼怪之事,我怕万一回不去延陵城可怎么办。这鬼怪,遇上一回已经够吓人的了。我有幸,跟着道长近距离目睹了两桩鬼怪,却是不想在碰到第三回了。” 张自道也不阻拦,说道,“也好。” 过了约莫两刻钟,有一艘去延陵城的商船路过。 轻舟的船家登上船,便与短发道士告别了。 辞别了轻舟的船家,张自道望了一眼江中深处的大鱼小青,摇了摇头向前面村落走去。 行了约莫二三里,看到半坡上有一竹篱茅舍。 茅舍前,一株老树下,有一约莫四五岁的男童,头上梳了两个朝天小丫辫,男童正在与几条还未断奶的小狗玩乐。 又有一条大黄狗,在树根旁趴着打瞌睡。 还有老妇人坐在树下凳子上,在纳一双虎头鞋的鞋底。 短发道士走来。 大黄狗起身,盯着短发道士看。 老妇人笑道,“小道长可有事?” 张自道笑道,“贫道讨一碗水喝。” 老妇人便对那男童说道,“小鱼儿,去给道长端碗水去。” 男童也不大认生,歪着头去看短发道士,突然问道,“你是道士,会法术吗?” 张自道笑道,“谁对你说道士就会法术的?” 男童说道,“我娘说的。” 老妇人笑道,“小鱼儿,先给道长端水去。回来了,再问你的问题。” 男童便领着一群小狗跑进了院子。 老妇人笑道,“他娘前些日子才生了一个娃娃,我这个当婆婆给孙女也做两双虎头鞋。” 张自道于是笑着恭喜。 男童双手捧着一碗黑瓷碗走了出来,见短发道士在喝,说道,“够吗?不够我再给你倒一碗水去。” 张自道坐到树下另一个树墩上,笑道,“够了。” 男童便又回到了他最初的问题上,问道,“你会法术吗?” 张自道说道,“会一点。” 男童一脸欣喜,咬着手指头,突然说道,“那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张自道问道,“你为何想拜我为师?” 男童说道,“这样我就可以也学法术了。” 一面说着,还一面比划了几下,自然是什么路数都不是的王八拳。 老妇人纳着鞋底,笑道,“道长,小鱼儿他娘是个识字见多识广的,跟小鱼儿讲了不少故事。小鱼儿便把那些故事当了真。不过呐,那些故事是真的挺有趣,老身也喜欢听。” 正说笑着。 有一约莫二十六七的男子行来。 男童便跑着迎了上去,说道,“爹,买啥好吃的了?”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颗糖,塞进了男童嘴里,笑道,“买了猪腿肉,中午咱们吃肉好不好?” 男童便开心的拍手笑道,“好,小鱼儿喜欢吃肉。” 男子走来,对短发道士说道,“在下杨淳,小儿小名小鱼儿,大名杨鲤。” 张自道也说道,“贫道张自道。” 杨淳点了点头,对老妇人说道,“娘,我去做饭。” 又给张自道说道,“道长,不如中午便留下吃一顿便饭。” 也不管张自道是否应了。 杨淳提着猪腿肉走进院子,杨鲤他娘才生了个闺女,是要好好补一补身子的。 张自道也不贸然进院子,坐在树下纳凉。 小鱼儿则是缠着他问东问西。 临近中午时。 有一披头散发的人端着一钵走来。 小鱼儿正逗弄着小狗,抬头瞧见这人,给吓的小脸发白,拔腿跑进了院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八章 戏法 来人是个穿着百衲衣的老僧。 也不老,脸上皱纹也没几道,不过这僧也不知为何,又重新生出了头发,且不像常搭理的样子,导致头发散乱似鸟巢一般。 披落的脏发又遮住了大半个脸,也就看起来垂垂老矣。 老妇人见自家孙子被吓到,又跑进了院子。 而且太阳居中,已到中午。 便收起了还未纳好的鞋底,站起了身,对那端着一钵的僧人说道,“师傅可有事?” 老僧看了看短发道士,而后对老妇人施了一礼,说道,“我已还俗许久。” 顿了顿,这人又说道,“施主可称我为虚戒。” 又指了指手中的钵盂,说道,“施主可否施舍一些吃食。” 老妇人本就良善,又是个礼佛礼道的人,因而并不介怀虚戒吓到自家孙子,说道,“也中午了,虚戒师傅不如就在寒舍吃一顿斋饭。” 又对虚戒和尚说,“这位是张道长。” 虚戒和尚转身对张自道说道,“张道长安好。” 张自道看着虚戒和尚,笑了笑,说道,“虚戒大师也好。” 不大会儿,小鱼儿未出来,小鱼儿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自称杨淳的男子走来,笑道,“娘,饭做好了。” 老妇人笑着对短发道士与虚戒和尚说道,“请进。” 屋内。 饭桌前。 小鱼儿躲在张自道和杨淳二人之间,不时抬头去看一眼虚戒和尚,只要虚戒和尚有点动作,便又给吓的急忙低头扒拉碗中的米饭。 虚戒和尚只吃素,夹一根青菜,吃几口米饭。 张自道并无这番忌讳,实则道教也有一些忌口的食材,不过张自道本就是半路道士,自是也不懂这些,且他便是知道,多半也不会遵循。 小鱼儿他娘是个寻常人家的妇人,样貌中等,身材中等,端了饭菜回屋去吃了。 老妇人也端了饭菜去陪她。 小鱼儿胡乱吃完碗里的饭菜,对杨淳说道,“爹,我吃好了。” 也不管杨淳,捉住脚下的一条小狗,往外面跑了去。 张自道也吃好了碗中的米饭,说道,“贫道也吃好了。” 站起身走向外面。 大树下。 张自道看着正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小鱼儿,问道,“你很怕那个虚戒和尚?” 小鱼儿抬头看着张自道,犹豫后重重点了下头。 张自道问道,“你为何会怕他?” 小鱼儿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张自道望向竹篱茅舍内,片刻有了主意,对小鱼儿说道,“小鱼儿,贫道要走了。” 小鱼儿一愣,说道,“可是我还没拜师呢。” 张自道笑道,“等小鱼儿在长大一些,若是你我还能相遇,贫道便收你为徒如何。” “真的?” “真的。” …… 等杨淳吃好饭,走出来,只看到小鱼儿在大树底下玩。 杨淳便问道,“小鱼儿,张道长呢?” 小鱼儿抬起头说道,“张道长走了,他还说以后会收我当徒弟呢。” 走了? 杨淳望了一眼小路,自是看不到任何道士的身影。至于小鱼儿的后半句话,杨淳自是不当真。 虚戒和尚也走了出来,对杨淳施了一礼,说道,“施主,张道长呢?” 杨淳便说道,“张道长走了。” 虚戒和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杨淳施主,虚戒今日前来,实则还有一事。” 一面说着,一面看向那躲到了杨淳身后的小鱼儿。 杨淳不疑有他,问道,“哦,敢问虚戒师傅,是何事?” 虚戒和尚说道,“多年之前,贫僧在寺院内负责看守后山一水池内的一条五百年的金鲤,不过几年前,因贫僧大意,导致金鲤逃出水池。那金鲤沿江而行,后贪恋人间之事,投胎转生于百姓之家。” 杨淳初听时还觉有趣,不过听到后面,便是勃然生怒,对虚戒和尚说道,“你是何意思?” 虚戒和尚道了一声佛号,说道,“虚戒今日前来杨淳施主家,便是讨回那条走失的金鲤。也就是小鱼儿!” 杨淳自是不肯,对小鱼儿说道,“你先回屋找你娘去。” 小鱼儿本就怕这虚戒和尚,听杨淳所言,扭头便跑进院子,向屋内跑去。 虚戒和尚也不阻拦,只是对那杨淳说道,“杨施主这是何苦,金鲤非是凡物,即便是投胎转生于你家,也只会对你家带来灾祸。虚戒非是要夺走你儿子,而是在救你一家。况且,杨淳施主,你就不好奇,你儿子与贫僧若是素不相识,为何会这般惧怕贫僧?” 杨淳怒道,“小鱼儿是我儿子,我不信你所说。马上走,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不然我不客气了!” 虚戒和尚端着一钵,伸手说道,“杨淳施主若是不信,可以看一看这紫金钵中是何物。” 杨淳看向那紫金钵,钵内有半钵清水,清水中,有一尾来回游动的金色鲤鱼,只有寸长。 “小鱼儿?” 杨淳自是不敢相信,忙向院内喊道,“娘,小鱼儿呢?” 老妇人听到动静走出来,说道,“小鱼儿?没见啊!” …… 老妇人瘫坐在大树根下,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杨淳拦住虚戒和尚,说道,“放了我儿子!” 虚戒和尚说道,“杨淳施主,莫要执迷不悟。小鱼儿不属于这里,他自有归处!” 老妇人流着泪说道,“虚戒师傅,小鱼儿他,他就不能当人吗?” 老妇人已是信了这虚戒和尚的话。 虚戒和尚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不能!” 这三人在说着。 小鱼儿他娘也从屋中走了出来,对杨淳说道,“小鱼儿他爹,怎么了?小鱼儿人呢?” 杨淳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一拳抡向虚戒和尚,“还我儿子。” 哪知虚戒和尚抬头握住了杨淳的拳头,只是一震,杨淳那条胳膊便酥麻无法动弹。 虚戒和尚摇了摇头,“何苦,何苦呢!” 转身。 便看到小路尽头走来二人。 一个短发道士。 一个四岁的小孩儿。 小鱼儿骑在短发道士脖子上。 短发道士笑道,“虚戒,让贫道瞧一瞧,钵中还有鱼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五十九章 意外 短发道士笑道,“虚戒,让贫道瞧一瞧,钵中还有鱼吗?” 虚戒和尚望着折而复返的短发道士,神情骇然,如同寻常人家见到鬼物一般。 “小鱼儿。” 杨淳以及那个年轻妇人早就跑着迎了上来。 小鱼儿从短发道士脖颈上被抱下来,由杨淳抱着。 杨淳见小鱼儿被短发道士送回,不由下意识的认为短发道士能救小鱼儿,说道,“道长,救一救小鱼儿。” 张自道对杨淳点了下头,又揉了揉小鱼儿的脑袋。 行至虚戒和尚身前,低头看向虚戒和尚手中那钵,半钵清水,一尾金色小鱼游动,金色小鲤鱼的尾巴还打出一个小水花来。 张自道说道,“虚戒,你称小鱼儿是金鲤所化。既然小鱼儿近在眼前,那缘何这钵中还有一尾金色小鱼?” 方才之时,张自道自是未曾离去。不过是找了处无人之处藏起身来,就是要看一看这虚戒和尚要打什么主意。 张自道修为在常人眼中,自是算的高深,隐匿气息身形并不难,因而也无人能发现他其实就在不远处躲着。 那虚戒和尚对杨淳一家所言之话,也一字不落的被短发道士尽数听去。 面对短发道士所问。 虚戒和尚讷讷无法言语,俄而说道,“道长修为高深,既然有道长在此,那么虚戒便不多打扰,该走了。” 张自道拦住要走的虚戒和尚,揶揄说道,“五百年的金鲤,走失了,就不寻回了?” 虚戒和尚打了个佛号,后说道,“一切随缘,小鱼儿自另有造化,天意难违,虚戒告辞。” 张自道见这虚戒和尚到了这时还在满口胡言乱语,不由生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坡下草丛后,说道,“那里如今躺着一人,想见你。就是不知,虚戒,你是否想见他?” 虚戒听短发道士这般言语,眉毛不由挑了一下,一手托钵,一手礼佛,道,“阿……” 阿字音还未落,虚戒一抖紫金钵,那清水混杂着一条金色小鱼便扑向短发道士面孔。另一手做拳,递向短发道士。 水未至。 拳先到。 虚戒和尚陡然间发难,脚步瞬间移动,步伐如鬼魅,顷刻间毫无掩饰的一拳已经掠至张自道面门。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杨淳、年轻妇人以己小鱼儿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呼声。 张自道神情平淡的看着虚戒和尚,后发先至,一掌拦住那递来的拳。 一抓, 一握, 一推。 却听两声似是树枝折断的清脆声,虚戒和尚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飞出去。 而那短发道士却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紫金钵,手臂挥动,又以紫金钵接住了泼来的清水,以及那条金色的小鱼。 杨淳抱着小鱼儿,神色复杂,问道,“道长,这是?” 张自道这会儿托着那钵,说道,“你去贫道方才说的地方,把另一人拖来,便知其中缘由。” …… 杨淳走至那坡下的齐人腰高的草后,果真见到一个四肢皆断的男子。此男子身形瘦小,不足四尺高,可皮肤异常白皙。 杨淳背起这人,只觉重量比小鱼儿重不到哪里去。 回到竹篱茅舍前的老树下。 小鱼儿见到这人,指着说道,“爹,刚才你让小鱼儿回屋,结果刚走进院子,就被他给抓住,小鱼儿那会儿也不知为何不能开口说话。幸亏张道长叔叔出现,救下了小鱼儿。” 杨淳皱眉,虽是仍未弄清其中缘由,还是对短发道士说道,“多谢张道长。” 张自道嗯了声,对地上倒着的瘦小男子,说道,“说吧。” 这瘦小男子初时不愿说,不过见短发道士看他时古怪的眼神,又想方才那恐怖的折磨,便咽了口水,说了其中之事。 虚戒非是和尚,不过是借着和尚名义,专门拐去幼童。因为每次都打着志怪的名义,因而作恶多年,可一直未曾败露。 至于被短发道士打断了四肢的瘦小男子,会一门类似轻功的功夫,行动极快,又悄无声息。每次幼童都是被这人悄无声息的掳了去。 “这么说,小鱼儿非是什么五百年的金鲤转世?” 张自道说道,“那话就是虚戒说出来诓骗你等,为得就是让你们不会因为小鱼儿失踪而去报官。” 老妇人缓过神来,抱着小鱼儿哭了一阵。 杨淳说道,“那虚戒与这人,怎么办?” 张自道看向那被他给震碎了经脉的虚戒以及瘦小男子,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杨淳说道,“送官。” 又沉默片刻。 杨淳的妻子,也就是那年轻妇人,说道,“晋国的律法上还有着诸多酷刑。” 虚戒和尚手腕有白骨刺出皮肉,一身功夫也被短发道士那莫名的力量给彻底摧毁,真的就做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虚戒也知晋国律法,心知短发道士在此,无法逃脱,便要咬舌自尽。 短发道士只得踢一枚小石子,落于虚戒口上,震碎了虚戒的牙齿。 杨淳一家千恩万谢后。 杨淳去前面村子里喊来村正以及几个壮年男子,又弄了两根挑猪担子,捆了虚戒二人,一行人向县城赶去。 张自道瞧着妇人拿着一竹篮,里面有铜钱以及散碎的几粒碎银子,还有一些首饰,“道长莫要嫌弃,民妇家中只有这些值钱之物。” 年轻妇人谈吐不似寻常民家女,这个时代,识文断字的女子十分少见。不过张自道也未有好奇心打探年轻妇人的来历。 张自道挑了一枚黄橙橙的铜钱。 老妇人以及年轻妇人便又是千恩万谢。 张自道笑道,“老太太,你家小孙女醒了,在哭。” 老妇人以及年轻妇人便赶回了屋子。 小鱼儿抬头看着短发道士,说道,“你说过再见我时,会收我当徒弟。你走了,又回来救了小鱼儿,便是再见。师父在上,受小鱼儿一拜。。” 一面说着,小鱼儿便要下跪。 张自道托住小鱼儿,说道,“你莫不是当真以为贫道没看出你的根脚?” 小鱼儿抬头,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一点金光出现,笑道,“道长厉害!要替天行道吗?” “没兴趣。不过贫道有些好奇,妖是如何才能转世成人的?” 小鱼儿敲了敲脑壳,有些郁闷,说道,“不知道,而且我才不想当人,只不过是因为当初走江时,遭小人暗害,稀里糊涂的转世投了胎。” 小鱼儿又笑道,“道长,再见时,小鱼儿还会拜你为师。” 张自道想了想,说道,“可以。” 二人正说着。 竹篱茅舍中传来妇人的声音,“小鱼儿。” “娘,来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六十章 奇怪的村庄 高树月初白,微风酒半醒。 一重山,两重山,独行穿落叶。 山野之中的小径上,杂草乱生,一背着长剑的短发道士自林后走出。 张自道翻过一山,行至山腰,遥望前山二山之间的河流经过平原处,有村镇坐落,暮色余晖里,也有炊烟升起。 自与小鱼儿家别过,已有日。 此地距稻香镇一百又五六十余里,只因山隔着山,陆上道路难通,因而两地无甚来往。 张自道一路行来,本就算是游行天下的心思,前些日在陵江来回行了一遭,见识了两岸风景,便不选择再坐船去稻香镇。只寻了无甚人走的山野小径,打定主意翻山越岭,往稻香镇赶去。 至于传说之中,山中的食人妖鬼,短发道士自是不惧。 半月之期还远未到时候,张自道在山中也不急着赶路,反倒是仗着一身本事,也能登一登那悬崖峭壁,云遮雾绕;也能立于参天老树的树顶,看飞鸟扇动羽翅。 撇去风餐露宿不提,倒也算是优哉游哉。 “道长。” 有人出现在后面路上,是从另一条路径走来。 旅人打扮,三人,背着包裹,年纪相仿,皆是三十六七的样子。 开口说话的是个稍胖的男子,留着山羊胡。 张自道停下身来,立在小路一侧等那三人。 “张三石,见过道长。” 这人笑吟吟说道。 张自道微笑道,“贫道张自道。” 那另外二人也自报了名号,高瘦男子名叫张五水,另一面目憨厚的男子名叫张一木。 据三人称,他三人都是张家庄的人,两年前结伴一起去了西北边陲之地讨生活,如今是要还乡了。 “晋国与梁国边境?” 张自道问道。 张三石点头,说道,“正是,在边境时,我兄弟三人,多亏了倚天观的道长大恩,如今才能还乡。” 张自道一愣,竟从这个张三石的口中听到了倚天观三字,便问道,“可见了云一道长?他俗家姓李。” 张三石摇头,“不曾见到这位道长。” 也是,李道人对张自道讲,他在外游历了有数年之久,还未曾回倚天观,李几道士未见到张三石也是理应。 那张一木沉吟一下,说道,“张道长,我等虽未见到云一道长。不过却听倚天观的老道长,提起过云一道长。” “对了,张道长也是倚天观的道士吗?” 张自道笑着说道,“还不是。” 一面说着,几人来到了镇前。 村镇口生一几人合抱的老槐树,树旁有一石碑,上面刻着‘石台村’三个字。 村镇坐落在沿河两岸,有石桥相连,镇子街上,人声鼎沸,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石桥之上,还有人靠在石栏上,看河边浣衣的女子。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炒年糕嘞,不甜不要钱!” “大碗面,量足管饱。葱花辣子那么一放,那个香呦……” “客官,吃糖葫芦吗?” 一女童跑过来,笑吟吟的拉住短发道士衣角,抬头看着他。 张自道看了看女童,笑着说道,“不吃。” 那女童便松手,去问张三石等人。 张三石倒是不喜吃糖葫芦,便摆了摆手,称不要。 张一木本见那糖葫芦晶莹红润,打算买一串尝一尝,不过见其余三人都不要,也就未开口,只称也不要了。 那穿着红色碎花衣服的女童便眼巴巴的瞧着几人走过。 行了几步。 有饭香气息飘来。 张三石的肚子便嚷了几声,张三石揉着肚子,望向前面不远的面摊,见不少人坐在面摊处的桌子前,正大快朵颐。那香味仿佛更诱人了,张三石咽了咽口水,说道,“道长,不如去吃一碗面。” 张自道看了看那面摊,说道,“那有一位,看来比你三人要早一步。” 来到面摊前。 有一个食客却是显得怪异,他面前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这人却未动筷子,反而把筷子竖着插在了面碗中。 “道士?” 这人见短发道士走来,皱了下眉头。 又见三个普通人跟在道士身后,眉毛便皱的更加厉害。 “你怎么不吃?” 张三石却是没注意到这人的古怪,指了指桌子上的面碗。 这人看了张三石一眼。 张三石却觉被凶虎恶狼盯住,下意识目光瞥向别处。 “客官,要面吗?” 张三石刚要应。 却听咕咚一声。 见有一黑乎乎的东西,掉进了面锅中。 “客官,要面吗?” 那声音似乎是从锅中传出。 张三石眨了眨眼,再看去。 只见下面的人,无头,两个手在面板上胡乱的揉着面,而锅中面汤里的,一个煮在沸水中的头颅,牙齿正一开一合,“客官,要面吗?” 红的黄的黑的。 张三石便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饭桌前这人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放到了桌子上,说道,“走。” 见有人要拦。 这人从怀中又掏出一枚腰牌,呵令道,“朝廷钦差办案,你等胆敢阻拦?” 这些人便又散了去。 张自道与这人走出了石台村。 等回头看去,石台村仍是石台村。 不过却没了灯光与人声,自然也看不到一个人。 只有一座座还能看出点原先气派的房子,如今已是结满了蛛网。 张三石,张一木,张五水三人,紧跟在那人与道士身侧,不敢远离一点。 五人行至平台村前不远的一处破庙。 “今夜现在这里凑活一夜,天明后,该回家的回家。” 这人走进破庙,找了一处地方靠坐着睡了。 张三石紧跟着张自道,小声说道,“张道长,这里距离石台村如此近,会不会有事?” 张自道说道,“不会。” 张三石又哪里能睡的着。 不过张自道也不去管这三人,他坐在破庙的门槛上,抬头看着浑浊如同生了毛的月亮。 黑白封皮的书上,第三幅画像出现了。 画像上,有一半身人,此人下半身却是一条河。非是人立于河中,实乃是像是河水成了妖。 张自道观看此画像多次,倒是发现一点古怪之事。 画像之上的那水妖,带木簪,所衣着的服饰打扮,有一二分像是道士所穿的道袍。 张自道不由猜测。 “向道的水妖,或者是如绣娘一般,死后成了水鬼的道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六十一章 正主 似是半道人半水妖的第三幅画,出现的突兀,此前也无任何征兆之处。 张自道坐于破庙之前的门槛上,又因破庙早已无围墙,更处于高地之上。张自道只需转动一下脖子,扭头便能看到坡下的那诡异的镇子。 “这小镇与第三幅画有何牵连?” 张自道心中思索着,有了前两次画像出现的经历,张自道多少也了解了令画像出现的条件。 第一次见,自刘田身上得‘太和’铜钱时,红嫁衣画像出现。 第二次,延陵城葛家七口之死,霓裳羽衣,另做‘黄金屋颜如玉’的画像出现。 如今是第三次。 “总归是有牵连。” 张自道皱了一下眉头,在破庙这边坐着也无甚用处。 方才之时,顾忌身旁的张三石等人,短发道士在小镇之内时,未有任何动作。 此时已是深夜,月至中天。 回头看了一眼破庙,张三石等三人背靠背围在一起,却不敢睡着,不过连日舟车劳顿,又经了这一吓,精气神本就不足,忍不住的打起瞌睡。 而那个似是朝廷官员的人,靠在只剩了双脚的石像下,闭着目,呼吸平缓,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吐纳修行。 这人也不亮出身份,更未盘问他等。 张自道摇了摇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修道的公门中人。 论修为,对方许是筑基。 不过修行一事,同境不同命,筑基也各有不同。有修士筑基厚重如大厦之地基,有修士筑基只如一方茅草屋下几个木桩,差距便犹如腐草之光与日月之辉。 张自道虽只是炼气,却也不惧筑基修士。 起了身,又向坡下的镇子行去。 立于坡上时,看镇子,那镇子本还是暗无灯火,一片寂静。 张自道行至坡下,快至镇子,只有百十步的距离时。原本寂静的镇子,突然点亮了诸多的灯火,又有丝竹悦耳之声传来。 一条两侧房舍屋檐下挂着灯笼的主街道在短发道士眼中蔓延开来。 一个个的男女自街道两侧的暗处走出,彼此交谈着,说笑着。 商铺开门,小贩吆喝。 街上之人多有食客。 虽是称不上人声鼎沸,却也是热闹不凡。 “吃糖葫芦吗?” 一穿着红色碎花衣服的女童,自一旁跑来,一手抓着一根晶莹红润的糖葫芦。 张自道便扭头看向这个样貌十余岁的女童,着实有鬼气,不过鬼气很淡,短发道士思索了一下,说道,“一串糖葫芦多少钱?” 女童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说道,“一文钱一串。” 张自道便从怀中拿出一枚铜钱。 却不料女童摇头不收。 张自道有拿出一粒碎银子。 女童仍是摇头不收。 张自道看着逐渐没了笑容的女童,以及周边越走越慢的行人。 前行的人,路过的人,一旁的人,皆是扭头,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短发道士。 张自道也不去理会路人,又从怀中拿出一粒金子。 红色碎花衣服的女童神色有些不愉,也有些冷,肤色便看起来不似刚才的红润,竟有了些惨白之色。 有几分似是黑白画中走出来的人。 张自道低头,平静的看着女童,便看到,女童原本修整过的指甲,长了那么一点,手上的血管,像是一条条的黑线。 黑线也很快爬上了脖子,要蔓延至脸颊。 短发道士神色若有所思。 又从怀中掏出一物。 却是那枚‘太和’铜钱。 原本像是陷入了慢镜头的世界,陡然间又恢复如初。 那些行人,各自说笑着离去。 小贩的叫卖声,甚至还夹杂着一两声鸟啼,重新传入耳中。 红色碎花衣服的女童,喜笑颜开,两个酒窝格外讨人喜欢,她把左手的糖葫芦放到右手中。 右手便抓着两根糖葫芦。 女童学着大人的模样,左手捂着额头,嘀嘀咕咕,“钱太多了,太多了,十根糖葫芦也卖不了这么多钱,怎么办,怎么办?” “还卖吗?” 张自道伸着手,掌心躺着那枚‘太和’铜钱。 却不料红衣碎花衣服的女童,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抓着两根糖葫芦跑了,“不卖了!” 这枚自鬼那得来的铜钱,果真有用。 张自道抛了一下‘太和’铜钱,又接到了手里。 “不过听卖糖葫芦的小女孩儿所言,这枚‘太和’铜钱似乎对于他们来说,很值钱。” 张自道便拿着‘太和’铜钱。 “来一份炒年糕。” 炒年糕的摊主是个健硕的男子,才二十出头的样子,眼睛放光的看了半天短发道士手中的‘太和’铜钱,最后撂下一句,“不卖了!” 张自道指了指其它在摊子上买了炒年糕的‘人’,说道,“他们能买,贫道为何不能买?” 炒年糕的摊主,没好气说道,“本镇规矩,买公平,卖公平,你这枚钱,我就是炒十年的年糕,也要不起。不卖,不卖!” 张自道说道,“那敢问镇子上,有谁能给贫道手里的这枚钱换成零钱?” 炒年糕的摊主,思索了片刻,说道,“镇子上的蔡先生,或许能。” 张自道问道,“菜先生家?” 炒年糕的摊主指向前边那桥,说道,“菜先生家住在桥西,沿河第三户。” 张自道向桥那边走去。 身后传来吆喝声,“炒年糕嘞,炒年糕嘞……” 路过那面摊,摊主还笑呵呵冲短发道士说,“客官又来了,不来一份大碗面吗?” 张自道笑着摆了摆手。 行至桥边。 桥上一身材曼妙的妙龄女子,手持折扇,半掩妆容,顾盼流兮的望着短发道士。 张自道便立于桥下,抬头看着女子。 约莫几片云掠过月亮。 那桥西的幽暗小道上,一雅静院舍前,有一文士打扮的中年,他咳了一声。 桥上的妙龄女子,便眉也不皱的扑入了河中,连水花也没激起来几朵,消失不见了。 院舍雅静,有幽兰生着,早有茶水准备。 坐下后。 “道长手上的钱若是换上一换,入画指不定会邀道长上桥一叙。” 那中年文士一面沏着茶,一面笑道。 张自道拿起一小巧茶杯,在手上把玩两下,笑道,“这小镇,是你弄出来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六十二章 诱惑 庭院深,垂柳微。 雾气薄。 天上挂着一轮浑浊不清的月。 茶桌前。 张自道拿起一小巧茶杯,在手上把玩着,他笑道,“这小镇,是你弄出来的?” 中年文士也不否认,仍是低眉弄着茶,中年文士说道,“茶有各种茶,水有多种水,道长既行至小镇,当以好茶好水招待之。” 中年文士自壶中倒出一杯茶,一手推了过来,说道,“请用。” 茶倒七分满,色泽澄澈,还有一缕热气升起。 张自道放下手中的空茶杯,两指捏住了中年文士即蔡先生推过来倒着茶水的茶杯上,捻动一二,笑道,“蔡先生这是打算先礼后兵?” 蔡先生递了茶水,也不去管短发道士究竟是否喝,他饮了一口茶,说道,“到了月中,小镇出现在世间透一口气,却冒昧冲撞了道长。道长若是不计前嫌,就此离去,蔡某自当礼送道长。” 言下之意就是,短发道士若是再在此纠缠,便要不客气了。 张自道不以为意,神色如常,笑道,“贫道折回此地,原本只是要问一事。” 文士打扮的蔡先生说道,“未请教何事?蔡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言至于此,蔡先生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 这短发道士话里是说,原本只是要问一事。 那便不是一件事。 张自道见话差不多挑明,说道,“蔡先生可知道此妖?” 一面说着,张自道以茶水做墨,手指做笔,在木桌上画出了那第三幅画像。 短发道士非是不去问镇上其它的鬼,不过那些鬼皆是沉浸在执怨之中,形同提线木偶。若是试图唤醒对方灵智,又如在蛛网上拖拽猎物,定会惊动结网捕猎的蜘蛛。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寻到小镇的幕后之人。 蔡先生看了看桌子上的画像,说道,“未曾见过,也未曾听闻。” 张自道沉吟一二,掏出那枚‘太和’铜钱。 蔡先生视线便也盯住了‘太和’铜钱,他口中却是说道,“蔡某当真不知道长所问之妖,这枚钱固然宝贵,只是蔡某着实不知。” 却听短发道士说道,“贫道可未曾说用这枚钱买消息。” 蔡先生便神色一愣。 又听短发道士说道,“贫道把这枚钱送与你如何?” “好!” 蔡先生一拍桌子,毫无仪态可言。 这枚钱上愿力之多,蔡先生还从未见过,得了这枚钱,境界可不止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是能再进百尺也说不定。 一旦能让他炼化了‘太和’铜钱上的愿力,介时,除非结丹境的修士至此,结丹境之下的修士又有哪个能威胁的了他。 见‘太和’铜钱被短发道士推了过来。 蔡先生一面心中暗道利令智昏,一面却又未能忍住诱惑,手向那枚‘太和’铜钱抓去。 “道士,你敢害我!” 蔡先生刚触碰到‘太和’铜钱,又急忙甩手,要把‘太和’铜钱扔了出去。不过附着在‘太和’铜钱上的愿力诱人,蔡先生扔的动作不小,却是只又扔回了桌子上。 “竟能抵御得了‘太和’铜钱的惑心。” 张自道见‘太和’铜钱无功,却也不失望。 这位蔡先生修为应是相当于修士的筑基,不甚厉害的那种。 蔡先生一招手,院舍外便飞来一道水箭扑向短发道士。 趁着短发道士躲闪。 蔡先生以茶壶扣住了‘太和’铜钱,卷了茶壶向院舍外遁去。 张自道追出院子,见蔡先生跳入了门前的河中。 “原还是个贪钱鬼!” 张自道立在河岸边,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却见那河水如水沸,不断有巨大的水泡翻涌上来。 不消片刻,又有漆黑如墨的黑水倒涌上来。 原本清澈可见河底的河水,便如被染上了墨汁一般,又有一股腥臭之味散发出来。 “道士,休要欺人太甚!” “你若现在离去,本神便不追究你的冲撞之罪!” 那河中有蔡先生的声音发出。 本神? 张自道冷笑,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此时只不过是一介鬼物,也敢再称神。 又过一息时间。 河中陡然飞出一物,正是那盛着‘太和’铜钱的茶壶。 正好落于那桥上。 河水也开始平静下来。 张自道见状便不再施法。 他转头像街道那边看去,只见桥头立着男女老少,悄然无动静,呼吸声皆无,惨白无血色的脸上,皆是挂着怨毒的神情。 那卖糖葫芦的小女孩儿,少了一颗左眼,留下空洞的黑洞,她手里的糖葫芦串上,串着半颗眼球。 又见桥下水涌动。 有一水龙卷涌上来,有一丈多高,比桥还高。 水卷之上,立着一人,是那蔡先生。 蔡先生此时无腿,只看得见上半身,下半身仿佛与水化为了一体。 “第三幅画就是蔡先生?” 张自道看去,皱了下眉头,那画像所画之人,与这位蔡先生却是不同。 “道士,本神再说一遍,你若肯就此离去,发誓不再踏足小镇,本神可以既往不咎,饶你性命!” 蔡先生此时面目狰狞,披散着头发,头发又如水草一般在空中胡乱的飞舞。 哪里还有初见时一分的文人气质。 张自道一边拔出背上的剑,一边说道,“方才在院内时,你以毒茶待客,意图铜钱。这会儿见贫道不易招惹,怎么,打算就这么吓走贫道?” 蔡先生见短发道士揭穿他,呵道,“杀了他!” 一旁河水飞出一具白骨,骨缝中还沾染着河底的淤泥。这具白骨不足六尺高,且线条纤细。 却是之前那个坐于桥上的妙龄女子。 张自道记得蔡先生称这女子为入画。 短发道士运行真气,一掌拍在白骨胸前,这具白骨便又跌入水中。 桥头那里站着的群鬼,也步步逼近。 却听一声。 “蔡先生,看在九扇门的面子上,此事可否就此作罢。” …… …… …… 多谢貔貅还是饕餮的打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六十三章 九扇门 毛月亮藏匿在雾气之后,风急又卷动雾气。 本就朦胧的月光,便似是一条条的蛇虫,肆意翻滚。 群鬼环伺。 “蔡先生,看在九扇门的面子上,此事可否就此作罢。” 这道声音的出现不免显得有些突兀。 说话之人,张自道见过。 却是之前出现在面摊那里,要了一碗面却竖插筷子不吃的那人。 公门之内的修行之人。 这人看面相,也就是而立之年,样貌寻常,身量寻常,衣着也寻常,总之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至极的人。 置身市井之中,若无那份修为,能察觉出这人的底细,他人只怕是任谁也不会多去看一眼。 这人从街那头走来。 原本望向短发道士的群鬼,便随着蔡先生的目光,皆是转头看向了这人。 蔡先生借着腰下的河中水柱,身高便要高过了二层的房舍。蔡先生居高临下,往前探身,倾着身子低头俯视这人。 “休拿九扇门来压本神!此道士数次得罪本神,本神岂可就此作罢。若是依了你的话,就此作罢,但凡传了出去,本神颜面何存!” 这人姓段,单名一个罪字。 段罪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黑底金字,上写一个‘九’字,背面又刻有一扇半掩半闭的门,门内还雕有一幅画像,一负手持剑背对大门的人。 “蔡先生,九扇门念你往昔护了一方安宁,又怜你落得如今这番地步。便对你这两年的所做所行,睁了只眼闭了只眼,只当不见。九扇门内的一些人,原以为待到蔡先生怨气消了,或许还能重新帮蔡先生塑了金身,还让蔡先生得之前的神位。不过蔡先生近来,令这方鬼域频频出现,屡次谋害过路的人。” 段罪说到这里沉默了一息时间,道,“九扇门,毕竟是为了斩妖除魔所设立的。” 言下之意,无外乎九扇门可依旧尊蔡先生为神,也可当蔡先生为妖魔。 蔡先生听了段罪所言,自是明白段罪的威胁,神情闪过凶戾,又言,“本神曾护了一方安宁数十年,却金身碎裂,跌落神位,沦落至此,本就是因你九扇门!如今本神所作,无非是向晋国讨回一些公道。” 段罪听罢沉默不言。 蔡先生所言之事,段罪心中清楚,也是此事的参与者。 晋国的国运一日不复一日,就好似一个打开了阀门的水池。阀门无人能堵住,更无新水流入池中。 水池再大,长此以往,终有一日,水池要见底。 晋国境内被封的各个神位,更是与国运息息相关,如今国运动摇,便牵连了诸多的神祗陨落。其中,陵江作为晋国的龙脉,最是不可生出祸乱来。 可晋国的国运不断凋零,为保陵江,九扇门便奉命当朝国师口令,拿了小河小山的神赖以生存的国运,以补陵江大神。 蔡先生的神位,换而言之,便是被九扇门给摘了。 不过九扇门却是未料到,这位蔡先生,金身坏了,神位不保,却不曾陨落。反而化作了鬼,还搜寻了上百的鬼魂,建了这方鬼域。 段罪说道,“九扇门认为,你讨回的公道已经够了。再讨,九扇门或许就无法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蔡先生,你在此地掌管数百小鬼生死,也无人来打扰你,比做官的人也不差。只要你日后莫再害人,九扇门不插手。你何不乐的暂时做一个逍遥一方的鬼官!而且,你也非是没有机会再当神。” 段罪说完,径直向群鬼走去。 那蔡先生虽是未开口说什么,不过群鬼却让开了路,放段罪过去。 “你这道士,段某都带你离开了此地,何苦又折回来。” 段罪来到短发道士身前,叹了口气说道,“跟段某走吧。” 张自道看着段罪,在此方世界多日,他也多少听闻了一些关于九扇门的事。 短发道士问道,“这位蔡先生可是害了人?” 段罪眉头皱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立于桥头的那些鬼,如此多的鬼,自然不可能都是游魂野鬼。 段罪说道,“休要问东问西,跟段某走!” 张自道说道,“贫道听了你与那蔡先生所言,虽是不知其中缘由,却是明白一事,九扇门放任蔡先生谋害性命!” 段罪说道,“你这道士,段某好心来救你,你就这样说话的?” 摇了摇头。 张自道质问道,“贫道说的有错?” 段罪一时无法回答。 张自道又说道,“贫道来此,是为诛鬼!此时鬼为伏诛,贫道岂可离开。” 那蔡先生也是听见了短发道士所言,更是大怒,河水翻滚,“臭道士,本神今日便要瞧一瞧,你究竟有几分几两!” 那些鬼,便齐齐向短发道士走来。 段罪见蔡先生不把九扇门放在眼中,呵道,“蔡先生,你真以为九扇门不会派人来诛灭你?” 蔡先生怒道,“本神给九扇门面子,才选择放了这个道士。不过这道士口口声声要杀本神,本神就是杀了他,也只是自保,不算是违背了九扇门的规矩。” 说到底,这蔡先生,仍是对九扇门忌惮不已。 段罪拦住短发道士,说道,“有九扇门,蔡先生日后不会再害人。你我速速离去!” “呵。” 段罪耳边响起一声讥讽,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却见那短发道士身影一闪,便已离开了原地。 又听一声。 “摄鬼!” 段罪只觉身后涌出浩然磅礴的真气,忙回头去看。 只见短发道士一手持剑负于背后,一手掐诀,所过之处,那些小鬼均是被定住无法动弹。 “这修为,我不及也。” 段罪心中大骇,他见短发道士年纪轻轻,只当对方是初出茅庐的小道士,却是不曾想到,对方的修为如此之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六十四章 红蚪 风起,云涌。 有乌云被风卷来,遮住了本就暗淡不清的月亮。 自柯县时,短发道士得两门法术,一为‘斩妖’,一为‘摄鬼’! ‘斩妖’一术,是为外门法术,运真气于兵器、法器之上,又有可算作习武之人修行的身法,再以兵、法之威,可斩破妖怪、妖兽的坚韧皮囊。 ‘摄鬼’一术,则是以法诀配合体内真气特殊运行方式,有镇鬼、诛鬼之威能。 有穿红色碎花衣服的小女孩,缺一目,独留一目,其内皆是怨毒之色。女孩儿手持一人眼珠所作的糖葫芦,斜向上刺向短发道士的左肋。 但要刺中,便是要伤及心脏。 另有一行将朽木的老人,上一息时间,佝偻身子,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下一息时间,动作却比诸多武人还要敏捷,两步跃出人群,拿拐杖劈来,拐杖一头化作毒蛇,欲要噬咬短发道士脖颈。 出手之狠辣,招招要人性命。 张自道看着那两次向他卖糖葫芦的小女孩儿,此时的小女孩面目狰狞可怖,哪里还有一分先前的可爱。短发道士也不闪身,两指夹住了刺来的竹签。 小女孩儿见一击无果,低声嘶吼,声音凄厉骇人,小女孩儿张口,口中牙齿移动脱落,眨眼间生出了如铁锉一样的密密麻麻黑色利齿,黑色利齿遍布整个口腔,如择人而噬的黑洞。 小女孩儿抓着眼珠糖葫芦的手指又变作了五条小蛇一般,一瞬间攀爬缠绕至短发道士的左手。 张自道看了一眼不远处桥后的始作俑者蔡先生,皱了一下眉头。 小女孩往前探头,脖颈却也陡然伸长。 去咬被如蛇五指缠住的短发道士手掌。 “摄鬼!” 张自道面不改色,右手二指点在小女孩儿眉心。 小女孩神情挣扎,面有痛苦之色。 “这是何物?” 张自道手指按在小女孩儿眉心,以真气定住小女孩儿。说来也巧,却见小女孩儿眉心处有一小如芝麻的红色之物,向它处逃出。 张自道思及之前在延陵城破书生心窍黑气时方法,便尝试以真气俘获这点红色之物。 不料红色之物行动之快,眨眼之间,红色之物逃至小女孩脚趾之上,那里却是短发道士真气最后到达之地。 小女孩神色平静下来。 缺的那一目,竟又慢慢生了出来。 那惨白渗人,又布满了黑线的皮肤,也恢复了正常之色。 小女孩儿看到了短发道士,举起手中糖葫芦,说道,“吃糖葫芦……” 话音未落,却是昏了过去。 张自道把小女孩儿放到一处,低头看着手掌中被真气包裹的那点米粒红光。 张自道忘了一眼被定住无法动弹的群鬼,“他们如今这般,是因被种下此物?” 方才短发道士急于去寻那蔡先生的麻烦,只是以‘摄鬼’之术隔空定住打来的鬼。至于以二指按于小女孩眉心,却是张自道念及初进石台村时所见的小女孩模样,让小女孩有了行至了身前的机会,算是误打误撞。 此红色之物被张自道困住。 那立于桥后河水中的蔡先生,却是难以察觉的偷望了一眼九扇门的段罪,目中有担忧之色。 “道士!” 蔡先生一声大喝,双臂一抬,那河水中的水却是凭空抬高了一丈。 “去!” 蔡先生一挥手,那高于河岸丈高的河水便扑向了短发道士。 这般动作却是难以有何等的威力,不过蔡先生也不指着能伤短发道士,只是要混淆了那段罪的视线。 让段罪莫要看到了短发道士手中的那粒红色之物。 河水铺天盖来。 又有一河水组成的手掌,有一人之高,混在水中打向短发道士。 张自道同样作掌,一掌拍向那已近至身前的硕大水掌。 两掌相遇,一大一小,却是令那倒灌下来的水一时静止在半空中无法动弹。 “好强的力道!” 张自道却觉手掌被震的有些发麻,那水掌上的河水也是剧烈的翻涌。 陡然间,有一滴河水滴落至地面。 张自道脚尖点地,身子飞起,跃向身后的房舍顶上。 水掌炸开,河水顷刻间落于地面,又有河水涌进了一旁的院舍之内。 而段罪早已见势不妙,跃至了房舍之上。 段罪却是看见了短发道士手掌有一物,一步跃来,立在短发道士身侧,说道,“道长,可否让我看一下道长手中之物。” 张自道抛出手中红色之物,说道,“你认得此物?” 段罪忙以真气接住,打量一二,神色变得尤为难看,“此物本来形状似是一蝌蚪,又因是红色,是名为红蚪。” “红蚪?” 张自道从未听过。 段罪从怀中掏出一碧色小瓶,由玉制成,上又刻有符咒,可算作是法器,能收鬼物。段罪将比芝麻不大的红蚪置入玉瓶之中。 段罪未解释红蚪是何物,他吸了口气,再看向蔡先生时,神色变得冰冷无比,说道,“道长,段罪得罪,待会儿降服了蔡先生,可否留蔡先生一条命。 段罪须带他回九扇门,道长放心,在处决蔡先生前,九扇门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张自道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段罪,他知道导致段罪前后态度转变如此天差地别,皆是因为那‘红蚪’。 “红蚪是何物?” 张自道问道。 段罪才解释道,“道长可曾听闻过黑水教?” 张自道摇了下头。 段罪说道,“黑水教可谓是当今第一邪道教派,红蚪便是黑水教之物。” 段罪说道,“红蚪可污神祗,令神祗陨落或化作邪神、恶神。” 张自道来到这方世界,却是知道,这方世界的绝大部分神祗,皆是因一国所诞生,也会因一国所消亡。 国运强,则神祗强。 国运弱,则神祗弱。 当今晋国的天子,不问苍生问鬼神,求各地祥瑞,妄图挽救日渐下沉的国运。 红蚪可污神祗,另一层意思,便是红蚪可毁国运。 也无怪乎段罪对待蔡先生的态度前后会发生如此截然相反的变化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六十五章 灭(上) 而今天下,一十三国。 战乱不断。 晋国四方边境,东为汪洋大海,余下南西北三方,便坐落着三座不同的朝堂。 这四国中,又以晋国朝堂最为呈式微之象。 北有梁队屡屡犯边;西有奉朝虎视眈眈;南方楚国尚无有虎狼之心,不过曾有仙人言大楚国祚六百年,如今楚国才不过历四百一十九年…… 如今的晋国天子唯信天命,于国内各处求祥瑞之事,妄图逆改国运,这位晋天子自是不敢去对如日中天的楚国有任何的冒犯。 晋国也曾试图与楚国连盟,一同抵抗北方的梁国与奉国。不过因晋国的当朝国师周旋,晋国与楚国之南的南国结成了同盟。 楚国的朝臣因此不满,晋国与楚国连盟之事也一再搁置。 黑水教以红蚪污神祗,对于晋国天子而言,便是要毁了他的国,试图把他从那张椅子上拉下来。便是要毁了祖宗基业,对晋天子而言,更不亚于杀父之仇。 黑水教之于朝堂,之于晋天子,之于晋国,便是乱党叛贼! 段罪本因九扇门奉国师所做之事,令十余位神祗陨落,原本对这位蔡先生还尚有一分愧疚。 不过红蚪的出现,让段罪一扫愧疚之感,只想着缉拿了蔡先生。而后带回九扇门内严加拷问。且必须问出蔡先生究竟是从何处得了红蚪,又知晓几分有关黑水教的事情。 更深一层,若是能够顺着蔡先生这个线索,顺藤摸瓜揪出黑水教的人。 那他段罪便是立了一大功。 九扇门内有九块不同令牌,对应着朝堂官员的品职。段罪如今才佩八品令牌。此事若能有所建树,想必七品令牌只是怀中之物,便是那六品令牌,也不是没有机会一得。 段罪心念至此,双眼更是牢牢盯着蔡先生,以防蔡先生逃走。身旁的短发道士修为莫测,段罪不由的又提醒道,“道长,你我还需活捉了那蔡先生。” 一瞬的寂静。 才听到短发道士说,“可以。” 短发道士与段罪在房顶之上的交谈,那蔡先生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见那九扇门的段罪两次称要活捉他,蔡先生不由恼怒至极。想他曾贵为神祗,却沦落至此,便是因九扇门。不过蔡先生也有一分大恐惧,九扇门,他若是真被段罪抓去九扇门,只怕是求死都不得。 可段罪已知他拿了黑水教的红蚪,今日段罪若是活着回了九扇门,那他也是劫数难逃。 “唯有杀了这二人,才可得平安!” 蔡先生眼中的凶光闪动,双手缓缓抬起。 蔡先生毕竟曾为河神,即便是如今做了鬼,也有操控河水的本事。 此处小镇内的河水,蔡先生便可做到如臂挥使。 河水倒挂在半空之中,短发道士身前,犹如凭空生了一道瀑布。 蔡先生双手呈掌,向前推去。 那倒挂河水,上有点点涟漪生出,其内又生出一道水箭,其速度之快,竟隐有破空之声,威力不比硬弓拉满月射出的箭矢弱。霎时之间,便有十余道水箭向短发道士疾射而来。 张自道右脚向后侧方移动三寸,侧腰,第一道水箭擦着胸前衣服飞过。 瞥见道袍破开一道口子,张自道皱了一下眉头,食指中指夹住一支水箭。 “好强的力道!” 那被双指夹住的水箭还在挣鸣,试图冲破短发道士的阻拦。 岂不料下一瞬见,那被夹住的水箭陡然从中断开,箭头直冲短发道士面门射来。 张自道脚下的瓦片瞬间碎裂,他人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张自道左手已探至面前。 一把握碎了那箭头。 张自道甩了甩左手,身形闪动,在夜色里好似鬼魅,那射来的水箭没入夜色深处,只听得远处的房舍传来一声声的房瓦爆碎的声音。 短发道士却是迎着水箭,又返回了房舍檐边,不退反进。 欲要先擒住那蔡先生。 蔡先生也知这个短发道士难以招惹,冷哼一声,蔡先生的无名指陡然炸碎,化作一颗颗的水珠。 张自道心神一凛,向前冲的力道生生改变,闪身向一侧避去。 背后,夜色里,一支水箭折返。 此水箭之内,有比牛毛还要细上数倍的的红色细线,横贯头尾。 张自道才闪身。 这支水箭也跟着在空中改变了轨迹,向短发道士心口射去。 其速度,更甚先前的水箭。 张自道右手拔剑,左手作指剑抵在剑尖上三寸剑身位置。 生有一红线的水箭撞在三尺长剑之上。 剑身便弯曲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看你还能抵挡几支红箭!” 蔡先生扫了一眼苦苦抵挡,已经负伤的段罪,便又把目光放到了短发道士身上。 十指连心,蔡先生又因曾为水神缘故,有控水之能,他断一指,便可以心意操纵一支红箭。 不过红箭耗损本源,断一指便要养伤数月才能恢复。 咔-咔- 蔡先生又连断两根手指。 一支红箭向段罪飞去,另一只红箭则是射向了短发道士。 张自道见又有一生有红线的水箭射来。 此红箭轨迹非是直行,而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御剑术?” 第一波的寻常水箭,便伤了段罪的一条胳膊。 段罪见红箭飞来,不由大惊! 张自道见过御剑之术,自是知晓这非是御剑术。 不过也无怪段罪会错认,不只是在晋国之内,一十三国中,近两百年来,御剑术便只是在传闻之中出现。 只有极少数人才见过御剑术。 若不是期间有大妖大魔死于剑仙的飞剑下,大概修士多会把御剑术当做失传了。 “大机缘,今日不死,说不定国师都会召见自己!” 段罪心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六十六章 灭(中) 河水逆流,倒挂半空五丈逾高。 蔡先生自断三指,皆是耗损本源真气,连累根基不稳,只以打坐苦熬功夫修行,非得去花上四五年时间的修养,才可弥补今日亏损。 蔡先生自是对短发道士还有九扇门之人恨之入骨。 不过蔡先生本性早被黑水教的红蚪所污,如今追求只是壮大己身,更不去讲什么手段是否伤及无辜。 一道如婴儿手臂粗细的水流自河水探出,卷住了一鬼魂,蔡先生那双眼中有红光隐隐闪动,便是红蚪之力。 水流搅碎了那鬼魂,蔡先生张口把那鬼魂吞入了腹中。 “太弱,相比耗损的本源,这点补给,九牛一毛。” 又有数道婴儿手臂粗细的水流卷向那些鬼。 余下鬼魂皆是受制于蔡先生,方才又被短发道士以‘摄鬼’一术定住,动弹不得。 便好似那砧板上的待宰鱼肉。 那河水之中,有一白骨骷髅浮出水面,平台镇内,唯此鬼有一具枯骨身体藏于水中,名为入画。河水自骷髅空洞眼眶流过,发出极低的摩擦声音,却似人的哭泣声。 有二十又三的鬼魂魂飞魄散。 蔡先生恢复了些真气,双手呈掌再次向前推去。 倒挂之水上又有涟漪生出。 密密麻麻,有数十支箭头自水幕中涟漪中心钻了出来。 …… 段罪十五年前便筑基,且是以炼气一百三十四窍穴筑基而成,在晋国也算是年少有为。不过其后被妖物所伤,导致根基受损严重,修为也无法再提升。 九扇门内有高人出手,也只是让段罪保住了已有的修为。 不过晋国的国师若是肯出手,说不定可以继续修行。 段罪在那支红箭的攻击下,只是咬牙以真气苦苦支撑,即便是如此,也是几次险象环生。 段罪手中那有一根绳索,为捆妖绳,也有捆鬼、捆兵器的能力。 红箭一晃而过,消失在黑暗中。 段罪一手握着捆妖绳,捆妖绳另一头如枪出如龙,笔直追向那红箭。 却只是无功。 段罪正望向那红箭消失的地方。 忽听短发道士的声音。 “下面!” 段罪闻言,毫不犹豫,连忙向一旁躲去。他方才所立的位置,却听一声爆碎声,瓦砾横飞,一支红箭飞出。 段罪额头有冷汗冒出,若无短发道士的提醒,他只怕不死也要遭受重创。还未来得及去谢短发道士。 又见蔡先生操纵倒挂的水幕上,有数十支水箭生了出来。 张自道手中那把三尺长剑虽说锋利,但毕竟也只是凡兵,比不得修士的法宝。以前所遇妖鬼不强,这把宝剑自是够用。 不过这个蔡先生,所施展出的红箭,虽是水做的,却也比百炼钢还要坚固。 张自道以真气灌注剑身,才避免长剑在不断地剧烈碰撞中断裂开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张自道一剑击退红箭。 那蔡先生也瞧出这个短发道士身法强悍,便是比习武的先天高手也不遑多让。 每当张自道欲要接近蔡先生,那两支红箭便双双阻拦。 “不过这红箭应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张自道眼中,红箭内的那根红线,已经有了一道道的断裂痕迹。 “去!” 蔡先生看着短发道士,手指轻动,自水幕中生出的数十道水箭,十之七八便是呼啸着射向短发道士。 另有两支红箭在一旁神出鬼没,限制着短发道士的身法,不让短发道士轻易避开水箭。 面对呼啸而来的箭雨。 张自道神情依旧平静,持剑右手挽了一个剑花,剑锋在空中划弧,抱一浑圆状,黏住了力度可贯穿牛身的水箭。 水箭密集,张自道以手中剑画圆的速度也随着水箭的数量增多而速度增加。 原本分散而射的水箭被长剑聚势,强行给牵扯到一起。水箭挤着水箭,水箭叠着水箭,密密麻麻,自远处看去,竟像是一条大鱼在空中飞舞。 望见这一幕。 蔡先生脸色难看至极。本以为借此数十支水箭,配合上那两支红箭,怎么也能令短发道士负伤。 却不料红箭还未成事,这些水箭便被短发道士给这般似是儿戏的给破去。 张自道脚步微微后撤,将这些水箭带向身侧。 然后松开剑势,这些水箭便冲向了前方的黑夜中。 黑夜中。 一支红箭飞来。 水箭撞向红箭。 只听一声声的爆碎声。 蔡先生的脸便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红箭只剩摇摇欲坠的一支。 短发道士见此机会,岂会放过。 纵身一跃,脚下瓦片呈蛛网状碎了一片。 蔡先生不敢让短发道士近身,倒挂之水自中间分开,蔡先生退至倒悬的水后。 “此二人不除,接下来便要迎接九扇门无穷无尽的追杀!除非能逃离晋国!” 蔡先生本有逃跑之心。不过南方有陵江阻拦,虽说陵江内的江神因为晋国的国运,导致其自身都难保,但是晋国不亡,其威犹在,蔡先生绝不敢踏足陵江之内。往北或者往西,皆是路漫漫,绝难逃离晋国。 早知如此,绝不该主动招惹那短发道士。 蔡先生又望了一眼那桥上放着的‘太和’铜钱。此枚铜钱受短发道士控制,只要杀了短发道士,得了这枚铜钱。再炼化了‘太和’铜钱上的愿力…… 水幕后,蔡先生怨毒的望向短发道士。 抬起双手。 咔、咔…… 剩余七指,纷纷断碎。 张自道刚至屋檐处,却见有七道红箭自水后飞出。 七箭轨迹互成犄角之势,看似轨迹飘忽,实则彼此配合,内有章法。 段罪才抵挡完方才的那波水箭,又耗死了那支水箭。 不过段罪手中的捆妖绳也已断成了数节,彻底废了。段罪脸色惨白,不仅真气消耗严重,且腰腹中了一箭,伤势严重。 “吾命休矣!” 段罪本心存短发道士能制服蔡先生,却瞧见了七支红箭。 而那蔡先生,十指皆断,本源几乎被耗尽。支撑不住操控河水,倒挂之水泼入河中,蔡先生也跌入了河水中。 (说两句题外话,作者没法回复书评,不过会看。有些书友的建议很中肯,感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聊斋世界里的道士》正文 第六十七章 灭(三) 七支红箭速度之快,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的红色流光。 红箭彼此交缠向短发道士飞去。 在夜色里,自远处望去,却似是一群散发着红光的萤火虫组成了一道横立于空中的风暴。 此景色虽是绚丽,却可致人性命! 张自道方才已经与一道红箭交手,心中自是明了红箭威力不俗。且红箭最难对付的一点,便是行踪飘忽不定,虽远不及飞剑之威能,但对筑基修士而言,依旧是不容小觑。 一旁的九扇门之人段罪,便是在红箭的攻击下差点殒命。 缓吸了一口有些凉爽的空气,张自道右手握着长剑。 却见剑光一闪。 那七支红箭还未至身前。 张自道便已经动了。 一剑斜向上挑去,目标便是那七支红箭正中的一支红箭。 张自道心知,七支红箭的行动轨迹,实则是受那蔡先生神识的操控。张自道以斩妖之术,运行真气附着于剑身之上,试图以此好歹震乱蔡先生的神识,让蔡先生无法随心所欲的操纵这七支红箭。 与此同时,短发道士整个人施展出铁板桥,身子瞬间后倾,后脑上的头发几乎是要擦着青瓦。张自道的两脚却像是脚下生根,仍是牢牢立在屋顶的瓦片之上。 一剑毫无花哨,以快、准,剑尖正刺中那六箭围绕中的红箭。 击中之处,竟有密集的水纹在红箭之上生出。 那支红箭在空中前进之势头顿时一滞。 河中的蔡先生断碎的右手拇指的伤口,本已有一层似是水膜的东西覆盖住了伤口,却在这一刻,那层似是水膜的东西陡然破碎开来。又有淡红色的血水自伤口流出。 张自道抵挡七支红箭,却也分心一直注意着河中的蔡先生。 此时瞧见蔡先生右手拇指又有伤出现。 “此法可用!” 张自道心道,“被我以剑刺中的这支红箭,原来是蔡先生右手的大拇指所化而成。 十指连心,这蔡先生以此可操纵十支断指所化的红箭,也不知这门术法是自创,还是从它处学了来。” 一瞬之间,种种想法在张自道心头一闪而过。 那七支红箭,陡然急转直下,向着张自道的眉心、心窍、四肢处刺来。 张自道不敢怠慢,腰部发力,以左脚为支点,整个人在铁板桥状态下,身体贴着房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 那七支红箭一时刺空。 张自道已是向后翻身跃起。 不远处的段罪望见这一幕,脸上表情竟有些呆滞。九扇门之中,不只有修道之人,自是也有习武的武者。 在九扇门时,段罪也曾与先天武者切磋过,眼前这个短发道士的反应速度,寻常先天武者绝难以企及。 “又修道,又修武。从未听闻过晋国之内的道观,有出了这等的年轻道士?” 段罪心中胡乱想着,“这位短发道士,莫不是别国之人?” 七支红箭击碎了一片的屋顶瓦片,在屋顶上划出了七道的沟壑,速度反而更快,向短发道士攻去。 张自道欲要再次使剑。 便有二支红箭向着张自道握剑的右臂刺来。 七支红箭的配合更加的无有破绽。 张自道一时便无法主动出击,只得以手中三尺长剑抵御着神出鬼没的红箭进攻。 剑光闪动。 只听得如击鼓般的急促撞击声。 不过蔡先生存了必杀短发道士的心思,此时的红箭毕竟有七支。 短发道士本身又受到境界的限制,一剑抵挡七支红箭,稍有不慎,便可能会遭到重创。一时之间几次险象。 七支红箭紧贴飞绕在张自道身体四周。 张自道一剑横档身前,听得一声‘叮’的声音。 短发道士持剑上移,斜刺向左肩之上,一剑逼退那刺向脖颈的红箭,同时又有一支红箭撞到了剑身之上。 一招挡住两支红箭,张自道未能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在这般下去,一旦真气不足,运行出现丝毫差池,只怕今日凶多吉少。” 张自道余光扫了一眼躲在河中的蔡先生,他所会的法术不多,也未有专门对付像蔡先生这般妖孽的法术。 七支红箭牢牢纠缠住张自道,令他难以靠近蔡先生一步。 且就算张自道冲破七支红箭组成的罗网,以仅有的‘镇鬼、斩妖’二术,也难以杀死身在水中的蔡先生。 才分神。 劲风袭来,张自道忙侧头,一红箭擦着短发道士脸颊飞过,只是那红箭带出的那股劲风,便令张自道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斩妖术对红箭有些许的克制,但还远远不够,只是能令手中的长剑不至于折断。” 张自道心念至此,却是想到一事。 早先还在延陵城,陶氏姐弟庄园时。他曾误打误撞,以真气引动陶黄英体内的那股剑气,令陶黄英降服了那道剑气。 他非是什么邪魔外道,也不曾去问陶黄英的御剑术,不过张自道却是因为此事,对于那剑气在经络内的运行轨迹,有了了解。 御剑术之所以难学,皆是因为要在人体内养出一道可御剑的剑气来。 人体有三百六十五大窍穴,剑气所经过的窍穴,十之都是修士几乎无法开窍的窍穴,且要令剑气生出,所开窍的窍穴缺一不可。 只此一点,便是难住了世上无数的修士。 张自道自是不知此时,他此时已开了一百五十有六的窍穴。 也不知是否天意,张自道所开窍穴,有大半却正是那剑气经过的窍穴。 心中念及那剑气在陶黄英体内所经过的窍穴,张自道尝试操控真气经过这些窍穴。 “嗯?” 张自道微微低头,看向手腕处,此处有一剑气所经窍穴,他却是还未开窍。 此窍穴,乃是剑气所至的最后一窍穴。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