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洲行记》 《六洲行记》正文 第1章 三个要饭的 近日里的剑州城格外热闹,大街上多了很多奇装异服的佩剑侠士,给原本有些冷清的城带来了少有的喧嚣,而这终其原因不过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儿‘云烟’姑娘放出消息,要在剑州城内的醉红楼内招亲从良,把天下的英雄好汉都给招了过来。 要说这云烟姑娘,那可是一个妙人儿,二十年前徐燕山灭了十七路诸侯,兵下南洲,八个月内燕赵齐楚四国国都相继告破,结束了一个甲子以来南洲地块诸侯五分的局面,奠定了徐燕山南洲王的名号。 据说这云烟姑娘,据说就是那齐国皇室仅存的血脉。 “严瘸子,还有张瞎子,回去告诉徐燕山,爷我短时间可不打算回去,就他那破王府,一丁点意思都没有,你看这外边花花世界,山清水秀的多快活啊。” 剑州城外,一个锦衣披发,身材瘦弱的年轻人向着剑州城门大步走去,身后跟着两个急急追赶的老仆,一个瘸子,一个瞎子,浑身破衣烂衫,也不知缝缝补补多少次了。 瘸子断了右腿,齐膝而断,杵着一根柳树枝做拐棍,速度缺丝毫不慢,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瞎子紧随其后,两人皆一头白发。 那柳树枝上破开一个个被虫蛀了的大洞,依稀还能看见几只飞舞的苍蝇环绕其上,年轻人与其隔了十几米远,依旧能闻见柳木拐棍传来的阵阵恶臭,借着这六月的天,汗水与烂木棍臭味混在一起,十几米外都能闻见。 “老严,老张,你们两赶紧的,到了剑州就是我们的地盘了,爷我要包下整个醉红楼,还有那整个楼里面的大姑娘,让你们好好乐呵乐呵。” 走了几步,锦衣披发的年轻人回过头来对着满头白发的瘸子瞎子说道。 瘸子老仆脚步一顿,望向身边的瞎子,露出一缕苦笑,瞎子似是有感一样回过头,不着痕迹的摇摇脑袋,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你们两个又打什么哑谜呢?赶紧的跟上!”锦衣披发的年轻人招呼了一下手,又大步向着剑州城走去。 自南阳出行,绕了整个南洲一圈,这最后一站就是这剑州了,两个老仆心里想到,公子是不知道剑州城内现在有多乱套,一个个对公子恨之入骨的家伙怕不是都聚在了这剑州城里边。 只是这一路的风花雪月,貌似非但没有让公子起到半点历练效果,反而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老严头叹气,不知道见了洲王该如何交差。 南洲十七郡、九派八十一城,那些城主门主家的公子哥儿大姐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气质样貌出了家门能够招来半街蜂蝶,拿到台面上来都是能够博的众人一声彩头“好公子”“俊姐”的。 再看看咱家公子,俊俏是有了,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南洲排的上名号,除了那公认第一的燕王后人项无双,文武双全,君子六艺,礼乐诗数射,样样精通之外,便没有能与公子比的了。 只是公子的疯癫不羁,却是天下出了名的了,即便是跟着公子这么多年,两人也不敢说完全懂的公子心里的想法。 末了瘸子跟不上脚程,只得高喊一声:“公子爷你可慢点,瘸子我一条腿可追不上。” 在南洲地界,但凡是个商贾大户人家的少爷都可以称作公子,可敢在南洲称公子爷的人——只有那南洲王的独子徐云天了。 三人找了个酒楼坐下,公子哥儿手一翻,一锭拇指大的银锭拍在了桌子上。 “二十斤酱牛肉,两碗素面,再来两壶满江红。” 迎面走来的二看着脏兮兮的瘸子瞎子本一脸厌恶,待锦衣公子往桌上拍了一锭沉甸甸银锭之后脸色立马像涂了一层油似的,眉眼笑开了道:“好嘞客官,马上就给您上。” 不得不说这二脸色变换的功夫真的是到了精髓之处了,看得公子哥儿是一阵咋舌,不过也没有过多的意外。 南洲十七郡,九派八十一城他都这样逛过来了,市井奸诈的人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二将酒肉上好之后便捏着鼻子走开了,若不是看着这公子哥模样还算俊俏,身上的衣服看着就不是普通布料,以及那沉沉的一锭银子的份上,就凭老瘸子手中拐棍那大老远就飘过来的味道,今儿个这客,他们都接不了了。 锦衣披发的公子哥儿瞅了瞅客栈外边,发现街上寻常百姓少了些,大多的都是那些带刀的,带剑的,紧衣束服,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 当下扯了扯身边拿着酱牛肉狼吞虎咽的瘸子老严,问道:“这江湖二十年前不是被徐燕山给犁了一遍了嘛?南洲四国破灭,九派八十一城皆低了头,还敢明目张胆的在城镇里边集会?难不成他们这是要在剑州升旗子,反了徐燕山那老子?” 话语一出,却是引得周边一些江湖侠客微微不满,眼神若有若无的瞄向他们一桌人,大致是锦衣公子说的那些低了头的或是被修理了的门派与他们有那么些许关联吧,听不得别人这样诋毁。 瘸子老严口中噎着一大块肉,看了看旁边刺溜刺溜吃着素面的瞎子,使劲将口中噎着的肉咽了下去,装傻充愣般笑了两声,便又转过头去对付桌上那二十斤酱牛肉了。 徐燕山可是名副其实的南洲王,在这南洲的地块,谁敢在人前说他的不是,那些子亡国后人,被修理过的几大门派,哪怕是对其恨得牙痒痒也只敢在背后偷骂上一声‘疯子’。 终其原因,是徐燕山还是大皇子的时候平定诸侯叛乱顺便将这南洲大大的门派都走了一个遭,那些冥顽不灵的宗主掌门,杀的杀了,抓的抓了,只剩下一些识时务的及时低头的门派,以及几个的确是不能动太大干戈的门派。 这些门派大多是桃李满天下,子弟遍布朝中江湖的势力。虽说徐燕山并不惧怕这些个门派的后生子弟以及门人香客,但是总得顾忌一下自己的名声不是。 才盏茶工夫,瞎子的两碗素面是早已下肚,二十斤酱牛肉也被老严吃了个七七八八,眼看的自己身前是一块肉也没了。 锦衣公子哥儿砸吧砸吧嘴巴,从狼吞虎咽的严瘸子手里抢过最后一块咬了两口的酱牛肉,塞进自己嘴里胡乱咀嚼了几下,丝毫不在乎周遭的目光注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跟徐疯子说一下,就说我徐云天已经到了剑州。” 严瘸子点点头,表示记在了心里。 而周边那些若有若无的不善眼神在听到徐云天这三个字后也是迅速收回了视线,又或者是觉得待在这个地方有些不适,仅仅十几息的时间,那些人便走了个一干二净。 末了,吃饱喝足,店二满脸笑容的迎上前来,献媚般的将那锭银子双手奉上,说了一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公子莫怪之类的话。 其实也不怪他,徐云天是谁,那是徐燕山的独子,就是那些大宗大派的掌门见着了,也得心翼翼的伺候着的,生怕一不心得罪了这位公子,惹得几十万红甲军上了山门。 锦衣公子哥儿、也就是徐云天只道一句:“银锭收着,除去酒钱肉钱,多的就当你的赏了。” 剑州城外八十里,一行铁骑在管道上呼啸而过,约莫百十人的样子,坐下马儿清一色的红的发黑的重甲,马儿也比寻常的战马要高出一头,重甲下露出的半截马腿依稀可以看见白色的云纹布在棕红色的毛发之间,若是有认识的人看见,定会惊呼一声“风云驹!” 黑鳞重甲风云驹,二十年前徐燕山就是率领这样一支行伍踏破了南洲十七郡,坐实了他南洲王的名头,平日里只要有一队这样的行伍出现在某个宗门门口,那一派宗门怕不是连卧病在床只剩一口气的老宗主都要惊的坐起来,招呼门派上下老老齐聚大堂,考校考校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后生子弟得罪了南洲王府里哪个人物了。 这百十人除去领头那人皆是一身红甲,将一个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两个眼睛,远远看去当真是一个威风八面,煞气冲天,颇有翻天兵天将的味道。 红甲还有一个听起来十分霸道的名字,叫做‘赤血卷云铠’ 领头那人则大不一样,非但没有红甲,连坐下的马儿也没有披上那累赘一般的红的发黑的重甲,足以见得这人的不同寻常。 领头的那人看过去面容微黑,菱角分明,长得一张很是大众化的脸,若是进了人群怕是就直接隐没了,身上则是一袭青衫,空荡荡的右袖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作为南洲这片地儿说一不二的人物,亦是上一代的天骄翘楚人物,徐燕山的身手可以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深浅了,不过世人皆知的是他至少也属于世间一流高手的行列。 不说其他,就说二十一年前大夏皇朝先帝突然驾崩,当时担任征南统帅的大皇子徐燕山正在南洲以南的越水边境与‘琉玉国’对峙,无暇他顾,只得任由玄武城中二十六位皇子争那帝位。可等到边境平定下来之后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待大皇子徐燕山回到宫中,满朝文武和其余二十五位皇子竟都倒向了皇子徐燕平,甚至皇子已经登基在即。 而后便是五十万红甲军围困玄武城,徐燕山手持神枪“天心龙战”只身一人杀入皇城,次日断一臂出,身后拖着二十五位皇子的头颅,从宫樯拖到玄武城城头,血迹染红了整个都城的主道。 再一日,皇子持先皇诏令,传国玉玺,以及先祖宝剑“千世”登基称帝。 同日,徐燕山携五十万红甲军下南洲,宣布永镇南洲,不听宣令,自封南洲王。 再后来,就是徐燕山携马将整个南洲的诸侯、世家、门派都踏了一个遍的事了。 杀二十五位皇子,不听宣令自封南洲王,而后又将南洲搅和了一个遍,也难怪世人送他一个‘徐疯子’的名号了。 也是徐燕山兵强马壮势力惊人,坐拥一洲兵力,又则皇子新上位,大局未稳,否则又怎能忍得下这口恶气,早早的就让人打过来了。 只是这一耽搁,就是二十年,新帝便二十年没有动南洲一分。 风云驹的脚力惊人,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剑州城的城墙已经透过林荫遮蔽的官道隐隐可见。 马儿兴许是累了,跑起来有些颠簸,不过徐燕山却始终身形微弓,保持住稳当当的姿态,双目盯着官道前方,眼见得就要冲出官道,达到城门之下了。 徐燕山忽然猛的一拉缰绳,顿时整个队伍也跟着急急刹住了脚步,引得战马一阵此起彼伏的嘶鸣。 又微微颔首道:“孙副将。” “末将在!”紧随其后的一红甲将士立即应道,又夹了夹马腹,行至徐燕山身侧落后一个马头的位置抱拳道:“王上请吩咐。” “此去剑州城,你们先行,与公子会合先。” 孙副将一愣,虽说作为一个将士他应该立即执行才是,可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那王上你?” “我随后就到。” 说完徐燕山驭马转向官道边,又向着丛林中走了进去,副官则是喝了一声,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向着剑州城奔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章 那个梧桐碍少爷的眼 一处庭院中,徐云天优哉游哉的躺在由百年黄花梨木制成的摇椅上,手中拿着一柄三寸来长的亮红色绸缎一样的物品,微风拂过,亮彩夺目的有些刺眼,待仔细看去,却是一片不知何种鸟雀的翎羽。 把玩了一会儿又好像想着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柄薄如蝉翼又通体银白的刀,一个抖手将刀甩向四五米开外的梧桐树,却见刀在空中带出一搏白线——径直掉在了梧桐树旁边的泥土里。 庭院里原本如同老僧入定般站着一动也不动的严瘸子和张瞎子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随后又低下头去恢复老僧入定的状态。 似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徐云天从摇椅上跳了起来,淡淡道:“老严头,回头让人把这颗梧桐树往左挪个两米,这样看着顺眼些儿。” 醉红楼在整个南洲、应该说是在整个大夏都是极为有名的,不为他,只因为这里出了个天下第一,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四十年前齐国皇女齐婉微姑娘为情所困,与当时的昆仑掌教古向阳情投意合。 拒绝了与燕国的联姻后孤身一人上了昆仑山,引得世代交好的齐燕两国差点兵戎相见,后来更是在齐燕边境摩擦不断。 而上了昆仑之后古向阳却避而不见,任由其在山门之外盖了草屋独居八个月之久,最后身为天下第一的古向阳实在不忍心,就下山对婉微姑娘说了一句“若他日你是天下第一,你可上昆仑来”而后封了昆仑山的山门。 齐婉微烧了居住八个月的草屋,下山而去,从此渺无音讯。 等到婉微姑娘再次出现已经是十五年后了,手持一柄青红相间的宝剑,宝剑唤作“残灯照月”,却是燕国皇室的祖传宝剑,这一人一剑将整个江湖的门派一个挨着一个的挑了过去,而那些各门各派的名宿前辈没有一个撑过十招的,即便是天下第二的界清门门主端木丞天,也只在她的手上撑到了十招,十招过后被一剑削断了持剑的左手。 一人一剑,挑翻了整个江湖,人还未上昆仑,便博了个‘神剑’的名头。 打败端木丞天的齐婉微提剑上了昆仑,请战古向阳。 古向阳避而不战,只是将自己的佩剑“化龙蛇”折断令人送给齐婉微,不战而认败。 婉微姑娘下了昆仑山,进了醉红楼当花魁。 而古向阳则居于昆仑玉虚峰上苦修大道,两不相见,他们两的故事也成了这江湖上众多侠士茶酒后的一桩美谈。 天还未亮,徐云天便早早的起来了,原本他并不是那种作息十分规律之人,只是这一年多来的奔波,每天睡着的床板都不一样,让他有些不适而已,或许打心眼里徐云天便觉得自己是个念旧的人。 天色渐亮,东边有些许鱼肚白浮现了出来,西面却还是一轮满月高悬,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坐落在南安城的南王府。 一年前他在南王府的时候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虽然没有达到那些二世祖除了遛鸟便是出入青楼画舫之地的程度,但也是不想其他,每天出了门不是去欺负张郡守的儿子,就是去李马丞的马场上玩玩那些还未调教好的风云驹,亦或是看着哪家公子不顺眼,便找个机会捉弄一番。 即便是回到了府中,也净有事没事的欺负府上丫鬟,想到这儿徐云天到是有些惦念自己那两个侍奉丫鬟,一个叫梅雪、一个叫香樟。 在自己还未出远门的时候便是这两个丫鬟伺候着自己,但是自南洲游历一圈,什么样的人生百态都过了一遍目,有时候一对比,都觉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知这一年未见,自己的园子怎么样了。 眼看着天色已经亮的可见数十米,但还是有一些阴暗的角落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估计再有半刻钟就会有报更的敲两下竹杠打一声铜锣,喊上一句‘五更天,掌灯明烛,宵禁已解!’完了又接两声响亮的锣鼓。 对于这些平头老百姓而言,宵禁是一直存在的。 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十分轻微的咳嗽,徐云天转过头看去,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在屋檐下面若影若现。 是瞎子老张,至于瘸子老严则是破天荒的没有和瞎子待在一起,要知道这两兄弟可是随时形影不离的,有时候徐云天还会打趣一下两人,‘老严头,你说你们两兄弟这么亲密,从早上起床到晚休息一刻也不分开,难不成你们两会有那龙阳之好不成?’说完便换上一副眯着眼意味深长的表情打量二人。 刚开始严瘸子还会一脸怒容,用吭哧吭哧鼻子出气的声音告诉徐大公子爷自己有些生气,完了还会指指自己下面,表示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可一两遍之后便不起作用了,无论徐云天怎么个说法刺激,严瘸子都换上一副笑盈盈的画板脸,徐云天也便觉得无趣不再说这个。 至于张瞎子,徐云天从未听过他说话,若不是有幸见过这两兄弟独处时张瞎子上下嘴唇分分合合,他都要以为张瞎子还是一个哑巴呢。 关于老严和老张的来历徐云天却是一概不知,只知道两人在他很的时候便来到了徐燕山府上,做了个既不用做下人事也不限制自由的‘下人’,王府之中两人甚至处出可去,就连徐燕山的居所也不例外,要知道这可是一些跟了徐燕山几十年打天下的老兄弟都没有的待遇。 徐云天也曾经装作不经意问过老严头,两人是哪里人,为何来到南州王府,只是但凡徐云天提到半点有关两人来历的字眼,老严头立即就变的和张瞎子一样——不但哑了,还瞎了。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两人肯定是少有的绝顶高手,至于有多高徐云天就不知道了,对于武学上境界的划分他是知道一二的,但是要让他单凭一个人出手一下就看穿这个人的武学造诣有多高,他是还没有这个眼力的。 十七郡、九派八十一城,遇到的对手都被老严头一杆破柳木棍子挑翻了。 徐云天又轻唤了一声:“老张头,出来一下。” 在屋檐的阴干角落,张瞎子缓缓走了出来,待行至徐云天步位置又静静站着,让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怕不是个人,而是一具听话的傀儡一样。 又开口问道:“老严呢?” 瞎子老张转过头去,对着黑暗努努嘴,示意公子看去。 徐云天竖直了耳朵,一阵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却是老严头竟睡着了。 不过也是,这一路走来瘸子和瞎子几乎是一路打过来的,从大元山打到南湘界青门,又从界青打到西蜀剑派,后续旋女、玉华、枪王寨等大四十多个门派一个不落,统统揍了个遍,可以说几乎一天也没有停歇过,如此高手,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徐燕山是用了什么办法才留住的。。 而那些争端的起因,大多却都是自己找来的,如那大元山门主的女儿阮月,被他遇见在刁难一客栈的店二,若是换了常人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徐云天硬是上去跟人讲道理,凭自己那纵横南洲的口舌,阮月又怎么讲得过他,拔剑便要杀他。 徐云天半点功夫不会,老严头自是提着柳木棍便上,顺势一路打上了元山。 又比如那枪王寨寨主夫妇不合,寨主王正胜被夫人打了一顿赶下山,鼻青脸肿的刚好被徐云天撞见了,硬是拉着王正胜再上枪王寨,当着寨主夫人的面又将他揍了一顿,直到寨主夫人心疼了才收手离开。 临走之时寨主五味杂陈的眼神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将思绪收回,徐云走到院中的石台上坐下,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红色翎羽交给了张瞎子。 老张头将红色翎羽收入怀中,向着徐云天点了点头,而后退身隐入黑暗。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3章 醉红楼上亡国君 回想了一下自己一年八个月的远行,只是第一步,若要按照徐云天的想法,他是想一人足矣,但是拗不过自己那个老爹,硬是要将两个老仆塞在了自己身边。 徐公子在南洲的名声本就不佳,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索性自己便当做游山玩水了,将整个南洲都撒了一番子野,或许这会儿,那些子世家门派还在背后磨牙根子呢。 醉红楼是终年灯不灭的。 作为南洲数一数二的烟花之地,自然没有闭门谢客的道理,且看那些脸上抹了厚厚粉腻子的姑娘一个个在楼台上招摇着臂摆,引得楼下行男行人个个魂不守舍的样子,真是恨不得进去快活潇洒一番。而那些嫁做人妇亦或者是待字闺中的良家则是转过头不去看,心中多是暗呸一声‘下流无耻’。 徐云天倒没有那么些想法,只是觉得有些恶心罢了。 “哎哟、公子爷!这么久不见真的是想死奴家了,奴家还以为徐公子从良了,彻底与我这醉红楼断了情义。” 堪踏进醉红楼的大门,眼尖的老鸨就发现了他的身影,顿时整个人就像站不稳的肉泥一样往他身上贴来,顿时脸上厚重的脂粉齐刷刷掉了一层,一半洒在了地上,一半印在了胸前,印出半张五官扭曲的脸。 醉红楼的这位老鸨叫做月季,其实只有三十出头的年华,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总喜欢化厚重的脂粉妆,活生生的把自己化老了二十岁,七年前徐云天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便出于好奇,叫人将她的妆卸了,结果倒是不出他所料。 二十岁的脸孔,三十多岁的年纪,化着五十岁的妆,当真是一朵奇葩,人倒是长得不丑,能进醉红楼的,都是走出去能迷倒万千儿郎的姑娘。 “月大婶,你就是再想,也不能够将你这一脑袋的白粉腻子往我身上抹啊,你瞅瞅,爷我昨儿个刚回来换上的‘金丝流云裳’都被你整成白丝流云裳了,你说你该如赔我?”一把拨开靠在身上的脂粉球,徐云天笑了笑对着月季说道。 被徐云天推开的月季张了张嘴,将心底一大串阿谀奉承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媚笑道:“公子爷是什么人啊,一件‘金丝流云裳’怎么配得上公子的身份,今日这件脏了,明日我叫人送十套‘玉丝飞麟’给公子,保准公子走出去让那些姑娘们不带眨眼的。” “那就这样,一口说定了,十套‘玉丝飞麟’,可一件都不能少”徐云天掸了掸胸口的灰,笑着道。 以徐云天的身份,‘玉丝飞麟’这种华贵的衣服想要多少自己能弄多少,在南州王府内更是有自己的裁缝匠人,之所以应承下来,只是给她一个顺水推舟的台阶罢了。 老鸨月季可就不那么好受了,说到底他也只是醉红楼的一个明面上的掌柜,这自己承若送出去的东西当然是从他自己手里边扣,平日里那些江湖儿郎达官贵人见到都要恭敬喊上一声“月姐”的她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边在心里想着这半年积蓄又没了,脸上还要笑盈盈的回道:“瞧公子你这说的,月季能为公子分忧,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徐云天继续不着边的回应:“那是甚好,”眼神却是瞟向了别处。 干了十几年老鸨的月季已然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几乎是炉火纯青,立即询问道:“公子爷可需要来上百八十个姑娘散散心?” 诧异的看了老鸨一眼,徐云天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今日前来我是来找云烟姑娘的。” 老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道:“那我带公子上去。” “不必了,我认识路。” 制止想要献殷勤引路的老鸨,徐云天径直向着醉红楼的上层走去。 醉红楼共有五层。 第一层是市井商贾常驻之地,那里多是一些底层面的人员喜好的地方,姑娘的姿色也是中等的。 第二层则是一些财阀世家亦或是江湖中人驻足的地方,姑娘姿色中等偏上。 第三层就是大门派大世家才能踏足的地方了,没有一定的身份和江湖地位都进不去,且有专人把守。 第四层则是王公贵族和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才有资格进去的,里面的姑娘不说倾国倾城,上佳还是有的。 而第五层,则是“花魁”所在地,作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存在,醉红楼在江湖上也是不的一个势力,背地里却掌控着整个大夏南南北北的青楼。 花魁’则是每一处醉红楼的实际掌权人。 上了五层,整个楼面只有一个房间,徐云天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目看来是一整个素白简单的房间,没有多余的装饰,就一副桌台一张床,桌上放着一壶清茶,床上则是坐着一个俏佳人,束了长发,素颜胜过粉黛,眉梢微扬,端的是倾国倾城,只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满是愤恨的看着他。 “你又来干甚!” “听说你要抛绣球从良,我来看看。”徐云天轻笑一声,径直走到桌前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笑意盈盈的看着齐云烟。 “这事与你何干?” 齐云烟秀美微蹙,眼神冰冷,丝毫不掩饰喷薄而出的恨意。 瞧着这‘花魁’一嘴银牙都要咬碎的样子,徐云天却脸色丝毫不变,在整个南洲、应该是整个天下对南州王府恨之入骨的人多了去了,俗话说得好,蚊子多了不怕叮,虱子多了不怕痒,这个亡国的储君越是这样,他越开心。 “怎么,要从良了就不念我这个旧人了么?”嗅了嗅手中的茶,公子爷道了一声好茶,武巍山的日出观雪,只在武巍山的山顶上活着那么一株,即便是大夏天子的手中也没有几两。这齐国的亡国储君,看来不简单。 随后牛饮般的将茶一口吞下。 自从七年前他经过这醉红楼,遥遥的看了一眼阁楼上的齐云烟,便认出了这便是二十年前的齐国长公主,齐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早在出世之时便定下了她的储君之位,不过可惜,齐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亡国之君。 此后便每月来醉红楼一次。 见着徐云天这市井粗人一般的饮茶方式,齐云烟眼中一阵鄙夷,满目的轻视,出言讥讽道:“谁是你旧人?南洲的公子爷,大夏皇朝曾经的大皇孙,竟是如此不识礼数的庸人。” 徐云天楞了一下,抬起头来,随即绽放一个笑脸:“这话你也就和我说说,徐燕山早已经叛出了大夏,不再和大夏有半点的关联,你若是让他听见了,怕是不会再让你们安安稳稳的在剑州城,齐国的最后一根香火也得灭了。” 又道:“你说我是粗人,不否认,我徐云天就是个粗人,到是你、大齐国的储君怎么在这醉红楼当了头牌,难不成齐国的三千后宫满足不了你?要这全天下的男人一起上才行?” “你!”齐云烟气急,要说这扎人心的话语,一百个她也抵不上眼前的这个男人,怒极伸手便抓起桌上的茶壶砸向徐云天。 来势迅捷,却也止的及时,茶壶生生在触及公子爷的脑门时停了下来。 徐云天不会半点功夫,齐云烟却是武学成,一手传自皇室的‘三十六闭手’练得炉火纯青,两人独处的情况下齐若是起了歹心,几乎是半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茶壶在头上悬了好半天,终究是没能砸下去,只得愤愤的放在了一边。 七年前首次见这人,他便也认出了这人定是与她有灭国仇恨的南洲王之子徐云天,不为其他,就因为这人与徐燕山有七分相似,另外其身边如影随形的跟一个瞎子一个瘸子,与民间传言的公子爷贴身侍从一般无二。 于是便就计打开窗台,以自己的美貌将其引上阁楼再伺机杀了他,相信以自己的美貌,全天下还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的,若是趁机套住了对方,在用一出美色误国的套路令其断送南洲的大好江山,兴自己的大仇也就得报了。 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哪只对方也知晓她的身份,一句:“你以为徐燕山不知道你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就连你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齐国遗老、你又以为其中没有出卖了你的?你当南洲王是傻子么。眼皮底下是好苟且偷生,可也一览无遗。” 一句话,犹如大雨浇头,齐云烟浇了个透彻,她是齐国唯一的血脉,国破家王之时层也想过齐王一样以死殉国,可是她不能,哪个王公大臣都可以,就她不能。 徐云天说完之后不无残忍的补上一句:“徐燕山不愿赶尽杀绝,但不代表别人不可以,齐国的仇人可不止我一家,比之你恨我徐家更甚的人可多得是,我若愿意,一句话便能让你和身边的齐国遗老生不如死。”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敢对这个市井流氓一般的公子爷起任何杀心了,如果要说有那个时候,除非是齐国复国,徐燕山和他手底下那一帮人都死绝了。 杀人诛心,徐云天临走还不忘逗趣一下:“若是哪天你愿意做我第一房妾,给我暖床热被。说不准爷一高兴就将原本齐国的地界还给你了,可得好好考虑一下。” 还是那句话,七年来没有间断过。 齐云烟的回应只有一个字:“滚!” 公子爷殿下便大笑着离开醉红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4章 红甲军卸甲 待到徐云天再度回到剑州城府中,却见老严头和老张头两人静静的立在门房前边,像极了一动不动的泥菩萨。 心中咯噔一下,徐云天暗道怕不是哪个大人物来了,可纵观整个南洲,能让这两老兄弟站在门房前当站岗侍卫的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除了他那老爹、已故娘亲便再没有他人了。 又见两人一脸愁眉苦脸,看向自己的眼神幽怨的就像刚受了气的媳妇,徐云天略带不确定的问道:“可是她来了?” 老严头勉强露齿一笑,对着公子爷殿下露出一个好自为之的手势,咳嗽一声低下头去,又恢复刚才的姿势。 徐云天当即心中了然,推门进去。 房中的圆桌旁坐了个人,背面向他,梳着二七分流苏的美人髻,着鹅黄色的广袖襦裙,光看这背影就不知得迷倒多少怀春的少年。圆桌上放着一柄剑,那剑徐云天认得,‘三尺青锋带红纹,半月掩作剑中身,一滴红泪作点缀,点点银芒满剑身’。 剑是好剑,天下神剑排名前三、唤作“满月”,剑锋破金石、滴血不沾刃。 徐云天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满月”就开始把玩,嘴里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的说道:“谷清姐姐,虽说你我不是外人,但是你这样一声不吭进我这个黄花大公子的闺房,恐怕是不太适合吧,若是损了你的名声,嫁不出去可就罪过了。” 要说这整个南洲还有谁能不经通报便能随意进公子爷门房的,怕是只有这安谷清一人了,即便是南洲王徐燕山随意进出徐云天的房门,若是被公子爷给逮住了也免不了挨上一顿说道。 徐燕山有两个交好的朋友,生死之交的那种,一个是二十年前的武圣安彤,死在了围困玄武城的那场战役中,一个是当今的剑神秦青凤,昆仑派的掌门人。而这安谷清,便是武圣安彤唯一的后人。 可以说公子爷殿下自便是在安谷清的‘淫威’之下长大的,由于徐燕山自觉亏欠安家甚多,将其视作己出,于是在这南州王府便多了一个可以与公子爷分相抗衡的人。可安谷清遗传自武圣的天赋,舞蹈弄剑几乎是与生俱来,徐云天可斗不过她。 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徐云天觉着这安谷清就是贼老天派来磨他的那个恶人。 着广袖襦裙的安谷清转过身来,眨眨眼带动得眼角的美人痣微微颤动,调侃道:“怎的公子爷殿下,难不成你这房间我还进不得了?是藏了张家姑娘,还是李家姐了?” 徐云天摸摸鼻子道:“既没有张家姑娘,也没有李家姐,谷清姐姐你武学造诣非凡,别说我这个房间,即便是整个府中藏没藏姑娘也一眼便看出来了。” 安谷清嗔了一句:“油嘴滑舌” 公子爷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怀抱胸前,像极了街边的地痞流氓,笑道“哈哈哈,安大姐又没有尝过我这嘴,怎么知道我油嘴滑舌?” 安谷清不愿扯这些,而是托起桌上的“满月”,白皙如葱的手指慢慢抚摸着布满银芒的半月剑身,语气平淡的问道:“何时回南州王府?” 徐云天用一惯浪荡的语气回到:“等我这玩够了就回去了,现在还不急。” “不急?”安谷清的语气变的有些气愤,道:“是谁答应的回到王府便与我成亲?” 想起自己在游历前与安谷清定下的约,徐云天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感到一股成就感,继续用浪荡的语气说道:“这不是还没有回王府么,按照我之前说的,回了王府,我便听从老不死的话与你成亲,虽说现在离南阳城只有几百里地,但终究不是还没有回去么。” 安谷清抚摸剑身的手指停顿了下来,看向徐云天的美目已然含有几分煞气,语气略带急躁的道:“你好意思说?自云州出来,南阳城在左,剑州城在右,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好算盘么?” 徐云天这会儿又像是变了一个人样,腆着个脸道:“好姐姐,莫生气了,我这不是在外未曾游历完嘛,若是我此间事了,自然是会回去的,而且我徐云天自打的赌、讲的事哪次没有兑现过。”心中却是只想快点将这个姑奶奶安抚下来,再找个机会离了这剑州城,到时候天大地大哪儿都去得。 自便和徐云天斗的安谷清怎么会不知道公子爷心底打的什么心思,‘铮’的一声将满月靠在了他的脖子上,道:“我就问你,你回不回去。” 赶鸭子上架的徐云天叹了口气,干脆闭上了双眼,道:“不回。” “当真不回?” “不回。” “啪!”却是安谷清收了满月,转而一巴掌拍在了徐云天的脸上,摔门出去。 睁开眼的徐云天暗叹一口气,安谷清倾心于他,只是多年来都被他用各种手段糊弄过去才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直到二十个月前徐燕山那个老家伙摆了他一道,要他游历完了之后回来与安谷清成婚。 刻意维护的窗户纸被自己老子给捅破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回南阳城就是了,可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不屈不挠的追到了剑州城,当真是让人头疼的很。 门外的严瘸子鬼鬼祟祟的探头向里面看来,待看着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公子爷殿下左半边脸盖上了一个青的发黑的掌印后整张老练一下子绽放开来,公子爷吃瘪的情景可不多见,挨打的更是自公子爷及冠以来便再未见过。 “嘭!”一脸郁闷的徐云天捂着半张脸重重的关上了房门,不愿让两个老货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赏了公子爷殿下一耳光的安谷清前脚刚走,领着一百八十骑的孙副将便来到了府上请见,徐云天半张脸还染了青,有心不想见他但是又怕他是领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过来,索性还是见了。 “怎得,老家伙就让你来催我回去?不是我说,这老子就这么想抱孙子?他徐燕山老当益壮再生一个不就是了。”一番话后青着半张脸的徐云天总算明白了孙副将的来意。 末了又道:“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大致能猜到,可是我瞧这剑州快活的很,醉红楼的姑娘、满街的江湖侠女,哪一个不比他那王府好千百倍,回去告诉徐燕山,我不回去。” 一脸讪讪的孙副将左右为难,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带话的而已,虽然南洲王有话在先,说是如果公子不回去可动粗,可是他怎么敢啊,眼前这个可是敢拿起棍子揍徐燕山的主,心里到是委屈的想怎么这么个差事就落自己头上了,早知道就不应该那么主动的跟王上出来。 只得略带结巴的道:“公子爷,属下也是不得已,王上的令,还请公子爷体谅属下一二。” 徐云天没好气的笑道:“体谅,我怎么个体谅法?跟你回去然后和安谷清那个母老虎成亲么?孙副将你这是要把本公子往火坑里边推啊。” 孙副将是个军伍出身的粗人,徐燕山的红甲军戒律森严,是碰不得青楼妓院这些场所的,在他看来安大姐那样的可算得上天下第一漂亮的美人儿了,当下疑惑道:“属下愚钝,安姐如此漂亮的人儿,怎么会是母老虎?” 徐云天懒得解释,用中指手背的骨节敲了敲有些发胀的脑袋,疲惫的道:“末要再提了,孙副将你若是再提,我便让人将南阳城城东卖肉的王家寡妇许配给你,让你也感受一下本公子的处境。” 孙副将听见公子爷要将王家寡妇许配给他,整个人都吓得颤了一颤,连带着脸上那两道左眉至下颚的狰狞刀疤都抖了抖。王家寡妇是个足有三百来斤的大胖子,刚嫁到王家便守了寡,自十年前他前去买过一次肉之后,那王寡妇便赖上他了,隔三差五的给他送几斤肉来府上,还总是笑盈盈看着他。 一想到那张皱在一起的肥脸,孙副将好悬没有直接吐出来。 可又想到之前徐燕山给他交代的事,又深吸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将自己一身红甲脱了下来,整齐的叠好后又将那顶缀着天青雕翎羽的副将盔放在了上面。 而后将之放置一旁,对徐云天行了个军礼道:“如此末将只好回去迎娶那王寡妇了,公子爷、得罪了。” 随后对着身后并列站着的一百八十骑红甲军喝了一声:“下马!卸甲!” 对于孙副将的反应,徐云天早有预料,毕竟是徐燕山带出来的兵,秉性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兵从将令,将从王令一贯是他的带兵风格。 一百八十骑红甲军加上孙副将一共一百八十一人,卸了赤血卷云铠,皆是赤手空拳。将公子爷给围了个滴水不漏,看这架势怕是今日不将他绑回去是誓不罢休了。 对于孙副将来说,要将徐云天绑回去他一个人就足够了,可是他没有忘记还有两个老怪物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看着,这一百八十骑也不知够不够用,不过他已经想好了计策,将公子爷擒住便立即驭马回南阳,相信那两个老怪物是不会伤这一百八十骑性命。 徐云天拍拍手,转过了身去,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老严头,今儿晚上的酒,管够。” 门房外一百八十位红甲军将士迅速冲了上来,几乎一瞬间便将由黄花梨木雕刻着飞鸟走兽的门框柱子挤得粉碎,若是再进来个一丈半丈的,恐怕这间房便是要塌了。 瘸子老严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徐云天的身后,手里依旧杵着那根充满坑坑洼洼的烂木头,整张老脸透露出一股灿烂,似乎是因为公子爷殿下许诺的酒而兴奋的有些发红。 手里杵着的烂木头缓缓抬起,看似缓慢却又十分迅速的点在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将士胸口,霎时间那七八个将士的身形倒飞而出,连带着将身后一百多人一齐推出了门房,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院子。 严瘸子回头,对徐云天笑道:“公子爷可别忘了晚上许我的酒,我要醉红楼最好的女儿红。” 徐云天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躺在地上好半天的孙副将艰难的爬了起来,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徐云天的眼神从迷茫变的有些悲凉,而后抱拳道:“末将失礼了,末将这就回南阳城娶了那王寡妇。”说罢一百八十一骑拾起了各自的盔甲,便要上马离开。 徐云天身影已经消失,声音从房中传来:“不必了孙副将,回去后带兄弟们好好养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5章 李家兄弟 入夜的醉红楼依然亮如白昼,越过前三层直接上了第四层的雅座,徐云天谢绝了老鸨叫上几个漂亮头牌的好意,只是让人上几碟菜再给上二十坛女儿红,开了酒封与老严头对饮起来。 瞎子老张则没有跟过来,他生性清净、不喜这种烟花之地。 徐公子爷生性疯癫不羁,平日里能和他走到一起的世家公子是少之又少,那些乐于酸文腐乐的他不屑一顾,真正纨绔的更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不过世人这么多总有几个臭味相投能入公子爷法眼的,一个是这剑州城城主李木犀的独子李正文,二是南洲大司马乌元的幺儿乌章,还有就是南洲司农田良的长子田颂之。 剑州城城主只有李正文这么一个独子,按照李木犀的意思,再过个十几年这剑州城是要交予他来打理的,不过徐云天倒是知道他对这些子前后打理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更喜欢那些窑子里的姐,在人前倒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若是见了几个交好的发,骨子里的浪荡就直接无处安放溢出来了。 乌章则是因人如其名的原因,人又长得属于墨黑的那种,在南洲有着黑伥的名号,平日里最好打抱不平,幼时恰好遇见徐云天在欺负南阳郡守家的闺女,上前来被徐云天揍了个痛快,此后便以徐云天马首是瞻了。 又由于其父是南洲大司马的原因,自便入了军营,混了个骠骑将军的差事,倒也算年轻有为。 四人里边最安生的还是要数田颂之,不同于他们三人走的邪门歪道,田颂之可算是个乖宝宝,只是他们四人聚一起犯了什么不好说道的错,这锅都是甩给他背,还好他们是烧了黄纸拜过把子,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然田颂之早就撂挑子跑了。只是前些日子听说这家伙被空桑的某个老辈分师祖收了去当徒弟,想要见一面还得跨越五千里中洲前去找他。 而这顿酒,自然是由剑州城城主请的了,人也不多,就三人。 李正文一如既往的来得晚,进门便扑向徐云天,不无夸张的喊道:“云老大,这一别我都觉着十几年不见了,可想死弟弟我了” 徐云天微微侧身,躲过李正文虎背熊腰的的身子,顺便在其屁股上补上一脚,笑骂道:“别来这套,要抱回家抱你那二十多个婆娘去。” 李木犀是徐燕山带出来的南洲老兵,心思和徐燕山一个样,也是望着李正文二十岁了,一年间给他娶了二十多房妻妾,就盼着哪天抱大胖子,不过李正文也硬气,来者不拒。安全工作做得天衣无缝,楞是没有让一个婆娘大肚子。 李正文这才老老实实的坐下,先是跟老严头问了声好,讨了老严头一个憨笑才跟公子爷殿下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话也多了起来,先是听着徐云天九派八十一城耍过来,一个个上山踢馆,又是听着元山云海赏雪、旋女派仙子齐出。羡慕的一阵叫好,只恨自己没有一齐同行,错过了这一路大好风光。 李正文举个酒杯,微醺的搂着徐云天的肩,满脸懊悔的道:“云哥啊,弟弟我现在可是真后悔当初没跟你出去混迹混迹,家里这二十多房妻妾都快把我给闹疯了,你给我出个主意看看怎么避开我那老子和一屋子婆娘。” 徐云天笑道:“要不你去哪大觉寺当和尚?可清净了。” 城主李正文皱了皱眉头,问道:“能吃肉喝酒?” “不能。” “那不去,清净倒是个好地方,没了酒肉与死有何区别。” 两人相视一笑,又换了个话题。 李正文将空着的酒杯倒满,道:“云老大,最近那头牌齐云烟要在城中抛绣球从良,你如何看?” 碰了一下杯,徐云天细声道:“能怎么看,她若是真心若要嫁人从良,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 又装作不经意间问道:“阿文,你觉着这满街的江湖侠女都是些什么人?” 李正文沉吟了一下,疑道:“云哥儿你是说这些人都与那齐云烟有所关联?是一丘之貉?” 徐云天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城主李正文又问道:“既然如此,要不要我调动剑州城守军将他们都给抓了?” 公子爷徐云天看了看耷拉着眼皮在一边喝个不停的老严头,转过头对李正文道:“蚂蚁群聚,控制了蚁后就行了。” 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严瘸子好酒,酒量深不见底,用他自己说的那叫:“莫说千杯不醉,便是万杯我瘸子也倒不了,不信的话公子爷你给我买上几百几千罐的‘剑南烧’,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海量。” 对此徐云天自然是嗤之以鼻,嘴馋了想喝酒的时候他准蹦出这句话,哪有人万杯下肚还倒不了的。末了只拍拍严瘸子的肩,哼哼道:“要喝酒自个儿买去,别在爷面前叫唤,我肚子里可没长虫子。”换来老严头两三天的失魂落魄。 待到徐云天又领着两人往酒肆去的时候,老严头总会紧张巴巴的问道:“公子爷,这次管够不?” “管够!随便喝!”老严头又便快活了起来。 旁人是从来不知道严瘸子酒量的。 所幸在三人途经越水之畔的时候有遇见几位不知谁家出来踏春的公子,带着几个美艳的侍女隔河而坐,美食装了整整一马车,借着异国的酒,才放倒了一次老酒鬼。 老严头是那种隔着十里八乡都能闻见好酒散发味道的人,当即便馋的走不动道了,眼巴巴的瞅着对面马车上白玉罐子装着的琼浆玉液,眼神痴狂的对着徐云天讲:“公子爷,瘸子我酒虫犯了,不行了。” 徐云天问道:“不喝会怎样?” 瘸子说的很严重:“不喝我今日之后怕是念念不忘,躺也不能,坐也不能。” 再问:“这酒有多好?” 瘸子答:“活了一甲子岁月,从未闻见过这等酒香。” “那我们去喝上一个痛快。”三人当即渡河过去,徐云天用自便戴在身上那价值连城的‘血玉玲珑锁’换下了那坛白玉罐子装着的酒。 酒封一开,香飘十里,沁人心脾,就连徐云天这不懂酒的人都放光了眼,瘸子更不用说,用糙话来讲,那就是色狼瞧见了光屁股的黄花大闺女,就差点脱裤子了。 瞧着好笑的公子爷硬是给那几个公子哥儿一人一碗倒了过去,待到最后还有大半罐子才将罐子塞在了老严头的手里,顿时老严头乐了个眉开眼笑,露出半嘴参差不齐的黄牙。 好酒的人秉性都不会差,三杯下肚、众人就有些熟络了,徐云天从几个公子哥口中得知,他们是来自炎州腹地的“琼夜”,玉坛封内的酒唤作“仙花儿”,即便琼夜一年也只得酿五坛,三坛用来朝贡,两坛留于国内。 琼夜是个国,举国上下不足三十万人,以盛产美酒闻名,境内多奇异花果,酿酒有奇效。 徐公子爷虽然平日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但是这些见识还是有的,以徐燕山的话来说:“虽五万红甲军可灭之,但劳民伤财,百姓流离失所,不值当。” 兴起之余,几人谈起了天南地北的趣事,从琼夜的美酒谈到南洲的美食,哪个地界的美女盛行,某个皇朝的兴衰,几人离了越水都是各不相干的人,谈起这些事来也就没了那么多的忌讳。 老严头兴许是怕徐云天再将酒拿了去每个人再倒上一碗,便舍了老脸皮一个人将这“仙花儿”给喝了个点滴不剩。 半坛酒下肚子,千杯万杯也不醉的家伙当时脸便红了,吭哧吭哧的讲起了江湖上的高手。 按照老严头的说法是,这天下英雄多是沽名钓誉之辈,蛇虫鼠蚁一窝又一窝,再厉害的江湖好手跟庙堂扯上了关系名誉就变了味了。 就如同当今的天下第一刀云歌,一手刀法空前绝后,江湖享誉‘刀神’之名,曾是多少江湖儿郎做梦都想见上一面的大人物。还不是入了庙堂,当了当今大夏皇帝手中的刀,惹了千般骂名。 而其他排的上名号的人,不过一枪二剑三隐士。 徐云天自接触的便是些朝堂和民间的事,这些江湖事虽有耳闻但却不甚了解,当即细问严瘸子怎么个说法。 老严头到是卖了个关子,指指手中的空罐子,意思不言而喻,好在琼夜的公子哥爽快,当即又开了两坛上档次的好酒开了酒封给瘸子倒上,这才撬开了瘸子的嘴。 老严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罐子,道:“所谓三隐士、指的是树洲旋女派的青仙子、北海空桑派的黄真人、炎州百花谷的掌门人‘东方幽然’” “旋女多修音律、空桑修岐黄之术、百花谷门人善舞,三个门派皆不在大夏境内。” “除此六人之外,还有神箭无双许车子,学识渊博的天机神算苏星子,这两人也是有名的人物。” 二剑则是当今剑神秦青凤、剑魔古君名,二人皆是昆仑门下,古君名因一女子叛出昆仑,与秦青凤势如水火。 那剩下的一枪又是谁人? 老严头避而不谈,任凭公子爷徐云天怎么追问都不愿多说一字,只好换了个法子问:“那这六人孰高孰低。” 老严头借机喝掉了最后一坛酒,给了徐云天一个白眼道:“自古武无第二,你问我我也不知。” 讨了个没趣的徐云天只得作罢,心里却是再盘算着该去哪个门派闹上一闹,寻思着要是碰上了一个两个不世高手,若是能将这说话老是吃一半憋着一半的老货给揍掉几颗门牙才叫大快人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6章 徐家父子 三人在香气萦绕的醉红楼过了一夜,徐云天赶走了花魁齐云烟,霸占了她的房间,老严死皮赖脸非要和他待一起,极为厚颜无耻的说道:“老瘸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睡过女人的床铺呢,可得好好感受一下。”结果被公子爷殿下一脚踢回了府里。 李正文到是快活,一个人拥着六个俏佳人翻天覆去了。 第二天一早,徐云天在府中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南洲王。 父子相见格外热闹,而公子爷却是恨得牙痒痒,当场将南洲王撵出了府门。 用恨意滔天的语气骂道:“好你个徐燕山,二十个月前你用那劳什子的计划哄骗我出门,又和安谷清那母老虎一起诓我,害的我现在有家不能回,这段时间你可知道我被各大门派欺负的有多惨吗?可怜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还有脸来见我?赶紧的出去、出去出去。” 完了还不忘嘭的一声关上了府邸的大门。 可一回头,却又见到徐燕山好端端的站在他的背后,满脸讪笑的瞅着他,一副全无半点脾气的样子。 终究是父子,徐云天再气也没有办法真往心里去,甩了甩衣袖往院中的亭台走去,一脸讪笑的南洲王则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后面。 看着徐云天坐在雕着龙纹的玉石台子上,南洲王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爹站着挺累的,能坐下和你说说话么?” 公子爷没好气的道:“想坐就坐呗,还用得着给我打报告么?你是老子,我是儿子。” 徐燕山这才安心的坐下了,眼睛却直勾勾的盯在公子爷的脸上,好似是要看出个一朵花来。 心里膈应的难受的徐云天受不住了一眼瞪了回去,喝了一句:“你瞅啥?抽我脸上有花儿是不是?” 南洲王徐燕山乐呵呵的笑道:“哪儿能呢,花儿哪有我儿子漂亮,看这南洲数一数二的脸,还不知道得便宜哪家公主呢。” 扯了扯嘴角,徐云天实在笑不出来,赶紧摆摆手道:“打住打住,你赶过来不会只是想见我一面吧,又啥事直说得了。” 搓搓手,徐燕山有点坐立不安的开口了:“也没啥,就是看你这一圈逛完了,让你回去跟清儿早点成亲,家里有后了我安心点。” “没辙!”徐云天几乎是吼着喊出了这两个字。 而后又指着南洲王痛心疾首的道:“徐燕山啊徐燕山,你想抱孙子的心情我明白,但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边推啊,换个别人家的姑娘都行,你瞅瞅安谷清,娶了他我能活不?可怜我没娘亲啊,被亲爹欺负都没处躲的。” 不等南洲王开口,徐云天又道:“你就别再打我的注意了,早点回去再娶个婆娘生一个,你等我怕是没盼头了。” 徐燕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憨笑道:“给老子一个面子行不行?” “我给你个锤子。” 眼看得拗不过自家儿子,徐燕山开口道:“云儿,我打算去一趟玄武城。” 徐云天一惊,问道:“不去行不行?” “不能不去。” 又问:“领着五十万红甲军去?” “我一人去。” 这回换徐云天沉默了。对于自家与当今大夏皇室的关系他是知道一二的,二十一年他尚在襁褓,贵为大皇子的徐燕山是先帝钦定的继承人,而皇子勾结天下诸侯以及其他嫔妃所生的皇子夺了帝位,得到消息的大皇子匆匆赶回玄武城寻求真相,孤身一人入玄武城,却遭了刀云歌阻拦断了左臂。 五十万赤甲军围困,若是徐燕山有恙,手底下老兄弟怕是会一怒屠城,索性徐燕山要了二十五个皇子的脑袋,以此作为撤军的筹码。 而后挥军南下,占了南洲当王。 而南洲各诸侯及潘国皆不服,也就有了二十年前徐燕山屠遍九千里南洲的事宜了。 若不是如此,他现在应该是大夏的皇子才对,自徐燕山占了南洲而未称帝而自称王,所有人便都知道早晚还是要和大夏碰上一下的,这天下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徐云天习惯性的喊了一句‘梅雪、香樟’,想让两个贴身丫鬟弄盅酒来和南洲王喝喝,却发现两人并不在身边,是了,那俩丫头还在南阳城呢。 问道:“那这偌大个南洲,你不管了?” 徐燕山笑道:“南洲就在这,我在与不在有何区别。” 公子爷叹了口气,道:“这没了南洲王的南洲,可就不是南洲了。” 气氛一时间变的有些古怪了起来。 年近五旬的南洲王定睛看了两眼身前这个儿子,突然轻笑两声道:“云儿你可变了许多,不太像你了。” 听得此言的徐云天顿时气得跳起脚来,指着旁边的梧桐树道:“我可没变,我一点也没变,瞅瞅这梧桐树,我令人移的。” 徐燕山豪放大笑,公子爷一愣,也轻笑了起来,轻笑渐狂,随即变成了放肆的大笑。 两父子心照不宣,个中缘由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清江是南洲最大的河流,起于南洲以南的云台山上,终入北海。 沿着清江顺流而下却是可以直达南阳城。 徐燕山一人去了玄武城,那剑州城里的事计徐云天也不打算去管了,索性一走了之。 “公子你可等等我,老瘸子一条腿可不好赶路啊。” 依旧是一少在前,瘸子紧随其后,瞎子则是不紧不慢的吊着。 吐出一口痰,夹着着心里源自严瘸子的半拉怨气,徐云天没好气的道:“这会儿知道跟不上了?早给你说了咱们包个大船顺流而下,你却非要行这几百里路。” 狠狠的对着老严头比了个中指,徐云天笑道:“瞧不出来你这千杯万杯都不醉的家伙竟然醉船,说出去还不怕天下英雄笑话你。” 严瘸子听得是满脸忧伤,似乎是因为被徐云天戳中了伤口有些心底难受。 末了好想想到了什么似的,腆着脸幽幽道:“公子你说的对,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你要说出去了,以后别人可就都跟我在船上喝酒。” 徐云天听得又一阵大笑,连带着后边的瞎子也嘴角上扬。 走了一段路,徐云天又问瘸子:“你说这当今的天下第一人‘刀云歌’,他的武学境界得有多高?” 老严头听得公子爷殿下提及武学造诣的话,连忙三两步追上来。 捋了捋自己脏兮兮的胡须道:“这话你问别人可能不太对,但是你要问老瘸子我可算问对人咯。” 又道:“刀云歌二十年没出手了,谁也不知道他如今有没有更上一层楼,二十年前老爷正值青年,曾与刀云歌玄武城一战半身而退,留了一只手臂作为代价。” “而老爷当时的实力已是极高,达到武学中‘通幽’境界的极致,半只脚踏入神人境,由此看来刀云歌至少是通幽极致、半脚神人,甚至已然神人。” “可这二十年过去了,刀云歌苦心潜修,未出一刀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 转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灰暗的公子爷,严瘸子道:“公子爷可是在担心老爷?” 徐云天默然问道:“你说老家伙有几成把握活着回来?” 严瘸子敲了敲手中柳木棍,抖落一搓粘在上面的泥土道:“一成!” 又道:“徐燕山二十年武学寸步未进,刀云歌潜修二十年,纵然他修的是战法,以战养武,但通幽与神人的差距犹如天人之隔,蟾蜍望天。” 又笑着道:“公子爷可是要习武?用不用老瘸子教你?” 徐云天白了老瘸子一眼道:“你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学了你的本事,就等于有了师徒之实,以后岂不是得包你一辈子的酒,不划算不划算。” 严瘸子抽了抽鼻子,老神在在的道:“瘸子我修的可是行法,走万里路,行万般事,武学修行几乎没有瓶颈,其他战、悟、坐、忘、几法皆不如我这行法,天下人想学还没这个福源呢。” 徐云天正欲详问,突听一阵声如洪钟的笑声自江中传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7章 揍了算命的 三人瞩目去望,浩浩荡荡的清江边上,一叶木筏上立着一个浑身着青白相间道袍,背负一节绿竹的道士。老道士须发皆白,从微微有些驼的背看来年岁不了,可脸色却红嫩的像刚出阁的大姑娘一般。 木筏任水流将其带到了岸边,道士下了竹筏后又一甩手,竹筏便离了岸顺流而下,看得徐云天心里暗道了一声‘好个仙风道骨’。 公子爷刚想完,老道士迎面泼来的话却将他之前的想法打了个烟消云散。 道士上了身前,提了提有些沾湿的衣襟,对老瘸子道:“你这老瘸子讲的可真是好笑,天下五法,你且说来听听,什么时候你这行法成了最好的了?” 严瘸子是个不服输的主,自己正循循诱拐公子爷跟自己习武,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坏了自己的事不说还带着把天下修行法的人都给骂了进去,当即一股子火气就冒了上来。 道:“我行字法少有瓶颈,可一路修行至神人境,天底下可是公认的最好修行法门,你说哪处当不得第一?” 老道士瞅了瘸子一眼道:“偌大个江湖,修行法的何其之多,可天下顶天的高手哪一个是入你这般行出来的?刀云歌坐法得道,秦青凤悟法入神,古君名忘法半步神人,徐燕山修的战法,即便是四十年前的齐婉微前辈,亦是战法入道,这些人里可有一个修行法的?” 又道:“可笑可笑,修行五法,战、悟、坐、忘、行,你行字法排在最末尾,当是最次的才是。” 严瘸子被青衣老道一顿呛白顿时接不上话来,只好怒道:“老瘸子我管你有没有行法入道的,我四十年前开始习武,修坐法三十年明心,而后不得寸进,转修行字法,十年入通幽,行法当是最好的才是。” 青衣老道笑了笑,不理会严瘸子,上下打量了徐云天两眼,啧啧称奇道:“是个难遇的好苗子,我且问你,可愿意跟我上云台山,修悟字法么?” 徐云天苦笑不得,思量了一下,道:“多谢道长的好意了,子我不喜这些打打杀杀的,习武就算了吧。” 老严头伸出大拇指给公子爷做了个了不起的手势,又转而伸出拇指对着青衣老道狠狠的比划了一下道:“听见没,牛鼻子老道,公子可不想跟你学这劳什子的悟字法,有些人悟了一辈子还卡在大乘之境,全天下也只有你们这些道士才整天诓骗幼子跟你们上山门,等到头发都白了却连武学的门槛都没摸到,真是一群害人的杂毛。” 严瘸子或许是跟公子爷久了,骂起人来也有了徐云天三分气势。 青衣老道听得老严头如此诋毁道门中人,顿时一张脸气得通红,好半天憋出一句:“祖师爷在上,我不与衣不蔽体之人一般见识。” 又对徐云天道:“娃娃,你今日错过了一桩大机缘,日后必然后悔哟。”说罢转身欲走。 徐云天正纳闷这老道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怎么个意思,却见老道突然又转过身来,一把将自己抗在了肩上,撒腿便向江中奔去。 公子爷心中惊骇,正欲呼喊,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叫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脚下的草地转换成水面,却是老道士直接在江面上跑了起来,如履平地。 暗道自己怕是完了,二十个月的踢馆,怕不是谁家的老怪物找上门来,要阴沟里翻船了么。 却又感觉到腹部的力量一停顿,青衣老道面前好似站了一个人,随即面下的江面又转换成了草地。 “跑呀?咋地不跑了?你不是要把本公子掳回山门么?” 徐云天叉着个腰,气势汹汹的站在老道士面前。 老道士则是双目颓然的坐在了草地上,一副乖乖束手就范的样子。一个眼窝变成了青色,两边嘴角也肿了起来,倒是和身上的青白道服一个颜色。 “唉,终日打雁,没想到遇到了秃鹰。”老道士恹恹的说道。 “嘿,老家伙,你说谁是秃鹰呢?”公子爷撸了撸袖子,一副随时要上去干他的样子。 “没说你”看了徐云天一眼,青衣老道继续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我是说这两人,一个大觉寺的叛门和尚,另一个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神箭无双许车子,这阵仗倒是大。” 老严头走到青衣道士面前蹲下,开口道:“那你又是何人?瞅你刚才一手‘龙行流水’的功夫可不赖,云台山上的道阁里边可没这门功夫吧?” 老道士被严瘸子张嘴一熏,顿时只觉得一股冲天的酒气从其口中涌了出来,夹杂着阵阵发酵的酸味,好悬没直接吐出来。 只得屏住了气息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台山上张自清,太上长老是也。” 徐公子爷将老道士背后的青竹筒拿了过来,一边把玩着一边笑道:“老道士坑蒙拐骗的本事倒是不错,不巧,你报的人名号太响。” 老道士惊异道:“你认识?” “不但认识,还揍过。” 徐云天想起在途径云台山时,曾上了云台山讨一口茶喝,不过云台山上的年轻道士们一个个牛气的很,硬是一口茶不给,还将三人奚落了一番,说什么破布烂衫有辱山上仙境。公子爷怎么愿意忍这口气,便老严头一个个揍了过去,不料揍了的来了老的,最后便将云台观上上下下都给揍了一遍,打红眼的老瘸子最后连观门前的大白鹅都不忘踹上一脚。 青衣老道一脸被看穿的神色,又道:“竟然瞒不过你们,也罢,湘北天正观李阳就是老夫。” “揍过。” 青衣老道一脸不敢置信,道:“西蜀剑派王罡” “揍过” “燃香门刘迹” “揍过” 最后老道士实在无法了,索性说了句:“旋女派赵武” 四人大眼瞪眼,严瘸子惊异道:“什么时候旋女派有道士了?你难道不知道旋女派举门上下皆是女子么?难不成牛鼻子老道你女扮男装,实际上是个下面没把的娘们?” 一旁的徐云天哭笑不得,这老牛鼻子真的是一点高人的风范都没有啊,随即有点好奇的拧了拧手中的竹筒。 只听得‘啪嗒’一声竹筒从中裂了开来,一本不知名兽皮制成的红底青面卷轴掉落在了地面上,随即公子爷伸手将其捡了起来,有些好奇的喊过两人道:“老严,老张,这老道士好像带了个挺值钱的玩意。” 原本无精打采一副任你怎样的老道士一下子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怒道:“莫动我的东西,那可是老道混江湖的家底!” 三人并不理会老道士,老严头更是一个后橑腿踹在青衣道士肚子上,将其踢倒在地,顿时老道士整个人弓成一个受惊的大虾一般。 徐云天缓缓将兽皮卷轴打开,只见上面满是银色的星星点点,缕缕丝线穿行于银芒之间,一时间形成飞鸟的形状,一时间又变成海鱼的形状,一时间又变成某种几人认不出的奇异走兽。 “天机图!”从不肯开口的老瞎子在此刻开了口,一直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徐云天好似从其颤动的双眼中看见一缕金芒闪过,随即又闭上了口,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老严头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你。”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机神算‘苏星子’,竟然是一个泼皮无赖般的老杂毛,世人都以为你是闭月羞花的女子呢,可算是让老瘸子我见识一番了。” 又转过头来对徐云天道:“公子咱这回可捡着死兔子了,天机神算苏星子,一身断吉凶,算福运的本事可是冠名天下。” 清江河畔的官道上,原本三人的身影变成了四人,徐云天在前边走着。严瘸子与老道士并肩而行,一幅谨防他逃跑的样子。 瞎子老张依旧不禁不慢的在后边吊着,既不落下一步,也不走快一步。 瘸子老严用肩膀挤兑了一下老道士“嘿,老杂毛,你不是会断吉凶、算福运么?怎的还能落这个下场?” 老道士星枝子一脸铁青,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 随后任凭老严头怎么挤兑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8章 大小狐狸 南州王府所在的南阳城位于清江中段,此去中洲不过三百里,曾南洲王徐燕山下令以此为都的时候不知多少文官武将反对,甚至一连好几天府中庭院内都乌泱泱站了一堆人,尽是请柬将南洲都城后退千里的家伙。 其大多是抱着:“既与大夏为敌,当防备于未然”的想法,可徐燕山硬是排除了他们的请柬,将都城定在了南阳城。 南州王府并没有像中洲玄武城中皇宫那样繁华,甚至就连一些豪门世家的都比不上,若不是正门的牌匾上挂着南州王府四个鎏金大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宅邸院子。 徐云天的院子占了王府十之一二的位置,这与其他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并无差别,不同于其他公子哥的是别家放的大多是书画香茶,公子爷的院子则多是些花果蔬菜,院内一幅寻常的松木座椅,屋内最值钱的除了一套价值连城的由金丝楠木打造的床榻便没有值钱的物件了。 另外的则是一些诸如机关鸟、胡藤弓、沙木鱼竿柳条鱼篓子的玩意,单从这些便可以看出堂堂的南洲公子爷是个嗜好独特的家伙。 徐云天有一年八个月没有摸过这些物什了,本该早就落满灰尘的房间却一尘不染,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派人去通知梅雪香樟这两个丫头好好打扫一番,可见这两个比公子爷还要上五六岁的丫头平日里还算上心。 梅雪香樟是徐云天买回来的双胞胎丫鬟,初定南阳城时公子爷不过十岁年龄。虽说早已经能自行吃穿用度,可谁家公子哥还没个贴身侍奉的丫鬟书童呢?凑巧在街上碰见了卖女儿的穷苦人家,稚嫩的徐云天手指一伸:“就是她俩了。” 按道理来说初回家门的公子爷徐云天这会儿应该是躺在简直连城的金丝楠木床榻上才是,可不知怎的,徐云天却好像变了性子似的,既没有第一时间去调戏街上的大姑娘媳妇,也没有把弄屋内的那堆玩意,而是自个儿坐在了院子里的松木椅子上默不作声,一脸惫懒。 心生担忧的香樟走近了问道:“公子可是身体有恙,要不差人叫王神医过来给公子把把脉?” 香樟生得一副十足的狐媚子脸,微微上扬的眉角里总能看见一汪春水,与妹妹梅雪不同的是左脸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而梅雪的生在右边,姿色当真不凡。 若不是这两人是公子爷的贴身侍女,怕是早就被哪个将军家的公子给娶了回去了。 徐云天摇摇头,忽而又露出一个笑脸,道:“不碍事,少爷我只是有不习惯,二十个月的风餐露宿,忽然回到安逸的南州王府感觉落差有些大而已。” 香樟被公子爷的鬼脸逗得一笑,道:“少爷没事就好,初回府中不习惯,过一段时日便也习惯了。” 徐云天一扫刚才的惫懒姿态,顿时又恢复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姿态,扯过香樟的下巴道:“香樟,你与雪儿入府中多少年了?” 香樟不明徐云天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道:“公子不知,一晃已有十年了呢。” 将手从香樟的下巴上挪开,徐云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安谷清那母老虎可回来了?” “回公子,大姐前几日便回来了,此刻正在偏殿静坐。” “好!” 偏殿位于王府的另一侧,与公子爷的院子一个南一个北,却是不远也不近,徐云天与路过的几个老仆人打了声招呼,免去他们的行礼后不免有些感慨,暗道这王府内的繁文缛节可真是麻烦的紧,远不如在外边来得自在。 徐云天径直来到了安谷清所在的偏殿,安姑娘是个喜爱习武多过脂粉的妙人,除了见着不世的功法典籍会开心一二之外,便是对任何人都不肯笑了。 当然公子爷殿下除外,只是每次见了公子爷,总会被后者气得摔门而出。 一脚踢开了安谷清静坐的房门,徐云天仰着个脸瞅着房梁便走到了从静坐中惊醒的安大姐面前,鼻孔朝天的道:“本少爷回来了竟然不知道迎接一下,可真枉费了少爷我在外边对你心心念念啊。” 安谷清先是惊异了一阵,而后是一对儿柳眉竖了起来,道:“进本姑娘的房间不事先敲门么?徐云天我看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欠揍!” 说着便伸手要去拿一旁的‘满月’。 “唉、别介别介、谷清姐姐”徐云天赶紧出声讨饶,看了一眼带有装着满月的剑鞘,剑鞘末端有一段已经脱落了火漆——那是打自己打的。 安大姐却并不理会,手已经摸到了剑鞘,将其抓进了手里。 徐云天一改嬉笑的态度正色道:“老家伙一个人去了玄武城。” 安谷清拿着‘满月’的手松了下来,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他去玄武城干什么?” 公子爷顺势直接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上,瞅了瞅有些灰尘的房间,道:“还能干什么,估摸着是去找刀云歌拼命了,要是拼赢了就顺便把我那便宜叔宰了,拼输了就再丢一只手臂呗。” “可,可老家伙他是肯定不及那刀云歌的啊。”安谷清有些焦急,可又感觉自己无能为力,一下子就急得眼珠子上蒙了层雾,随即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对于安谷清来说,五六岁便跟在了徐燕山的身边,徐燕山对其更是比亲儿子还要好,心底早已将其视作了生父一般的人,徐云天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再有伤痛脸上表现的也少,可她骨子里还是个女子,外表再怎么刀枪不入心底还是软的。 见着安大姐落泪的徐云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换了个话题道:“屋子有些灰尘,赶明儿个我让香樟过来服饰你,有些东西还是让下人来做才符合你大姐的身份。” 又道:“我带你去见个人。” 不等安谷清表态便直接拉着她的手向着柴房走去。 苏星子这两天感觉自己可算是倒霉透了。 前段时间路过剑州城,兴起之余给自己卜了一挂机缘,卦象显示向东而行会遇见天资极为出众的苗子,天机门从来都是一师一徒。自己那便宜师傅已经嗝屁好几十年了,正好自己算算也该收个徒弟将天机门的香火传承下去。 于是便向东而行,见着一瘸一瞎一青年,断定那青年便是自己要找的好苗子了,遂上前,而后挨了揍。 没想到那青年竟然会是堂堂南洲王的独子,身边的瞎子是传说中的“神箭”张许车。 现在进了南州王府,那瞎了眼的箭神在,可是连逃的心思都没有了。 徐云天三人将牛鼻子老道带回王府,按照徐大公子爷的意思是至少也得给安排个接待王侯将相的上等客房好生伺候着,也不知老严头是怎么滴看这老道不痛快了,硬生生得凑到徐云天的身边说这老道士就一吃硬不吃软的主,最好是给个柴房挫挫他的气焰。 公子爷当即允了。 柴房的门正被一把刻着鎏金狴犴的铜锁锁了起来,其实像星枝这样的高人一把锁是根本奈何不了的,之所以上锁纯粹是老严头想要恶心这道士。 又想起老道士说的严瘸子是大觉寺叛门弟子,不由想到这和尚道士还真是天生的仇家,见面三分仇的那种。 唤来掌管柴房杂项的下人将铜锁解了开来,徐云天率先走了进去。 不理会扑面而来的灰尘霉味、在房子内扫视了一圈后见着了蹲在一捆烂秸秆下边的老道士。老道士此时看去身上青白相间的道袍已然成了一匹灰白的布料,头上还落了几根稻草,黑漆漆的面孔上除了窟窿还看得出眼睛的相撞之外,全然看不出来十数日前立与木筏上的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徐云天上了前,将其拉了起来,万分诚恳道:“这两日委屈道长了,令你遭此磨难,子真心底过意不去,还望莫要往心底去。” 老道士苏星子听得是眉角一阵抖动,两三天的时间,简直就像在地狱里边走了一趟似的,先是吃饭的吃食里瞅见了一指长的大肉虫,刚进来当天晚上又不知道哪里钻进来的几十只猫一般大的耗子,而后两天更是屋顶漏水,柴房外着火,浓烟一个劲的往屋子里蹿,自己可算能算吉凶的,惊心动魄从未停过,好几次都差点以为自己这条老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还好自己能算吉凶,卜上一挂便知道并无大碍。 而发生的这一切怕是和眼前这个南洲王公子爷脱不了干系。 不敢怠慢半分,当即一个纵身站了起来道:“不碍事不碍事,老道士风餐露宿惯了,这柴房可舒服得很、舒服的很。” 听着老道士违心的话徐云天干脆装作看不见他那一脸黑灰,道:“道长舒服就好,本还准备给道长换一间上好的客房,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既然如此这间柴房不若就继续留以苏道长栖身?” 道士连忙开口:“不不不不、老道觉着还是换一间比较好,毕竟这柴房看不着星象,不利于占卜。” 徐云天笑了笑,先前不过是挫挫这不着调老道的性子,又怎么会真让他在这柴房栖身,当即对身后的下人道:“将府中摘星楼最高的那间客收拾一下。” 又转头对老道行了个江湖上的拱手抱拳礼,道:“还请道长移步摘星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9章 老道士收徒 摘星楼并不是用以观星赏月用的,建它只不过是徐云天幼时曾一度喜好耍那机关木鸟,所以南洲王令人建了这座高出其他厢房两倍的阁楼,只是后来公子爷殿下渐渐玩的少了,摘星楼也便闲置了下来。 阁楼呈鹅蛋一般的椭圆形,当初徐燕山建它的时候可是将神匠门上上下下数百位器匠大师都请了过来,和其商议了半月、花费了三年才建成这个形状。 其中心有一根三人怀抱之粗的顶梁,以昆仑铁松制造,下半段雕走兽,再上雕刻飞禽,再上位云纹,至顶则是一片星象将整个青红琉璃瓦片的挂顶都包在了里边。 摘星楼建成之不足一月,天正观赵天师上门拜访,希望以镇派之宝“玉清观星箓”的仿本换来每月五天的摘星楼观星推演。 南洲王徐燕山却只一句:“我使枪的,你那书箓云里雾里我也看不明白。”便将其打发走了。 而后赵天师对此更是念念不忘,每年都派人送上钱财宝物无数,只为换得这摘星楼的推演机会。 月上梢头。 老道士苏星子此时已然换了一身衣服,原本府中没有那种适合他穿的青白相间道袍,徐云天便令人即刻去城中最好的裁缝店做了一身,连带着发髻内衬整个都弄了。便又恢复了那个仙风道骨的模样。 而安谷清则是云里雾里的跟着徐云天上来,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抱着‘满月’站立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烈火燎原图》,好似能看出什么花儿来。 “啧啧啧,南洲王真是大手笔啊。”苏星子摸着昆仑铁松做的巨大柱子,抬头看着其上的云纹星象。 感慨道:“这整个天下怕也只有南洲王能做起这么一座星象楼,瞧瞧这昆仑铁松做的柱子,铁松十年长一指甲厚度,这怕是有几千年的木材了。” 徐云天笑了笑,接话道:“先生若是喜欢,在这摘星楼常住也不无不可的。” “此话当真?”听得公子爷的话,苏星子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徐云天点点头道:“当真!” 老道士又突然笑了,捋了捋白洁的胡须道:“还是算了吧,这摘星楼可不好住,我跟你上来还不知要付出什么代价呢,若是常住岂不是把我这把老骨头都给卖给你了。” 公子爷笑了笑,走到一旁的露台处,发现了一只遗忘已久淹没在尘埃里的机关鸟,看这铸接好似是自己幼时的手笔,也不知是何时落在这里的。 于是捡起机关鸟抖落上面的灰尘,道:“道长是聪明人,我送你一桩机缘。” 说着对着一旁的安谷清努了努嘴,道:“这个美人儿送你当徒弟了。” 老道士皱眉,道:“若公子爷借予我摘星楼修行,只是为了我天机门传承的话那老道即便死这里也是不愿的,若是公子爷亲自入我门下我还能考虑一二,可公子爷带个女子又是何意?” 徐云天将手中的机关鸟摆弄了几下,而后轻轻掷了出去,机关鸟便呼哧呼哧煽动着翅膀飞进了外边的黑夜中去。 转过头来,公子爷殿下看着安谷清道:“不知道长可认得她手中的剑?” 苏星子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安大姐怀中的“满月”,疑惑道:“青锋红纹、半月剑身。。。不知姑娘名讳?” 安大姐淡淡道:“姓安,名谷清。” “哪个安?” “武圣安彤的安,其正是家父。” 老道士当即眼睛就眯了起来,回过头对徐云天道:“这个徒儿我收了。” 又笑吟吟的转过头对安谷清道:“好徒儿,快叫师父。” 安大姐云里雾里的被拉了上来,听着两人打哑谜的话语是半分也听不明白,此刻听得徐云天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卖给了这个刚才还一身邋遢的老道士,柳眉当场竖了起来。 叱道:“谁是你徒儿?老家伙你可别乱认亲戚。” 被当场打脸的苏星子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的,又对徐云天道:“徐公子爷给老道找的弟子我甚是满意,就是不知道公子爷需要老道做些什么?” 徐云天伸出三根手指,道:“两个问题一件事。” 老道士颔首,道:“请问。” “徐燕山此去玄武城寻战刀云歌,有几成把握回来?” 苏星子伸出一根手指,想也不想的道:“一成也没有。” 又解释道:“纵使徐燕山银枪冠绝天下,‘天心龙战’霸气无双,可这天下第二终究是天下第二,何况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二和如今的天下第一。” 徐云天继续问道:“可有办法保得他性命?” “有!” “何办法?” 老道士笑了笑打趣道:“公子爷你这可是第三个问题了。” 徐云天一拱手,诚恳道:“还请先生教我。” “让南王府上那个老瞎子睁眼,取神弓逐日可救下徐燕山。” 苏星子又继续道:“南洲王是个有骨气的人,只怕你救不了他。” 徐大公子轻笑道:“救不了,我也得救。” 继续道:“至于另一件事,我希望先生做我南州王府的幕僚,若谷清姐姐学了你一半的本事,你便随处可去。” 老道士咧嘴笑了,露出嘴里被严瘸子打掉的门牙坑洞道:“世人都说公子爷不学无术,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看怕不是世人对公子爷有什么误解,既将老道一身本事谋了去,连老道这条烂命也没有放过,这生意可赚大了。” 徐云天一脸憨笑道:“先生赚了才是,几句话空得一座摘星楼,一个如此妙的徒弟,还有多少江湖高人梦寐以求的南洲王幕僚。” 苏星子听得又笑了起来,再次露出缺失门牙的那个大窟窿。 徐云天又道:“过几日便是九月初九、赛龙舟的好日子,先生可有雅兴前去清江烟波阁一观?” 夜晚时分,老张头从马厩里牵出了徐燕山的风云驹,这良驹不同于其他马匹的是其一身红色鬃毛,脚脖子出的云纹却是纯黑色的,四蹄轻盈有力,一眼看去便是马中的王者。只是姿态显老,怕是年岁不了。 马儿还有一个甚是霸气的名字—黑云 跨马而上,瞎子老张俯下身在黑云脸上摸了摸,老马一声嘶鸣,奔腾而出。 九九重阳是大夏除了除夕,中秋,清明之外最重要的节日,再此日各州郡都会挑选出身强力壮的儿郎前往都城博 一个‘魁首’的彩头,以往都是在玄武城,自从徐燕山入主南洲之后便改在了南阳城。 烟波阁历史由来已久,据说是人皇帝鲧定鼎玄武城之后清江水患不断,使得自南阳往下五千里一片水泽,先帝鲧率众逆流而上寻找灾患源头,最终于南阳地界发现‘走蛟化龙’。走蛟化龙兴风浪,即便是成龙了怕也是妖龙一条,当即率治水武将斩了蛟龙,走蛟一死,清江当即风平浪静。 后人便立烟波阁以纪帝鲧斩蛟。 烟波阁虽说有阁楼之名,其实不过一座十丈开外的凉亭,顶上铺着茅草做的顶盖,里面十数个石头做的座椅板凳,皆是那种清江里被水流冲刷了千万年的圆石所铸,在阁楼的最中心位置却有着一块万钧巨石,通体乌青,光洁如玉,上书“帝鲧伏妖”四个大字浑然天成。 烟波阁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离南阳约莫一百余里的路程,周边并无村落集镇,若是寻常百姓光靠脚力来回一趟就得三四天的时间,还好风云驹脚力惊人,一个时辰便到了。 重阳大事往年都是徐燕山主持,各方州牧,郡守皆是乘楼船顺流而下,早已在烟波阁水段等待好的,只是南阳离得近,用不着先到罢了。 徐燕山不在,自然今年的重阳祭自然是徐云天前去一观。 五更天,早已准备好的众人跨上风云驹,加上侍奉的丫鬟管家,南阳城有资格出场的各大官员约一百余人向烟波阁行去,徐云天打头阵,安谷清紧随其后。 严瘸子骑不了马,只得让人装了顶马车带着,后面除了徐公子认得的三位大将军以及,司农、司马、司政之外,全是些徐云天半生不熟的面孔。 一个时辰后众人抵达烟波阁外五里,复下马步行。 清江水势平稳,但到此处却极为凶险,自烟波阁过去便是两千里大山,烟波阁往北四百米便是有着“天下奇险”之名的‘清江天瀑’,南洲地势高,水流冲刷之下便产生了这瀑布。 天瀑高九百六十二丈,说是千丈也不为过,即便离着四百余米依旧震耳欲聋。 恰巧刮的是北风,从天瀑倾泻而下的清江水有三分都化作了水气飘到烟波阁的上空。 徐云天一行人行至阁前,先是对着刻有帝鲧伏妖的巨大青石拜了拜,而后依次上前按主次坐下,上不得台面的官员则是各自伫足江岸,只待重阳祭开始。 公子爷徐云天座了主位,右边是大司农田良、大司马乌元、大司政吴广义,左边是跟随南洲王刀口子混出来的三位大将军,召和安、王铁忠。杨信。 司农司马司政自是不用说,司农主管南洲经济农业钱粮以及治理洪涝灾害,司马主管军政后勤,司政则为文官之首。 其中有着“四百人斩”大将军之名的召和安是一名年近七旬的老将,善使一柄九尺斩马刀,在遇见徐燕山之前不过是一名喂养战马的马夫,在徐燕山与炎州‘赤蛮’部族交战时,赤蛮千骑夜袭辎重粮草,还是马夫的老将军抄起斩马刀挡在营前,硬生生一人步战至其余人惊醒提刀支援,一人斩敌四百一十余人,匹马不伤。现领红甲军三十万镇守南边境。 王铁忠则是一名五十出头的精瘦男子,一身‘十三宫横练’的身法外功十分了得,原来是大夏钦定的武状元,前途无量的人物,只因见了徐燕山一面便抛了大夏龙帝许给他的金钱爵位,跟着南洲王混迹到现在,倒也是一身战功,同时也一身伤病瞎了一只右眼。 而这最后一位大将军杨信,则是徐燕山三位弟子中的大弟子,虚长徐云天七岁,性格生冷如铁不喜言语,只有见了亲近的人才会露出一缕笑容来,幼时若是徐云天遭了安谷清的欺负,找南洲王老子又不好使,杨信便会挺身而出带着徐云天找上大姐府,与丹谷清比划一番后两人再被揍得屁滚尿流。 其一身武学深得徐燕山的真传,有着‘枪王’的名号,只是他不好使枪,好使刀,不同于召和安的斩马刀,而是一把八尺八的偃月青龙刀。 另两位弟子则是有着‘红甲豺狼’之称的西江督军赵右延,以及东江督军关幕飞。只是两人此时并不在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0章 天星坠 徐云天向着几位南洲王老部下打了个招呼,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话,算是问候过了,毕竟按年龄说来除了杨信哥儿其他都是徐大公子爷叔叔伯伯辈的,徐云天觉得无趣便不怎么理会。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一条条百米长的龙舟自清江的上游驶了下来,在天瀑前五十米的位置悬停,重阳龙舟赛的便在此处,各州牧太守皆立起身来,翘首以盼。 徐云天觉着无趣至极,这种龙舟赛一次新鲜,二次三次便腻了,何况是瞅了十几年的把戏。 想了一会儿,徐大公子吹了声口哨,道:“诸位瞅着这龙舟赛不觉着有些无味么,不如我们添个彩头如何?” 一时间众人纷纷叫好,南洲是这帮子人马背上打下来的,说到底除了那么一两个酸儒味过重之外,其余人放开了讲都是一批市侩得很的家伙。 枪王杨信万古不化的冰脸也透出一缕好奇,凑过头来问道:“公子爷说的彩头怎么个添法?” “简单,押注,押哪艘龙舟皆可,赢的共分输者的筹码。” 说完徐云天一翻手,拿出一本来自武罡派的上乘典籍《武王拳罡》,随手甩在了石桌上面,道:“我便押这南阳城的青壮好了。” “我押剑州!” “我押青州!” “我押天南郡” 烈日当头,时辰正好,南洲九郡八十一城共计九十艘刻着狰狞龙头的船儿同时破浪冲出,逆流而上,袅袅水雾弥漫半空,若隐若现犹如百条蛟龙夺珠,好不壮观。 水雾又更浓稠了一些,连衣衫都浸湿了。 徐云天瞅了一眼旁边的安谷清,一袭鹅黄色的广袖流苏已经打湿,全无半点飘逸,倒向是一身劲装的江湖侠女,将一身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徐公子爷打趣道:“谷清姐姐,你若是穿一身江湖侠女的劲装,定是比你这一贯的广袖裙来得好看。”说着不禁又多打量了几眼。 大姐安谷清目不斜视的看着江面上百条蛟龙,一字一句的道:“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徐公子打了个哈哈,不再给自己找不自在,转而看向老道士苏星子,凑了过去轻声道:“苏道长不是能掐会算么,可否为我算一算今日哪个州郡的青壮能拿下这‘魁首’之名?” 说完又示意一番放在石桌上的那堆任何一件扔进江湖怕是都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宝物,道:“若能成,三七分成如何?我七你三。” 老道士有些意动,试问道:“怎么算都是公子赚了我亏了,我若是自己算上一挂可不需要和你均分,就都是老道的了。” 徐云天笑道:“老家伙你可不要想吃独食,这可是我的地盘。” 正当说完,忽然间众人只觉得天色大亮,不知何处来的光芒异常刺眼,抬头望去烟波阁上空的袅袅水汽以及头顶云层竟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东边,一颗炫目的光球自东南飞往西北,而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砸进了清江对岸几十里外的山林里,一时间各南洲官员面面相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老道士苏星子飞快的取下背上的竹筒,取出‘天机图’平铺于地上,而后又不知从何处拿出几块质地洁白的骨头,掂量了几下投在天机图上。 霎时间‘天机图’上莹莹白点纷乱游走,全无半点之前玄妙的轨迹,徐云天看不明白,也就没有多说话。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天机图’上纷乱游走的白点终于显现出了丝丝有序的轨迹,苏星子收了天机图,露出个笑容对徐云天拱了拱手道:“老道突然想起家中还有八十老母需要照料,这段日子多谢公子爷盛情款待了,山高路远我们就此别过!”说完又使出那一手‘龙行流水’的水上功夫踏江奔去! 虽然不知道老道士卜卦卜出了什么,但是就凭他这拙劣的借口“家中还有八十老母需要照料”,而后径直奔向光球坠落的清江对岸,再加上徐云天明白这道士就是个见利起意的老缺货,一头白发看上去至少也得是古稀年岁了,哪来的八十老母,他这一去怕不是先行一步去抢那东西去了。 当即笑了笑,唤了一声:“捉住这夯货道士者,赏白玉狮子一对,所在州郡两年贡税免除。” 话音刚落,数十道人影齐刷刷冲了出去,有使‘蜻蜓点水’一蹦数米远的,有扔出两三个木凳后纵身而上借力奔行的,还有以一己蛮力泳水渡江的,简直是五花八门。 这些人都是出自各大门派的高手翘楚,可再鼎盛的门派也终究是要在庙堂的门前低头,南州王府幕僚极多,掌握大权的人一句话下就有千千万万的人愿意舍了性命去博名利。 免两年贡税,对于他们来说比公子爷给出的‘白玉狮子一对’还要来得值当。 老道士的功夫看来并不怎么出众,一身拿出手的本领除了他那屁战斗力没有的推演术之外也就一手“龙行流水”的逃命身法了,可南州王归下有的是英雄好汉,身法绝技与老道士相差无几的不下十人。 这不,才一炷香的时间,苏星子老道就被十几名大汉羁押到了徐云天的身前,抓住他的是临州州牧吴向明,西蜀剑派出来的上一代天骄人物。 苏星子依旧一脸淡然的站在大公子爷的面前,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夺路而逃有多尴尬,捋了捋胡须问道:“公子爷殿下,如此大费周章请老道回来所谓何事?老道家中老母还在等候,着急的紧。” 徐云天听得一阵恼怒,看来这老道士不挨揍是不会老实了,便左右看了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伙,恰好安谷清在一边,于是抄起“满月”便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公子爷你拿“满月”作甚?” “公子爷你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别” “哎呀公子爷别打” 一顿痛快至极的鞭挞之后,老道士总算是老实了,满脸委屈的蹲在了一边,而徐云天却是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道:“说罢,那儿到底是何物?” 苏老道嘴角肿起溢血,嘤嘤道:“公子爷你说归说,别打人啊,好歹我也是七十好几了,老骨头可禁不住你几下,倘若” 眼见得徐云天又有举起手中剑鞘的打算,又连忙改口。 道:“那是一颗天星,源自紫薇斗数七十二星之一,具体为何老道未能细算,但是大机缘不假,至少也是一神物。” 徐云天喜上梢头,道:“渡江!” 天星所落位置并不甚远,恰好在清江河岸,将一座数十丈高的山砸成了一个凹陷进去十几丈深得大坑,周边千米范围的林木尽烧成了焦炭。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怕是那传说中即将武破虚空的人也搞不出这么大动静吧。”老道士不无惊叹的道。 徐云天有些诧异的看了老道士一眼,道:“血肉生灵能有这般通天彻地的伟力?” “有!”老道士斩钉截铁的道:“老道数十年前曾游历至炎州腹地的炽砂荒漠中见一火山,火中有一火鸟,仅巴掌大,尾有六彩翎羽,双翅煽动带起一股灼浪,灼浪所至之处尽化岩浆。” 又道:“不说这等天地奇物,即便是当今的天下第一刀云歌也有一刀断崖之力,谁又知道有没有强者真正修行到了传说中的神人境之上—飞仙境呢,毕竟天下如此大,中洲南洲、西凉炎州加上北冥也不及树洲的十分之一大,更何况从未有人探寻出边际的“沧海”。” 徐大公子爷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心底却是不甚在意,若是这些习武的,修行的真有如此通天彻地的力量,又怎能轮得到大夏皇朝高高的站在他们头上,在徐云天看来,那些白日飞升,破碎虚空的神话传说不过是江湖中人杜撰出来的美妙故事罢了。 正想到此处,先前被派下深坑去的一队探子回来了,下面没有什么天星,只有一块拳头大通体金黄的石头。 由两人吃力的扛着,怕是不下两三百斤重。 徐云天走到‘天星’的面前,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只见天星除去金黄的色泽外,其上好似还有缕缕流光蔓延,伸手触碰竟还有一丝针尖刺指的痛感,随后隐隐有轻微的噗哧声传来,一滴血突兀的掉在了石头上面,徐云天收手,竟发现食指被这锋芒感刺开了一个半指宽的口子。 一旁的侍奉丫鬟梅雪见了慌忙的取出一方洁白手帕,要给徐云天止血,徐云天却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碍事,将手指放在嘴里嘬了几下。 道:“好生收着,带回王府。” 这时南州王府的执事管家凑了过来,告诉徐云天重阳祭的‘魁首’已经决出来了,是临州的青壮队伍。 徐公子大声道:“赏!临州官员的俸禄每月加十钱,五年免贡税。” 又转过头对临州牧吴向明道:“西蜀剑派以后山门范围再加方圆三十里,也免五年贡税吧。” 临州牧大喜,连忙道谢。 末了又将脸儿凑近安谷清,贱兮兮得道:“谷清姐姐,来时那马儿好生颠簸,回去路上我与你共乘如何?” 满月发出一身轻鸣,徐云天乖乖的闭上了嘴,又听见安谷清用刚好可以入他耳朵的声音嗯了一声。 又喜上眉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1章 上凌云 重阳过后一月便是立冬了,南阳城这块或许是因为地势高的原因,每当立冬前后必定大雪遮天,今年也不例外。 而今年的雪额外的大,就连南王府门外由泰山石刻成的两只六丈高镇宅貔貅都没了一半,整个南阳城的百姓皆躲于家中抱着火炉取暖,无一外出。 门外个厮正费力的清理王府门前那层半人厚的积雪,好半天才清理出来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连上了官道。 徐云天牵了风云驹自王府出来,示意厮不用清理了,怕是清理完了雪一大又直接给盖上了,徒劳而已。 四下看了看,除了屋檐下偶尔露出的一缕黑红相间的门梁之外,整个南阳城竟是不见半点异色。还好官道上提前洒好了一层细碎的炎砂,才不至于让官道也被大雪掩埋。 徐公子上了风云驹,一声轻驾,马儿便风驰电掣的向着城外的凌云峰奔去。 凌云峰位于南阳城以北三百里,位于南洲与中洲的交界处——神断崖之上。 神断崖便是南洲与中洲的分界线,整个断崖自西凉的昆仑山脚起,一路延伸至沧海,将这块大陆一下划分了开来,清江的“天瀑”,便是因断崖而形成的。 徐云天身下的风云驹不是凡物,亦是如徐燕山黑云一般的马中王者,虽说日行千里夸张了些,但百里还是可以的。 徐公子殿下不甚起名,十年前初得这马儿的时候吭哧半天,思来想去最后却只憋出个驴球儿的蠢名字,他倒是想起一个如黑云一般威风凛凛又不失身份的名字,奈何公子爷殿下没有那个水准,也就将就着用了。 出城二百六十里,官道渐细,道上用以化雪的炎砂也少了许多,再往前甚至有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二百八十里,雪漫马蹄。 二百九十里,大雪已然淹没了马膝,驴球儿再也奔行不动,徐云天便下了马,牵马前行,一步一个大腿深的印子,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天亮出南阳,天暮至凌云峰外十里,这最后十里竟是用了一夜方才迈了过来,大公子爷喘了会儿粗气,身上披着的黑狐狸皮大袄保暖到是够了,只是一动起来热气散不出去,便容易出汗,徐云天只感觉着大衣下自己胸前背后一层细密的汗液将亵衣都粘住了,好不难受。 略微歇了会儿,感觉有些凉意便站起了身,沿着道一路上行,凌云峰的山道上风大,不再有那厚至于大腿根部的积雪,还好徐云天有一百四十多斤的身子骨,加上六百多斤的驴球儿倒也无惧,顶风前进,只是这霜风剑雪打在脸上好似刀割一般,便将袄子上的斗帽戴上了。 回身又看见驴球儿被这寒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来,不由道:“这一天一夜下来你也是滴水未进,也是委屈你了。”想了想又将狐皮袄子的左袖撕开从中掏了两个刚好可以露出马眼的孔儿,转身给驴球儿马头套上。 瞅着这马可算是可以将眼睁开了,拍拍手道:“妥了!如此精致的‘马兜帽’也只有本公子才有这个手艺做的出来。” 凌云峰犹如一柄通天的利剑横亘于神断崖之上,山道的一面云雾缭绕,其下是数千丈深得中洲大陆,另一端是大雪纷飞的南洲。山道不过一米宽,两边并无扶手防护,徐公子暗叹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先辈有这般大的魄力,竟将山道修在了这刀削般的山脊之上,若是一个不心掉了下去,怕是尸骨也找不着了吧。 又行三个时辰,徐云天已然来到了云层之上,这儿再无凌冽的风雪,放眼望去,四周云海环绕,头上日当中天,当是个桃花源一般的好地方。 而凌云峰山道再往前百米便到了头,尽头是一数十米方圆的平台,平台上有一间木屋、一方菜园,一颗他认不出的树,树上结着好吃的果子,菜园里种满了四季常青的豆儿,木屋顶上的烟烔飘出阵阵青烟,带来缕缕饭菜的香味。 一日一夜滴水未进,此刻徐云天肚子都在咕咕作响,狠狠吸了两口气儿,徐云天赞了一句:“真香!” 人未行至,犬吠先起,离园子仅十多米,一只通体土黄色有半人高的大狗吼叫着冲了出来,站在山道尽头声嘶力竭的吠叫着,尾巴低垂、一副随时要扑过来的样子。 看着这大黄狗,徐公子爷低笑道:“怎的阿黄,三年未见,你这就不认得我了么?”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自木屋中传来:“说了多少次了,大黄你不要赶那些落在地上的候鸟,它们只是累了歇歇脚儿,任它们歇吧。” 其声犹如清风拂湖,却不起涟漪。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了,可每次听得这个声音徐云天都感觉有一双手将他心中的烦闷,不快给抚平了下去,就连这上山的疲累都少了许多。 当即伸长了脖子,长声喊道:“云姨,我来看你了!” 徐云天话音刚传出,便听得木屋中传来一阵锅碗瓢盆哐啷哐啷的碰撞神,随后伴随一声压抑着兴奋的尖叫,随后只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回过神公子爷的面前已然站了一人。 一个重重的熊抱,直接将徐云天给抱起离地半米,同时耳边伴随着一阵絮絮叨叨的埋怨。 “哎哟可算来咯,想死你云姨我了,你可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在山上多么无聊,每天除了数着过往的大雁看云海日落便没有半点事可打发了。。。。” 徐云天有些哭笑不得,双手被熊抱束缚住了,双脚又离地,此刻除了一个脑袋能动几下之外便半点挣脱的办法都没有,只得苦笑道:“云姨我饿了、你先放我下来吧。” “哎哟瞧我这脑子,老了老了不好使了。。。。。。”说着‘云姨’又将徐云天放在了地上,一边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每天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事,一边带着他往木屋走去。 徐云天这才有机会好生打量一番。 与“云姨”的相识还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他不过五岁、却偷偷骑上了自制的大号机关鸟,想要去到神断崖下的中洲瞧瞧,只因中洲的香梨香脆可口,南洲少有。 可南洲与中洲的道路除了神断崖的天险“九巍关”之外便只有绕两万七千余里自西凉昆仑转行,其他地方都是千丈以上的悬崖,根本无路可走。 可年幼的徐云天如何知晓这些,硬是一袋干粮,几块金饼揣身上,坐着个机关鸟便从神断崖跃了下去。 神断崖最出名的并不是千丈悬崖,而是因两洲地势高差形成的一股罡风、风自谷底起,垂直上九天,风中不乏碎石碎树枝,若是有人站的近了挨上那么一下怕是都要落个伤筋动骨的下场。 徐云天只记得,当时他骑乘机关鸟一跃而下,随后便是天旋地转,机关鸟丁零当啷没有几下便完全散架了,冷风灌入口耳,他便很干脆的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躺在这凌云峰上木屋中,云姨端着一碗闻起来极为香甜的浓汤,连哄带骗的让哭闹不止的他喝下,那汤可是苦得他差点连胆都吐了出来。 云姨是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女子,只是身形有些壮硕而已,严格说来是有些过分发福,怕是不下三百来斤了吧,走起路来却是没有那种一步三摇的形态,反而是极为轻盈,多少次让徐云天觉得自己面前怕是一个风一吹就得飘起来的女子。倘若仔细看去,却是可以看出年轻时婉姨也是一个绝美的女子,或许是在这山顶收心了,便也不在乎自己容颜体态的变化。 唯一让徐云天感到不解的是婉姨的容颜,十六年来除了偶见些许的胖瘦变化之外、可以说是一分老态也没显现,徐公子爷不禁都要怀疑这云姨是不是吃过什么传说中的仙丹妙药,锁住了容颜苍老。 当即略带称赞的道:“云姨、三年不见你好像又变漂亮了。” “哈哈,是吗?天子你嘴可是越来越甜了。” 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盒上好的‘西凉胭脂红’邀功似的塞在了云姨的手里,道:“喏,给你带的,平时也得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说不准哪天下山就被哪家帅气的老爷看上了呢。” “好你个家伙,难道云姨就只能配得上那些半脚入土了的老东西么?”云姨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手却是丝毫不慢的将这盒胭脂粉给接了过来,还不忘打开美美的嗅上一下。 一旁的大黄这会儿凑了过来,在徐公子的裤腿处嗅了嗅,随后像是才认出来似的,晃荡着尾巴在徐云天迈动的裤腿处疯狂磨蹭。却不知磨蹭中撞到了云姨的脚后跟,惹得主人不快便是一脚踢在了狗屁股上,直踢出去好几米远。 徐云天回头稍望了一眼,只见这大黄又灰溜溜的跑去和驴球儿混迹了,驴球儿到是不理会,只低头专心对付地上的杂草。 云中桃花源,有狗有花草,菜园和木屋,徐云天不甚理解,这样下去怎能不心生烦闷,自己是个俗气至极的人,没了好酒好肉、漂亮姑娘怕是三天也活不了,更何况一呆不知几十年。 转过头,徐云天对依旧在滔滔不绝的云姨轻声道:“云姨、我想学武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2章 求书 木屋中,云姨给徐云天盛上一碗满当当的白米饭饭,桌上是简单至极的两碟菜,皆是门口菜园子里面种出来的,看着不甚起眼,吃起来却着实香甜。 云姨不解为何一向对舞刀弄枪没有兴趣的公子爷殿下为何突然提出要接触武学这种东西,略带疑惑的道:“是徐燕山那老子护不住你了么,都需要你来接触这些害人的东西了?” 徐云天苦笑,道:“老家伙去玄武城找那个拿刀的拼命去了,也不知能否回来,他若回不来这南洲王的大旗便只能我来抗了。” 云姨听得徐燕山找刀云歌屏幕,不由愣了一下,随后又想了想道:“即便由你来抗这南洲王的大旗、那徐燕山手下那么多忠心耿耿的大将、你又何必走习武这条道路、谋人事也不见得比武道差。” 徐云天划拉了一大口米饭,称赞了一番云姨的厨艺当真好的没话说,引得后者一阵眉开眼笑,又道:“云姨你定是高手,天下少有的那种。” 云姨笑眯了眼,道:“何以见得?” 徐云天道“此去峰底需三个时辰、离最近的村落市集需要风云驹奔行八个时辰,路程加起来已有五百里,若云姨不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光是这碗中的米饭便不会有了。” “再者、我有发现山道发现台阶破碎修缮的痕迹,云天虽是一点武学也不懂,但也能辨认那是剑痕,当是一个用剑的高手修缮的山道石阶。这凌云峰上别无他人,那个用剑的高手当是云姨了。” 一番话下来云姨却没有多少惊讶,只是道:“你这份机灵劲头,到是像极了你那父亲。” 徐云天好奇道:“云姨与家父是旧识不成?可从来未听云姨提起过。”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罢了,他灭齐国的时候我在场,有幸目睹他一杆银枪战尽齐国客卿幕僚,倒也是个人物。”说到此处云姨斟了杯茶,好似回顾起了什么。 “云姨难不成是齐国人?” “曾经是,可齐国早已与我未有半分瓜葛。” 听到此处的徐云天才放下心来,齐国皇族遗老与南洲王徐家可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平日里见了面都是要直接拔刀相向的,如果云姨是齐国遗老则免不了要产生隔阂,还好不是。 徐云天没有在凌云顶停留多久,只是匆匆吃了个午饭便带着驴球儿下山去了,按照云姨的说法是非要留他在这儿待个三天五天的不可,她膝下无子,一人独居云顶说不孤独怕是假的,何况云姨早就将他当成亲儿子一般对待了。 驴球儿到是匹好马,匆匆吃了几口夹杂着露水的野草,公子爷一牵马绳便跟着走,半分也不做停留,只是白费大黄狗依依不舍的神态,徐云天倒是想,若这大黄是一匹母马的话说什么也得给它拐骗回王府马厩。 站在山道尽头的云姨目送公子爷殿下一路下行,待到入了雪云不见踪影了才踱着步往木屋内走,背腹微弓显现出一丝老态,自言自语道:“有情的多情的、绝情的痴情的、皆不如亲情来得真切。” 一会儿又道:“不知不觉四十年了啊。” 来路风雪连天,归路倒是无风无雨,徐云天下凌云峰便发现那霜风雪剑都没了,就连天上的积雪云都淡了许多,太阳星自西南头顶露了出来,正值申时的样子。 公子爷刚要上马,一阵沙哑的咕咕声倒是制止了他,暗道这像极了府中养着的那一百零八只“金鳞皂白凤额”的声音,刚转头看去便被一团冰凌子给呼啦一下拍在了脸上,寒彻骨髓的冰渣子掉入衣领里,冻得整个人都一个激灵,不知道有多清醒。 待到看真切了后,徐云天讲站于他肩膀上的“金鳞皂白凤额”给托在了手心里边,家伙倒是老神在在,伸出冰冷的鸟喙在公子殿下脸上擦了擦,表示清热。 “金鳞皂白凤额”是一种大号的信鸽,其力可搏杀型的猛禽而不落下风,速度快至可日行千里,身上鱼鳞般的金色羽毛、额头上的白凤翎端的是赏心悦目,漂亮程度不输于一些世家公子把玩的绿嘴扇子尾、蓝眼红靴燕什么的。 像这样的飞禽整个大夏也找不出多少,有的人怕是也当成宠物一般养着了,也只有南州王府有如此大的魄力,整了一百零八只儿拿来当平日里传信的信鸽。 徐云天熟练的自‘皂白凤额’的脚环筒子中取出一张叠成条状的白纸,捋了捋将其完整展开。 信是王府布在中洲的探子“鹰犬”写来的,只有寥寥几字。 大致意思是徐燕山扛着天心龙战到了玄武城,刀云歌在城门前应战。 仅仅三招,天心龙战被一记掌刀劈开,精铁铸就的枪头直接碎成了铁粉。 掌刀趋势不减劈在了徐燕山的胸前,当场震碎半身经脉。 老瞎子睁开了眼,射出逐日箭化解了刀云歌的下一招,而后刀云歌收手回了玄武城。 徐云天收了信,驭马回府。 南州王府有一座号称收尽南洲武学秘藏的“藏武阁”,当中书籍皆是徐燕山多年来征讨那些不长眼江湖门派搜刮来的江湖绝学,平日里用以赏赐立了功劳流了血的军中将士或文臣谋士。 而消失两天两夜的公子殿下回到王府便一头扎进了号称收尽南洲武学的“藏武阁”,一待就是半个月,就连衣食住行都就在里边解决。这可把丫鬟香樟急坏了,不明就里还以为公子爷是得了什么症,竟然看起了以前从不放在眼里的武学杂书,可任凭自己怎么找公子爷他都是闭门不见,顶多是让他送个午膳便让他出来,有心要硬闯进去看看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可总是被蹲在门口的那个严瘸子给档了下来。 用那瘸子的话来讲:“公子这是开了窍嘞,这是好事,女娃你可莫要打搅了他。” 香樟可不信他,这个老瘸子在她眼里坏得很,好几次自己沐浴的时候都从半闭的窗台看见他猥琐的身影,就这样一个不着调老色鬼说的话她哪里能信。 百般无奈只能去找府中唯一能治得了公子爷的安大姐。 待到安大姐火急火燎的赶到,徐云天却是蓬头垢面的从藏武阁出来了,一脸胡子刺啦,眼窝深陷的样子,活生生的老了不止十岁。 见得徐公子这个模样,安谷清没好气的道:“怎地,闭关半个月,你这是练成绝世高手了准备原地飞升不成?” 徐云天却是摇摇头,缓声道:“说来惭愧,这些秘籍讲的云里雾里,我看了半个月却都像是雾里看花,水中看月,半分也看不明白,只是看懂了几本最为基础的《武学粗纲》《经络详著》一类的注解书籍。” 话刚说完,徐云天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而后整个人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安谷清一下子慌了身,连忙催促丫鬟香樟去请城中最好的王神医过来,一旁的严瘸子这时候却出声道:“不碍事不碍事,公子这是读了太多的武学秘籍,心神消耗过大,好好休养两天便没有大碍。” 香樟斜着个眼看了眼老瘸子,一转身直接跑去请王神医去了。 严瘸子尴尬的笑笑,又道:“公子看来还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呢,十四天看懂《武学粗纲》与《经络详著》,即便是老瘸子我年轻的时候也花了半年才看明白这两本书。” 安谷清冷着个脸,道:“他要是有个什么毛病,你另一只腿我都给你打折了。”说罢背起徐云天往厢房走去。 严瘸子下身一凉,只感觉冷风阵阵。 王神医在南阳城素有医者无贵贱,救死不救生的名号,医术和人品都是周边数百里人都称道的。 可即便顶着再清高的名号,听得是公子爷殿下的病诊也不得不放下一贯清高的姿态,忙不迭的提上药箱赶往南州王府。 徐云天躺在他那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床榻之上,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甚至还发出了阵阵鼾声。 王神医一脸尴尬,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索性象征性的将手在公子爷殿下的手腕间试探了一下。而后回头对几人道:“公子这是精神疲累,消耗过大,只需要好好休息再加以补气回神的膳食调养,天便可生龙活虎。” 说罢提上药箱急匆匆的离开了王府。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3章 初触武道 徐云天醒来后却是没有再进藏武阁半步,看上去好似是已经对武学大道彻底死了心一般,整日里不是胡吃海喝就是抱着一本《沧澜山海志》翻来覆去,看的丫鬟香樟是又疑惑又不解。 瘸子老严酒瘾犯了,总是有事没事的跑来和公子爷殿下搭话。 “公子爷,最近手头有点紧,要不借我几十几百两先?待我有钱了立马还你。” 徐云天抬起眼来看了瘸子一眼,又低下头去研究手里的书。 严瘸子毫不气馁,继续道:“公子爷你可要相信我,若是几百两不行,十几两也是可以的,下月俸禄一发我就还给你。” 徐大公子依旧不搭话。 严瘸子有些着急了,挠挠头道:“哎哎公子爷,你就先借个几两给瘸子我,我严瘸子可是好面儿的人,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还肯定还。” 徐云天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道:“你个老严头,你自己怕是都不记得欠我多少银钱了吧?” “我六岁你便开始诓骗我从我手上借钱买酒、一月少则一次,多则两三次,一次两。” “那些且不谈,就从我及冠开始算起,五年七个月,你借了一百一十三次,总计九千六百三十一两四钱,抹去零头算你九千六百两,你一月俸禄十六两,你需要五十年才能还清,你好意思再借?” 严瘸子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徐云天竟然记得一清二楚,还算的这么精妙,一时间无言以对,好半晌才弱弱开口道:“怎的怎地欠这么多。。。” 徐云天笑了,取下腰上的钱袋扔了过去,道:“好好喝一顿,完了明日去一趟剑州,将那齐云烟给我掳了回来。” 老严头眉开眼笑的接过钱袋,转身便要奔向酒肆,又忽然顿住,扭过头问道:“公子说去哪儿?” “剑州、掳齐云烟回王府。” 严瘸子打了个响指,表示已经收到,而后晃荡着手中从徐云天处坑来的钱袋优哉游哉得寻醉生梦死去了 徐云天又看了会儿《沧澜山海志》,直到看的头脑有些昏涨了才放下手中的书,径直朝着大师兄杨信的府邸走去。 作为南洲王的三位大将军之一,杨信自然是不可能与徐云天一般居住于南州王府中,即便他是徐燕山的大弟子,可上下尊卑的礼数可不能少,要入南州王府他也得遭人通报。 徐云天却是不必如此,整个南洲的王侯将相家,他是想进便能进的。 杨信年少有为,十四岁便跟徐燕山跃马扬刀,藏在俊秀年轻的脸下面是一身战场上刀削斧砍的痕迹,也算是战功赫赫,南洲王赏识他便赐了个安南大将军的称号。 而这安南将军府,便坐落在南王府的右边,稍稍落后一个牌坊的位置。 徐云天先是和门童招呼了一声,算是不无礼了,而后便直行向将军府的后院演武场。 不出公子殿下所料,大师兄杨信正赤膊个上身,双手抓着一对瞧起来怕是有千钧之重的大石锁舞动的虎虎生风,一身雄壮又不显野蛮的肌肉再加上那一身做点缀的横竖刀疤,任是徐云天见了也心中暗叹一句:‘好一个铁血男儿’。 徐云天没有贸然出声打搅,只等到杨信这一组体术动作完了才走上前去,唤了一声杨大哥。 杨信点点头,显然是早已发现了公子爷的到来,两人的关系自然是不用多说什么,一昂头,示意坐下了再谈,又唤过厮去准备四十斤上好的酱牛肉,再配陈年的剑南烧两壶。 安南大将军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徐云天犹记得七年前血煞派满门皆反,就是大将军杨信领了兵去将血煞派满门上下一万六千口人给押了起来,而后二十万铁骑活生生的碾压过去,一遍又一遍直至满山门的血泥再找不出一块完整肢体,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整个南洲容不得半分二心,如果谁要有便要他感受一下红甲铁骑碾压的滋味,此后江湖上的人倒是给了个“恶鬼”的雅号。 徐燕山到是很欣赏,这个大弟子行事像极了他。 除此之外杨信还是个武学上的天才,九岁跟着徐燕山练枪,十三岁枪法大乘、十七岁武道明心、二十二岁武道入微、二十五岁达到枪法的合意境界,相比于那些门派中早就活了一个甲子以上还在合一境等死的老家伙,这种修行速度可以让他们羞愤自尽了。 涵盖半个南洲的大雪早已停下两三日,此刻外边依旧是一层厚厚的积雪,今天阳光有些毒辣,雪融化的出奇快,外边背风向阳的犄角旮旯已经开始有融化的雪水汩汩流淌了。 下雪的时候还不至于说很冷,可这融雪的时候确实冷的要命,将军府比不上南王府,没有贯穿整个王府地下的‘暖道’,即便是坐在屋子内也让人冷的浑身发抖。 剑南烧是烈酒,用来热身子是再好不过的,徐云天哈出一口冷气,端起前面石桌上的酒壶便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口,丝毫不在乎他公子殿下的形象。 入口灼烧得喉咙生疼,随后便是一股热感从胃部散至四肢百骸,徐公子不忘嘶了一声道:“痛快。” 杨信也提了酒盅,大口的饮下,浑身的汗液化作蒸腾的雾气飘散,而后开口道:“公子爷可是没事不会来我这安南将军府,可是又受安大姐的委屈了。” 徐云天愁眉不展,苦闷道:“信哥不瞒你说,谷清姐姐这两日倒是没有再找我麻烦,只是心中有些事情不解,恰巧信哥是此中的大手,特此来请教一二。” 杨信听得来了兴致,笑道:“噢?还能有让混世魔王的公子殿下不解的事情?说来听听。” 徐云天道:“我近日阅遍藏武阁十之六七的书籍,从内家心法至外家招数,甚至连一些前辈留下的修行注解和纲要都没有放过,可最后看来看去总感觉离着看明白看通透都隔了一层纱,始终不得其中玄妙,不知信哥儿可知这是为何?” 关于公子爷突然对武学秘藏感兴趣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早在徐云天进藏武阁天未出便已经传遍了众人,所以杨大将军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杨信听后沉吟了一会儿,道:“公子爷怕是太急功近利了,武学尚未入门便去翻阅那些晦涩吭杂的典籍,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可是大忌,是容易滋生心魔的。” 徐云天不懂,问道:“何解?” 杨信道“武学一途、从来都是滴水穿石,循序渐进,少有一蹴而就的近路,即便是天才如安谷清这样武道天生的人,也是一板一眼自怎样提剑开始学的,好高骛远也只会着了急功近利的道,始终绕在坎上过不去。” 又道:“即便是我,也从来不敢去大肆翻阅那些各门派的典籍,只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生怕自己翻阅了多了便迷了眼着了魔。那些真正能做到阅遍天下武学秘藏而心中丝毫不乱的,无一不是通幽境的大宗师。好在公子爷你未得入门,即便看了也是门外看热闹,不碍事。” 徐云天这回倒是听懂了,自己这说到底就是迷了眼了,又想到杨信方才说的一蹴而就的道路,便问道:“信哥儿方才所说武道一途还有近道一说?” 杨信笑笑,道:“近道是有,不过都是些难如登天或千年偶尔出现那么一次的东西罢了,比如那些大限将至的神人境强者,自知时日无多便择一弟子醍醐灌顶,将一身内力窸数传给后人,不过以这种方式得到的内力会大打折扣,武道修为怕是也终生不进,只有那些宗门衰弱又膝下弟子无一大才的神人境强者才会如此做,否则谁又愿意将终生修为拱手让人呢。” “再者或是有幸得了不世奇遇,食了万年的天材地宝通了九窍拓了经脉,亦能修行一路畅通至神人境界,而神人境之上是天材地宝所到达不了的,还得看自己的悟性。可芸芸众生里几千年来也只出了一两个这样的人物,更是需要逆天的机缘。” 徐云天听完后心中之前的疑虑一扫而空,算是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什么看不通透了。 大将军杨信见公子殿下没有再问武学上的事项,便转而问道:“公子爷可真的想入武道一途?” “自然是想。” 杨信又道“那这偌大个南洲,师父他老人家半辈子打下来的基业你是不打算学学怎么上手了么?” 徐大公子听后苦笑了一下,道:“老家伙的心思我怎能不知道,他又是催我早些成亲,给他抱孙子,又是孤身一人上玄武城去求死,为的不就是让我早点安了这颗心,做好当南洲王的准备么?” “那公子爷是如何想的?” 徐云天哈哈笑道:“这个南洲王谁当都不如他来当,别人都不行,我当这南洲的公子爷来得多痛快,老家伙想锁住我,门儿都没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4章 深谷幽潭 徐云天手中拿着那柄薄如蝉翼的刀,一下又一下的抛起又接住,眼神空洞看着天上飘动的雪云。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用轻微呢喃般的声音道:“母亲,二十年了,徐燕山只是为你灭了齐国,却从未再派人找你,天儿可是一直没有放弃。” 徐燕山回来了,是瞎子老张背着回来的,没有骑着黑云回来,瞎子说马儿累死在了路上。 徐燕山经脉断了一半,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极为痛苦的,可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整天在王府里边溜达,不时逗逗溜溜鸟,喂喂后院养着的那十几只凶恶至极的猎犬,仿佛是打定了注意要当一个不问世事的老头一般,倘若不是公子爷殿下看着了那一封一封的手谕从府中送出,还真以为他就这样一蹶不振了。 说来也怪,徐燕山一回来那原本停了许久的雪又窸窸窣窣的开始下,这一连好十几天都不见停的,连着那些不避冬的鸟也一只不见了,不知道是冻死在哪个角落了还是找了暖和的地方躲起来过冬。 倒是这几天,王府外的门前多有一些行踪诡秘的的人来来回回,无一不是戴着斗笠帽子,或是撑着花伞半遮脸孔,在经过王府大门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的瞄上一眼。 徐燕山将府中偌大个练功房都给拆了,筋脉断裂的他这辈子怕是再与武道无缘,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嘭!”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立即有侍卫将倒在地上的物体拖走,而那物留在地上的刺鼻污渍马上被仆从洗刷的干干净净。 徐云天站在一旁,看着一脸悠闲赏着院中梅花的徐燕山道:“这是第几个了?” 南洲王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看来这段日子里接连不断的刺杀根本没有让他半分不快,道:“不知道,大致三十多个了吧。” 又不屑的唾了一口道:“这些子蟊头蠢货,也就敢趁着本王没了功力才敢来行刺,若我还有通幽境的武学修为,他们头都不敢冒一个。” 徐云天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分落寞和无奈,大抵是敌不过刀云歌又无能为力的不痛快吧。 开口道:“爹啊,你也不必如此,若你真想让我那便宜叔从帝位上下来,南洲百万披红甲,你一句话便能颠覆整个大夏,又何必非要跟那姓刀的莽夫一较高下呢。” 徐燕山怒道:“你也如同天下人一般以为我觊觎那王八羔子的帝位不成?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末了又发现这一骂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叹了口气道:“我徐燕山活在世上就争这一口气,当年龙帝老头子说我不如他,没有安邦定国治世的才能,我一口气从中洲跑到南洲边境,将作患的孟、獐、柳、徊都给灭了,总算让天下人认定了我储君的名头。” 又忿忿道:“可他还是将帝位传给了我那个一无是处的二十七弟。” 徐云天吭哧笑了出来,道:“说到底你还是想当皇帝。” 徐燕山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道:“以前是挺想的,只是近年来越发的觉得自己习惯了南洲当土皇帝的生活,他那半个大夏我是提不起多大兴趣了。” 徐云天打趣道:“那不是挺好的,按我说老爹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南洲当这无冕之王,我可只有你这一个老爹,缺胳膊少腿的倒没什么,万一没了也挺揪心的你说是不是。” 徐燕山听得额头青筋暴露,转头便找有没有趁手的家伙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儿子,却又不知牵扯到了身上哪个暗伤,痛的一阵龇牙咧嘴。 只得咬牙道:“兔崽子你就会咒老子。” 又知道徐云天这是为他好,舍不得再让他去冒险,隧叹了气道:“你以为我想么?我那二十七弟什么货色我能不知道,也便是我还活着他不敢多做什么动静,但倘若我哪天真不在了,他怕是立即就会趁着南洲群龙无首挥军南下罢。” 又自嘲道:“世人皆说我是屠戮亲兄弟的刽子手,可他们又怎么知道老二十七最是热衷于帝王心术,当了皇帝怕不得我另外二十五个兄弟满门上下都要遭殃,我杀了他们便是救他们。” 徐云天不解问道:“那你就要顶这天大的骂名?” 徐燕山道:“我背的骂名这么多,不也活的挺自在。” 随即便是父子两的一阵沉默,徐云天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挥挥手示意躲在暗处的玄卫将警戒线拉远了些。 徐云天看去这位南洲王背都有些驼了,原本乌黑的精悍短发里边也夹杂了一丝不显眼的白,平日里威风癝癝的南洲王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翁一般。 徐燕山语气一转道:“爹这一辈子该拼的拼过了,倒也没甚多大的遗憾,最希望的就是早日抱着个孙子当个爷爷,你也不让我圆了这个念头,清丫头多好的姑娘啊,你怎的就瞧不上了呢?” 听得自己老爹讲来讲去又把话题给引到抱孙子上边了,徐大公子爷赶紧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都说儿子三分像老子七分像娘,爹你觉得我哪处最是像你?” 徐燕山皱起眉头想了想,而后道:“你这副长得俊俏的脸是像你娘,倒是这倔的像驴的脾气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 徐云天立即抓空子接话道:“你都说了我脾气像你,你尚能跟你老子对着干二十多年,我这才哪儿到哪呢。” 徐燕山瞪着偌大个铜铃眼,怔怔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道:“罢了罢了。” 又话锋一转,问道:“你觉着这九千里南洲,比之那中洲西凉如何?” 徐云天道:“我又没去过,如何知道。” “那你去看看吧,这个南洲我还能撑几年。” 公子爷殿下笑道:“那我便去看看。” 徐云天收拾了一身保暖的熊皮大袄,内里穿着紧身的武束,大雪天里又骑着驴球儿出了门去。 南阳城以西六十里有一处无名深谷,谷深三百来丈,底部是一处约莫方圆十数里的深林,伴有一方百米大的水潭,倘若站在深谷边缘往下看去,半点留白都没有,那窸窣的雪飘荡到了半空便化作丝丝细雨落下,可见这深谷不同寻常。 下至谷底的道路只有一条弯弯曲曲贴着谷边石壁的羊肠道,徐云天便是从这儿下去的。 谷中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虫鸣鸟叫此起彼伏,怕不是南阳城周边的鸟都藏到这儿来了吧。 园湖很干净,其上竟无半片浮叶,潭中也见不着一尾鱼,淡蓝色的潭水越往下越显得幽暗,至底部便是一片黝黑。徐云天低头望了几眼,倒是看不出来深到什么程度, 徐云天脱了上衣,从驴球儿背上的行囊里取出一瓶“宁心散”倒出一粒服下。 而后从脱下的衣襟里取出一本褪了色的焦黑古书,可以看见焦黑的古书封皮之上有着模糊不清的两个大字,依稀可以看得出两个字应当是《知北》。 书是自凌云峰上下来时云姨给的,说是当世独一无二的孤本,徐云天也不知道有多宝贵,不过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也就没有告诉他人。 不同于他在藏武阁中阅览的武学典藏,那些武学书籍皆是介绍由外功入内,提倡的都是通过强神健体,壮大气血,而后再一步一步修习出内劲,内劲再转而精纯为内息的麻烦路子,而这卷《知北》介绍的是直接感应天地,引精纯天地源气入体淬炼己身,壮大气血的路子。 徐云天暗道这倒是像极了《沧澜山海志》中记载的上古修道者的习武方式,只是自己按照这个方法以及修习了一月有余,莫说淬体了,就是连所谓的天地源气都感受不到。 不过徐大公子爷也没有丝毫气馁,书中所说的需要心无杂念无他无我的状态才能感受到天地源气得存在,兴许是自己还没有达到那个状态,做不到心无杂念。 盘膝坐下,徐云天学着苏星子老道的打坐姿势一动不动,渐渐的沉寂了下去,周边的虫鸟鸣声也由嘈杂不堪慢慢的变成了丝丝入耳。 “嘀嗒” 是雨丝落入水中的声音。 “吱吱咔” 是树干轻微扭动引起的树叶脱离树枝。 “吱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 徐云天感受到一阵尖锐连续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好不容易进入的状态一下子烟消云散。 霍的睁开眼,一抹灰影迅速从眼前掠过。 转过头去,却是一只灰毛猴子,正龇牙咧嘴的对他挥舞手臂做着鬼脸。 徐云天呵斥了一句“烦人的家伙,”随即又坐下准备继续寻找刚才心无杂念的感觉。 “不对!这猴子手里拿的东西怎么那么眼熟?” “不妙!”公子爷殿下暗道了一声,这灰毛猴子手里拿的正是那卷奇书《知北》,此刻正跃跃欲试的要将书卷抛入湖中! 当即大喝出声:“亲娘咧!给爷住手!” 话音刚落,只见那灰毛猴子将《知北》高高扬起,而后抛入湖中。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别让爷我逮住你吃猴脑!” 徐云天急得骂出声来,看了看待在湖边手舞足蹈的猴子,又看了看掉入湖中正在缓缓下沉的奇书,当即纵身一跃,跳入湖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5章 菩萨白蛇 ——如果要说最不喜欢的东西,徐云天要说应当是那不食烟火的菩萨吧,镀了金装,却闭眼看世。 那卷《知北》不是由寻常的宣纸所制,而是由一种兽皮的般的材质所做,进了水中只会直往下掉,好在徐云天还算熟悉水性,在水底待个百息不成问题。 上端潭水透明,倒是可以看得见书卷所在的方位,只是这一会儿却已落了十来米深,徐云天不敢耽搁,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像入了水的鱼一般潜了过去。 约莫几十息时间,公子殿下便摸着了书卷,随手将《知北》往裤裆里一藏,就要往返游去。 “那是什么?” 徐云天在将书卷藏进衣服中时,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幽深的潭底,一抹轻微至极的白光在潭水中部忽闪忽闪。 犹豫了一下,看着幽深如同鬼怪巨口的水底,算了算自己闭息的时间,约莫还有一两百息,以自己的水性来回一趟应该不成问题,当即双腿连蹬,向着那白光游去。 那白光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一个不足半丈的洞口,其大刚刚可以容得一人躬身进入,好在是水中,要进出也不算费力。 大公子殿下扶住洞口,心想若是洞口深不见底,便要回去取鲁班门的“水盾甲”过来才能深入探寻一二了。 又听见洞中有传来水花击打岩壁的声音,当即断定洞内不远处应当是别有洞天的,有空洞换息便不成问题,撑了几下洞口,又向着洞内深处行去。 徐云天在南阳待了二十一年,可以说是南阳周边百里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不相信在这个南阳人尽皆知的谷底竟然会有这般神迹一样的地方。 “啪嗒!”徐云天一脚踩在地面上,沾带泥水的布鞋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放眼望去,这是一个约莫五丈方圆的的洞窟,头顶钟乳悬坠,好似利剑一般朝着下面,洞壁水晶丛生,而脚下却是平整光滑的石面,全无半分人工打磨的痕迹,竟是天成。 而正前方的中间,立着一尊三丈高的救苦救难观世菩萨石像。 菩萨像赤脚着地,左手拈花,右手托瓶,一条白蛇缠在身上,巨大的信子伸出直触徐云天的鼻尖。 公子殿下伸出手摸了摸白蛇的头部,惊叹了一声:“这么有气势的家伙,若是立于王府大院中,该是多么气派。” 南阳王府有一巴掌大玉貔貅、为树洲九翼部族所赠,所用材质是价值连城的沧海海玉,即便整个大夏也只有这么一尊,存放于王府议政殿的大堂之上。也不知多少盗界的大手为了这尊海玉貔貅葬身王府。 而这菩萨白蛇,竟然一整个都是由海玉雕刻而成。 徐云天心中惊叹,恨不得令人将这个水潭抽空,洞口凿开,把这菩萨像运回去。 可这潭水并非死物,早在往下潜的过程中他就感觉到了水中若有若无的暗流。 只得打消了念头,再度打量起这钟乳洞窟。 按道理来说这水下洞窟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才是,可徐云天目及之处一览无遗,不知何处发出的光华在石乳上来回反射,照得洞中灯火通明,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光源自何处。 公子殿下将目光放在了前方巨大的菩萨白蛇像上面。一缕微不可见的纤细白芒自菩萨右手拖着的净瓶中垂直射出。 “是了,这光源应该是来自玉净瓶中。” 玉净瓶离地有两丈来高,徐云天触不到,便伸手攀住了菩萨像,爬了上去。 “哐啷”玉净瓶对于三丈高的菩萨来说巴掌可握,可对于徐云天来说却是比得上酒肆中盛酒的酒缸了,好在这些日子里他没少锻炼气力,不然以以前的公子殿下那勉强缚鸡的力气还真不一定搬得动这玩意。 擦了擦汗,玉瓶离开了原本的位置,洞中的光芒也暗了一半,徐云天低下头去仔细打量着玉净瓶,只见这玉瓶上面刻着几行蝇头字。 “生死九幽,轮回无偿” “众生苦海,我渡众生。” “彼岸遥遥,苦海滔天” “我心向佛,佛背向之” “无佛、亦无岸” “————东岚寺水裕和尚留” “东岚寺么?”徐云天仔细想了想,一时半会想不起大夏境内还有这么一座寺庙,而能弄出这么一尊海玉菩萨像的门派,不说是大夏,怕是整个青沧大陆也找不出一个吧。 而在‘东岚寺水裕和尚留’的后边,徐云天又发现了另一行用雀文撰写的字。 “北帝历青龙纪一九七年大暑,神灵怒,天下大旱,十室九空,贫僧渡不了众生,更渡不了自己。于此年冬至化魔,不结佛果、自坠修罗。” “北帝历!青龙纪!” 徐云天心中惊叹,雀文是大夏最早的文字,相传是属于上古时期的产物,流传到现在只是多用于祭祀仪式用的祭文,好在他平时也多有涉猎才能认得出来。 而在《沧澜山海志》上也有提到过所谓的北帝历,那是远在大夏建国前的朝代,距今已无从考究。 相传在北帝历之前是武道的巅峰时代,那个时候百家争鸣,除了纯粹的武者还有诸如练气士、星象师、符箓道法甚至传说中可摘星辰的陆地神仙存在,只可惜不知为何北帝厉一过这世界上便只剩下了没落的武道一途,即便现有的其他奇门异派也沦为了杂耍一般的江湖艺人。 “神灵怒,天下大旱?或许只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天灾罢了。” 徐云天是不信神仙鬼怪之说的。 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道这玉净瓶里该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异宝,想必能让这么大一尊海玉菩萨托着的东西当不是一般玩意吧。” 说罢便用力将净瓶托起,而后瓶口向下倾倒了下来。 霎时间光彩夺目,纯白色的光华布满了整个水下洞窟。 一缕黑色的流光从瓶口流淌了出来,而后化作一团拳头大的线条飘在了徐云天的身前。阵阵嘈杂的轻吟在他的耳中响起,似梵音阵阵,又似恶鬼嘶吼,忽远忽近好不真切。 “这。。。本公子难不成是还未睡醒?” 徐云天看着眼前的黑色线条,太过奇幻的一幕让他不敢置信,可身上湿漉漉的衣物以及眼前传来的刺目白芒分明又是这么真实。 再仔细看去,那所谓黑色的线条竟有头有尾,根本就是一条黑色的幼蛇,只是这幼蛇双眼紧闭,浑身缠在一起,像极了还在卵中未曾出世的样子。 鬼使神差的,徐云天讲右手直直的伸了出去,张开手掌,径直抓向了缠绕在一起的黑蛇。 “轰!”一声惊雷般的炸响在脑海中响起,公子殿下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白光彻底消失不见,而后非常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 徐燕山看了看门庭外的大雪,转过头对着坐在赏梅观雪的木台对面的安南大将军杨信道:“信儿你说云天他能否抗得起我这天南的南王旗。” 杨信脸色平淡道:“若是按照公子爷以前的性子,是绝无抗天南大旗的可能,但公子爷如今变化甚大,我不知。” 徐燕山笑道:“这儿也没有外人,杨信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曾有过坐这南洲王位置的想法。” 杨信眼皮跳了跳,踌躇了一会儿,坦然道:“有,且从来都有。” 南洲王徐燕山咳嗽了几声,胸腔似破了的风箱一般发出阵阵呼声,道:“这天南的地界不知多少人盯着,若非这些年有我在这坐着,那中洲的徐老幺怕不是早派大军打了过来。” “二十年前刀云歌当初一刀斩了我的生机,这二十年来我几乎是一分一秒在数着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好悬是撑到了天儿成长为人,也算是对的起他下落不明的娘亲了,只是这偌大一个天南,就这样分崩离析未免也太可惜了点。” 杨信叹了口气,道:“公子爷虽是年轻了点,可若有个七八年的时间,未免不能成长到一人镇住天南的地步,但看这两年公子爷的作为,九千里南洲立威,哪个世家门派敢瞧天南的公子爷殿下,师傅我看你是有些多虑了。” 徐燕山道:“并非是我多虑,只是这世上虎父犬子的事情多了去,便说这偌大个天南,百万老卒皆服我徐燕山,可不代表他们能服徐云天,便说那另外两位大将军召和安、王铁忠,眼里也是瞧不上天儿的,武将尚且不服,我若是将重担压在天儿的肩上,那千百万的酸儒文仕怕不是要在后面将舌头根都给嚼碎。” 杨信笑道:“比之大夏所谓的十大有为后生,公子爷怕不是比他们强了千百倍去,师傅你怕他扛不起这千钧担,可不试试又怎能知道他能不能扛得起?” 天南王神情不变,看似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又道:“听说最近有些子门派世家甚至州邑官员不不安分了,你可知道?” 安南大将军收起了笑容,脸色沉了下来,道:“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了”徐燕山从怀中掏出一纸名单,递给杨信道:“这是右延幕飞传回来的秘报,皆是在平帝那儿投了状的,这些子背后捅刀子的狗东西你去处理了吧。” 杨信接过秘报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颂州刺史高阳、绿毒教举教上下、北崖贾氏满门、湘南行差席民阳。。。。” 名单上大大罗列着三十来位天南官员以及十数个世家门派。 安南大将军看得是眼皮直跳,道:“这帮子吃里扒外的家伙,是天南的律法太轻了还是每年给他们的俸禄太少了,竟去做这狗咬主子的勾当,当真是该死。” 徐燕山淡淡道:“墙头草哪儿都有,勤锄草便是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6章 黑蛇刺身 庭院中,徐云天正赤膊盘膝而坐,自前几天在洞穴中醒来之后,他的左胸心脏正上方莫名其妙多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蛇纹路,映衬的整个人都多了一分妖异,公子殿下本就是痞气十足的人,再添上这份妖异反而显得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南阳城中最近多了一则奇闻,昨天中午有人发现城外六十里的无名山谷莫名塌陷,整个峡谷塌落成了一个大坑,连着那些子没来得及出逃的飞鸟兽都一齐给埋了起来。 原本还想着将那尊海玉菩萨像运回来的公子殿下听后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暗道莫不是自己将那玉净瓶中的宝物取走了才导致这一切的吧?只是自己心中却没有多大罪魁祸首的心虚感,有的只是可惜了那么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暗自可惜以后怕是难以找到那么好静心打坐地儿的公子殿下摸了摸胸口的黑蛇纹路,一股略高于体温的温热感自纹路传来,伴随着心脏的跳动就好像这黑蛇有生命一般。 徐云天收了胡思乱想的心,按照《知北》上边的行气法子开始了内息的锻体。 几乎是一瞬间,公子殿下就感受到了身体周边那股若有若无的“气”,随后以三吸一呼的平稳节奏将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给吸入了腹中,化作一股十分轻微的暖流流向全身四肢百骸。 阵阵热气开始从徐云天的身上升腾了起来,若是有武道大乘的高手在此,怕不是要惊叹一声“公子爷当真是世间少有的武学天才!” 内息升腾’,这是至少武学大乘的高手才能做到的。 只是公子殿下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这凸现出来的异像充其量只是内息运转导致身体发热而引起,压根儿就不是所谓大乘高手所谓的内息升腾。 也许是因为胸口黑蛇印记的原因,徐云天自回到王府中睡过一觉之后,便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同寻常,原本目力堪堪可及的地方在他的眼中无异于近在眼前,整个人的视力至少翻了三倍有余。除此之外听力也开始变得异于常人,若是静下心来甚至能听得到墙角处藏在积雪下方窸窸窣窣窜动的冬鼠的动静。 徐云天心中明白的很,自己这怕不是遇到了杨信口中所说的千年奇遇,得了某个几百年乃至几千年前强大武者留下的传承。 内息打坐是有时限的,任何人都一样,超过了这个时限不单单起不了壮大内息的能力,反而可能适得其反造成内息紊乱,徐云天也不例外,在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内息已经处于一个临界点之后便停止了静坐,转而掏出了最为喜爱的那柄薄如蝉翼的银白匕首。 在空中抛掷了几下,转而一抖手腕,匕首化作一抹白芒飞出,牢牢的扎在了院中那颗数十年的梧桐树上。 徐云天暗道:“果然如此,这卷《知北》上面说的半点不错,以天地源气淬炼自身,效益要比那些纯粹的通过精疲力尽锻体的法子来的更好,难不成这卷《知北》也是古时流传下来的绝世心法不成?” 走近梧桐树,公子殿下一把将匕首从树干上拔了下来,开始一刀一刀的刺向梧桐边上的木桩假人,照严瘸子的说法,内息修为固然重要,但武道修为才是断定一个人强大的根本,内息越是雄厚,便能更长久的奔行施展招式,而武道修为则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强弱与境界高低。 像二十年前刀云歌高出徐燕山一个大境界,以初入神人境的内息修为战通幽境的徐燕山,楞是上百回合才占据上风,再上百回合才断徐燕山一臂。 而两人再战,刀云歌的刀法已深不可测,仅一刀便见了高下。 又如那传说中的剑神齐婉微,十五年练剑,从一个高高在上从未碰过兵刃的一国公主成为天下第一的武道大家,凭的不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么。” 虽然没有真真切切的见过所谓武道高手的巅峰战,但仅凭瘸子醉酒说过的那些高手对决场面,那种招式出神入化的存在,一剑断江,一指破金铁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在公子殿下看来人力有穷尽,只要你不是真正的鬼怪神仙,百万铁蹄过去都得倒在马下。 一声马嘶声在王府大门外响起,瘸了腿的老严头单手扛着个麻布袋径直走向公子殿下所在偏殿,麻布袋裹得十分严实,从绳索的勾勒中不难看出这扛得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顿时在王府外大街上行走的路人纷纷指指点点,皆道这怕是哪家的漂亮姐闺女被那公子殿下掳了。 不过众人口中并无多少同情,在南阳乃至整个天南看来,除了王侯将相家的姐,若是有幸进了南王府,不管是以何种方式进去的,怕是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若是被侥幸被南洲王或者徐公子爷给看上了,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毕竟这天南最有身份的爷儿俩,皆是单身,多少漂亮的姑娘都惦记着。 徐云天并不知道一切,若是他知道老严头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给他掳回来,免不了要跳起来指着严瘸子讲:“爷我一世英名就是被你给一点点败没的。” 虽然公子殿下本就没有半点名声可言。 老严头呼哧呼哧的跑到徐云天所在的偏殿,一把将肩上扛着的麻布袋子放下,老脸笑盈盈的道:“瞧,公子爷,你要的人儿我给你掳回来了。” 徐云天走上前去,手脚麻利的将粗布绳解开,迎面看见的是一张脏兮兮的漂亮脸蛋,只是此刻这张脸蛋嘴里还塞着半拉臭袜子,里面的人瞪大个眼睛盯着外边一老一少,正是那醉红楼的花魁齐云烟。 瞥了老严头一眼,公子殿下闷闷的道:“老严头啊老严头,我该说你是死脑筋还是咋地,我让你去掳你就用这个法子?不遭罪么?” 瘸子不解道:“咋地?难道瘸子我用错方法了嘛?” 徐云天摇摇头道:“没,没用错,只是一只袜子少了点,应该一只捂嘴一只罩头上才是,最好再弄点驴粪马尿的浇在头上,这样子才叫掳人。”丝毫不顾及被绑在袋子里的齐云烟那恨之入骨的目光。 严瘸子尴尬笑笑,道:“其实我本想用更温柔一些的方法,只是这姑娘挣扎的厉害,瘸子我没法子才塞了臭袜子堵她的嘴,不信你问她。” 说罢又转头对着齐云烟问道:“姑娘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齐云烟看着严瘸子转头靠近的脸,顿时瞳孔扩大满脸惊恐,仿佛在她面前的这个瘸子是什么吃人的妖魔一般。 徐云天挥挥手,道:“老严你一路舟车劳顿,可先回去歇歇,我有些话需要和长公主殿下谈谈。” 老严头顿时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转身欲走,又回过头对徐云天道:“公子爷,我这其实也没什么劳顿的,只是这肚子渴了。。。。。”说罢做了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搓手指手势。 徐云天顿时将腰上的钱袋取下,砸向严瘸子道:“记住了!欠我九千六百八十一两四钱!” 老严头接过钱袋,一溜烟儿跑没了踪影。 公子殿下两下解开齐云烟身上的绳子,随手将绳子丢在了一遍。 齐云烟软绵绵的站起来,扯下嘴里的臭袜子,心中恨不得一刀斩了前面这个家伙,可浑身内息根本无法调动,那瘸子见面便封了他全身的经脉,再加上这一路都捆在麻袋中,别说有什么大动作了,就是站着也显得很是艰难,只能用刀子一般的眼神狠狠的盯着徐云天。 心中却是早已用了千万种方法将他给折磨了个便。 嘴角携带莫名笑容的公子殿下转了个身在桌台边坐下,看着依旧死死盯着他的齐云烟,道:“怎么?还要本公子亲自给你搬动板凳才肯坐下么?” 这一路都躺在马背上颠簸的齐云烟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也就是他自便有习武的习惯,若换了寻常人这般折腾怕是身子骨早就散架了,听得徐云天这样说索性狠狠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却不知自己这一路下来浑身哪个部位都经不得这么碰撞,顿时臀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条件反射便要立起身,可看着徐云天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自己,又硬生生将这股疼痛给压了下去,坐在徐云天的面前一声不吭。 徐云天撇了撇嘴,说实话他心里却是有些敬佩这个亡国的公主殿下了,看着自己的仇人之子就在跟前,换个有点血性的汉子怕不是拼了命也要上来咬自己一口肉,而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竟然能一忍再忍。 轻笑一声道:“听闻云烟姑娘除了弹得一手绝响的《琵琶胭脂》之外,更有一手精湛的武艺,那武艺我是见得多了,可这《琵琶胭脂》却是从未弹给我听过,今日儿爷兴致好,愿意听你弹一手。” 说罢便有仆从敲门进来,将一把上好的藤木琵琶留下。 齐云烟嘴唇咬得泛白,恨恨道:“你休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7章 欺辱 徐云天凑近了身子,呼出的热气直挺挺的覆在了齐云烟的脸上,瞅着眼前这张精致可人的脸儿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可惜,可惜这张脸蛋生在了她的身上,遂用两个手指轻轻托起了齐云烟的下巴,道:“你可知道你越是这样,本公子心中就越是痛快,呼来喝去的姑娘大把大把,像你这样烈马一般的若是驯服了当真是一种享受。” 齐云烟眼神轻蔑,用尽全身力气作出了一个差点让公子殿下提刀砍人的动作。 “呸!”一朵浓痰径直吐向了徐云天的脸。 好悬是公子殿下反应迅速,一侧头让那朵弄痰擦着脸皮飞了过去。 徐云天用最为温和的神情呵呵笑了两声,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齐云烟那漂亮的脸蛋上,原本就惨白的脸皮立时就浮现出一个红的发青的掌印,即便如此公子殿下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另一边脸上。可算是左右对称了。 甩了甩扇的发疼的手掌,公子殿下不忘轻飘飘的道一句:“脸皮可真硬。” 又一把扯住齐云烟的头发道:“别特么一天到晚装的自己有多清高,我的公主殿下,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只连摇尾乞怜都不会的野猫,醒醒罢,你没有大齐三十万重甲铁步,也没有你老子在后边给你撑腰,是肉就好好在砧板上待着,在背地里搞什么名堂都没有用的,你还不知道吧?前段日子你在剑州召集的旧部在出了剑州城便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齐云烟再也忍不出,两行清泪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 粗鲁的松开手里抓着的头发,徐云天大大咧咧的躺在了靠背上,道:“啧啧啧,原来刀枪不入的长公主也是有血有肉会哭的人儿啊。” 话说道一半又厉喝出声,吼道:“哭什么哭,给爷笑!” 隔着半个王府的大殿正中,徐燕山正端起一盏茶,吹吹茶上飘荡的轻烟后一咕咚连同茶叶一起吞了下去。 坐在另一旁的瞎子老张轻叹了一口气,道:“公子这戾气未免也太重了一点。” 虽说功力尽失的徐燕山再也拿不起刀兵,可武者的这份听力还是依旧存在的,对于另一边徐云天院中发生的一切可算是听得真真切切。 徐燕山摇摇头道:“十六年前天儿亲眼看见阿瑶被齐王逼下神断崖,戾气早就在心底扎了根,这些年来我一直给予他最好的环境来治愈,可效果微乎其微。这孩子随我,若不能亲手将仇报了这戾气怕是消散不尽。” 又叹了口气道:“若当初我留下齐王一命就好了,若天儿手刃齐王或许会好上一些。” 院中的徐云天怒喝完已是状态癫狂,紧握拳头的右手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道:“我娘亲仅仅是暂住在了齐国,就被你父王抓了要献给那平帝以表忠心,若不是娘亲武学造诣高强怕是连齐王宫都走不出去,齐国皇室的人就都该死!” 肿胀着双脸的齐云烟说不出话来,但看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公子殿下这般神态心里却是痛快不已,不由得呵呵笑出声来,只是那声音在经过肿胀的脸颊后却变成了怪异的呃呃声,就好似在赞同公子殿下那句齐国皇室的人都该死一般。 听出齐云烟呵呵声中的那股幸灾乐祸味道,徐云天又恢复了那股轻飘飘的样子,轻声道:“齐国原本高高在上的王女,齐国的长公主,齐王指定的唯一继任人,你说我若是差人送回了齐地,再在当地开一家独一无二的“醉红楼”,无论贩夫走卒乞丐官员只需花上一文银钱便可以随意玩弄,你说那些原来齐国的百姓会不会感兴趣呢?” “若是你承受不住想要自尽,百花谷空桑派还有神农世家的神医排着队给你救活,即便是救不活了我也能令人用秘药保存你的身体不腐不烂,你觉得怎么样?” 齐云烟张大了嘴巴,惊骇欲绝。 徐云天收了拳头,低笑两声道:“你身后已经没有一个齐国遗老,以后就安安心心在这王府中当个丫鬟赎罪吧,不然我如上所说当全成真。” 齐云烟已然是满脸死灰。 屈指叩了叩桌面,公子殿下淡淡的道:“给本公子弹一曲《琵琶胭脂》。” 公子大院中,阵阵凄厉的琵琶声传出,伴随着一阵含糊不清的吟唱。 “昨日琵琶骨” “今日胭脂粉” “庭院戚戚声” “最是可怜人” 徐云天一刀又一刀的刺着身前的训练假人,每一刀都扎向同一个部位——假人的心脏。 按照徐老匹夫的说法,不论是练的什么兵器,第一个便是讲究一个稳、再准、而后狠,练刀的如此,练剑的如此,拿枪的也是如此,徐云天不以为然,天南王便拾了一根树枝,让公子殿下用最趁手的兵器对战。 公子殿下选了一柄百炼精铁铸造的长刀,其锋利程度足以削断一般的金铁,两人摆开架势对阵。 刀势讲究一个猛,对敌之时最好突进身前大开大合的劈砍,对于这点徐云天也是知道一二的,亦不敢瞧在战场上滚杀出来的老家伙,开场便提刀直劈徐燕山的面门,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以力破巧,心道一根树枝而已,碰着了百炼精铁的刀,还不是说断就断了。 徐燕山却只用树枝绕过刀锋,狠狠的抽在了公子殿下握刀的手上,徐云天吃痛,树枝顺势拍了一下刀身,顿时长刀径直翻飞了出去。 不服气的公子殿下拾刀再战,一次两次、三次五次十次,次次都能被天南王找准了机会将刀击飞,而后还不忘嘲讽两句:“就这样还拿刀?我劝你还是乖乖蹲到城中的幼教堂去跟那些六岁的娃儿先学学怎么握笔吧。” 回头土脸的公子殿下气得牙痒痒,闷声走回院中对着训练假人发泄起来,心中盘算着自己那天若是练成了非得给你个老家一招击败,还有那仗着剑术高强牛气上天的安谷清,要是按在地上揍才是最解气的,想到此处不由得刺向假人的刀都加了几分力道。 整日在王府无所事事的老道士苏星子背着个手晃晃荡荡的走来,见着公子殿下刺的勤奋便驻足观望了两眼,又悠的笑出声,指着千疮百孔的假人道:“公子殿下若是这样练,怕不是一辈子都达不到大乘之境。” 心中淤气的公子殿下听后干脆将刀丢了,恼道:“那你该说怎的练,你们一个个的都是顶了天儿的高手,武道早已脱离了招式的范畴,难不成我找你们给我喂招那不是送上门去找不痛快么!” 老道士捋捋胡须,用一贯高深莫测的语气道:“不急不急,贫道有办法。”话说一半又避而不语。 徐云天没好气的道:“你个老货别在这里装多高的高人了,可别忘了现在你是王府上的幕僚,说到底还领着府上的俸禄,可别是个只吃不办事的饭桶。” 老道士苏星子听得是一阵尴尬,在天南王府待了差不多有四个多月了,整日里除了跟自己宝贝徒弟套近乎好像还真没有干过什么事实,倒是王府中的食材料理的着实好吃,近日里还抽空去给自己称了一下,好家伙、胖了有十多斤了。 不愿被别人认作饭桶的老道士放下了撑起来的高人风范,舔着个脸皮嘿嘿道:“公子殿下说哪里的话,老道的意思是假人终究是假人,不是活物。” 又道:“那些成名英豪的一招一式没有一个是对着假人练出来的,即便是他徐燕山的枪法,也是长年累月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磨炼出来的,公子殿下不过初掌兵刃,打不过是正常的。” “只是公子这样练未免太慢了点,若是能找着机会和人对阵,最好是生死相搏的那种,练出的的刀剑才叫杀人的刀剑。” 徐云天暗暗点头,心中想到这道士也不是完全不着调的老混球,讲的话还是有那么三分道理。 掏出银白色的短匕首道:“要不道长你来和本公子练练手,做那第一个与我以命相博的人?” 苏星子满头大汗,连忙摆手道:“不可不看,老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打仗的招数,尽是些占卜逃命的把戏,跟公子搏命怕不是两下这条老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徐云天笑了笑,道:“道长不好好去教导你那宝贝徒弟,跑我这来怕不是专程来教我如练刀的吧?” 听到徐云天提及自己的宝贝徒弟,苏星子不由得满脸苦笑,道:“我那徒弟是个倔性子,不论我如何说总是不愿过多的搭理我,宁肯自己去琢磨那毫无头绪的剑道也不愿跟我学天机门的秘术,难得很啊。” 又道:“公子殿下,经过老道这段时间的观星推演,摇光宫破军星君稍显暗淡,四十九日只现七次,是蓄势待发杀伐之象。上次我们在清江对岸意外获得的‘天星’当是破军星君坠落的碎片。”说罢又扯了一通天星行天星潜天星坠的迹象。 公子殿下听不懂这些,听来听去总感觉云里雾里的,干脆了当的问道道:“那人若是拿了可会有影响?” “无甚影响,但对天下大势有影响。” 听明白了的公子殿下哦了一声,转身又对着练功假人用匕首捅了起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8章 南阳城两道士斗法 苏老道变天换地。 这几日齐云烟倒是老实了许多,跟着丫鬟香樟忙活府中事宜,忙里忙外的跟着洗衣扫地,似乎是认命了一般决定安安心心做王府中的丫鬟,只是偶尔在没人的时候会怔怔得看着身前的东西出神,眼神中一会儿露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一会儿露出万念俱灰的绝望,倒是让身边的香樟看的心疼,忍不住跑去和徐云天述说她的状态,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头井自尽了。 徐云天倒是看的透彻,淡淡一句:“放心罢,少爷我看不开投井自尽他都不会自尽”彻底打消了香樟担心的念头。 末了有些不放心的徐云天在武库中拿了一本上品的《缠龙手》抄本,又趁着夜黑偷偷摸摸的找着那齐云烟的住处,翻窗进去。 进了屋内后一片漆黑,蹑手蹑脚的公子殿下不心踢到了什么物件,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引得熟睡的齐花魁惊坐起身,刚要尖叫,徐云天便欺身上去捂住她的嘴,悄声道:“别叫,是我。” 这下好了,听出徐云天声音的齐花魁更是拼死挣扎,力气出奇的大,仿佛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一般。 徐大公子爷一不留神,被齐云烟给狠狠的咬了一口在手上,又惊又怒的直接给上了一巴掌才将其镇住。 冷静下来的齐云烟躺在床上怔怔的流眼泪,只哑声道:“公子殿下,我都这般下场了你还要如何?你若动我分毫,我明日便吊死在王府门前。” 吊死在王府门前,这是她最后能想到反击徐云天的办法了。 徐云天哼哼两声,用不屑的语气道:“长公主殿下,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天南漂亮的女人千千万,不管她是哪家的姐圣女,我若是看上了哪个只要吩咐下去,保准第二天被脱得干干净净的送到我的床上。” 齐云烟闭上双眼,半个字也不愿多说,似乎认定了徐云天来的目的。 徐公子爷仔细看了一眼齐云烟的脸,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 不得不说这个天下数一数二的美人真的名副其实,平日里她穿着厚厚的裙摆看不出来底下有多少货,这会儿只穿了两件贴身的衣物,泄露出来的肌肤在夜色中都能看出一分白嫩,浑身上下凹凸有致,该挺翘的地方挺翘,属于那种多一分肥腻少一分则廋了的类型。 徐云天看的火热,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口水,随即转过头不去看他平复心态。 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籍甩了过去,道:“拿着,这是武库中独一无二的《丹青秘剑》,你那《三十六闭手》不过区区中品秘籍,修炼到极致连我这府中寻常侍卫都打不过,谈何杀我?” “好好修习,我等着你来杀我。” 说罢转身欲走,又想到自己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亏了,便转身欺上,伸出手在齐云烟浑身上下胡乱摸索了一通,暗道手感真好,只是未免躺着的佳人浑身也太僵硬了点。 齐云烟紧闭双眼,如同死尸一般毫无反抗。 摸了几下的徐云天感觉十分无趣,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身下的美人儿若是反抗一二才更有味道,这一动不动的感觉就像是在摸一团死猪肉,顿时丁点兴趣都没有了。 哼了一声,徐云天径直翻窗而出,临走之前还不忘重重的将窗口合上,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齐云烟躺了一会儿,等到浑身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了之后又坐起身来,看看徐云天离开的方向,点上一根明烛,翻开《丹青秘剑》开始研读。 临近年关,南阳城里的百姓大多在紧锣密鼓的准备过年的货物,即便是南州王府也不例外,府中的仆从忙的焦头烂额,即便是见着了徐云天这位公子殿下也只能匆匆行了个礼便继续忙其他,搞得好像整个王府只有他这么一个闲人一般。 好巧不巧的是天正观的赵天师这会儿竟登门拜访,估摸着又是为了那摘星楼的事情而来,闲来无事,公子殿下便往着徐燕山所在的迎君殿去,寻思着去凑个热闹看看那赵天师这会儿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前来。 徐燕山用以接客的大殿内,赵天师看了看外边忙碌的仆从,转过头对着南洲王套了个近乎。 道:“洲王殿下,这三年未上王府,却见王府是越来越兴盛了啊。” 徐燕山呵呵笑了两声,道:“兴盛谈不上,只是我这一失去浑身武学,南洲那些逢年过节就来送礼的大门派都没了声音,你倒是第一个。” 赵天师是个满脸虬须的大汉,红脸大耳朵,若不是头上顶着个受过三坛大戒才有资格佩戴的五岳冠,还以为是哪里拦路打劫的山贼呢。 听得徐燕山这样说,赵天师转身从背后的道篓中取出一物,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而后道:“老道此番前来自是不会空手,这里面是天正教珍藏已久的‘建木根’,希望洲王能看的上。” 徐燕山并未接过,而是转言道:“方才赵兄说王府越来越兴盛,久闻天正观算天下气运的本事也是出众,就是不知我这南洲的气运是兴还是衰,可否算上一卦?” 赵天师目光一凝,道:“洲王过言了,这算一洲气运的大事,乃是窥天机伤本源的事情,赵阳明可没有那个本事。” 又道:“这般惊天动地的事情若要实行至少得百位三坛道长配以天机门的《观星秘法》、再用上天机图,于摘星楼推演数年才能算的出来,即便如此怕是我天正观满门上下都得‘坐道’,得不偿失。” “大胡子,你又来胡言乱语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公子殿下背着个手施施然的走了进来,随即毫无形象的坐在了一边的太师椅上。 道:“天下气运这种事情,未免也太过虚无缥缈了,几百个道士坐上数年,看那芝麻点点的天机图能算出个鸟来?我瞅你就是看上摘星楼里边的那柱昆仑铁木了。” 听徐云天这样打趣,赵天师也不气馁,道:“公子说的是,但气运早已是定数,天下气运这种东西不论如何先辈们是确确实实证实了存在的,便说我大夏开朝,便是有三千位三坛大道长用了四十年时间算出大夏两千七百年国运,如今已经两千余年了,又岂能有假?” 徐公子殿下撇了撇嘴,道:“若真如你这样说,气运什么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岂不是穷苦的百姓人家就注定穷苦,永无翻身之日,王侯将相永远都压着普通百姓一头?” 赵阳明笑了笑,算是同意了这个说法,又道:“不然公子以为如何?” 徐云天毫无顾忌的伸手将南洲王身前的茶拿了过来,喝上一口道:“道长是能观天机的能人,说的自是有道理,不过本公子始终认为这天下气运终究是无稽之谈,人定胜天的事可不是少有。” 赵阳明不懂,问道:“何解?” 公子殿下哈哈笑了两声,道:“我且问你,你天正观是兴是衰,你可能算?” 赵阳明心中一惊,说不出话来,连带着一旁的徐燕山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要如何答复。 良久,赵天师才苦笑一声,道:“还是公子殿下厉害,我若是说天正观大兴,怕不是明日就马踏宗门了。” 讲完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天正观当大兴!” “那这天南之地又如何?” “大兴!” 徐云天笑道:“哈哈,阳明先生当真是个妙人。” 计量得逞的公子殿下又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大殿,目送徐云天离去的赵明阳回身将手伸入了衣袖中拿出几个龟壳摆弄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目睹着一切的徐燕山有些好奇的问了问道:“明阳兄,不知你可算出了什么?” 赵明阳叹出一口气,道:“洲王殿下,实不相瞒,明阳在途径神断崖时曾略窥了一眼,见神断崖紫红气运来回攻伐不休,当是刀兵之相,红气天南,紫气中洲,这天南的红气落了下乘。” 转而又重重道:“不过阳明愿赌一把,就赌上天正观全观上下七百年运势押在洲王的身上,天南当大兴!” 徐燕山轻声道:“阳明兄你可想好了,要将天正观两千年的底蕴和七百年运势押在我徐某人的身上,可真值当?” 又看了一眼徐云天离开的方向,赵明阳斩钉截铁道:“值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19章 徐云天城外遇刺 徐云天看着后院胖的不成样子的十几只猎犬‘细豺’,愤愤道了句:“那些子不长眼的门阀世家当真该死,送起狗粮来就不能消停会儿么。” 在南阳城正中心的地块,也是王府正前方不足三百米的位置,有一十丈方圆的石台,唤作‘生死台’。 大夏民风尚武,那些佩剑带刀的江湖侠士更是好斗,即便是在有州郡城主管辖的市集也时常有流血斗殴的事情发生,可实在是容易引得那些与人为善的百姓惶恐,由此之下官衙便在城中设立了生死台作为那些江湖侠士在城中搏命之所。 上了生死台,官差不管,生死由命。 摘星楼却是个观景的好地方,自楼顶向下看去,整个生死台方圆三百米一览无遗。 徐燕山携杨信、关幕飞、瞎子瘸子两个老仆以及梅雪香樟几个丫鬟坐在了摘星楼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不远的生死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丫鬟们听不懂的天下事。 赵天师自那日便留在了王府中,可事先并不知道摘星楼已经有一位不下于他的道士住了进来,好在赵明阳不同于苏老道的是他还算是个识礼数的人,并未多说什么。 可两人皆是德高望重的大宗师,几天下来交流一番玄学道术,理念上的冲突自然是难免的,又以苏老道那驴子不驴子王八不王八的臭脾气,一来二去谁也不服谁,这会儿正闹到了生死台上边,距台五十米围了乌泱泱一片百姓,皆在切切私语道:“这快过年还上台搏命,得有多大仇啊”。 二弟子关幕飞回到王府,第一件事便是向徐燕山禀报东江门派世家的动静,顺带着还取回了数十颗门派长老和世家家主的大好头颅。 南洲王的三个弟子秉性都差不多,皆是杀伐果断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按照徐燕山的想法应该是先放任这些冒头的白眼狼一阵子,等到该跳的畜生玩意都跳的差不多了再一打尽才最是省时省力,心道这割了一堆脑袋,藏起来的怕不是更多了。 好在关幕飞也算聪慧,稍一点拨也便明白了。连夜差人发了信,放出消息说东江督军于南阳城外受歹人所伤,一年半载是回不了东江。 看着擂台上对立而站的两位德高望重大宗师,安南大将军杨信略带期待的道:“战场上的刀剑厮杀见得多了,要说这道门的斗法却还是第一次见,就是不知这两老家伙哪个更胜一筹。” 徐燕山哈哈笑了两声,道:“道家术法虽不如我们习刀剑的武夫来的痛快,但其威力也不可觑,至于这两个老家伙孰高孰低,等这场做过了便知晓。” 又道:“一个是前朝国教后人,一个是风头无双的当今国教天正观,这番碰撞可是不常见啊。” 平日里最好看热闹的公子殿下怎么会舍得错过这般热闹,换了身稍显俭朴的粗衣,便混入了人群中,按照他的说法,热闹可得凑近了看才能看的真切不是。 倒是一向喜欢清静的大姐安谷清也破天荒的跟着世子殿下出来了,一言不发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不知是担心公子殿下的人声安全还是怕自己那便宜师傅吃亏。 赵明阳一身金边黄袍,手里持了根桃木做的木剑,倒是有几分真人风范,而苏老道依旧是那身寒酸的灰白衣服,背着存放天机图的新木桶,手中不知何时购置了一柄插着鸡毛掸子的拂尘,整个人显得不伦不类。 一人黑发黄袍,一人青衣白发,对比鲜明。 瞅着台上的两人跟木头似的杵着,净在那里大眼瞪眼,徐云天半点也看不明白里边的门道,无趣的对身旁的安谷清道:“谷清姐姐,这两老道士真是没劲,要我说抽出刀来就上去砍,光傻站着博人眼球有个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场上对峙的两人齐齐向前跨出一步。 烟尘四散。 一股子微风开始在场上盘旋,带动的两道士须发飘扬。 徐云天咋咋呼呼到:“哎呀哎呀,开打了开打了,赵天师快上,用你的剑抽死他丫的。” 安大姐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了些,生怕别人认出自己与这家伙是一伙的。 说归说,公子殿下依旧死死的盯着台上的两人,生怕自己一个眨眼便错过什么精彩的场面。 苏星子老道终究是常年混迹市井江湖的人,出售自要比赵天师快上那么一拍,向前踏出一步的同时大力挥动了一下手中鸡毛拂尘,顿时几片羽毛自拂尘上脱落,犹如脱手飞刀一般破空射向赵阳明。 持剑而立的赵天师却是轻笑了一声,随后提剑轻格,两片鸡毛便飘在了一边,再度拖剑而上,刺向苏老道的眉心。 霎时间两人战在了一处,拂尘木剑你来我往。 摘星楼上的关幕飞不解的问了句:“这道门的争斗方式怎的和江湖上的武夫别出一致,难不成所谓的道门玄术都是骗人的不成。” 徐燕山呵呵笑道:“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两道士一来二去谁也完全占不了上风,倒是一向善耍诡计的苏老道借兵器出奇让赵明阳吃了几个暗瘪。 兵器轻触,赵天师飘身退了几丈,而后桃木剑轻抛上方,伸出双手掐了几个手诀,轻叱:“六星金光咒。” 再度摊手,一缕白芒径直飘向苏星子。 持拂尘的苏老道笑骂道:“好杂毛,这么看不起我么,要耍道家术法就拿出你看家的本领来,使这不入流的术法岂不是掉你天正观的威名。” 说罢轻舞拂尘,丝丝缕缕的彩丝自拂尘头长了出来,迎风更涨,眨眼间已有数丈之长。 瞬间白丝将白芒裹了起来,缠绕其上形成一个一人多高的圆球,而后一声闷响,鸡毛一地。 赵天师接住落下的木剑又抛,再度掐诀,一张淡金符箓在指尖一闪而逝,随后手中雷光大涨,一团拳头大的紫红色雷火出现在手中。 摘星阁上翘首以盼的严瘸子惊叹了一声:“紫雷符!” 紫雷掷出,电光四散。 “轰!”生死台的石面上被炸出一个两米见方的大坑。 苏老道步法轻盈,堪堪贴着电光的边躲了开来,再低头看去裤脚的衣衫已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泛青的膝盖。 台下的公子殿下已然是眼中异彩连连,喝骂道:“这他娘什么招式,威力都快比的上府中的破城火雷了,真特娘厉害。” 电光消弭,两人确实不约而同的退到了生死台边。 苏老道盘膝坐下,背上竹筒自动打开,天机图径直飞出,悬浮在了身前,而后点点光华自图中飞出,飘飘荡荡,一瞬间已是星辰满天,笼罩了整个南阳城。 赵明阳则是三度抛剑,剑悬于空,双手道诀变换,带起阵阵残影。在众人一晃眼的功夫便完成了道诀的变换,而后须发狂乱的道了句:“解!” 瞬间木剑崩碎,化作千片万片木屑飘荡在周身,隔开满天星辰。 徐燕山重重的拍了一把身前的桌子,道:“兵解神通!” 身后的瞎子老张再度微张眼皮,眯眼看了一眼外边的满天星辰,轻声道:“覆星秘法!” 言毕又叹道:“可惜了,苏老道不过通幽境,是使不出如此威力的秘法,这遮盖整个南阳城的诸天星辰,不过须有其表而已。” 话音刚落,赵天师转瞬来到苏星子身前,一脚踹在了老道士的面门上,将其踹下了生死台。 满天星辰瞬间消失不见。 徐云天已经是哈哈大笑,拍着巴掌道:“过瘾!这比那街上的江湖戏法漂亮多了,简直就是神仙斗法。” 又转过身来对安谷清道:“瞧瞧,大姐,看我给你找了个多厉害的师傅!” 再回身看去,原本掉下生死台的苏老道脚底一抹油,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徐公子殿下又大骂道:“好你个苏老道,烂怂龟孙!赶紧回来给爷上去战上个八百回合!” 第二天南阳城便传开了,城中生死台有两神仙斗法,声势浩大笼罩了整个南阳。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0章 小乘战大乘 一向从不干预公子殿下事宜的徐燕山这会儿突然对其变的无比上心,一连几日都窝在公子殿下的院亲身指导其练武,徐云天以为自己起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的是徐燕山更早,四更刚过便找到了公子殿下的房门叫其晨练。 徐云天对此倒是毫无怨言,老家伙难得上心一回,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呢。 按照老家伙的说法,晨练武最好不过,四更天到五更天正是万物苏醒的时刻,天地清明之前万物皆寂,是最能沉心静气天人合一的时候。 那些武学大家基本都是少时三四岁看骨,六七岁便开始习武,徐云天足足比之晚了十四五年,若再不加把劲儿怕是南洲王有再多的家底也弥补不上这差距。 “瞅瞅你这出刀,绵软无力,天南老爷们有哪个跟你这般柔弱的!握刀由臂发力,手腕控刀,五指与刀身合一!” 听着徐燕山凶神恶煞的喝骂,公子殿下紧了紧手臂,尽量按照他所说的来。 这段时日徐云天每日晨练刀兵,午奔行六十里,暮修内息,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带来的是食量大增,往日两碗米食便能饱腹,如今却是一日至少六餐,且顿顿少不了大鱼大肉。 徐云天鼓足了劲道,握刀的右手上青筋暴起,而后按照老爹的说法狠狠一刀劈下,霎时间眼前的训练木桩被斜劈为两半。 看着被劈为两半的木桩,公子殿下满意的出了一口气,暗道自己这算是练成了。 徐燕山却是一脚将地上的木桩踢到一边,骂骂咧咧的道:“发什么楞,以为这就练成了?去将安谷清院子中的纯铜武桩搬过来,哪天你若是能一刀碎金才算是乘。” 被又一顿说教的徐云天咋了咋舌,暗道别人都说我地痞流氓般的性格,看来都是你这儿传下来的,手上却是不敢怠慢,连忙去大姐院子般那纯铜武桩。 日上三竿,王府中的人皆起来作息了,作为府中丫鬟的齐云烟在经过公子殿下大院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见徐云天赤裸上身只穿了件黑色短裤,脚下的地面早已经被汗淋湿了一片,手中钝掉的刀依旧不停的砍向铜人。忍不惊叹这家伙的毅力也太强了点。 随即又是深深的忧虑,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便能进乘境界,而后狠狠的将自己甩在身后,以后若再想杀他便难了。 年关已至,往日熙熙攘攘的南阳城这会儿人却少了有半数,那些千里迢迢来到南阳博一个未来的人众大都已经回了老家准备过新年,现留在南阳的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是那些不舍得回家的人。 饶是如此南阳城反而比之前多了许多的生气,并没有出现那种人去城空的迹象。 在公子殿下的有意放纵下,那些探寻王府中武学造诣低的江湖蟊贼被隐藏在角落的门客幕僚留了一条性命,且皆被引导至徐云天的院作为磨砺的垫脚石。 “哧!” 徐云天一刀将一名不入流的门派探子斩杀,掏出手帕擦了擦刀,又吐了一口道:“没劲,连一合之敌都算不上。” 又对着蹲在门沿上看的饶有兴致的老严头道:“明儿个让府中幕僚不要再放这些蟊贼进来了,该杀在府外就府外,放进来血染脏了地坪反倒不好收拾。” 而后又换上一身宽松的劲装,出了王府便向着城外奔去。 四个月的时间,在习武第三个月零八天的时候他便做到了刀断金石,也正式的踏入了武学中的第一重境界——乘之境。 乘再往上是大乘,大乘便不再是通过简简单单的强身,练招,打坐修习内息便能达到的,要大乘至少要专精一门兵刃,做到兵刃与人合一的境地才行。 徐燕山叫他学枪,以后好将他的枪法继承下去,说什么枪法大开大合横扫八方,是最能体现男儿气概的兵刃,以一战十乃至战百都不在话下。 老瘸子暗地里让他学杖,棍杖百般变化,可作枪作刀乃至施展剑招,说是灵活多变最适合公子爷的性格。 就连瞎子老张都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偷偷的找过他,想让公子殿下跟他学无双箭术,到时候一箭百里不在话下,徐云天听着倒是心动,不过在知道学老瞎子的箭需要自封双目开‘心眼’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开玩笑,自闭双目不等于是瞎子么,至于那开心眼得是什么时候的事,老瞎子一把年纪都没有开那‘心眼’,徐云天可不想这一辈子都看不见那风花雪月和大姑娘诱人的酮体,想想都遭罪。 索性都不学了,大开大合横扫八方又如何,千变万化又如何,一箭百里千里又如何,徐云选了匕首。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兵道又如何,自己要做的就是那十步之内有死无生的刺客。 日上中天,恰是午时,徐云天对城门驻守士兵的军礼稍稍回应了一下便绕城奔跑起来,南阳城一圈四十里,绕行两圈便是八十里,这段时日体力见涨,便自个儿改成了八十里。 午时中门出,申时回刚刚好三个时辰。 除此之外还不算,南阳城东西两边各有一校场,为城中禁卫平日操练之所,徐云天自西向东,先行十里去东校场取三十斤重铁护胸穿上,再奔三十里去西校场取二十斤铁护膝穿上,最后奔行至南阳城中门将负重交予守城禁卫。 赤甲军人人披甲,一身行头加上兵刃差不多一百二十斤重,徐云天觉着自己这负重量还是太少了。 未时三刻,徐云天已绕城一周奔行六十里路,身上的负重已经变得重愈千钧,每一步踏出都汗如雨下,再有十里路便到了西校场,西校场一过便离中门近了。公子殿下咬紧牙关,保持规律的呼吸起伏前行。 这段地是有一倒塌的草庙,草庙旁长有一颗枯死已久的白柳。 这地段平日里多是蛇虫鼠蚁聚集之所,王府中豢养的一百零八只“皂白凤额”最喜来此捕食,每次徐云天奔行过这里都能看见乌压压一群鸟雀停留在草庙旁的枯树上,“皂白凤额”识人,遇见了认识的人还会注目而视,可以说是颇有灵性。 “奇怪,怎么今日这枯树上边一只鸟雀都没有停留。” 徐云天离草庙还有百米路程,远远的看去枯树上面光溜溜一片,暗道莫非有哪个不长眼的乞丐流民在此驱赶了鸟雀。 可转念一想,整个南阳城谁不知道这些“皂白凤额”是南洲王府里边豢养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惊扰它们。 曾经城西中郎将家的嚣张跋扈少爷就盯上了这群鸟儿,偷偷带了几个亲信护卫在此捉了一只带回去,还以为一百零八只莫名其妙少了一只也不会有人发觉,可他哪知道这白额鸽子极为的通人性,愣是飞入云端跟在了他的后边直至府中。 第二天王府发现白鸽彻夜未归,差人出去寻找,却发现一百零七只凤额盘旋于中郎将府邸上空。 那一日之后中郎将家的少爷被亲爹活活打断双腿,而后更是让其爬着将鸟雀送回王府。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敢打这群雀儿的主意了,官居三品的中郎将尚且如此,要换了商贾平民岂不是连命都没有。 徐云天放慢了脚步,突然消失的鸟雀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咻!” 一声破空声从草庙中传来,直射向公子殿下的额头,好悬是徐云天这会儿精神紧绷,侧身躲了开去。 而后停下脚步,冷冷的望向草庙,道:“哪儿来的蟊贼,敢在南阳城堵本公子的道。” 回应他的是连续四五道直射面门的利箭。 徐云天再度几个侧身躲开,道“不入流的箭术,还是现身让本公子看个真切吧。” 王府里面有老瞎子这样的箭神在,对于躲一般弓箭再简单不过,徐云天有幸缠着老张头学过几招,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草庙里毫无回应,随后一阵窸窸窣窣声,七八个身着黑衣黑服头戴斗笠的大汉自草庙中走了出来,将徐云天围作一团。手中明晃晃的刀刃预示着是为他性命而来。 转身打量了一圈,徐云天嘲讽道:“藏头露尾的鼠辈,刺杀本公子连脸都不敢露了么?莫非是怕我今日逃脱出去了率红甲军上你们宗门不成。” 话刚说完,正对这徐云天的斗笠人颤了颤,似乎是真有顾忌一般。 道:“公子殿下倒是有胆识,这和天下传闻的扶不上墙废物可不同,在下还以为公子殿下见了我等会吓得屁滚尿流摊在地上呢。” “不过可惜,公子殿下说对了,我们就是怕你活着走出去,公子爷还请下去问阎王吧。” 说罢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当即一群人缓缓逼近。 徐云天暗道还是大意了,没想到离了王府就不是安全的地,这些子门派世家现在都敢大白天的就派人行刺,心中却是念头急转,思考现在该怎么脱身。 正当这群黑衣人举刀要上的时候,徐云天突然大喝出声。 “慢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1章 出天南 对于公子殿下来说,第一次在王府中手刃过几名刺客之后便不觉着恶心了,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在经历过最初的反感便会适应那种反差,要练杀人刀,这道坎是必须跨过的,而且不能留下任何的心理阴影。 徐云天倒是在心底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界限,只杀该死之人。 随着他的一声怒喝,周遭的黑衣斗笠人一愣神,齐齐停下了脚步。 而后徐云天将身上的负重脱下,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溅起一阵灰尘。又活动了一下四肢,浑身一阵劈啪作响,对着身前的刺客勾了勾手指道:“来吧,让爷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 刺客首领隐藏在斗笠下的目光闪过一丝怒色,徐云天的这番动作让他有一种被到嘴上的猎物戏弄的感觉,当即压低了声音狠道:“王八蛋,看你待会儿还有没有力气蹦跶。” 而后提刀跃出,狠狠一刀劈向徐云天的面门,大有将其一刀两断之势。 看着跃出劈来的利刃,徐云天心思狂转,这人握刀九分力,出招宛如人刀一体,当是徐燕山所说的大乘之境,只是这刀势尽满,却是用刀者的大忌。 按照老家伙所说的,出招最多九分力,留一分不单单是给对方一线生机,也是给自己留一线生机,古往今来的江湖侠客对搏,不论如何出招皆不会招式尽满,满则是死招,如若遇上一些出奇手段根本来不及变通,招死人死。 看通了对方的破绽之后徐云天右手一晃,银白色的短匕出现在手中,短匕倒握,同样一跃而起。 双方在空中一触既分。 “啪嗒!”徐云天重重的踩在地上,左脸上多了一条血线,鲜血从脸上流到下巴,而后滴落在地上。 回身看去,那刺客头领正背对他站着,一动不动。 徐云天轻笑道:“满招死,武者大忌,下辈子可要记好了。” 话音刚落,刺客头目脖子出现一道血线,头颅先是晃了晃,随后滚落到地上,鲜血冲天而起。 领头的死了,这群刺客却并未有半点慌乱,对于他们来说出来干这个活本就是提着脑袋来的,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提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头颅回去复命。 徐云天以静制动,这群刺客皆是大乘境界的人,虽说自己仅仅只有初入乘的武道水准,面对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人未免不可一战。 只要不是凡人身躯,被刀兵砍中哪有不死不残的,短兵凶险,以单对多自己反而更放的开。 剩余几人对视一眼,齐齐持刀而上。 短匕格开迎面刺来的刀刃,徐云天侧身滑步,转瞬入了人群中,那名刺客拖刀回身便扫向公子殿下的脖颈,却好巧不巧的劈在了另一人的刀刃上,发出一声清脆的交响。 刺客与徐云天四目相对,看着对方眼中满满的杀意,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可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便发觉自己竟然高高飞起,又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眼中最后一幅画面是自己那没了头颅的身体和混战在一起的众人。 毫无顾忌,乱战之中徐云天持短匕左有闪避,始终保持自己至少和一人贴在一起,而那些刺客却是大多身上带伤——那是被自己人误伤的。 再有几颗人头冲天飞起之后,刺客们已经方寸大乱,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上头给他们说的那个不过刚刚接触武道的废物竟会是这么棘手的一个人物。 徐云天却是丝毫不敢放松,沉心静气,出招便有头颅落地。 马蹄声响起,数十骑红甲军带着灰尘奔向草庙的方向。 待领头的孙副将看清了前面的场景之后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徐云天背靠枯树耷拉着,胸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满是鲜血。而他正前方不大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没了头的尸体,乌泱泱一群鸽子站在尸体上啄食着,正是那王府中豢养的‘皂白凤额’。 孙副将心中当即涌上滔天的愤怒,这城西是他西校场负责的地方,公子殿下在此遇刺,他免不了要被戴上一个渎职的罪名,罪名倒是没什么,他怒的是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事,红甲军这么多年杀出来的威名都没人记得了么。 下马上前,孙副将行了个军礼道:“公子爷,属下来迟,还请殿下先随我回府。” 徐云天一把抹掉脸上的鲜血,笑着道:“孙副将,你看我脸上的刀疤和你有几分像?” 公子殿下的院中,徐云天身着白衣瘫坐在椅子上,丫鬟香樟正满目心疼的给他脸上的刀疤上着药,时不时还落下几滴豆大的泪珠。 刚经历过一番生死战斗的徐云天这会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精神紧绷的时候还不觉得,这精神一放松下来真的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暗道那些动辄便是斗上几天几夜的绝顶高手莫非都是铁打的不成。 丫鬟香樟拿出一瓶顶尖的伤药“生血还肉散”给徐云天敷上,足足敷了半张脸还多,末了又问一句:“公子可还疼。” 心疼伤药的公子殿下叹道:“疼,心疼。” “啊?!”香樟立即就去解徐云天的衣扣,要把伤药往他的心口倒,徐云天马上改口道:“不疼了不疼了。” 香樟这才作罢。 又看着徐云天被伤药涂得面目全非的脸孔,不由得又开始啜泣。 心道这姑娘怎么说哭就哭,自个儿这个当事人还没觉着难受呢,她倒是哭起来不带停的,跟三月的雨一样稀里哗啦。便挤出个鬼脸道:“哎哎,香樟妹妹你可别哭了,女人的眼泪都是脑子里进的水,你要是把水流干了以后本公子就没机会哄你了。” 香樟噗哧一下笑出声来,道:“公子也太会哄女人了。” 等到南洲王徐燕山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公子殿下气息微弱的躺在床榻上,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 当即抄起徐云天桌上摆放的两个青花腾蛇酒樽摔在了地上,大喊道:“孙敬德呢?!给我叫进来。” 床榻上的徐云天只觉得心中一阵肉疼,那青花腾蛇杯虽说不是价值连城的物件,但也是市面上少有的,即便是整个天南也不过十樽,自己手上仅有三个。他这一摔又不知道得搜罗多久才能补上。 不一会儿,孙副将便大步走了进来,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直接单膝半跪对徐燕山道:“洲王,孙敬德前来请罪!” 徐燕山哼了一声,道:“给我站起来!天南什么时候有下跪的礼仪了?请罪也给我站着请!” 孙副将又呼哧一下站了起来,全身拔直,直挺挺的看着前方,道:“末将负责城西防卫,今防卫不力造成公子殿下险死还生,请洲王降罪!”。 南洲王却是避而不谈防卫不力的事,只淡淡道:“可查出来是谁?” “查出来了,是湘北流沙贾家的人!” 徐燕山气得又摔了一尊青花腾蛇杯,躺在床上的公子殿下只觉得眼前一暗,道;完了完了,这会儿是一个也不剩了。 “这群狗东西,当年我兵至湘北就该直接领兵从他贾家的宅邸上碾过去,当年湘北抬棺门与贾家结怨要灭他满门的时候是老子带兵救了他全家上下四千多口人,这会儿倒反过来对我下手。” 又道:“孙敬德,领兵十万,踏平贾家。” 孙副将颔首领了令,转身出去。 躺在床榻上的徐云天看孙副将走远了又忽的一下从床上蹿了起来,气呼呼道:“好你个徐燕山,演戏归演戏,你摔了我用了十几年的青花腾蛇樽,一个都不给我留下,说说吧这笔账该怎么算!” 徐燕山方才还冷冰冰的脸这会儿却变得满脸笑容,笑道:“摔了便摔了吧,据我所知那湘北贾家刚好有三尊腾蛇杯,等平了贾家便让人搜罗回来给你补上。” 徐云天这才作罢。 末了又道:“戏也演真了,这下天下人都知道我卧病在床命不久矣,接下来你准备如何打算?” 徐燕山收了笑容道:“现在外边的人都以为我徐家父子一个残一个废,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门阀,江湖门派都要一窝蜂跳出来了,趁这个机会也好看明白谁是忠的谁是奸的,天南红甲十二年未有大动静,也该好好磨下刀了。” 徐云天道:“贾家可是个大世家,宗族内的后生仕子可是遍布天下,朝堂军伍门派商贾都有他们的影子,十万红甲马踏湘北会不会有些不妥?” 徐燕山不屑道:“贾家多的还是仕子,可那群酸臭仕子除了吃完饭在背后戳戳这个的脊梁说说那个的不是还能干什么?二十年前我兵围玄武城他们便开始用嘴上那不见血的刀戳我的脊梁,二十年过去了,我依旧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们皆以为借着天下人的势我便不敢如何,可这次我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见血的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2章 黑店 徐云天扯掉了脸上的膏布。 生血还肉散终究是凡药,止血愈合的功效固然强大,但要做到伤口不留疤却是万万不能的,南阳城西一战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颇具气势的刀疤,使得公子殿下看起来白白多了两分凶煞。 断魂栈道是神断崖数十个连接中洲与天南的道路之一,栈道不过七尺来长,刚好是一个成年男儿的身高,从神断崖边弯弯曲曲的通向下方的中洲。 自公子殿下重伤垂死的消息传出之后,徐云天第二天便趁着夜色离开了南阳,考虑到人多眼杂,送行的只有安南大将军杨信和几骑武道高强的副将。 断魂栈道的路碑前。 徐云天转过身来,对着身后送行的安南大将军道:“杨将军,止步吧,前方就是神断崖,我们在此别过。” 杨信目光依次扫眼前的一行人,公子殿下、齐云烟、严瘸子、香樟、苏老道以及安谷清,在安谷清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后又看向徐云天,道:“公子这一走,不知何时回来。” 徐云天笑了笑道:“杨大哥,中洲一行,多则年,少则两三年我便回来了,好不容易去一趟,我总得玩个透彻不是?” 又看了一眼神断崖下缥缈的流云,轻声道:“此去中洲,王府中诸多事宜还望杨将军多多斟酌,特别是老家伙,他身体越来越差了,受不得气。” 杨信点了点头,两人四目相对良久。 “保重!” “等我回来。” “驾!”随着一声轻喝,杨信驭马回身,徐云天钻上了马车,向中洲行去。 一行六人、两辆马车,徐云天与安谷清一车,老瘸子当车夫,而齐云烟、香樟则是和苏老道同车,两个丫鬟皆是女辈自然是不可能安排当车夫的活计,苏老道倒是骂骂咧咧说一把年纪了还要干车夫的苦活,一点也不懂尊老敬老什么的,在被公子殿下笑呵呵的说了一句:“要不苏道长在后边跑,本公子去当这车夫如何”给堵了回去,当即老老实实的回到了位置上。 中洲六千里,他是真信公子殿下能让他跟在马车后面跑完这六千里路。 马车车轮碾过,将断魂栈道上的石子击落下悬崖,不知惊到了悬崖上哪只栖息的鸟儿引得发出一阵阵嘶鸣,徐云天坐在马车中拿出《知北》好一阵翻看,却怎么也不得要领,他当前的武道境界始终卡在乘巅峰,离大乘总是差着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薄膜。 左看右看终究不得要领的公子殿下干脆一把将书抛给一边闭目调息的安谷清,掏出另一本《沧澜山海志》看了起来。 安谷清倒是施施然捡起怀中的书,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却又忽听得徐云天道了一句:“谷清姐姐,杨大哥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云里雾里的安谷清眉头微皱,不明白徐云天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翻看那本《知北》。 见此情景的公子殿下暗自叹了一口气。 安谷清却是拿着《知北》,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惊骇,惊骇到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啪得一下合上书道问道:“这书你从哪儿得来的?” 徐云天看了安谷清一眼,没好气的道:“大风刮来的。” 他自然是不可能透露出云姨的存在,《知北》又不是普通门派能有的秘籍,更不像那些大门派大世家的修行手段,便胡诌了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理由搪塞一下。 安谷清一把将书丢了回来,闭上眼努力平复惊骇的心境。 公子殿下不解,疑惑的问为何,安大姐却只是眼也不睁的道:“书中所说无一不是天方奇谈,武道论述皆与当世主流修行功法不符合,说是妖书也不为过。” 又道:“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本书的确是空前绝后的秘籍,应当是上古秘籍,只是我修的当世武道,若强行观看怕是要颠覆心境,倒退下大乘境界。” 上古秘籍么?徐云天陷入了沉思。 天底下真有那为国为民舍己求全的大侠?狗屁,都是一群沽名钓誉的跳梁丑罢了。 就像严瘸子说的,这个世界上但凡有那么一点侠义心肠的人都在初出江湖的时候被人啃的连骨头都没剩下,那些真正爬上高位被冠名“大侠”的人,都不是好心肠的菩萨。 中洲六千里,但也不是处处有人烟,神断崖附近的中洲更是数百里人烟罕至,有的只是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密到人身难以穿行。 好在下了断魂栈道便是平坦宽阔的官道,虽说大夏皇朝一国两君主,可终究还是一家不是,崖上崖下也并没有完全断绝往来,平日里这官道还是有少数来回倒腾货物的商贾会走上一遭的。 公子殿下有些后悔选择马车出行,若是骑着风云驹,莫说这几百里无人烟的地段,就是上千里也就两三个昼夜的事,哪用在这荒郊野外受这蚊虫叮咬的苦。 兴许是地处神断崖附近的原因,这里的夜黑的格外快,徐云天一行人就在官道近处点了篝火,掏出上好的干粮当做晚餐吃了起来,算算时间也才刚到亥时的样子,正好月上中天,清辉洒大地。 丫鬟香樟胃口,分给她的肉干足足可以喂饱一个壮年男子,在看着巨肉干拧巴了一会儿后干脆掰下一大半跑到徐云天身边,递出手道:“诺,公子,香樟胃口没有这么大,吃不下,公子爷武道炼体正是需要大量肉食的时候,便给公子了。” 徐云天正愁着手里肉食不够,但要再去割上一份又不太好,马车就这么大,存放的干粮还要渡过这么长一段荒无人烟的地段,一路上每人多少干粮都是计算好的。 当即也毫不客气的接过来道:“香樟妹妹可真懂事,等回了天南我就召集整个南洲的才子俊杰,香樟妹妹要是看上哪个了直接挑便是。” 一旁的安谷清却是笑出声来,道:“听过有挑妾的,挑丫鬟的,乃至挑正室发妻的,你这挑夫君的倒是头一次见,南洲六百万年轻公子哥儿怕不是要个个吓得躲起来。” 徐云天眉头一竖,道:“天南的地界本公子发话了还没有几个敢不从的,若是他们不从,我便派人去他们家一个一个给抓过来让香樟挑,这个不行就换一个,换了不行就再换,若是瞅着好几个都顺眼的话就让他们也按三妻四妾的来,有大有一个都跑不了。” 香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转过身去一阵跑到齐云烟身边开始闷头啃起了肉干。 见此情景的苏老道和严瘸子相视一笑,平日里不对付的两人却是多了几分默契。 吃饱喝足,徐云天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银白匕首,走到篝火边开始施展刺杀的招式,几个月来他从未间断过,今日自然也不会间断,武学招式就是这样,只要一日未达到大乘,那武学境界便如逆水行舟,不进便退,若是武道修为达到了大乘的境界,便不用日日修行这枯燥的招式了。 大乘境,兵如自身,招式万变,是脱离死招的。 徐云天负手而立,右手藏匕于袖,平心静气。 而后刀刃疾出,步伐轻盈,左右回转。 收刃,藏刃,再出刃,再藏刃。 匕首在于凶险,险而不显,是为藏刃。 不同于长刀巨剑的持在手中便有三分威慑,匕刃越是无影无迹,无处可寻,就越是危险万分。 出招便是生死。 有幸于苏老道闲暇时刻教习的一手逃命步伐《龙行流水》,徐云天或许是逃命这方面的天赋出众,苏星子的“龙行流水”不出一个月就被他学了个七八分像,剩下的两分不像还是公子殿下打心眼里认为苏老道是个交底发软的怂蛋故意不学会的,若是自己彻底跟他往着逃命去学,岂不是跟他一般无二。 所以徐云天剩下的两分干脆糅合进了刺杀的步伐,也算是有改动,就是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创造了一门新颖的功夫。 犹记得前些日子和那湘北贾家的刺客搏命,便是趁了这新颖步伐的优势,不然即便赢了怕也是断胳膊少腿的。 徐云天可不想变的和严瘸子一样,少个胳膊少个腿连姑娘都抱不了。 “龙行流水”的功夫当真是了得,徐云天身法鬼魅,来回纵跃,带动的中间的篝火都暗淡了几分。看的苏老道是一阵咋舌,暗道自己使这功夫怎么就没有这般轻盈自在,难不成这子的逃命天赋比自己还强不成? 终究是不知脸皮为何物的老道士,立即就转过头笑眯了眼对老严头道:“瞧瞧,瘸子,这手功夫可是我教给公子殿下的,耍的多好!多了得!” 句里行间无不透露出一种;‘我教得出这么好的功夫,那我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意思。’ 老严头斜着个眼瞅苏老道一眼,又转过头对着地上“呸!”了一声。吐出一大口浓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3章 朝出南阳暮北冥 第二十三章 传说北海以北的冥土是一头巨兽的肩背,巨兽的底下有通往九幽的道路,那里是人世间的亿万生灵死后永远的归宿。 “公子爷,这中洲第一站你准备去哪儿?” 听着耳旁香樟的询问,徐云天不禁想起了一个故人。 一年前他在西蜀剑派高大的剑门前碰见了一个浑身破衣烂衫,持一柄断裂铁剑的年轻剑客,剑客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几分,持着破铁剑就往西蜀剑派的山门上冲,一边大吼着湛卢山三辈弟子第一人姜鸣前来拜山,欲借西蜀剑派“天干”宝剑一观!一边掏出旁门左道的烟瘴暗器就掷向那些西蜀剑派的年轻弟子。 口号喊得倒是很响,手段确实不怎么高明,没两下就被那些西蜀剑派的年轻弟子打翻在地上给丢了出来,临走还不忘捡起破烂的铁剑放言道铸出天下第一的神箭再来拜山。 徐云天倒是很欣赏这个叫姜鸣的年轻人,虽说他的剑法手段是烂到家了,可行事风格却与号称正道门派的湛卢山想去甚远,卑鄙无耻的紧,很对他的胃口。 这家伙说是三辈弟子第一人,其实只不过是不入流的铸剑弟子而已,铸出来的剑连破木头都砍不断,即便如此在与公子殿下交谈的时候依旧豪言他日定当做天下第一的铸剑宗师,持神剑名动天下。 徐云天曾问他见过最好的兵刃是什么,可曾见过湛卢山先祖传承下来的“湛卢”神剑。 那家伙却是一顿眼冒精光,惊道湛卢神剑啊,供奉在剑祖灵牌前的湛卢神剑我如何见得。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兵刃便是天南红甲军佩戴的百炼冷钢刀。 作为一个靠铸剑吃饭的剑客,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姜鸣惨归惨,可对于天下神剑的来龙去脉和历史典故却是如数家珍,讲的就像是他家发生的故事一样。 徐云天直言你铸剑不如去说书,说书好歹还能混个饱饭吃两口,你这铸剑铸得连衣服都穿不上了,还能干个球。 姜鸣却只是摇摇头,坚定说自己此生除铸剑不行他法,若是铸不出好剑名动天下,他便没有脸面回到家乡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再多次尝试打上西蜀剑派山门无果之后,这家伙灰溜溜的下山了,临走前还不忘跟公子殿下借了几贯铜钱买了身好衣服。 不知一年过去了,这个放言要当天下第一铸剑师的家伙是否在湛卢山站稳了脚跟。 丫鬟香樟多次轻唤终让徐云天回过神来,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后徐云天才轻声道:“去湛卢山。” 几百里荒无人烟的地界终究是过去了,待走出了这密林后终是见着了人家。——一间挂着“往来皆客”旗帜的客栈。 老瘸子这一路上过来身上带的酒早已糟蹋完,猛然见着有客栈忍不住一声惊呼:“公子!有酒!” 心中欢喜的徐云天也是一阵高兴,这一路过来净是吃那干肉,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虽说闲暇时间可以打个鸟抓个兔子改善改善伙食,但几人都不会半分厨艺,在吃过严瘸子烤的半生不熟野兔之后便发誓再也不吃那玩意了。 知道老严头这是酒瘾安耐不住了,徐云天当即笑道:“今儿个管够!” 酒店老板娘是个身姿妖娆的年轻妇人,略施粉黛的面孔倒也算是精致,酒店里除了老板娘便只有一个年轻的店二,显得太过冷清。一番打听,才知道酒店老板几年前被流窜至此的贼人给抓了去,二是收留的乞丐,神智有些不清,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计。 徐云天向二看过去,果真看见那二有些眼歪口斜,是个傻子。 待到老板娘将几坛好酒送上了桌子后,严瘸子便迫不及待的捧起酒碗喝了起来,一口干净,末了不忘将酒碗往桌上一砸,喝了声好酒。 又回过头对一行人涛涛不绝的讲起中洲哪里哪里的酒好喝,哪里哪里的肉好吃。 严瘸子是中州人,只是跟了徐燕山在南洲一待二十年,再回中洲难免有些激动。 酒店老板娘却是个风情万种的人物,也许是瞧上徐云天是几人里唯一的年轻男子,不免多抛了几个媚眼,凑过头来道:“听几位口音,应当是神断崖上天南人罢?不知前来中洲是准备如何?” 徐云天瞅着这丰腴老板娘靠在桌上,胸前白花花的赘肉抖动的厉害,不免多看了几眼,惹得一边的安谷清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脚下吃痛的公子殿下吸了口冷气,暗道自己怎么忘了旁边还有着这么一个吃人的母老虎在这里,回道:“自然是天南人,前来中洲准备去玄武城投靠亲戚。” 老板娘听得是天南人,顿时就变的十分热情,操着一口地道的天南口音道:“说起来奴家也是天南人,只是多年前嫁到了这中洲,就在这扎了根。” “数一数也有十七八年的光景了。” 又举起酒杯向着徐云天等人敬酒,端的是热情好客,只是若有若无的媚眼总瞟向徐云天么脸上,让公子殿下感觉身上一阵痒痒。 要说折磨人的妖精他可是见得多了,醉红楼中那些子肥的瘦的娇蛮可爱的骚娘们为了爬上公子殿下的床不只在他面前做出过多少种姿态。 可总得说来或多或少都畏惧于他的权势地位不敢过多的放肆浪荡。 而这老板娘不同,徐云天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如狼似虎的欲望,就像要活活吞了他一般。 这种眼神他见过,那是南阳城天牢中被判秋后处斩的十恶不采花大盗才有的。 徐云天刚要回敬,旁边的严瘸子一把将徐云天的酒给抢了去,咕咚一口吞了个干净,用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老板娘人长得倒是挺漂亮,可这心肠不咋地啊,你这酒喝完弄得瘸子我晕晕乎乎的,莫不是里面下了迷魂药?” 酒店老板娘却脸色一变,冷声道:“看来还是个行家,既然如此只好用强的了,大不了再打扫一番酒店便是。” 又拍拍手,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从后厨走了出来,个个手里都提着杀猪宰牛的刀,将一行人围作一团。 到现在徐云天如何不明白,感情这挂着往来皆客的客栈竟是一间黑店。 而一旁的严瘸子说完那番话之后直接一个跟头栽倒在了地上,径直打起了呼噜。 丰腴的酒店老板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严瘸子,道:“这瘸子倒是有几分功底,吃了如此大剂量的“迷仙”散,竟能坚持到现在,也罢,待会儿便多煮你一会儿,煮老了才好吃。” 又看向徐云天一行人,道:“多少天没开张了,这一开张就是大生意啊,瞅瞅这三姑娘的漂亮脸蛋,卖到青楼至少也值个一二百两银子,至于这少年郎,留下来等老娘玩够了再卖去怜人馆当牛郎,两个没用的老家伙就权当口粮了吧。” 一旁的香樟已是吓作一团,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徐云天倒是不怕,几人除了香樟皆有提刀杀人的本事,莫说几个蟊贼,便是面对一群有名气的江湖豪侠也有一战之力,当然晕在地上的严瘸子不算。 当即笑了笑,对一旁的安谷清打趣道:“听听,大姐,这个漂亮姐姐说你值一二百两银子,还要将你卖到青楼去呢。” 安大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那又怎么,这破鞋还说要玩够了你将你卖到怜人馆去,相比之下貌似公子爷你更惨一些吧。” 酒店老板娘看着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两人,心中已经是一股无名火起,讥笑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在此打情骂俏。” 又对着身后的持杀猪宰牛刀的手下挥了挥手道:“轻点儿办事,可不要伤着了这几张值钱的脸蛋。” 壮汉蜂拥而上。 首当其冲的一人伸手便要去抓放在安谷清放在桌上的“满月”,安大姐一把握住剑鞘,挽了个剑花喝到:“滚开。” 而后一剑鞘砸在了这人的胸膛上将其击飞了出去,砸碎了一地桌椅板凳。立时可见的,这人胸前凹陷下去了一块,也不知断了几十几百根肋骨。 安谷清可是青年才俊中为数不多的合一境高手,要对付这些子人空有一身蛮力的家伙简直轻松至极。 随后又是剑鞘左右支绌,将周边的壮汉挨个点了个遍,顿时整个客栈大厅中满是破碎的桌椅板凳和躺在地上呻吟的人。 酒店老板娘如何不知道自己这怕是踢到了铁板,莫说那还未出手的公子哥和白发老头,便是这出手的姑娘可是连剑都没有拔啊,立时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哭唧唧道:“诸位饶命,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诸位,还请少侠开一面放奴家一命罢。” 刚才还是动辄要吃人的恶徒,转眼就跪在了地上求饶,角色变化之快让徐云天一阵咋舌,开口道:“不要脸的多了,像你这样的爷我还是第一遭见。” 又道:“我且问你,你平日里杀的抓的卖那些商贾,女人可曾向你求饶?他们求饶的时候你可曾心软放过别人一命?” 黑店老板娘顿时又是一阵叫苦,道:“奴家干这个生计也是迫不得已,家中夫君死得早,又有上下老十几口需要养活,实属无奈才干了这落草为寇的行当。” 徐云天转头看了躺在地上痛叫的一群壮汉,指着道:“你说的老十几口就是他们?在杀别人的时候你可曾想到过他们家中也有人在等他们回去?” 妇人却是一阵语噎,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徐云天却只是挥了挥手,道:“都死去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4章 蟒 青天白日,徐云天在一把火将那吃人的客栈烧了个干净后便继续上路,妮子香樟倒是惊魂未定,不懂武学境界高低的她只是觉得安大姐很厉害,一个人便战胜了那么多五大三粗的汉子。 心里不无天马行空的想到,像大姐这样的女子,大抵是不需要强大的男人做靠山吧。 昏睡过去的严瘸子却是做不了赶车的勾当,这事宜自然是落在了公子殿下的身上,原本徐云天所在的马车让了出来,好让这个喝上酒连命也不要的家伙能够有个可以躺身的地方,而安谷清、香樟以及齐云烟三个女人只能挤在了一间车厢里边。 待行了一段路之后,丫头香樟却突然冒出头来,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公子殿下,你果真以乘战大乘,还一人杀了七人?” 徐云天一愣,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大抵是另外两个姑娘在车厢内给她补习了一下武道境界和战力的划分吧。 便回到:“几个大乘境界的废物而已,要赢也不是那么难。” “那公子也是和大姐一般厉害的人了!” 徐云天却是笑笑,在香樟眼中,安谷清这样的便是顶了天的高手了。 见公子殿下露出笑容,香樟以为徐云天这是默认了,又将头缩了回去,叽叽喳喳的和里面另外两女谈起了八卦,到精彩之处还不时传出几声清脆的笑声。 徐云天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动着马鞭,催促着身前的老马前行,思绪却早已飘到了天外。 又想起几个月前在南阳城外那个水中洞府里的一幕,菩萨白蛇,满洞光华,简直不像是凡人手段,武学大家和盖世高手他也算见得多了,莫说一般成名豪侠,便说是天下第二的老爹徐燕山,也不见有这般能力留下几千年后还能存在的传承,更别说这传承还能鬼魅般的驻扎在别人身上。 拨开衣襟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活灵活现的黑蛇刺身,徐云天暗道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洗也洗不掉,擦也擦不脱,当真是烦人。 大致是带出来的肉干实在吃腻歪了,一直默默无闻只安心做透明人的齐云烟破天荒的烹饪了一整只烤兔子,引得其他几个人纷纷垂头侧目。 看着自己手上黑乎乎的肉干,又闻着那边传来的扑鼻烤肉香味,徐云天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咬了一口肉干又噗的一声吐了出来,直道自己吃的这是什么玩意,一点味道都没有,当即便跑到齐云烟的跟前,咋咋呼呼道:“那什么,头牌,烤兔肉给爷整个半只过过瘾。” 虽说自己和这娘皮有滔天仇恨,可公子殿下是什么人,岂会为了一点点脸皮上的事宜放下这令人垂涎欲滴的烤兔肉,讲实在的他是瞧不起那些喜欢低三下四谋取利益的人,可更瞧不起的是那些为了可有可无的脸面硬生生饿死的穷酸秀才,不懂变通就活该饿死。 手里持着烤兔肉的齐云烟嗤笑嘀非的呵了一声,道:“怎么的,公子殿下就不怕我在这肉里下了毒?好毒死你以报大仇?” 一旁嘎吧嘎吧嚼着肉干的严瘸子这会儿霍的窜了过来,囔囔道:“公子别怕,让瘸子我先试试有没有毒!”说完一把扯下大半只兔子吭哧吭哧的啃了起来,也不管烤了几分熟。 同样吃肉干早已腻歪了的苏老道此时也顾不得高人风范,不声不响的走过来撕下两条兔子腿直接塞入嘴中,吧唧个嘴含糊不清的道:“老道我百毒不侵,才不怕咧!” 眼见得两个不要脸老货一转眼就把这烤兔子给扯得剩下半拉排架,甚至还盯着剩下的这点兔子肉,徐云天也顾不得许多,道了一句:“死便死了。” 拿过齐云烟手中的肉叉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两老一少,一转眼就将整个烤兔分了个一干二净。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齐云烟一阵傻眼,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只得在心底恨恨骂了一句好不要脸之后又拿了根树枝进林子去抓野兔。 拿着半只兔子的老严头抬头望了一眼齐云烟进林的方向,问了一句,:“公子爷,要不要瘸子我跟上去看看,以防这妮子跑了?” 徐云天却只是头也不抬的道:“不必,只要我没死,南阳王府还在,她便不会跑。” 大半肥硕的兔子肉对于严瘸子苏老道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三两口便吞了个干净,也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就不甚顾忌许多形象了,严瘸子更是吃饱喝足了便瘫坐在一旁,大大咧咧的像极了街上的乞丐。 酒是那被放火烧掉的客栈中带出来的,严瘸子也不怕里面有些许迷仙散,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酒可是最好的兄弟,没了可不行。 看着天上半掩盖的弯月,徐云天在心中比对了一番天南的月夜和这中洲的月夜,当下便有了判断,中洲风高月也高,夜空的星辰当真比不得天南的的星。好的是没有天南变幻莫测的风云和四季。又瞅着云层厚重,暗道想必今夜会有大雨才是。 徐云天轻声问道:“老严头,你说这武道上的境界,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老严头几口假酒下肚,话语也变的多了起来,想了想道:“这武道上的境界,大抵可分为八个境界,其分别是,乘、大乘、明心、入微、合一、通幽、神人、飞仙。江湖诸多成名侠客大多也只是在明心至入微境界徘徊,而上了合一境界的便称得上是少有高手了,如大姐便是合一境界的武者。通幽境界的便是绝顶高手,其武力不说翻天覆地,至少一击摧城是可以做到的,而那至高无上的神人境界,大夏三百年来只出了两个人,一个是齐国公主婉微姑娘,一个是当今的‘刀神’刀云歌。前者早已消声匿迹多年,在不在人世还两说,而这刀云歌,却是实实在在的半神,坐禅二十年,当今天下没有人见过他的刀道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神人境是本质的改变,如果说通幽境还有可能被伏近的刺客一刀毙命的话,那神人境几乎可以说是万法不侵。” 严瘸子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回忆起多年前有幸在玄武城中见过的一战,那场以通幽战半神的惊天大战。 道:“二十一年前洲王殿下已然是通幽巅峰,一身战出来的枪技说是举世无双也不为过,于大夏皇宫中长安道战刀云歌,两百回合、两百招,招招皆有摧城断崖之势,可这砸在城墙上能将城墙轰塌的招式竟一式也未伤及那姓刀的,反而窸数被接下。直至战败,长安道一砖一瓦也未曾破裂,若不是城外有几十万红甲铁骑虎视眈眈的看着说不准洲王殿下那一去便回不来了。神人神人,当真是半步天神。” 徐云天沉默,要说这刀云歌他是肯定要战上一番的,可从老严头口里说出来的这番话莫过于将刀云歌捧成了天神一般的存在。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忧扰,老严头轻声笑道:“怎么,公子爷可是觉着这辈子都无望斩了那刀云歌?” 沉默不语的公子殿下忽然笑了出来,道:“有甚无望的?老家伙在明知自己技不如人的情况下也要拼了命去战上一战,自古便有虎父无犬儿的道理,他徐燕山可以做到名动天下江湖庙堂皆留名,我徐云天有甚做不到的!” 一旁听得这番话的苏老道不由的多看了徐云天两眼,俊秀且显得冷硬的面孔,再加上左脸上浅浅的刀疤,倒是有一副无惧神鬼的江湖豪侠面容,想至此处不由偷偷将手指藏在了袖中,一番拨弄。 而后满脸震惊。 徐云天在说完之后又继续道:“老严头,那最后一重飞仙境界你还未说及呢。” “我没见过。”老严头摇了摇头,道:“飞仙境,那也只是传说中才有的境地,年轻时瘸子在大觉寺做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和尚,曾在大觉寺的藏经阁有幸翻阅到一本记载着志怪妖鬼秘事的古籍,讲的是上古时候的事情,书中有提到过上古时代曾有武者达到可飞天遁地日游山河的飞仙境,其力量足以搬山蹈海,朝出南阳暮北冥,”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说当今还有人有望达飞仙境界的话,那也便只可能是刀云歌一人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5章 齐花魁初现杀心,徐云天入得大乘 在这个神刀碾压群雄的时代,刀云歌犹如压在天下武者头上的一座大山,压得无数天骄人物喘不过气来。 看着严瘸子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向往神情,徐云天忍不住道:“老严头,你有未想过哪一天也修成那飞天遁地的飞仙境强者?” 老严头一下笑眯了眼,道:“哪能呢,瘸子我少年时就是个乞讨要饭的,有幸进了大觉寺的庙门接触武道已是二十好几了,佛祖说的好,人这一辈子的成就自打娘胎里边就是注定了的,此生能有好酒喝着好肉吃着就别无所求了。” 话虽如此说,可徐云天看着瘸子眼中的神色已然是明白了一切,天下武者,谁不希望更进一步呢。 严瘸子自世子殿下还是幼时便跟在了身边,两人可以说是亦主亦友的关系,对于严瘸子的往事徐云天是知道一二的,严瘸子那条腿折于何人之手也听瘸子喝多了提起过。 便道:“老严头,等我踏入通幽境,便寻遍江湖找那古君名为你讨个说法,再不济将他两条腿都砍了为你出出气。” 严瘸子笑道:“那可好嘞,不过可别让洲王殿下知道,他若是知道了怕不是得给公子禁足个年。” 徐云天笑道:“定不让他知道。” 一旁的苏老道此刻鬼鬼祟祟的凑到了公子殿下的身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老道我观公子爷印堂紫气冲天,当是修道的好料子,不知有无兴趣跟老道习天机门秘法,证飞升大道?” 顿时全场寂静。 老道士是个语出惊人必有妖的主,徐云天此刻只觉着这老道怕不是心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当即没好气的道:“不学不学。” 苏老道继续道:“这可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再啰嗦就让你住上三个月的柴房。” 讨了个没趣的苏星子讪讪的走到安谷清的旁边,悄声道:“乖徒儿,你还是早点把这子拿下吧,不然他又要让老道睡柴房了。” 正在此时,忽然深林中传来一声惊叫,在黑夜中显得极为渗人。 是齐云烟,众人霍得一下站了起来,苏老道皱眉道:“听这声音,莫不是碰上了什么深夜出没的食人猛兽?” 徐云天道:“老严头,你且和苏道长守在这里,我去看看。” 严瘸子疑惑道:“公子爷,你一个人去可行?” “放心吧,以我的实力虽说不上搏杀虎豹群狼,但要逃命却是简单至极。”说完也不等老严头回话,转身便跃入丛林中。 —————— 深林中,齐云烟持了一根尖锐的树枝,脚步轻盈,正追着一只半人高的鹿。 虽说她已有大乘巅峰的实力,可在这密林中要追得上鹿还是有些吃力,本来她只想捉几只兔子便回去,但一不心惊动了这只还未成年的雏鹿,索性也便迈开了腿脚试图将其擒下。 不为别的,就凭那三个家伙的食量,几只兔子怕是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若是能擒下这雏鹿,天的伙食是有了。 脚尖轻点,齐云烟犹如林中夜莺一般在树木间穿行,不时间从树上扯下一根尖锐树枝射向奔行的雏鹿,可任由他轻功身法如何精妙,那雏鹿总似能未卜先知一般将射来的枝丫给躲了个干净,甚至皆此机会几个纵跃转身拉开了距离。 齐云烟气结,暗道若不是身上筋脉还有半数被那老瘸子封着,就你这出生不久的雏鹿早就成了我手中的口粮,可又看着渐渐远去的鹿影,却怎么也追不上,到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雏鹿投入漆黑的深林中,不由得恨恨的将手中枝丫扔到了地上。 再回过神来,齐云烟却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官道,四周皆是幽暗高大的树木,已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一片寂静,甚至连夜里的虫鸣也没了声迹,齐云烟只道希望那群家伙不会抛下她远去,不说自己的大仇未报,没有手刃徐家父子,便是这几百里密林,不识路的自己也是万万走不出去。 心中虽然奇怪为何这片区域毫无生机,但也没有多想,齐云烟转了身,凭着记忆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好在自己来时折损的树枝不在少数,若是慢慢寻着前行,约莫半夜是可以回到露营的地方的。 正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阵若有若无的“嘶嘶、嘶嘶”声音自头顶传来,伴随着一股腥臭的微风席卷全身。 齐云烟浑身汗毛倒竖,虽然不知道身后那阵腥风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武者的本能告诉她如果再不跑将会有生死危机,当即单脚重重一踏,向着前方激射出去。 前脚刚走,后面便传来惊天动地的巨物撞击声,伴有一声恼羞成怒的嘶吼,齐云烟转过头去,不由得惊叫出声。 那是什么?入眼看来竟然是一水缸粗细的巨蟒,而刚才传来的撞击声,分明就是巨蟒啃咬落空撞在地上的响声。 巨蟒浑身漆黑一片,巨大的身体缠绕在旁边一颗巨树上,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也难怪齐云烟方才纵行间也没有发觉丝毫,此刻它那两个铜铃般大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齐云烟,微微张开的嘴被一缕月光照耀,竟是一片血红。 不知为何,齐云烟从这长虫的眸子中似乎看见了——一抹戏谑。 一缕念头在心中闪过:‘难不成这东西活久成精,已然通了人性?’ 不等她多想,巨蟒再度张大了嘴,铺天盖地的向着齐云烟咬了过来,速度竟比方才还要快上三分。 必死之局。 电光火石间,齐云烟再度折下一缕尖锐的树枝,抬手掷向扑面而来的血口,同时身影暴退。 锐枝噗哧一声扎入巨蟒喉咙深处,吃痛之下这大长虫动作便慢了半拍,借由这半拍功夫齐花魁得到了一缕喘息的时间,当即转身欲走,却见一巨大黑影迎面横扫而来。 “嘭!”齐云烟重重的倒在地上,借由枝丫间投下的点点月光,她这才看清了,方才那巨大的黑影分明就是那长虫巨蟒的尾巴。 巨蟒慢吞吞的绕至齐花魁的身前,漆黑的麟甲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方才那一番动静也不知击倒了多少参天巨木,使得这一片区域倒是清晰通透,而刚才她尽力投入巨蟒口中的锋锐树枝,竟是半分也没有伤到它。 齐云烟本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主,怎么会放任自己十几年来苟且偷生保全下来的性命折损在此处,当即动了动身体,想要再度逃命,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四肢百骸传来,忍不住一阵痛呼,原来刚才巨蟒一击之下,她身上也不知断裂了多少根骨头,此刻她是半步也动不了。 看着巨蟒越来越近的巨口,齐云烟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暗道:“我命休矣。” 可又想到自己死去的千千万万齐国遗老遗少,先帝临终前授予她的齐国国君之位,以及徐燕山兵临城下和徐云天这么多年来日日夜夜出现在她梦中可憎的面孔。心中恨啊!自己这一死,大齐的香火便彻底的断了,数十年后,怕是天下人再也记不得天南曾有个占据半洲之地的大齐了吧。 ———— 徐云天单脚轻点枝干,身形便如离弦的箭一般远远射出,一身‘龙行流水’的身法已然被他用到了极致,在其身后是惊天动地的声响,那巨蟒长虫拼尽了全力追赶,一路轰隆作响也不知撞到了多少数百年才能长成的大树。 怀中的齐云烟正怔怔的看着他,就在刚才,生死刹那间徐云天不知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一把从巨蟒口中救下了她,脑中千百念头回转,却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和他有血海深仇,恨不得天下姓徐的都死绝了才开心,他为何还要出手相救。 徐云天正竭力奔行,身后的动静声响却是越来越远,不禁暗出了一口气,下了神断崖一路走来,沿途见过最大的畜生也不过是山鹿野獐之类的,这大水缸般粗细,长达二三十丈的巨蟒公子殿下还是第一次见,心中暗道这玩意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瞧这威势,怕不是比得上古书中记载的蛟蚺了吧。 正想到此处,徐云天只觉得喉咙一凉,低头看去,却是齐云烟伸出了白皙见骨的手,搭在了他脖子上。 “这娘皮莫不是脑子有毛病?后边的东西还没甩开呢,她这是闹哪样?” 刚这样想到,便听见齐云烟恨恨开口道:“姓徐的,你方才为何要救我,若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日便要你在此与我陪葬!” 日你个仙人板板!严瘸子说的果然没错,天底下的女人都是脑子里装满了浆糊的!徐云天正铆足了劲儿逃命,哪还有心思给她解释个所以然,再说六人同出天南,说到底都是一帮人马,总不能见死不救的吧。 当即便随便编了个理由道:“你这国色天香的脸蛋儿和诱人的身材,本公子垂涎这么多年可是连碰都没仔细碰上一下呢,若是就此作了这长虫的口粮不是太可惜了。”说完还不忘用力在齐云烟的臀上掐了一把。 齐云烟只觉得又怒又气,恨不得一把掐死这登徒子才是,当即铆足了力气就要掐碎徐云天的喉咙,却感到眼前一黑,急火攻心直接昏死了过去。 公子殿下低头瞥了一眼软塌塌的齐花魁,脚下依旧不停歇,这累赘不再胡乱动弹他却是轻松了很多,不一会儿就将后边紧追不舍的长虫给甩没了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6章 欺人太甚 如天正观《择天宝录》说的,一个皇朝或是帝国,在立国之初气运便是注定了的,大抵是享多少年盛世,多少年战乱,再多少年衰落都在冥冥之中有了定数。 齐云烟从水潭里捧起一汪清水,仔细清洗身上留下的伤口,与巨蟒一战后,她的肋骨断了四根,连带着右腿也折了,好在徐云天略懂一些粗糙的接骨手段,趁她昏迷草草处理了一番,省去了许多麻烦。 ——她要是醒着,自是打死也不愿让公子殿下接触他身子的。 齐云烟往了一眼徐云天的身影,水潭旁边点燃了一堆篝火,公子殿下正聚精会神的在篝火边腾挪躲闪,忽而出拳,忽而出刃,招式杂乱无章却又显得流畅至极,一拳一脚的力道皆拿捏的恰到好处,要知道他习武才不过半年光景啊!恍然间她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人天生便是为了习武而生的一般。 再看四周尽是参天巨木,心中道看来这不可一世的恶人怕是也迷在了森林中。 四下无人,风吹月夜。 两人三影。 齐云烟回想起八年前一幕,她刚好桃李年华,凭一曲绝响的《琵琶胭脂》拔得了醉红楼花魁大选的头筹,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刻,城中布着的齐国遗老眼线告诉她,徐燕山独子徐云天来了剑州。 她便梳了最是好看的飞仙髻,化了足以迷倒万千男子的红妆,趴在阁楼上哼唱齐国谣,终是将这个不足十四岁的少年郎引进了闺房。 初见他,她道:“公子,可有婚约?” 十四岁的少年郎果不其然被她那祸国殃民的容颜迷了眼,红着脸道:“还未有。” 她故作巧笑嫣然,道:“那公子可愿接奴家回府?施舍一个妾名。” 终是少年郎,只略施计,他便答应了,道:“若是妾名,也并无不可。” 随后两人想谈甚欢,一人心怀鬼胎,一人天真无邪。 末了少年郎没由来一句:“你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她心中一惊:“谁?” “齐国的一位皇女。” 她以为哪儿露出了马脚,让这位公子殿下给瞧出来了,当即变脸要将其毙命,可这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年郎三言两语便卸了她满心杀机,现在看来,他说的皇女应该是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太子妃罢,自己那素未谋面的亲姑姑。 过往旧事一茬接一茬,齐云烟索性不去想那么多,掏出那本《丹青秘剑》便开始仔细的研读了起来。凭这恶人的武学天赋,自己若再落下了武学修行,怕是这辈子都杀他无望。 徐云天拳出如刃,招式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入微寻机,已然是练到精妙之处,也不知出招有几千几万次了,此刻他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衣襟已经完全贴在了身上。 那卷《知北》早已倒背如流,其实说下来这记载上古练气士的修道奇书只撰写了一篇粗略的引气功法,而后便是长达半数的御气注解,半年光景练下来,公子殿下已经完完全全的吃了个通透,虽说他只有乘巅峰境地,可内息却比的上初入明心境的武者,源源不绝。 恍然间似有似无,徐云天只觉得四周光影摇曳,杀喊震天,放眼望去尽是山精鬼怪,或持刀,或利爪,或飞扑,或匍行,向他杀来。 手腕一转,银白匕手倒握手中,公子殿下眉目狰狞,误以为自己进了山鬼聚集之所,暗道你们若要杀我,且看谁命更长。 刃出如风,徐云天闪身入围,刀刀刺向山精鬼怪咽喉,心腹,额头。 正是刀刀毙命的招式。 远处的齐云烟忽听风声大作,转头看去,却见徐公子殿下整个人五官扭曲,招式凌厉,杀机重重,似是与什么看不见的敌人战在了一处似的,心中忍不住嘀咕道这家伙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作恶太多中了邪了不成?想起教导她入武道殿堂的武学大家孙止峰说过的话,一个人若是修习过于频繁,心力焦脆之下极易入了魔障。 是了,应当是魔障,他这是有些入魔了罢!又开怀想到;‘若是入魔入邪了也好,这般恶人,就该让鬼神将他收了去,下了九幽地府也当永世不得超生。’ 转念一想,这恶人正在生死关头,正是个出手的绝佳机会,又四下无人,杀了他丢入这潭水之中也无人知晓。 齐云烟杀机毕露。 又想到方才徐云天不顾生死将自己从长虫巨口中救下的情形,齐花魁一时间却又犹豫不决,说到底自己还欠他一命,这时候起杀心却是有些不适。 “罢了罢了,今日饶你一命,权当是还了刚才你救我一命罢。”想到此处齐云烟遂又低头研读秘籍,丝毫不理会远处发生的一切。 ———— 在徐云天的感知中,那山精鬼怪似是杀不尽杀不绝一般,杀了一波又一波,杀了一茬又来一茬,当真是杀出了火气,心中一股无名怒火不由得直冲天灵盖,喝道:“本公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来罢,有多少来多少,大不了杀你个三天、五天、再不济就一个月,一年,十年!” 再度出刀,已然是人刀合一。 四周那摇曳光影渐渐隐去,杀喊声也没了声息,徐云天狞起的脸孔再度恢复清明,收了匕刃,忍不住一声长啸。 惊山林,夜鸟飞。 哪儿有什么山精鬼怪,一片空空如也,方才的那一幕莫不成都是他的幻觉?还是魔障? 再感受一番,大乘境! 一旁的齐云烟满目惊骇,这是什么妖怪,习武半年便大乘,真不是被哪个老妖怪醍醐灌顶了么?遥想当年她习武,也是花了足足五年时间才达到大乘境界的,再有五年,也才大乘巅峰。当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个人! 徐云天转身望向齐云烟,略微思索了一二,便大步走到她的跟前,出手解了她的半身筋脉,冷声道:“现如今你大乘,我也大乘,给你三次机会杀我,偷袭也好,强攻也罢,只要是武道上的交锋都作数,若是你杀得了我便无人追究,若是三次机会用完你依旧杀不了我,我便杀你。” 说完也未等齐公主有何回复,便望向水潭的另一边,道:“老严,我们回去吧,顺便把她背上。” 水潭的另一头,瘸子老严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看情形却是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齐云烟暗道自己竟然半分也未曾发觉,还好自己刚才收了杀心,若不然这瘸腿的家伙定会出手,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 老严头到了齐花魁的身边,用最和蔼的语气说着最凶恶的话,道:“齐姑娘,莫说是你一个大齐,便是那另外的燕赵楚三大诸侯国,被洲王灭了之后可敢有半个人站出来?瘸子我劝你一句,好好留着这条命罢,公子是个心肠软的人,我可不会怜香惜玉,你这样的杀也便杀了。” 说罢便是一记掌刀砸在了齐花魁的脖颈,将其打晕背上。 看着老严头背了浑身伤口的齐云烟回来,香樟十分勤快的自瘸子手里扶过了这可怜的姑娘,又是处理伤口又是精心擦拭,她本就是苦命的主,只是跟了公子才过上了安稳无忧的生活,对于这样同样命苦的大齐公主自然是生有几分同情心思的。 苏老道却是看得一阵摇头,心道真是丫鬟的心思丫鬟的命。 一番逃窜,公子殿下身上自然也是被树上的藤条枝丫划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方才还不觉得如何,又出了一身汗后徐云天只觉得身上划伤的地方钻心且火辣辣的疼,难受得紧。 安大姐眼尖瞅见了,便破天荒的为他细细清理了起来,徐云天只觉得一阵受宠若惊,往日里这个从来只会给他添伤口的主,竟还有这么温婉可人的一面。 不由得打趣道:“安姐姐,你这是要先熟络一下以后为人妻后必备的手艺么?以后哪个该死的家伙能有幸娶了你这样又漂亮又厉害的媳妇,那当是上辈子救了整个天下带来的福运啊。” 安谷清顿时秀美紧蹙,使劲在徐云天伤口上掐了几下。 徐云天疼的大吸几口冷气。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7章 是和尚是剑客是酒鬼 湛卢山位于中洲最为东南之地,离那无边树洲仅仅一海之隔,历来都是世间名剑的诞生之所。 海虽叫海,其实不过一稍大点的湖泊,湛卢山自开派已来门中铸造出来的不入品报废兵器皆被投入了湖中,若是有人乘了舟在这湖上,便可透过那清可见底的湖水看见湖底插满了长满水苔的锈剑。 天下剑客还给那湖起了个名字,叫做剑海。 徐云天一行人沿山道拾级而上,湛卢山甚是陡峭,笔直的山峰顶端好似被人斜着用剑削去了一半似的,峰顶浓雾冲天,看上去倒像是妖魔丛生之地。而在山道两侧,则插着密密麻麻的废剑。 好在湛卢山不拒铸剑武者,公子殿下也少了编造名头的麻烦,只向守山弟子问清了姜鸣所在位置后便径直上山。 苏老道随手拔起了一柄斜插于路边山石中的锈剑,那剑纤细秀长,屈指一弹将裸露出山石的半截铁锈窸数弹落,顿时细剑又锃光瓦亮。 老道士侃侃道:“说来也奇怪,以往这湛卢山,要每五百年才铸出一绝世神兵,可近两百年来却是足足出了四件。” “其中第一柄是一无锋重剑,唤作“无魔”,被剑魔古君名所得,第二柄是洲王殿下手中的“天心龙战”前些日子已毁于玄武城,第三柄却是武圣安彤手中的“满月”。”说道这里老道士看了安谷清一眼,又道:“可惜武圣终究没能拿着剑入神人境地。” “最后一件称作“白凰”,自三十年前出世以来便没人见过其真实容貌,倒是一大憾事,若除去这四件神兵,算算日子五百年期限也快到了。” 又对徐云天道:“公子殿下,不知这第五件神兵你要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徐云天手缩回袖中握了握那银白匕首,心道若是这老货知道那别人未知的神兵“白凰”就在自己手中该是何种脸色,想必以这家伙的德行,怕是会直接上来抢吧。 脸上却是笑笑道:“空有神铁,神兵出不出还未知,待铸出来了再说。” 山道蜿蜒,老道士将那次品细剑再度插入石中,拾级而上。 ———— 湛卢山三代弟子“第一人”所在的剑室,着实不凡。 徐云天没想到这不入流铸剑师当真没有骗他。竟然坐拥湛卢山最大的剑室和剑炉。 一别十二月,在见姜鸣他却依旧未有甚大变化,只是身上少了些许锐气,多了几分不得志。 少年风风火火的给公子殿下上了茶,便笑吟吟的蹲坐在一边,舔了脸道:“云哥儿,怎的有空来我这湛卢山了,也不事先知会一声,瞅我都没准备什么好招待的东西。” 徐云天四下看了看剑室,皱了眉道:“你这第一人未免也太磕碜了罢,这么大个剑室就一桌一椅,连个像样的装饰也没有,甚至找不到一把剑坯。” 姜鸣依旧嬉笑个脸,道:“自师傅仙逝后,我这一脉便彻底没落了,师兄弟门走的走散的散,大都另投别的长老名下了,到如今便只有我一人了。” 一旁的严瘸子忍不住出声道:“不知令师是?” 姜鸣自剑室正中的一块白布扯开,露出一个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灵位,道:“先师张无痕。” 老严头顿时面露怅然,徐云天问道:“你认识?” “认识!”严瘸子重重叹了一口气,看着灵位道:“不但认识,而且我手中这柄静心杖就是出自张无痕之后,那苏老道所说的四大神兵也尽出自他手,只是想不到张宗匠在时风光无限的一脉,竟然会在他仙逝后十几年没落至此。” 严瘸子又望向空荡荡的剑室墙壁,道:“我记得当时这面墙上应该挂满了绝品奇兵的才是,即便张宗匠不在了,凭他留下来的底蕴你也不该落魄至此罢?” 姜鸣摇摇头,苦笑道:“那些师尊留下来的奇兵大都被另投他脉的师兄弟们给带走了,即便是有留下来的,子人言势微,受不住这些宝物,尽皆被其他脉的师兄弟给“借”走了。说是借,不如说是明抢多一些,我武学造诣又不如他们,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到如今也只有师尊留下的这一方剑室和剑炉了。” “竟还有这种事?!”徐云天一阵恼怒,那些世家门阀中有这事不算稀奇,可这是大夏鼎鼎有名的大门派啊,想不到还是少不了那些打压落魄弟子的行为,天南行一圈,他看过的那些门派无论是没落还是崛起,至少门派上下人都是一条心,怎么到了中洲这儿,见到的第一个门派便是勾心斗角,心中当即想到,这样的门派如何能长久?又如何能屹立两千年不散的。 恰好此时,两男一女自剑室外走了进来,见了徐云天一行人后领头那女的便阴阳怪气道:“哟,姜师弟,来客人了啊。” 又转身向徐云天行了个江湖抱拳礼道:“不知诸位是先师的朋友还是前来铸兵刃的客人?” 公子殿下淡淡道:“都不是,我是姜兄弟的朋友。” 领头那女人抱拳的动作一滞,而后更是直接收回抱拳礼的手甩了甩,道:“真看不出来,姜师弟竟然还有在江湖上的朋友,当真是稀奇。” 姜鸣一阵苦笑,道:“大师姐,在先师的灵牌前,有事我们且平心静气的谈。” 听得姜鸣开口,那女子粗暴开口道:“谁是你大师姐?你可看清楚了,我现在是掌门身边的铸剑童,承不起你这位器宗大师兄的抬举。” 湛卢山共有三脉,一脉剑宗,一脉器宗,另一脉则是奇宗。 剑宗只专精铸剑,器宗则主流兵刃皆铸,奇宗却是专铸奇门杂兵,天下间练剑的侠客多,所以又以剑宗最为强盛。 女子刻意将掌门二字咬的十分沉重,徐云天听了只觉得一阵恶心,实在想不到竟有如此狗仗人势且尖酸刻薄的人。 又听得那刻薄女子开口道:“姜师弟,你也别在意,我此番前来是有一事要通知你。” 女子顿了一下,看了看中间高达七八丈的剑炉和三十多丈宽的剑室,道:“近日里门中新招收了一批铸剑童子,想请你过去教导一二,正巧那边有合适你的剑室可以居住,这老不死留下来的大剑炉就让出来吧。” 姜鸣听后顿时额头青筋暴起,攥紧了拳头。 良久,又是将拳头松下,苦涩道:“这可是掌门的意思?” 原器宗大师姐嗤笑一声道:“我说不是掌门的意思,要不你去找掌门问个明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8章 九百九十九步悬剑崖 看着这女子可憎的面目,徐云天想起多年前在章陵也曾见过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那是章陵太守的发妻,凭着其丈夫的威势和在红甲军中当骁骑都尉的儿子作恶一方,对城中百姓动辄便是撵打喝杀,引得城中百姓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碰见她了便没了性命。 也是她时运不济,遇见了出门游玩的公子爷,在碰了一鼻子灰后被押入死牢。待她那不明就里的夫君和在军中的儿子知晓后,两父子背铁棘上南王府请罪,那妇人才知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不过为时已晚,妇人依旧被判了即时处斩,夫君章陵太守则被罢官,儿子从骁骑都尉降为普通士卒,十数年功绩一朝尽毁。 有人说徐燕山太不近人情了,十几年兢兢业业的老臣说撤就撤,可洲王殿下只说一句‘我若对他近人情,便是对章陵十几万百姓无情’就堵住了文臣武将的嘴。 ———— 徐云天背过了手去,道:“本公子从不亲自打狗,尤其母狗。” 严瘸子和苏老道相视一眼,苏老道当即阴阳怪气的道:“你个老货看我作甚,老道我也不打女人。” 得!严瘸子叹了口气,道:“虽说瘸子我也不打女人,但是打狗还是会打的,而且没少打。” 一旁的齐云烟听了顿时心里一阵暗骂,你不打女人?在醉红楼对我下手可没见你有半分怜香惜玉啊!老东西当真坏得很! 老严头走上前来,先是对姜鸣道:“借铁剑一用!” 姜鸣将锈铁剑奉上,瘸子接过铁剑又转头对徐云天道:“公子爷,可看好了,瘸子我今日给你耍两招好看的!” 提剑,刺出。用的却是禅杖的点法。 嘴中念道:“大乘武道,人兵合一,兵既指掌!” 那大师姐提剑便轻挡下了这一招。 瘸子再度出剑,横扫而出。 道:“武道明心,心境既道,招由心生,无招之境。” 锈剑利剑相碰,大师姐站立不稳。 老严头剑身高举,以剑作杖高砸下。 笑道:“入微入微,入我甚微,变化无穷,上击山岳,下击微尘。” 刹那间招式变了又变,似刺剑似撩剑又似拨剑,大师姐眼见得挡不下这一招,连忙招呼身边两个男子帮忙,三人齐出剑,却听得一阵啪啪声。 严瘸子以剑身作掌,在三人脸上挨个拍了个遍,再收剑回三个人皆是半边脸肿胀了起来。 老严头声音突然变得高昂,道:“合一之境!” 恍然间徐云天好似看着严瘸子身影化成了一柄钝剑,狠狠的抽在了三人身上。 “嘭!”剑室大门轰然破碎,三人直直抛飞出去,越过数十丈直飞到了器宗外的山道大门前。 四招出完,老严头转头看向徐云天,笑道:“公子爷,瘸子耍剑可还算好看?” “好看好看!” 徐云天哈哈大笑道:“老严头,你究竟是和尚还是个剑客。” 严瘸子腼腆一笑,道:“洒家只是个要饭的酒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29章 仙人剑 六百米,百兵影动。 徐云天握紧了白凰,不是错觉,他似乎看见周边密密麻麻的兵刃齐刷刷开始颤了起来,缓缓的所有尖刃尽指向了他。 停顿了半刻,尤不见任何动静,徐云天壮着胆子向前迈出。 “唰!”一声轻鸣,千百悬刃中有一柄古剑裂石而出,径直射来。 徐云天抬手挡下古剑,随即那古剑又绕了个弯插回了栈道顶部。 再迈步,两剑飞来。 抬手再挡。 三步三剑。 四步便是四剑。 徐云天提了一口气,随即运转起那门龙行流水的功夫,狠狠一脚踏在地面上,一步跃出了十数米。 刹那间,百米范围内指向他的兵刃皆冲天而起,化作追在他身后的一条长龙。 万剑起杀阵。 悬剑崖入口处,那些江湖少侠大多都已经回了,好整以暇的坐壁观望。 有人轻语,这悬剑崖只有入微境以下的人来了才能起到磨砺武道的作用,一般不世的天才到了六百步便力有不逮了,即便是那些名动天下的武学大家,大多数也止于七八百步。 另有人道:“踏过这千步的人,无一不是武道巅峰的人物,即便是这湛卢山上,千年来也没出过一个。” “不知这人,又是哪门哪派的天骄。” 先前退出的那个少年不屑哼了一声,道:“什么天骄,此般狂妄自大,引万剑起阵,我看他便是要折在这万剑之下。” 周边的诸人诧异的看了这少年一眼,随即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人最怕浅显而不自知。 “看!那个文士竟也到了六百步!”有人惊呼。 随即众人皆放眼望去,只见那素衣文人竟然也不声不响到了六百步的位置,正看向前方引动万剑的徐云天。 随后素衣文士也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 风平浪静,周边再度插入山石中的古剑却是没有半分动静。 怎么回事?众人心中惊异,难不成这人天赋高到剑不出石了不成。 文士再行,依旧万剑皆寂,随即便大步向前,没了这万剑杀阵,他自然是轻松无比。 徐云天一步落地,白凰挡开身后离得最近的几柄飞剑。再度跃起便没有再落地。 借着那飞回山石飞剑的力,公子殿下整个人犹如飞燕,左右招架,不时间借那些刀、枪、剑、戟作为落脚的石头踏上一步,飞速奔向悬剑崖的尽头。 在其身后,素衣文士不慌不忙,犹如闲庭漫步。 七百布! 八百步! 九百步! 九百九十九步! 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徐云天终究是过了这千米悬剑崖,在其身后那数万兵刃突然一顿,而后纷纷扬扬转了个弯插回之前的山石中。 栈道入口处已然炸开了锅。 “跃过悬剑崖!” “世间又出一注定武道巅峰的人物?!” “不,应当是两个,那素衣文士也快到尽头了。” 而之前出声不屑的那个侠士,则是看无人注意到自己,不声不响的循着下山的山道溜了出去。 徐云天站在悬剑崖的尽头望去,栈道已到了尽头,在尽头处,一方硕大的玄龟驼碑石像出现在了眼前。玄龟抬首望天,作嘶吼状。碑上无文,青苔蔓延至石碑三分。在石碑正中处,插了一柄长满石苔的钝剑。 “传说湛卢山开派祖师欧冶子所佩神剑乃一柄四尺六寸,剑身幽幽如同深渊,凝目渊中似有神龙盘卧,唤作“龙渊”。欧祖师以神人境巅峰破碎虚空后连带着神剑也不知所踪,看这古剑长恰好四尺六寸,莫非这便是那七星龙渊不成?” 徐云天转身看去,却是那素衣文士亦踏过千步悬剑崖,到了他的身后。 素衣文人又拱手行了个礼道:“见过公子殿下。” 徐云天倒是不奇怪这人如何认得自己,天南认识自己这张脸的人不在少数,便是在中洲也有大把见过自己画像的人。又在心中仔细梳理了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这文士之后,便开口道:“阁下是何人?” 素衣文士露齿一笑,眼中熊熊战意,道:“燕国后人项无双。” 看着项无双眼中疯狂燃烧的战意,徐云天明白,像那些被南洲王犁过的宗门世家,乃至四大诸侯国。哪一个不是想要他们两父子的命,到是这项无双另类,和齐云烟不同的是在他眼中却看不见丝毫恨意。 徐云天藏匕于袖,淡笑道:“第一公子项无双,久仰大名,还请指教一二。” 项无双眼神一亮,笑道:“正有此意!公子殿下是大乘境,我是入微境,我占些便宜便以大乘战公子殿下的大乘如何?” 又道:“方才公子爷引万剑起阵,此时想必内息消耗甚大,不如先休息片刻再战?” 徐云天摇摇头,道:“无妨,你出招便是。” 虽说方才他是引了万剑,按照寻常大乘境功法的内息水准当是消耗一空才是,可他修习的上古秘法又不是凡物,刚才那一通纵跃说来也不过是巧劲罢了,消耗的也只是二三成内息。就此说话间的功夫便已然回复了半成。 项无双眼神更亮了,自秀洲滑出一柄铁扇,道:“那无双便占公子殿下这个便宜了!” 话毕扇展,如利刃一般削来。 徐云天暗道一声好快,随即白凰划出,转瞬间在铁扇上面叮叮当当刺了数十下,却只将铁扇刺出数十个浅浅的凹痕,心想也不知这铁扇是什么材质,平日里削铁如泥的匕首竟然不能一下捅个通透。 却不知项无双心中同样疑虑,作为天底下人公认的第一公子,他的眼界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早在四百步时他就看出来这位公子殿下的实力当在大乘境几近无敌,而六百步之后更是应证了他的想法。 这柄铁扇虽说不上是神兵,但也比之一般奇品兵刃强出不少,也是有名的兵器,方才自己所说的占了便宜便是说的这兵刃上的便宜,只是想不到这公子殿下手中的银白匕首,竟能在铁扇上留痕! 只一眨眼,数十招已过。 项无双的招式越来越凌厉,一踵接一踵,大有滔滔不绝千重浪的气势,几番叠加下来,徐云天渐渐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公子殿下心中念头急转,自己修的杀人刀,最不擅鏖战,暗道如此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再转瞬百招已过。 徐云天寻了机会,下身不着痕迹的卖了个破绽。果不其然,项无双铁扇一转便携风割向他的腰腹。若是这一下落实了,公子殿下则免不了落得个上下身分离的下场。 破绽自然是虚的招式,徐云天微微抬身,腿一错便将割来的铁扇给挤到了一边,手中白凰送出,却是已经架在了大燕后人的脖颈之上。 项无双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银白刀刃,手中铁扇收了收,却发现怎么也收不回来,才察觉在方才的交手中这奇品兵刃已是毁的差不多了,干脆丢了手中铁扇,坦然道:“公子殿下功夫果真了得,是我败了。” 徐云天呵呵一笑,收了架在项无双脖子上的白凰,道:“项公子才是好功夫,若不是我趁了手中兵刃的锋利,怕是不出百招便不敌你。” 项无双哈哈大笑,道:“败了便是败了,项某技不如人可不责兵刃之过,倒是公子殿下与传言中胸无大志文不成武不就的名头不太相符啊。” 徐云天笑道:“天下人的误解而已。” “那你可是骗了天下人。” 说完项无双又回身看向千米千步的悬剑崖,道:“项某不明白的是,只是这悬剑崖,为何只有九百九十九步?与这千步千米的名头还差了一步。” 徐云天回首看去,千步悬剑崖一片安静,那先前无力前行而退出的众侠客皆站在栈道前,远远相望。 千米却是有些远了,再加上时值傍晚,远点都是模糊的影子,看不真切。 又缓步走到驼碑龟像前,绕行两圈仔细打量了一番,忽而发现龟像的尾部一抹细草后边刻有子,便拨开细草看了一眼。 是三个字,徐云天念出声道:“跪仙人?!” 项无双走上前来,皱眉道:“难不成先前九百九十九步都是用走的,这最后一步当是要跪在石龟前才作得千米观剑不成?” 徐云天嗤道:“立这石龟的人好生心计,我辈武者莫不是心高气傲之人,若是千步悬剑崖闯过来了,要在这最后一步向这区区石像下了跪,岂不是自废道心。” 项无双打趣道:“公子殿下,这眼摆着的偌大机缘,龙渊剑一跪可得,公子你就不心动?” 公子殿下抬头看了看斜插在石碑上的钝剑,石苔将钝剑和石碑融为一体,可依稀能从剑身上感受到一种隐隐的剑道,似是自天外而来,一剑插在了石碑上。剑意千年不散, 便摇摇头道:“这最后一步不踏也罢,天南儿郎跪天地跪父母跪先祖,给这不能动的假王八下跪,太过荒唐。” 项无双款步走到石龟正前方,摸了摸玄龟长有青苔的头道:“说来这龙渊剑主欧冶子与我大燕先祖还有一段渊源,若无欧冶子,便也没有后来一千二百年的大燕。它当得起我这一拜。” 说罢项无双后退了两步,拂去头顶肩头的尘土,重重跪倒在地,高声道:“大燕第四十二任储君项无双拜仙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30章 老道士的风流债 早已沦为草民的大燕后人跪倒在地,举头三拜青天,再三叩厚土,拜至地面便匐而不起。 公子殿下凝目看着,他不是项无双,但也知道这个年纪与自己一般大的‘第一公子’背负了什么,大燕不同于大齐,在亡国之后那些曾经的朝中大臣,皇亲国戚便散了个干净,除了身边几个老奴才,说到底来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心中不由想到,支撑他的也许只那一丝兴复大燕的奢望。 那昂首怒轰的玄龟微不可查的颤了颤,而后一缕清气自玄龟口中飘起,在周边打了个转后化作一团水气覆在了整个玄龟驼碑像上。 随即石碑开始颤抖,其上的石苔一片接一片的掉落,砸在玄龟的背部溅起阵阵灰尘,甚有一些细碎的石苔落在了下面跪坐的大燕后人身上。 项无双依旧不动,转瞬间一袭青素变成了一身白衫。 “铮!”龙渊剑一声轻吟。 而后便是令人牙酸的金铁磨石声,七星龙渊一寸一寸的自石碑上抽了出来。 无字碑轰然破碎,龙渊剑冲天而起。 脱了束缚的神箭在空中绕了两个弯,而后一举插在了项无双头前三寸的位置。 再看,青苔铁锈尽去,光洁如新。 项无双缓缓抬首,又是对天恭敬三拜,道了一声:“谢仙人!” 起身拔剑,龙渊轻鸣。 公子殿下看着项无双手中的龙渊神剑,剑似有灵,方才隔着厚厚的石苔便能感受到上面剑意滔天,石苔尽褪,却是感受不到丝毫剑意,开口道:“都说湛卢山铸剑宗匠两百年方出一神兵,只是此番看来,这千年来的所谓神兵不过是比之绝品更为坚韧锋锐的凡兵罢了,仙人之剑,方能当得起神兵二字。” 项无双低头轻抚龙渊,徐云天却觉得他好像在摸心爱的姑娘。 又听项无双开口道:“仙人神兵一向只在街坊说书人的口中存在,今日得之也是托了祖宗的洪福,此后定不辱没仙剑威名。” 遂转头道:“方才多谢公子殿下让宝,项无双承公子殿下一份天大的情!” 徐云天轻笑一声,道:“哪儿有什么天大的情,说不准先前那些过了千步悬剑崖的人都跪过,只不过项兄才能唤醒这神剑,这是无双兄弟的机缘,谁也求不来的。” 又道:“神剑已得,项兄弟今后作何打算?” 项无双割了一缕衣襟作系带,将龙渊背在身后,道:“复大燕。” “那今后项兄与我可是敌非友了?” 项无双看向公子殿下,眼中再度燃起熊熊战意:“举旗是敌,素衣便是友。” 见了刚才龙渊出世场景的徐云天不免心中也一阵火热,暗握白凰。他倒也想看看这仙人剑与凡兵到底有何不同,尝试着开口道:“项兄可愿一试龙渊?” 大燕后人眼中先是战意高涨,而后又快速暗淡了下去,摇摇头道:“还是不了,我初得神剑,还需磨合一二,当是敌不过公子殿下的。” 眼看天色渐晚,项无双变戏法似的自袖中掏出一坛印有“杏”字的酒盅,笑道:“听说公子殿下是性情中人,只是不知道对酒中乾坤有无兴趣。” 徐云天收了白凰,笑道:“甚好!” 悬剑崖位于湛卢山西面,此刻倒是刚好一观日落剑海的景象,两人席地而坐,一个大燕后人,一个灭大燕者的后人,百无遮拦的讲起了天下名仕美女的林林总总。 “项兄,何时让我看看你这龙渊剑。” “若有一日你我皆飞仙境,再给你好好观赏。” “现在看不行?” “不行。” “你这大燕储君也忒的气。” “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了,给你若是被抢去了我找谁去?”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走一个!” “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31章 通缉令 刀疤脸兵丁头子听到徐云天杀意满满的话瞬间沉下了脸,冷笑道:“瞧你这身衣服也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被抓了至多出些银两赎人,没想到这么不识抬举。” 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安谷清香樟、齐云烟三女子,眯起了眼道:“这三个娘们可要比青楼里的水灵多了,正好给兄弟们爽爽。” “都给我抓起来!男的不论死活,女的别伤着脸!” 徐云天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笑了笑,又指指刀疤脸的身后。 发令完毕的刀疤脸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不禁回头瞅了一眼,这一看却是把他吓了一跳。原本在他身后的四五十个兵丁皆悄无声息的躺在了地上。当即心中一阵胆颤,好歹也是混迹军伍几十年的人,即刻明白自己这是踢到比自己还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了。 再回过头,看着公子殿下那张笑中蕴含冷意的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喊饶命。 老瘸子拍拍手,又走到了公子殿下身后,轻声道:“公子爷,这恶心人的家伙是我来还是你来?” 徐云天摆摆手,示意老严退下,扯住了刀疤脸的头发将其提起,凑近了脸道:“中洲军士?” 又看了看这人胸前薄铠上印着的百夫长标记,道:“百夫长?你弟兄们都死了还有脸跪地求饶?中洲的军伍作风就这个样么?” 虽然不明白眼前这公子哥儿怎么一转眼说到中洲的军伍作风了,但死人堆里混过来的刀疤脸显然是个惜命比过军伍禁令的人,在他心里保住自己命可比什么军纪重要多了,至于回去后手下四五十弟兄没了怎么交差的问题,大不了到时候吃上几杖军棍降为兵卒。 立刻媚着一张脸道:“公子说的是,中洲军士一贯此番作风,莫说跪地求饶,便是舔公子脚指头也是可以的。” 徐云天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袖中白凰稍稍露了一瞬,刀疤脸便双手紧紧的扼住喉咙,一脸不敢置信的倒了下去。 公子殿下从来不嫌脏了自己的手,对付这种渣滓,更是不除不痛快。 一旁的齐云烟连忙赶去给丑女子解了镣铐,擦去丑女脸上的灰尘,顿时一张精致且白皙的脸呈现了出来。徐云天方才瞧了个真切,这哪里是什么丑女子,分明是一个姿色甚是出众的妇人。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只是眉角稍显的法令纹暴露出了妇人真实年龄远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齐云烟待妇人脸上擦拭干净之后,又细看两眼才不确定的道:“可是西凉分舵风花长老?” 苏老道听得风花二字连忙转过了头去。 妇人行了个谢礼对齐云烟道:“正是在下,不知姑娘何人?” 齐云烟回礼,道:“南洲分舵剑州醉红楼花魁齐云烟。” “原来是自家人,感谢姑娘相助了。” 妇人又对徐云天行了个谢礼,转头看向苏老道的背影,冷冷道:“姓苏的,十几年不见莫非你连我这个老相好都认不出来了么?” 徐云天愕然,道:“苏老道?你与这风花长老莫非认识不成?还是老相好?!” 老道士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左右看了看才颤声道:“花儿妹子,真是十几年没见,差点认不出来你,不过你还是一如既往可人的紧啊。” “够了!”风花长老出声打断道:“别给我攀亲近,十二年未见了,咱两的恩怨可得好好算一算了。” 苏星子当即脸色一塌,弱弱回了一声:“花妹子,好歹是有过露水情缘的人,不用一上来就非得拼个你死我活的吧。” 话虽说着,苏老道脚底的沙尘却是无风自动,徐云天明白,按照这夯货老道的尿性,看来是一言不合就准备脚底开溜,当即对着诸人打了个眼色。 果不其然,苏老道一声大喝道:“花妹子,老道突然想起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儿等我回去,哥哥先行一步,改日再叙旧!”说罢脚底风沙大作,转瞬间便奔出去十几丈。 苏老道只一眨眼,便看着眼前多了一个人,却是严瘸子笑嘻嘻的看着他,不禁怒道:“你个死瘸子,老道得罪你了?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堵老道。”话虽说着,脚下却是毫不停歇换了个方向再跑。 这次站在他面前的是安谷清,老道士生怕冲撞了这个宝贝徒弟,连忙急急停了下来,跳脚道:“我的乖徒儿,为师要被你坑惨了!” 安谷清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我最恨负心人了,老家伙你还是把话说明白了再走吧。” “唉!”苏老道拍了下大腿,转身就往第三个方向逃去。 只是这次站在他面前的却是那风花长老。 苏老道心底一阵叫苦,娘希匹的,早知道就不跟着这公子爷出来了,老老实实待在观星阁跟那天正观赵明阳斗嘴下辫子也比现在这个境地强啊! 脸上却是强颜欢笑道:“花妹,还请有话好说。” 风花长老却是柳眉倒竖,抬起巴掌便狠狠给老道士来了一下,清脆悦耳且动听。 瞬间四下寂静。 老严头走到公子殿下的身边悄声道了一句:“我就知道这老杂毛不是个好东西,十几年的风流债,且看他如何收场。” 苏老道挨了重重一记耳光非但没有发作,反而更压低了声音道:“花妹,十二年前不辞而别实在是另有原因。” 风花长老却是冷笑道:“噢?还有原因?今日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让你如皇宫大院中的阉人一般。” 徐云天和严瘸子齐齐打了个冷颤。 苏老道又憨着个脸,拉过风花长老的手道:“花妹,这儿人多,不方便多言,远处树林还算清净,随我去一叙十二年相思罢。” 说罢拉着风花的手便转身走去。 安谷清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花长老,这老滑头可狡诈的很,你可得盯紧了,不然他又跑了。” 苏星子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比了个口型道:“回来有你好看的。” 安谷清则吐了吐舌头,他可是丝毫不怕苏老道的威胁。 两人一离开,这地就剩下一行人和几十具还热乎的尸体,至于那些被抓起的流民却是见机溜了个一干二净。 严瘸子看着进了林子的两人,忿忿道:“也不知这老杂毛是修了什么福气,西凉醉红楼的两朵娇花“风花、雪月”竟然都给他摘了去,几十年前可不知气煞多少英雄好汉。” 对于“风花雪月”这两位出自上一代的名清倌人,徐云天也曾听过,那可是连他老子徐燕山提起都要砸吧嘴的存在,可见这风花雪月年轻时估计也是天下有数的大美人儿。 听严瘸子这么一说,不禁打趣道:“怎的?莫非老严你年轻时也觊觎过这两位清倌人的美貌不成?” 老严叹了一口,道:“哪儿能呢,年轻那会儿我倒是在西凉都府‘常安’的街道上有幸见过一面,不瞒公子你说,真是长得个国色天香啊,可惜当时瘸子我是个臭要饭的,估计那‘风花雪月’两位也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讲到这里瘸子一下子变得兴奋了起来,道:“不过当时因为瘸子当时断了腿,坐卧不能起,有幸一睹个中风光,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真是过瘾!” “噢?!”徐云天听得一笑,道:“可记得是何颜色?” 严瘸子露出一嘴大黄牙,伸出手指指了指那群兵丁身下流淌的血液,意思不言而喻。 公子殿下当即了然,红色的,这有点不太正经啊。 一旁的安谷清和齐云烟齐齐唾了一口,老不要脸。 老严头又转头瞅了瞅地上横七竖八的死物,皱了眉头道:“公子爷,这地上的尸首可不好处理,而且时间一长若不入土的话怕是容易滋生瘟疫疾病的,你看当如何?” 徐云天转头看了看破败的村落,除去藏匿在一些茅草屋窗台后若隐若现的惊慌眼神外,整个村子便是活着的鸡犬也没有一只,倒是个穷至揭不开锅的地方。 道:“这些百姓哪怕再愚钝,也不会放任这么一地尸体躺在自己村落中不管罢,不管他,哪怕明日这些百姓都逃了出去,没多少时间上级军中发现少了这一队人,也该找到此地,瘟疫疾病倒是不至于。” 又看了看窗台后惊慌的眼神,叹了一口道:“只怕我们前脚一走,后脚就被这些百姓卖了,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瘸子我。。”老严头作了一个掌刀的手势。 严瘸子不是噬杀之人,只是一切有可能威胁到公子殿下的存在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切除,用瘸子的话来说就是他这条命早就是洲王殿下的了,洲王将他交给了公子殿下,那他便生死都随在公子爷身边。 徐云天摆摆手道:“没有必要,若是对这些百姓出手我们与地上的这些尸体又有什么区别,他们好歹还没有对这些穷苦百姓出手,我们更不能做那恶人。再大不了,改头换面而已,苏老道天机门就有这个本事。” 话刚说完,不远处的林子里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伴随着一阵气急败坏的怒骂。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32章 绿冠无忧王 在丫鬟香樟和齐云烟的劝说下,风花长老才打消了带老道儿回西凉的念头。 据风花长老所说,西凉最西南端的四百里国境线已经被炎州的虎部国攻陷,其来势汹涌大有直进八百里攻至西都常安之势,而醉红楼西凉分舵就位于那两四里国境线上。异族大军转瞬便至,西凉分舵的几百口人也被冲了个干净,即便是她有心要带苏老道回西凉估计也是无从落脚。 六人便成了七人。 一路行来几人走的皆不是入大城的官道,一直待走了大半个中洲,看到的几乎都是民不聊生与百姓贫苦,顺路收拾了不下十几波不长眼的毛贼。老严头被肚子里酒虫闹得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直碎碎念公子爷啥时候能带老瘸子去装几壶好酒,实在不行劣酒也可以。 又一脸生无可恋的蹭到徐云天的身边苦兮兮道:“公子爷,再没有酒老瘸子就走不动了。” 三女倒是落得清闲,对于这几位没有见识过大好河山的姑娘来说,看腻了城中繁华再看这些郁郁葱葱的山树总是看不尽的。 风花长老却是自那日起便与苏老道寸步不离,不知是要解十二年相思之毒还是怕这老家伙又跑了,也不在乎苏老道从头苦到尾的脸,她自己开心便是最大的快活。 也不知公子殿下是有些腻歪了这一路不变的荒山野岭景色还是禁不住老严头的苦样。唤来苏老道问了一句现在到了什么地界。 巴不得离风花长老远些的苏老道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哈了下气道:“算算时日也有三月有余了,方才刚过北禅官道,不远该是那岚山下的北禅城。” 初出天南时值冬过,到现在已是满山绿树红花,徐云天又唤来香樟修书一封,让西江督军赵右延领两千骑精悍将士直奔空桑驻扎,末了又叮嘱一句:“让将士挑无人烟处夜行,莫要惊扰了中洲各郡衙府。” 听了令的香樟自马车中取出一只公子殿下精心饲养的皂白凤额,系了书信放飞。又道:“公子我们可是要去空桑派?” 徐云天笑了笑,道:“一路奔波也有些累了,先去北禅城歇歇脚。” 一旁的严瘸子听到后顿时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对于他来说,入了城,便代表有酒喝。有酒喝便是天大的喜事。 四女却是躲回车中精心打扮了起来,在外风餐露宿自是顾不得多少形象的,可公子殿下说要入城,那便比不得荒郊野外了,不打扮好点岂不是堕了公子殿下的脸面。 徐云天回头看了看躲进车中的几人,勾起了嘴角。女人嘛,要打扮漂亮点才养眼。 北禅城是岚山周边最大的城,源自大觉寺创派祖师苦藏高僧在此坐禅得道,周边百姓认为此地有‘佛性’,便纷纷聚集此地,时间一长便成了镇,镇又成城,后又有人取名叫北禅城以记苦藏祖师坐禅之名。 而大觉寺就坐落在北禅城边三十里的岚山上,只是八百年来除了苦藏祖师得到飞升之外,大觉寺却是再无一人证得普渡之道。 看着不远处高入云端的岚山,徐云天不由想起自己那远在空桑的发,如果不出意外此趟中洲行该是可以见到他的吧,又转了头对老严头道:“老严,这大觉寺可是你师门,不打算上去找那些同门师兄弟叙叙旧?” 严瘸子顿时整个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摸着头顶杂乱的头发嘟囔道:“不去不去,那群蠢秃驴除了一天天的坐在那敲木鱼就只会念那几句嘈耳朵的经文,听着瘸子我就头大的很。” 又瞟了几眼打扮的甚是漂亮的四女笑道:“还是这酒好喝肉好吃,姑娘也养眼。” 风花长老见状怒叱了一句:“再看就将你眼珠子剜了去。” 严瘸子顿时不敢说话,风花长老虽是女流之辈,但一手毒术可是使得出神入化,完全能不知不觉间让他双目失明。 他可不想变成老瞎子一样,瞎子老张还是假瞎,得罪了这祖宗可是真瞎啊。 几人离着北禅城大老远便看见城门口熙熙攘攘围了一大群百姓,正对着什么指指点点,徐云天自怀中掏出一个通体金黄的面具戴上,盖住了半张脸,只留下左脸半截刀疤和一只眼睛在外边。其余众人见状也取出面具戴上。 几人挤开了人群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张与自己有九分像的通缉令,上面写着南洲徐燕山之子徐云天,得其行踪者赏千金,取其首级者赏万金。除此之外旁边还贴了五张其他的通缉令,却是除了风花长老之外皆在榜上。 粗略看了几眼众人便退了出来,苏老道皱眉道:“看来那村落出来已然有人将我们的样貌抖落了出去,这下怕是整个中洲都知道公子你并非在南阳城里躺着了。” 瘸子露出黄牙笑道:“公子爷你的首级可值万金呢。” 徐云天啧啧道:“才值万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这天南太子了罢。” 香樟掰着指头数了数,百文当一钱、百钱当一两银,百两银换一两金,那万金该是多少?万金千万文?亿文?不行不行,对于钱财数落有些迷糊的丫鬟头都大了,只知道那是个天文数字。 徐云天扭头看了一眼北禅城,北禅城甚是繁华,连街上行走的百姓穿着都是细锦衣裳,稍稍富贵一些的甚至穿着价值数十两的精细蚕丝绸缎,又回过头道:“要我这项上人头,百座北禅般繁华的大城或许能换一换。” 万金对于一些大富大贵之家来说可能是数百年方能积攒下来的家产了,而一座北禅城又岂止几十个大富大贵人家。万金是诱人,可若他徐云天头颅落在此地,想必远在天南的老家伙是要气疯的罢,到时候就是百万红甲北上,整个大夏都要天翻地覆。 想到这儿公子殿下心中对那坐在龙帝位置上的皇帝不免有些轻视了,就是他徐云天大摇大摆的进中洲逛一圈,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说要他项上人头。这徐燕平,莫非是个昏君不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33章 无禅 公子殿下总算是又见到了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只是没了一群大老爷们在销金窟中放浪形骸的痛快,身边多了一个时时刻刻跟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安谷清,当真是浑身不得劲。总觉着有一股杀意时不时笼罩全身,尤其是在看向楼下那一群穿着露骨姿态诱人的歌姬时。简直如坠冰窖。 每当徐云天看得浑身燥热的时候,安大姐准时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对上了安谷清那吃人的眼神。徐云天不禁感叹一句,女人如老虎啊。 老严头趁着安谷清走开的功夫,提了壶酒醉醺醺走了过来,半醉半醒迷糊道:“公子爷,昨儿晚上你不会真趁机把那姑娘给睡了罢?” 齐云烟在一旁恰巧听见了,蹙起秀眉走远了些,大两流氓聚一起,说的都是些污秽不堪入耳的话,她可不想脏了自己耳朵。 徐云天说笑归说笑,若说要趁这种机会占姑娘家的便宜那断然是不会的,他自认流氓心性,但也只是言语轻薄而已。当下点了点头道:“老严你觉得我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严瘸子提着酒壶歪歪斜斜靠近过来,睁大眼睛要在公子殿下脸上看了个透彻,看来看去也只得见徐云天那露在黄金面具外面的一只眼和半道疤。又喝了一口酒道:“不信。” 公子殿下站在二楼栏栅处,眼神扫过醉红楼一楼大大雅座,突然发现在靠近门口的角落处竟然还有一十七八岁左右头顶戒疤的和尚。和尚静静坐在那儿,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低颂经文。 不由得惊诧道:“和尚也来逛青楼?” 又见其穿着大觉寺的沙弥衣,问道:“老严,你大觉寺有修合欢道的淫乱和尚?” 瘸子老严听到后擦了擦眼往楼下看去,眼前一片朦胧,看不得多远,却是有些喝多了酒醉了眼睛。索性不去看了,道:“大觉寺在几百年前还是有合欢一道的,只是被门中斥为邪魔外道,亦被天下人不齿。后来便日渐式微,两百年前便绝迹了。” 又嘟囔道:“也许是前来化斋的弟子呢,再不然就是和瘸子一般放不下红尘的叛门弟子。” 正待此时,原本喧嚣的红楼骤然安静下来,自门口走进几波衣着华贵满脸倨傲的官家公子,身后还带着一行执刀披铠的侍卫。转瞬间侍卫上前遣散了居坐在正中雅座上的达官显贵。 几个公子哥径直坐了上去,正对中间的木唱台。 周边的达官显贵顿时禁若寒蝉,当中几个公子哥儿似是大有来头。 北禅城这边醉红楼的老鸨名叫牡丹,却是和那剑州城中月季一样取得花名,不同的是这牡丹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长得倒也漂亮。 风花长老事先有跟她交代过,这几位可是身份不比大夏一品官员低的贵客,不得怠慢。牡丹初听倒是一惊,不比一品官员身份低,又看起来如此年轻。除了那几位年纪轻轻便战功显赫的西凉少将军之外便只有大夏皇子了。倒是有心问个明白,但看的风花长老一副不必多问的表情后倒也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甚会察言观色的她见着了公子殿下一脸疑惑的表情后便快步走了过来,眉开眼笑道:“公子可还不知道罢每当这个时分楼中的头牌清倌人婵儿姑娘便会出来卖唱,这群公子爷多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皆是来听婵儿唱曲的。” 又指了下面几个公子哥儿道:“瞧那个,城中王都尉家的公子,那个祝城主家的大公子,中间那个披黑袍绿冠的来头可大了,当今圣上的皇子。每月都会来上一次。” 徐云天对那些都尉城主家的儿子确是没记分毫,只眼睛一撇便抛掷脑后了。倒是对牡丹说的那个黑袍绿冠的家伙多看了两眼,要说上来这个绿冠的家伙还是他堂弟,便多看了两眼记在了心中。 又问道:“那黑袍绿冠的家伙叫甚名字?” 牡丹一惊,忙娇笑道:“公子说笑了,那天家的儿郎名讳岂是我们这种老百姓能直言的,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一不心就得死的不明不白,奴家还想多活几年呢。” 徐云天瞥了老鸨一眼,未多说什么。 牡丹这才想起,风花长老所说的眼前这个公子哥身份可是能比肩朝中一品大员,虽不知身份如此出众之人怎么会不知道这皇子的名讳,秉着两边都不好得罪的心思牡丹终是开口道:“公子身份不俗,自然不是寻常百姓能比的。这天家的皇子单名一个彦字,不过十九岁的年龄。在朝中却是无甚实权,也不招龙帝喜好。只得了个无忧王的称号。” 公子殿下喃喃念了一句“徐彦?无忧王?” 细思片刻,心中已然是有了见解。道:“无忧无能无虑,牡丹姑娘,你说的不招龙帝喜好我确是不怎么赞同。” 牡丹惊诧,不太明白徐云天的意思,便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徐云天笑了笑,道:“天家手足情薄,徐燕平封这皇子一个无忧王的名号,摆明了是在保这皇子不沾染那兄弟夺嫡的争斗,无忧二字一出便能让天下人都明白他的心思。” 牡丹这才回过头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道:“公子聪慧,仅仅从无忧二字便猜出了徐燕平的心思。” 又发觉自己在不经意间竟然将龙帝名讳说出了口,连忙唾了两口道:“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说完又觉着自己唾的两口好似更有侮辱的意思在里面,干脆行了个礼道:“公子还请自便,这醉红楼中还有许多事项需要奴家去打理,牡丹便先行告退了。” 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生怕再待下去自己又口无遮拦的蹦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徐云天淡淡一笑,转过头去细细打量起了那无忧王。 黑袍绿冠,抛去那显眼的绿不说,气质倒是十足,一张脸看起来确实有些熟悉,看起来好似在哪儿见过似的。公子殿下这才猛然想起,这张脸竟然和自己有六七分像,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脸略带阴柔坚韧,眼神幽然。而徐彦确是菱角更显分明。 雅座正中的无忧王似是察觉到了徐云天的打量,遂即转过头来,一眼便看见了楼上戴面具盯着自己的公子殿下。楞了一下,再一笑便转过头去观看台上歌舞。 徐云天收回目光,心中赞道:“好一双锋芒毕露的眼。”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34章 血染红楼 有苦行僧说人生八苦是生老病死苦、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严瘸子当即怒斥,放屁!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贪嗔痴乃本性,真正苦的也就后面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才是。 徐云天见了路边吵闹着要吃糖葫芦的女娃,笑着问严瘸子道:“老严头你今年多大了?” 老严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听着公子殿下发话连忙赶了上来,道:“二十有八!” 公子殿下脸色一塌:“说真话,不然叫你还钱!” 老瘸子这才说了真话:“算算时日,再有一旬便满一甲子了。” “四十八岁了啊!” 徐云天买了个糖葫芦,递给旁边扎着羊尾辫吵闹不停的女娃,后者立时便安静下来。犹豫了一下接过糖葫芦,脆生生的道了一句谢谢大哥哥。 又问瘸子道:“老严头你活了这么久就没想过成个家,膝下有个一儿半女的,这样老了也好有个送终的?” 严瘸子咧嘴一笑,牙间还夹杂着几丝没抠干净的酱牛肉,道:“送什么终啊,瘸子我要是死了,公子在身边随便挖个坑埋了便是。若是死了没人知道就任他暴尸荒野。不碍事。” 说完老严头低头看了一眼女娃,道:“二十年前我叛出大觉寺时回到故里,曾找一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成婚。后来跟人斗狠怕被人盯上家人便逃了出去,那个时候我媳妇都怀了身孕。也不知道怀的是男孩女孩。” 徐云天问道:“后来可曾回去找过?” 瘸子叹了口气,道:“找过,我再回去的时候故里一个人也没有,家中都藏了蛇。也不知道是仇家上门了还是他们娘两过活不下去换人嫁了。” 公子殿下默然,对自己刺到了瘸子心底的伤心事有些内疚。 老严头又哈哈一笑,道:“公子爷累不?下一场我们可要去五凤派踢馆子了,要不要先歇歇?” 徐云天想了想到:“先去酒肆歇歇。” 严瘸子一拍手:“甚好!”说罢便向最近的酒肆跑去。 待瘸子跑远了之后,徐云天又轻声道:“瘸子你若是死了,我便将你送回故里,风光大葬。” 楼下婵儿姑娘已然将一曲《沧海谣》奏完,起身作了个辑便准备转身退去。 那群富商官贾以及公子哥儿却是不肯罢休,吵闹着要再听一曲。 众下纷纷扰扰,有人道:“三百两的听位岂有一曲便离的道理?” “婵儿姑娘也太不给我北禅城大公子面子了罢!” 有地痞随从怒言道:“就是!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一个歌姬哪儿来这么大架子,当中哪一个是你得罪的起的!” 更有甚者竟冲上了台去,伸出手就要抓这醉红楼的头牌,惊得姑娘一阵畏缩。眼眶中珠水打转,已然潸然泪下。 老鸨牡丹原本站在幕后,见状忙不迭出来打圆场,讨笑道:“诸位贵客,婵儿今日实在是身子不适。姑娘嘛,总有不舒服的时候,还请诸位体谅一二。” 又叫过辅事的厮:“还不赶紧给诸位贵客上好茶,叫楼中姑娘都出来捧捧场!” 一连串妥当安排下来,大半宾客都坐回了原位,等着下一步的好彩。 徐云天这才见识了牡丹的本事,道:“这牡丹,行事手段比之月季强不止一分。” 一回头,却是见到瘸子泪流满面。 “慢着。”一声轻喝,余音绕梁。略显嘈杂的堂间却是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正中。 无忧王徐彦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台上,盯住婵儿姑娘的眼睛道:“婵儿姑娘,我月月来此找你听曲儿,不知不觉已然三个年头了,现如今家中还缺一辅事的丫鬟。牡丹,若是要为婵儿姑娘赎身需要多少银两?” 牡丹惊住了,眼前的这位公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夏最得龙帝喜爱的皇子。在座这么多宾客除了他和那几位公子哥知晓外别人都是不知的。此刻竟然出言要为一个唱姬赎身?不说赎不赎得,便是让他赎回去也是一桩天大的事。光是堂堂大夏皇子在青楼为唱姬赎身这一项就得让多少人掉脑袋。 而那皇族大院又岂是好相与的?宫樯争斗层出不穷,婵儿姑娘这要是一去指定死的不明白。 当即陪了笑脸道:“公子这是何意,你当是知道婵儿姑娘进不得你那府邸的。” 话刚说完,便有不长眼的跳了出来道:“哪个骁骑都尉家的子,婵儿姑娘也是你能赎的?若要能赎也轮的到你?” 无忧王徐彦头也没回,便有披甲带刀的侍卫进来将其拖了出去,门外响起一阵刀斧剁肉的声音以及一阵被强行捂住的惨叫。 众人心中炳然,外面那不长眼的家伙怕是完整的尸首也拼凑不出了。 徐彦又慢声道:“无需你多言,你只要告诉我多少银两便行。”说罢抬了手便要去捏婵儿姑娘的下巴。 站在公子殿下身边的瘸子老严浑身颤栗,怒意、杀意、不受控制的四下溢散,徐云天注意到老严头的不寻常。往日瘸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当即拍拍老瘸子的肩膀道:“怎么了?” 瘸子又浑身一松,杀意消退了大半。 无忧王伸出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在他前方站了一个人,正是那沙弥衣的和尚,左手抬起死死的掐住了他的手腕,右手持一串念珠竖在身前。 唱姬往后退了退,躲到了和尚的身后。 徐彦抽了抽手,沙弥纹丝不动,眼神逐渐冰冷了下来,道:“你是何人?” 沙弥颂了声佛号,道:“和尚法号无禅,公子未免太咄咄逼人了,方才牡丹施主已然点明婵儿姑娘你赎不得,婵儿姑娘亦不愿跟你走,你又何必执着不放?” 无忧王皱眉问道:“大觉寺的和尚?” “正是。” 徐彦笑出声道:“你就不怕大觉寺满门上下无活口?” 和尚无禅一愣,而后松开左手退了一步,将身上代表大觉寺门人的服饰脱了下来,丢至一边道:“僧已脱下僧服,自此便叛出师门,所行之事与大觉寺当无半点关系。” 又看抬起头盯住无忧王徐彦的脸孔道:“皇子殿下,你当如何?” 话语一出,四下宾客顿时骚动起来,他们这才知道这个月月来此捧场的公子哥儿并不是什么骁骑都尉家的公子哥,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皇子。当即便有一些不愿牵连进来的人寻了机会溜出去。刚出大门没几步却又灰头土脸的蹿了进来。 醉红楼外已然被披甲携刀的侍卫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忧王徐彦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矮上半头的沙弥,一字一顿道:“我若是要你死呢!” “阿弥陀佛、那僧便与皇子殿下血溅五步!” 沙弥抬首相望,丝毫不肯退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35章 夏有寒蝉 自古君无戏言,可这句话却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言,徐云天很明白宫樯中的勾勾角角。如徐燕山所说,他庆幸自己在边关长大,没有经历那宫樯中的阴暗,不然的话还指不定在襁褓中就死了呢。皇帝尚且说变脸便变脸,这公子彦又岂是易予于之人。对他来说,醉红楼中的人死个干净才是最好的。 徐云天感激他老子没让他生在勾心斗角的帝王世家。 果不其然,门外刀甲齐动,随着一声阴沉的低笑,数列刀甲进了红楼。 公子殿下护在了安谷清的身边,三百刀甲,皆是大乘境以上的实力,话说蚂蚁多了咬死大象,这可是真事。这一群训练有素的大乘侍卫不说多了,拼死一个入微巅峰的武者绰绰有余,更何况当中还有几个明心境将领。 徐云天转了头准备让严瘸子护好丫鬟香樟,却发现老严头径直从二楼栏杆处跳下,转瞬又跳了上来,一左一右将和尚与唱姬带了上来。 若只是三百刀甲,他们七人若要突围自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那徐彦的主要目标跟他们在了一块儿,七人变九人。刀剑可不好躲啊。 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对视便明白了瘸子心中的想法,徐云天招呼刚赶到身边的苏老道和花长老护好香樟齐云烟,掏出白凰竖在身前。 楼下惊叫不绝,三百刀甲冲上楼。 转头望了窗户一眼,徐云天本想从窗户跳下,但瞬间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跳窗突围,若是楼下弯弓搭箭、掷以刀枪,简直就是活靶子。 牵了安大姐的手,当先自楼梯直冲而下。 先前在南阳城东破庙旁时他便能以乘战大乘,一人杀七人。现徐云天又是大乘境,对付同为大乘境无高深武学秘籍傍身的侍卫自是不在话下,白凰迭出,刀甲一个接一个滚落下楼。 楼梯狭窄,短兵最凶,徐云天犹如无人之境,十几息便到了楼下。 拖了两人的老严头到是落的轻快,被几人夹在了中间,也用不着出手。在往日跟人争斗的时候多是他拖着公子殿下战进战出,这次到是两人变换了个位置,严瘸子老脸微涩,有些不适。 并无刀兵交锋的碰撞声,徐云天每每出手都是透过刀锋扎在兵丁的要害上,毫不费力。 带了俩毫无战斗力累赘的苏老道到是老神在在,风花长老持了夺来的刀剑护在一边,合一境的武者分分钟就能斩了这群低阶武者,可若她真出手伤了人就不一样了。说到底徐云天一行人随时能回天南,再犯滔天的罪也无事,她根基亲友却是在大夏管辖的西凉。 即便出手,也只是格开刺来的刀剑。 苏老道瞅着公子殿下左右格支的短匕,不时还来上一句:“出刀有些慢了,得好好练,侧面有个大乘巅峰的家伙暗中藏了副刀,得注意着点。哎哎,右边右边、、、公子爷心身体啊。” 徐云天听得心烦,在仓促挡了一剑之后回头吼道:“臭老道你给我闭嘴。” 一个不注意,身上的锦衣被划开了个大口子,肋侧顿时感觉冷风灌入,凉飕飕。 老道士十分识趣的闭上了嘴。 在尽力挡住了凌厉劈来的一刀,并将那官道撞裂出了一个大口子之后,徐云天终是遇见了明心境的武者。 白凰险些脱手飞出,持匕的右手被这巨大的力道震的微微颤抖,心中暗道以这明心境侍卫的实力,自己怕是接不住十招。 “铮!”安谷清抽出长剑,将徐云天拉至身后,给了后者一个眼色示意我来。 徐云天方才想起,这安大姐轮武道修为可是不知道比他高出几座山去,却是自己一直把她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了,当即默不作声收了白凰。 他还从未见过安谷清杀人。 剑出,满月如惊虹,身前的明心境武者与周边一圈侍卫齐齐翻飞了出去,破碎的胸甲与断裂的刀剑四下飞溅,伴随着一阵子惨呼声,也不知误伤了多少躲在角落发抖的宾客。 神剑满月,削铁如泥。 嘴碎的苏老道又忍不住赞了一句好徒儿,十分了得。徐云天再度回首狠狠瞪了一眼,就怕这老道士引得安谷清分心受伤。若是让谷清姐姐伤着了,可是比给他脸上来一刀还难受。 苏星子见这前面两人都是不好惹的主,转而又转了个脸去对付风花长老,后者倒是不在乎,苏老道的嘴对她来说就是再臭也跟摸了蜜似的。 安谷清满月迭出,所碰兵器铠甲无一不是碰着就断击中就碎。 四周刀甲皆惊,围作一团不敢上前。 再往前行,团团围困的刀甲齐齐后退,一退再退,转瞬间一行九人便出了红楼至长街上。 四下皆刀甲,层层围困,徐云天粗略看了两眼,却是不止百人,在远处还有源源不绝的兵丁禁卫赶来。瞧这模样,怕不是将北禅城周边的府衙兵卫都给调过来了罢。 真是个麻烦事。 无忧王徐彦立于正前,看着刚出醉红楼的一行人,五男四女,七人戴假面。皆是气势不凡。尤其是当首那女子持的三尺三寒锋,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凡物。他亦是好剑之人,尤其让他上心的是龙帝手中那柄开国神剑虬龙,自打第一眼见着便垂涎不已。做梦都想要弄上这么一把神兵,只是十几年来想尽了法子也搞不到手。 眼神便盯着安谷清手持着的满月道:“没想到这楼中还有姑娘这样的世外高人,失算了。” 又道:“只是姑娘现在伤我数十兵丁侍卫,梁子算是结下了,在大夏你等是寸步难行。我已调动北禅城周边六千将士,任你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安谷清回头看了公子殿下一眼,道:“六千将士能挡我?” 无忧王徐彦这才明白,眼前一行人当中说话作数的应该是那个戴金面具肋下衣服破裂的男子。便不去看安谷清,对着徐云天道:“不知公子出自何门何派,还是哪个世家?” 他倒是不认为徐云天出自哪个王公大臣或是藩王武将门庭,哪个藩王武将王公大臣家的公子敢与他为敌,嫌命长么。 徐云天自安谷清身后上前,直走到了无忧王前十步的位置,道:“世家倒不是,我出自湛卢山,至于是哪个长老身边的弟子却是不好告知,我怕殿下事后报复。” 公子彦轻笑了一声,道:“你不信我?” 徐云天同样轻笑一声,道:“你能信?” 无忧王脸色沉了下来,抬手指指身边的兵丁,就这一会儿工夫,六千将士已全部到齐,或弯弓搭箭,或持盾甲围拦。道:“天罗地已布下,任由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转而又看着安谷清道:“姑娘是不世的剑客,我亦是爱剑之人,若是将那和尚唱姬加上这宝剑共同献上,我可放你们离去。” 徐云天低头作思索状,一旁的老严头却是有些着急了,道:“公子可莫听他诳人的话语!” 向瘸子投去一个且安心的的眼神,徐云天抬头道:“我若是不愿意呢?” 公子彦冷哼一声,道:“刀剑无眼,本不想让宝剑佳人有些许折损,既然你如此不识相,便只好强夺了。” 四周弓弩蓄势待发。 徐云天突然轻笑道:“十步。” 无忧王眉头一皱,道:“什么十步?” 话虽说着,脚步却开始不着痕迹的往后挪移,先前徐云天在楼内的那一幕他可是透过门框瞧见了,虽说他也有着大乘境界的实力,可并不认为自己能挡下眼前这人一招。 他可是惜命的主,志争那龙帝之位,犯不得半分险。同样的,这醉红楼的闲杂人等一个也不能活着,若是这里的事项被人传了出去对他争夺帝位可是一个疙瘩,不痛不痒但也难受。 公子彦脚步一动,徐云天也瞬间动了,身形鬼魅,一眨眼手中白凰便搭在了他的脖上,整个人似没有重量一般贴在了他身上。 公子对公子,王孙对王孙,高下立判。 无忧王徐彦额头瞬间便被冷汗布满,脖颈间传来的刺骨寒意让他明白自己若是稍有异动,这冰冷的刀锋怕不是就要刺入自己咽喉。眼前这个人是真敢杀他! 徐云天脸皮离无忧王仅有一指宽,吐出的气息直直扑在他的脸上,又凑过头在其耳边说了一句:“退兵。” 公子彦脸色阴沉,额头住不住冒出的细汗暴露了心中的惶恐,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四下一片寂静。 一息、二息、约莫过了十息时间。终是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轻轻响起。 “退兵。” 无人动弹。 又是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给我退兵!” 被六千兵甲围困的水泄不通的北禅城长街,兵丁一波接一波的散去,皆出了城门回驻地。 徐云天收了白凰,转而一只手搭在了公子彦的肩上,看着最后一队兵甲出了北禅城,才道:“还烦请殿下护我先出城才是。” 身后醉红楼,老鸨牡丹与众姑娘以及一众宾客,皆面如死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36章 有蓑衣老者 北禅城大门外,仅剩的数百刀甲分列两旁。 徐云天松了搭在无忧王肩头的手,露齿一笑道:“多谢彦皇子殿下了,有幸一睹公子彦的风采,英姿果非常人能比。” 九人转身便走,不再坐拖沓的马车,而是改乘轻骑,转瞬便出去几十丈。 无忧王徐彦呆立在原地,看着公子殿下远去的蹄尘,脸上眉头紧皱。 北禅城主的大公子走了过来,凑近了无忧王的耳边道:“殿下,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调北禅城周边军伍。。。。。。” 说着做了个赶尽杀绝的手势。 徐彦眉头紧皱的神情瞬间变得勃然大怒,回头怒吼道:“都给我滚!” 北禅城城主大公子脸色一滞,对于面前这位无忧王的本性他是琢磨了十几年了。公子彦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况且那六千兵甲并未走远,按道理说这皇子殿下该是采纳他的建议才是。 不过他倒是也习惯了眼前这位主的反复无常,立时便一言不发,低头退到一边去。 公子彦一回头,恰好看见了立在北禅城城门口的通缉牌匾,随后快步走至牌匾前,仔细将上面几个人都瞧了个遍,最后视线死死盯在了徐云天画像左脸的刀疤上。 又看了一眼九人远去的方向,心中已然有了分晓,展颜一笑道:“醉红楼、不留活口。” 当晚,红楼火光冲天,被围困在醉红楼中的众人皆随这销金窟化为灰烬。 徐云天剥了一条细柳枝,用白凰削成细条含在口中,瞧着安谷清一袭轻纱佩剑跃马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看,这可是和谷清姐姐穿紧身束服一般从未见过的美妙场景,稀罕的很。 不由轻佻道:“谷清姐姐,在红楼中你那左右大开大合的剑法当真漂亮。” 安谷清轻夹马腹,策马行至最前方,道:“是剑法漂亮还是人漂亮?” 徐云天哈哈笑了一声,十分厚颜无耻的道:“剑漂亮人更漂亮。” 安大姐又不着痕迹的道:“醉红楼中那些姑娘可还看得养眼?” 公子殿下仔细回想了一下销金窟中的场景,却是想起当中有着几个姿色上乘的姑娘,嚼着口中的刘木条道:“也不当得养眼,这低俗的舞技看得多了,即便是里面有几个养眼的也没甚多大感觉。倒是谷清姐姐你,可惜只会舞刀弄剑,若是会上乘的舞姿当也是倾城绝世的罢。” 安谷清不发一言,再度夹了夹马腹,闷头向前。 徐云天不知自己哪儿说错了什么惹得这姑奶奶又不高兴,低头细想一番又实在想不到原因,索性不去想了,坐在马背上开始闭目调息。 红楼一战看似不慌不乱,实则万分凶险,那些个兵丁虽说没有高深的武技傍身,可手中的本领都是与人厮杀练出来的,徐云天肉体凡胎,若中哪怕一招也是非死即伤。 一番乱斗下来,心中那道大乘中期的枷锁隐隐有松动之感。徐云天窃喜,当即闭目于马上,任由马儿跟着前行,心识早已溢散至四面八方。在他心识感知中,一缕缕如烟似雾的天地源气飘荡在半空,只是极为稀薄。 心念微动,天地源气便源源不断的流至他的体内。 隐隐的,大乘中期的枷锁好似松动了一丝。 老严头悄悄来到无禅和尚与婵儿姑娘的身边,婵儿姑娘不会驭马,这两个年纪看起来差不多的人儿便乘了一匹马,是从天南带出来的上等风云驹。那和尚倒是定性十足,美人在怀而丝毫不乱。 无禅和尚见着瘸子驭马走近,心中不觉多了丝防备,他可是忘不了这群人在楼中大开杀戒的场景,在他心中,开了杀戒那便是恶人,恶鬼,是佛祖口中说的修罗。 便开口道:“施主何事?” 老严头略显忐忑,有些紧张道:“不知兄弟与这婵儿姑娘是何关系?为何能在那大夏皇子面前舍命相救?” 又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莽撞了,尴尬笑了笑道:“无他,初与贵伉俪相识,总得知道一下名讳不是。” 沙弥无禅瞟了瘸子一眼,好笑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会露出这般女儿姿态,直言道:“前辈多虑了,我与婵儿并非有情人,在出家前我们是兄妹,只是出家后总离不了尘事,常去醉红楼看我这妹妹。” 老严头听得一半先是暗自松了口气,待听到后一半后却又是一阵惊诧,疑道:“兄妹?” 又看了看婵儿姑娘腰间的老旧葫芦,道:“那不知兄弟兄妹两本名为何?家住何方?家中可有亲人?” 和尚无禅又看了瘸子一眼,这次确是一言不发,摆明了不想搭理的样子。倒是婵儿姑娘用手捅了捅沙弥,在发现前者还是不为所动之后便有些歉意的对严瘸子笑了笑,道:“先前在城中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恩了,奴家本姓姓夏,单名一个蝉字。这无礼的和尚却是单名一个寒字。” “至于家却是从未有过的,自打记事起先母亲便带兄妹两乞食为生,十年前先母便离了人世。只记得先母说过家在江陵,却从未去过。” 兴许是说到伤心处了,婵儿姑娘不觉间有些哽咽。 严瘸子微微心酸,对刺到姑娘家的心事有些愧疚,便道:“老瘸子失礼了,方才在红楼中便看着姑娘腰间的葫芦有些眼熟,像极我一个老朋友的物什,不知姑娘生母贵姓?” 夏蝉开口道:“姓夏,我们兄妹皆随的母姓。” 说着伸手拿起腰间的葫芦解下递给老严头道:“先生救我兄妹一命,无以为报,这酒葫芦倒是个值钱的老物什,里面藏了这些年我攒下来的家当,权当聊表心意罢。” 老严头刚接过葫芦准备仔细看看,听得这话瞬间慌了手脚,忙到:“不可不可不可,这是先母遗物,我怎能收呢,要天打雷劈的!” 沙弥夏寒转了头过来,一脸愤怒的道:“你还想如何?拿了便快快收下,若嫌不够我再把身上袈裟给你如何!” 严瘸子张张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呆立半晌。低头看了看葫芦上刻着的“夏有寒蝉”四个字,心中笃定。 又从葫芦中倒出数十颗由棉絮包裹的细碎银两,收在了手中道:“我拿这些银两便够了,还望兄妹二人莫要有半分心理负担。” 说着便将酒葫芦送还了婵儿姑娘手中,一夹马腹,失魂落魄的跟在了公子殿下的身后。 复行三十里,至大觉寺山脚,沙弥到了徐云天身边道:“公子,我们兄妹就先到此处了,若有机会来日再见。” 徐云天自闭目调息中醒转,看了看身边的两兄妹道:“你还要回大觉寺?不怕那公子彦差人上寺门要人?” 无禅和尚摇了摇头道:“不回,大觉寺供我食宿修行十年,我此番只是为了回去知会一声。” 徐云天看了一眼低头不发一言却是偷偷竖起了耳朵的严瘸子,又问道:“那你们兄妹今后准备如何?可有安身落脚之地?若是没有的话不若跟我一同前行,我在天南尚有。。。。。” 无禅笑了笑,打段公子殿下即将说出来的话道:“此番上山,我便还俗。而后带妹妹回江陵找找母亲说的老家,就不叨唠公子了。” 老严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徐云天点点头道:“也好。” 夏寒兄妹齐齐下了马,着沙弥衣的夏寒又道:“公子,马儿还你,就此别过了。” 公子殿下展颜一笑,道:“七人七马,多带一匹也不方便,就送你了。” 和尚一阵迟疑,他虽然不认识这是什么品种的马儿,但一路坐在马上却丝毫不觉得颠簸,马儿性情又温驯,身形健硕且瞧起来又威风,外行人都知道这应该是马中的极品。只觉得承受不起,刚要推辞又听见徐云天说道:“本公子不缺这么一匹马,说送你就送你,你若不要我明日就将它杀了吃了。和尚,不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你师长有没有教过你” 老严头连忙出声道:“是呀是呀,你们就收下罢。” 和尚见推辞不得,又怕自己真拒绝了这马儿明日就成了眼前这凶神恶煞公子哥的口中餐,说到底十年佛理熏陶终是听进去了的,便开口谢过。两人牵马上了山门。 徐云天毫不停留,驭马向北,一行人紧随其后。 老瘸子更显失魂落魄,末了又忽听见公子殿下轻声说了一句:“老严头,既然遇见了,为何不相认呢?” 严瘸子一愣,随即苦笑道:“不认也罢,认了徒增难受罢了。” 复又低声念叨了两句:“不认也罢、不认也罢。” 徐云天不再出声,继续闭目调息,冲击大乘中期的那道壁垒。 ———— 夏有寒蝉,已知秋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37章 有蓑衣老者 老瘸子是个粗人,性情粗鄙至极的那种,好在这粗鄙的瘸子打发起来倒也简单,徐云天瞅不过去他那失了魂的模样,索性说欠他的九千八百一十二两化整打个折扣,还五千两便可。 老严头儿心态,当即便不难受了,跳起来道:“公子说的可当真?!” 徐云天不忍心说穿,莫说打个折扣还五千两,就是五百两五十两他也还不起啊,这瘸子手里但凡有个一文两文的都丢进了酒壶里。便肯定的点点头道:“当真!” 与风花长老腻歪在一起的苏老道却是看着不爽,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九千八百两你还不起、五千两你就还得起了?” 老严头想了想,又低头细数了一番,九千八百两、折成五千两,一月还十六两、十月一百六十两。日他个仙人板板!需要二十六年! 苏老道说的这番话立时让他心中堵了土一般的难受。 不过转而一想,管他嘞,今日公子给他舍去四千八,说不准明日连这五千两也一并舍去了呢,又抬起头惨兮兮道:“公子爷,再舍个千两呗。” 徐云天撇过了脸,一言不发,这老瘸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春末夏至,朝凉午燥,中午却是不好出行,徐云天三个大男人倒不觉着什么,即便被日头晒得汗流浃背也还能忍受下去。可几个姑娘却是说什么也不愿走了,非得趁阴凉的早晚才肯出行,徐云天无法也只能随了姑娘家的心愿,毕竟没了那可遮风挡雨的马车许多事都不太方便。 天南多山岭,山便是山,平原便是平原,泾渭分明。中洲却是不一样,山山彼此环抱,若要从一山去到另一山通常还得跨过四五条河,以至于两天下来徐云天一行人还不过在岚山范围内兜圈子。 近两千年来道门一家独大,天正观更是当了道门两千年的领头羊,其余诸如三清山、莲台道、玉鼎宗这样同属道教正统的门派终究不过是在天正观的鼻息下苟活而已。 除此之外练剑的门派以西凉昆仑山为最,练刀的以中洲狮相门最为出众,值得一提的是昆仑山两百年来都没有出过天下第一的剑客,倒是狮相门出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刀云歌,刀客终是压了剑客一头。 而这些门派,要在大夏皇室的地界上生存,自是免不了要将门中聪慧的弟子送到朝堂上去为国效力,也把江湖上的一些恩怨给带进了庙堂里边,好在天家的威严还算镇得住,才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说起来也不过是练刀练剑的占了军伍,读书写文的入了帷幕,算命的道士傍在帝王身边,混了个清闲的香火位。其余下的不入流世家宗门只能在别人挑挑拣拣遗漏的位置补个缺而已。 倒是这佛门,自八百年前一位龙帝行灭佛卫道之后便一直行事低调,不上庙堂争斗,在江湖中也不招惹是非,说是毫无上进也不为过。 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是有一个活了两百六十载的老行僧。 六十年前西凉大旱,一旱三千里,前一任龙帝命天下道统有能之士祈雨,开九百坛做法祭祀。历时三月而不下,最后不得不请出天正观坐化在即的隆阳真人披袍上阵,尽三洲道统全力也不过求得一千五百里雨露。龙帝大怒,扬言要将这些食国禄而不能尽国事的道士都吊在玄武城城墙上。 恰在此时大觉寺走出一老行僧,持金杵入了西凉荒漠,一月后余下一千五百里赤地风云大作,暴雨下了七天七夜,一浇西凉干的开裂的土地。事后隆阳真人坐化在西凉,老行僧却是又回了大觉寺。 此后便是天下大惊,谁也想不到存在感趋近于无的大觉寺竟还坐着这么一座活菩萨,有人从百年前的史书上找到了这位行僧的一丝事迹,粗略一算这人竟然活了两百六十载了,足足是普通人寿命的三倍之多,江湖传言更是将大觉寺有通幽破入飞仙境的法子。 后面便是无数江湖儿郎寻上岚山要剃度出家,一度将大觉寺的山门都挤破了,若不是大觉寺不收六根不净之人说不得这天下第一道统的名头就要换主。 只是自那一场祈雨之后大觉寺又再度恢复了不争不为的作风,比之道家还要无为。 龙帝器重,大势将得,这是多少门派求都求不来的。 前龙帝更是亲上岚山,欲要拜一拜这两百六十岁的老行僧,讲明了要封大觉寺一个国教之位,与天正观同起落,却连老和尚的面都没见到。 倘若大觉寺受了国教册封,这天下这江湖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吧。 徐云天下了马,日至午时过于闷热,便摘了水壶往山涧走去,平日里这取水的活当都是丫鬟香樟来做,他想的是若见了溪水跳进去清凉一番也痛快,老瘸子跟在后边寸步不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洲行记》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杆钓玉龙 那蓑衣老者在说完那话之后确是又一回头,旁若无人的继续瞧着鱼竿。 穿了鞋袜,徐云天轻步向着老者所在溪湾处走去,唯恐踏草声惊到了河中的鱼儿,扰了老者垂钓。 要说公子殿下怕了,确是说不上,只是也算接触了半片江湖的他多了几分谨慎。这天下这么大,明面上老瘸子这样合一境的便是不世高手了,可暗地里说不准哪个山脚旮旯就隐居了几尊入通幽的世外高人呢。 高人总是喜怒无常的,行走江湖总得多个心眼不是。 还记得在天南上到一个穷到连山门都没有的门派,上上下下老加起来不过十几个人。他和瘸子上去蹭吃蹭喝,一顿饭吃了别人整个门派半年的伙食开支,最后别人忍不了了起了争执,斗一场下来十几人都躺在了地板上。 而后山门后厨的厨子看不下去出来了,那是一个浑身都冒着市侩气息的家伙,初见第一眼徐云天只觉得他像极了大街上杀猪卖肉的厨子。持一把厚刃菜刀,只轻轻隔空一刀便断了公子殿下的裤腰带。不过那人也好说话,只让徐云天留下十两银子离开便可。 那也是徐云天整个天南行中唯一一次遇到琢磨不透的人,一柄菜刀隔空轻挥,不见风也不见血,就断了他的衣帛。现在想来,若不是当初有老瞎子在身后站着的话,指不定他们还下不下的了山呢。 老瞎子是通幽,也只有通幽境才镇得住那种世外高人了罢。 徐云天凑近了老者,屏住了呼吸顺着鱼竿望去。鱼竿倒是简陋至极,就简简单单一支细竹竿,削去周边分叉,又在头上系了一根蚕丝,再配以一颗直铁钉便成了。 等等,直铁钉? 徐云天再度看了两眼,一看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那鱼钩竟然是直的,就连铁钉上的铁锈都没有除去,铁钉长约三寸,比那‘玉龙’还要长上两倍。在铁钉的重量下将整个蚕丝鱼线都给绷直了,徐云天生怕水流若大一点这线直接就断裂开来。 这老先生还在钓鱼?莫不是无事来消遣的吧。 不由轻声说道:“老先生,你这蚕丝铁钉钓玉龙,却是事不可为啊。” 老者听后轻轻抖了抖鱼竿,引得溪底砂石一阵翻腾,头也不回的道:“为何说事不可为?” 徐云天心中好笑,道:“虽说子对钓技不是很了解,可这直钩钓鱼,三岁孩童都知道甚是荒谬。这天底下有打鱼的,鱼的,捞鱼的,无一不是在渔具之上束以弯钩。再者老先生要钓‘玉龙’,不觉着这直钩未免有些太大了么。” 蓑衣老者听到之后并没有多解释,只回了一句:“公子殿下没试过直钩又怎知道钓不上来?尚且三岁孩童还知道古有姜太公钓鱼使直钩,愿者上钩,我学那姜太公又如何?” 徐云天听后一愣,暗道这人怎么知晓自己的身份,莫非是那公子彦的人追上来了不成。遂即又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周边山林中有半个兵丁埋伏的影子。有些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姜太公钓鱼?老先生说的鱼莫不成是指我?” 老者并不答话,只仔细看了看水面,而后持鱼竿的手又忽而一抖,顿时那直铁钉透水而出、跃向高空,又在空中转了个弯狠狠的扎进了溪水。一声沉闷的响声传出,却是不知扎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水中那东西疯狂挣扎了几下,溅起阵阵水花。老者又提起了鱼竿,往岸上一甩,一个长约七八寸通体通明的活物砸在了草地上,徐云天寻声望去,却是一尾‘玉龙’。 七八寸长的玉龙,莫不是这溪流中的鱼王吧。 公子殿下心服口服,他想过直钩钓鱼,却没想到是这么个钓法。便抱了个拳道:“老先生思路清奇,想常人不敢想,是我看的短浅了。” 蓑衣老者一把将鱼竿弃之一旁,不去管挣扎不停的鱼王,摘下头上斗笠起身作辑,道:“贫僧法明,见过公子殿下。” 这老者头上九个戒疤,却是一个和尚,胡子眉毛都掉光了,看上去怕是有七八十岁的高龄。 徐云天一惊,自古和尚作辑,不是要钱就是要地,他可受不得这一拜,忙到:“不敢当不敢当,大师年岁已高,再拜晚辈岂不是折煞我了。” 老和尚法明收了作辑的手一笑,不明不白的道:“公子殿下当得起我这一拜。” 又侧了头望向徐云天身后的老瘸子,道:“严青,见了我这师傅,连问句好都不愿了么?” 老严头却是不着痕迹的抓住了那破烂柳木杖,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徐云天惊鄂,随即惊鄂又变成了震惊,道:“老严头,这是你师傅?!等等,你持柳木杖干甚,你莫要告诉我你与你师傅有仇!” 严瘸子脸色凝重,轻轻拨开徐云天的身子,道了句:“公子爷,待会儿你还站远些,我怕发力太过伤着了你。”话语间这轻轻一拨却是将徐云天拨开有十几丈远。 相对于老严头的脸色凝重、眉头紧锁、如临大敌,持杖以待。那和尚法明却是一脸云淡风轻,两手空空,浑然不将严瘸子放在眼里。 两人对峙,一息,二息,十息。皆丝毫未动。 徐云天急得差点跳脚,眼前这样子,即便他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老严头不是那老和尚的对手,可瞎子老张自己又没有带出来,难不成就得眼睁睁看着瘸子被这老和尚打伤、打残、甚至打死不成? 徐云天只恨自己没有通幽境的实力,若是有,那就不会是现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了。 公子殿下先前见过道士斗法,这和尚斗法却是第一次见。 地上的鱼王突然停止了挣扎。 老严头在气势之争中已然落了下风,当即不在寻机而动,持了柳木杖,杖尖向前。脚步微动,瞬间便刺到了老和尚面前,招式凌厉无匹,甚至带出了尖锐破风之声。 老和尚单掌一档,简单至极的一招,却是将老严头几尽全力的一式给挡了下来。 两人再度变化招式,顷刻间残影满天,只是严瘸子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老和尚恰到好处的挡了下来,连后者的衣衫都碰不到。 徐云天目力渐渐跟不上两者的速度,不过他反而松了一口气。瞧这老和尚的样子,只守不攻,当是没有杀心才是。 在确认瘸子没有危险之后,徐云天反而就坐在了草地上,仔细的瞅起了两人的招式,佛门的打架套路,多观摩一二也是可以的。 来来往往瞬间就几百个回合。 又见老严头招式用尽,半分碰不得老和尚,索性舎了半身破绽,右手持了木杖死命的朝着法明的心胸捅去。徐云天看得咋了咋舌,心中暗道,瘸子这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招式啊,他与老和尚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连命都不要了。 一眨眼,老严头与法明又强对了一掌。 瘸子不敌,倒退七八丈。 老和尚又深吸了一口气,一阵声如洪钟,势如猛虎咆哮的话语从口中传了出来,用的却是佛门狮子吼的秘籍。 “弘禅!二十年妻离子散,颠沛流离、你还未醒悟么!” 声势宛如狂风,一阵肉眼可见的波浪自老和尚为中心席卷开来,青草弯腰,翠树低头,满天树叶飞舞。就连徐云天那束着的发髻都瞬间被吹散,一头长发挥舞着打在了脸上,真心生疼。 仅是余波便有如此威力,不知那首当其冲的瘸子该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老严头儿死死的顶住迎面而来的音波,脸上已然被震出了丝丝裂缝,殷红的液体布满了老脸,看上去显得尤为可怖。 瘸子弯着腰,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原本一双细的眼睛此刻瞪得好似铜铃,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又抬起头恶狠狠的道:“和尚!老子告诉你,我叫严青,不叫弘禅!” 再直起身,浑身的气势已然大变。 那是一种徐云天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意味,仿佛瘸子这一瞬间离他隔着千山万水,摸不着也碰不到。身形也模糊不已,惶惶如同来自九天之上的仙人,再细看一眼又幽幽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恶鬼。 老和尚法明惊叫出声:“弘禅!强入通幽,你是不要命了不成!” 老严头身形站的笔直,整个人好似壮大了一圈,身上的破衣这会儿却是显得有些紧束,又轻笑了一声道:“再说一遍,老子叫严青!”声音自缓而重,后半声几乎是吼着喊出的。 徐云天猛然睁大了眼。 汩汩流淌的溪在这一瞬间停顿了下来,一道水流从静止的溪水中腾空而起,整个缠绕在了老严头的身上,化作一尊三丈多高的透明金刚佛像。 金刚怒目! 老严头儿屈了手臂,向前大跨一步,那佛像也跨了一步。再一拳轰出,怒目金刚轰然破碎,皆化作水流融入了金刚佛像同样轰出的右手之中。瞬间透明的水流右手变的漆黑一片,已然是凝如金铁,离体而出。 比之佛门狮子吼更为强劲的气浪溢散开来,那漆黑的金刚右臂只一瞬便轰至了法明和尚身前。 徐云天闭上了眼,强横的压力让他不得不闭上眼来保护自己,心中却是暗道,通幽通幽,老严头,你跟我说通幽便是通天地之幽,可你从未告诉我这天地之幽便是驱使万物本质,这已经是神仙手段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