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仙侠录》 《六国仙侠录》正文 序 世人常说,世上有剑仙,无风可扶摇,一身裹青衫,处处留人心。 世人听说,书生意气白衣郎,字定江山口悬河。 世人想说,平平安安就很好了。 神州天下战乱四起,百家齐鸣,各处既有人崛起称雄,最后一分为六,各持一地。 仙侠修士如雨后春笋般频频现世,治国安邦,融于朝野。 北有野心勃勃,兵强马壮的兴神国。 中有四面楚歌,深陷重围的龙武国。 东有与世无争,画地为牢的滦东国。 西南有女子当道,男如猪狗的西柔国。 西北有如墙头草般的乌云国。 南有书生遍地,万物浩然的崇阳国。 更有风言风语传出,天有十万八千里,过了一道坎,便能见九天。 地有三万六千丈,过了一道门,便可见十八。 不知是人心血来潮,胡编乱造。 还是真有此事,空穴有来风。 但都不得而知了,因为关系不大,不如先扫门前雪。 ———————— 崇阳国,三三三年,春末。 此时在崇阳国都城太安城上空,乌云笼罩,雷音轰鸣,整座城池犹如被一双巨手笼罩,压的人喘不过气。 正坐在那张万人之上龙椅的垂暮老人,老脸枯皱,黯然神伤。 他长嘘叹气后,起身走向大殿前方,慕然抬头,不由的再是连连叹气。 “不该如此啊,几日前你我还昼夜促膝长谈,怎得” 头戴帝王冠冕的白发老人微微点了点头,“是了,辅佐周家三代,你老了,我也老了。” 他双手放于腹部,略为佝偻的腰杆缓缓弯下,如宣法旨般朗声说道:“周鸢,恭送圣人。” 此声之后,便是数百声,数万声“恭送圣人”,一时间如惊雷炸响,一声声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语如海浪奔袭般,回绕城头再直直通上云霄。 而太安城云海上空,那个浑身金光满溢如烈日骄阳般的白发老人,看着身上一滴滴金色雨露不停滴落,手臂如枯枝般渐渐失去最后的光华, 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只是一息时间,大如星斗的金色光辉瞬间砰然碎裂,云海中先是传来一声惊雷,接着便是群雷滚滚而下。 太安城今日下起了金色雨露。 一滴滴金色光源随意倾洒,所有人肩头满光。 有人莫名其妙由低境攀高境,有人苦苦困扰的难题迎刃而解,还有人哭的满脸泪水,哽咽不停。 最主要是有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太安城一处墙角有个身背铁剑的高大汉子,趴在地上哭的像个泪人。 他有时起身一拳将附近墙头打个粉碎,有时不停掌掴自己耳光。 汉子拔出铁剑,一剑一剑向地上挥去,一道道金色剑气如海浪瀑布倒泄地面,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他满脸泪花,跳入深坑中准备继续挥剑,嘴中不停喃喃道:“先生,你不是告诉我天上有天,地下有轮回吗,那我就要去把你找回来,谁拦我都不行!” 站在帝王周鸢身前的一个发丝如雪,脸色苍白的老宦官往前走了一步,嗓音十分尖锐,“周皇,您看?” 头戴帝王冠冕的老人摆了摆手,“算了,今天由他去吧。” 站在深坑中的汉子再次高举铁剑,一股股浩然剑意如大江拍岸四处涌动。 只是他下一刻不仅没有挥剑,而且直接将那把奇异半仙兵随手掷到了地上,伸手接下了从空中飘下的一块纯白佩玉。 上面刻了四个字。 “邪不压正”。 尤其是那个正字,亮如金斗,耀眼至极。 汉子接下玉佩,便缓缓跪倒,仰天长啸,声音哀鸣婉转,入耳惊心。 “先生,先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一章 小镇少年 崇阳国西边一边角县城。 城上空乌云密布,紫电萦绕,如有一头头蛟龙在此盘踞,肆意对这天地方放出雷音。 在一道刺目闪电从云海直直劈向远处的山头后,天空犹如被撕开一个口子,雨淅淅沥沥,随意倾泻在每家的房头。 此时城内一处破旧茅草屋,有位少年猛然推开房门,抬头仰望天空,脸色颇有些不耐。 他伸手接下屋檐上流出的潺潺流水,又任它从指缝间悄悄溜走。 少年揉了揉眉心,喃喃道:“愁云淡雨,不易出行。” 现在正值春深夏浅的宜人天气,一场雨倒真不算什么烦心事,可少年似乎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转身推门进屋,用脚尖轻轻勾住房门。 草屋内清贫如洗,一张木床,一张方桌,除此之外也就油灯纸笔能稍微卖点铜钱。 少年单手抱头缓缓躺在床上,下意识摸了摸薄被下压住的几枚铜钱,随即皱起了眉头。 “就剩这几个铜板了,明天吃啥啊。” 他瞥了一眼土墙上挂着的一副纸张,纸上写了“学而高远”四个大字。 字迹行云流水,力透纸背,横竖之间隐约透出一股潇洒自如的意境。 笔迹虽好,可少年是越看越来气,他立即起身取下白纸在手心揉成一团,随意扔在地上,怒道:“先生都是骗人的,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到头来还不是连顿饭都换不来?” 屋外细雨绵绵,草屋房顶不时有水滴渗透,少年踢掉布鞋整个人钻到了薄被之中。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便被一举推开,少年掀开被子猛然抬头,“哪个泼皮儿竟敢来我家盗窃?” 可看见来着是谁之后,少年又仰头倒下,背过身一言不发。 门口站着一位身形有些臃肿的胖乎乎少年,合上油纸伞,长叹道:“姜怀,学堂还去不去啊,等会迟到了,先生可是会骂我们的。” 少年摆了摆手,蒙住脑袋嘟囔道:“要去你去,什么狗屁先生,不过是个穷酸老秀才罢了。” 胖乎乎少年名叫庞玉石,他和姜怀是同窗学子,也是少年唯一熟知的朋友,可碰巧千平县城有间贩卖丝绸的大户也姓庞,所以胖子可以说是吃的饱,穿的暖,于姜怀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庞玉石放下油纸伞在屋内唯一的木凳坐下,兜着脸,沉声道:“你要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姜怀掀开被子,翻了个白眼,打趣道:“就你那二两重的胆子?哪一次我俩逃课不是你先乖乖回去认错的,没骨气还说大话。” 胖子顿时涨红了双脸,连忙解释道:“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懂不懂,再说我胆子可不,上次我爹不让我吃饭,我还敢和他顶嘴哩,男子汉大丈夫,说吃两碗就吃两碗。” 姜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摆手,“行了,行了,就那点鸡皮蒜毛的事情看把你得意的,赶紧回去上课吧。” 庞玉石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问了个有些严肃的问题,“姜怀,如果我去学堂告诉先生你在家睡觉,你会不会生气啊。” 身着破布麻衣的少年挑了挑眉,没好气说道:“我当然生气,而且很生气。” 庞玉石立即起身,撑开油纸伞走到门外,扭头说道:“那我就不说了,你在家好好睡觉吧,最好睡到先生亲自来找你。” 话语刚落,屋内立即传来一道清澈的嗓音,“把门给我带上。” 房门果然被紧紧扣住。 有些落魄的少年靠着床头长叹一声,喃喃道:“这点事我会生你的气?你是不是个傻子哦,我眼睛又不瞎,每次学堂下课,书本内都会掉出几枚铜钱,老天爷真的要赏我口饭,现在还会是这副穷酸模样?” 少年晃了晃脑袋,把忧愁扔在门外风雨中,闭上眼沉沉睡去。 直到中午时分,少年才悻悻然睁开双眼,他摸了摸湿润的眼眶,啧啧道:“怎么又哭了,先生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老天爷终于感受到我的祈求,要从天上给我掉一大笔银子?” 少年伸了个懒腰,起身倒了杯茶。 片刻后,他真的等到了东西,可惜不是银子,而是一位满头白发的佝偻老人。 老人姓孔,是苏州城唯一的先生,他一身宽大青衫,头顶插了一根木簪,手里还拿了个戒尺。 少年下意识退后了两步,放下茶杯,拱手作揖道:“姜怀见过先生。” 佝偻老人满脸严肃,抬起戒尺厉声道:“你还知道是我的学生,规矩,礼仪,一点都记不住,伸手!” 姜怀毫不胆怯,伸出右手向前,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坦然道:“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这一点我是认同的,可先生打完之后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老人抬手用戒尺重重敲在少年手心,一声脆响,少年立即咬紧了牙关,可眼睛连眨都不眨,“读书能不能让一个人吃饱饭,穿暖衣!” 老人手起尺落,又是重重敲下,“不能” “读书能否让我像书中仙人般四处遨游,踏行四野!” 又是一记戒尺敲下,“不能!” 少年直接嘶吼了起来,“那我读书有个屁用,我不读了!” 老人已经高高抬起的右手,久久没有落下,他浑浊的眼眸中仿佛有回忆走马观花。 这位在城处处受人爱戴的青衫老先生,犹豫片刻,再次敲下戒尺,只是很轻,如轻抚般缓缓落到少年手心。 老先生犹豫片刻,语气平淡,缓缓开口,“不读书,你还能干什么?” 少年丝毫不在意已经红肿的右手,昂着头朗声说道:“崇阳国军种最年纪为十五岁,我年满十五并且余出二月,我要去边关参军。” 老先生摇了摇头,打趣道:“你以为年纪到了就能随意参军?除了一些被视为牛羊泥草的炮灰,哪一个不需要学识和强健的体魄,你还差远了。” 少年双眼通红,下意识握紧已经浮肿的右手,更是一股钻心的疼,“那我就去找人拜师学武,以后做一个商队护卫,或者富商的高高座上宾,到时候吃的饱,穿的暖,快活的很!” 孔夫子收回戒尺别回腰间,连连笑道:“你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不会不懂得人情薄如纱,自家顾自家这个道理,你想想每次饥肠辘辘苦苦求人的时候,别人是什么神态,说话又是什么语气,记住,做事前要多问自己凭什么!” 少年双眼呆滞,仍是强撑道:“反正做什么我都不要读书,一点狗屁用都没有,天天之乎者也,连顿饭都吃不起。” 孔夫子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不读就不读,我和你无亲无故,做先生的责任也全部做到,此事我心安理得,可我必须提上一句,你在做学问上不仅有天赋,而且就如一轮巨日般高高挂起,资质之好是我平生所见,别人需要死记硬背的古文,你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牢牢记住,别人数年临摹不好的字体,你仅需几日便可笔扫千军。” “生而得之,莫要荒废了。” 老人佝偻着腰杆缓缓走出门外,少年这才发现老人站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水渍。 他赶紧跑到门前向外远望,只见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先生只身在雨中行走,发丝青衫全部被雨水打湿。 少年立即给了自己一巴掌,可脸不疼,手更疼,“姜怀啊姜怀,你怎么能这样和先生讲话,是不是一点良心都没了。” 只是少年犹豫期间,那位青衫老人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 姜怀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二指捏起一粒石子随手弹入坑洼的水坑中,砸起一朵朵水花。 少年揉了揉手心,有些惆怅之色,以细若蚊蝇的声音自语道:“明师之恩,诚为过于天地,你记不住。疾学在于尊师,你也记不住。你还能干成个啥?” 他随即起身走到屋内那张于墙壁格外分明的干净书桌,以左手研磨,在抽屉内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草纸,提笔写下“不怨天,不尤人”六个大字。 字迹依然笔墨横姿,刚劲有力,无论怎么看都是好看。 少年随意抚平了紧皱的眉头,满脸笑意,轻声喃喃,“要不就再坚持坚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章 深夜会谈 千平县其实就是崇阳国的西边,此地既无达官贵族,更无巍峨建筑,城墙还是由泥土烧制而成,说不尽的凄惨。 城内县衙府是城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红瓦青砖,两扇漆黑的大门前有两座栩栩如生的巨大石狮,就算明面上的规矩再严谨,依然有孩童偶尔爬上石狮嬉戏打闹,时间久了,以至于石狮头顶早已被摸至掉漆,变得光滑发亮。 县令老爷名叫虞仲,正统书院出身,更是以不到而立之年博得一个君子的称号。 要知道崇阳国被赋予正名的书院何其之少,更别说在里面道德学问皆排的上上等的君人之流? 虞仲本来想着十年寒窗苦读不应该落得一个默默无闻的下场,要进官场,要争得一个人前人后天下知,所以就满腔热血的去参加了科举考试,在乡试和会试全部拔得头筹,最后的殿试男子稍微放水想着“人打出头鸟”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所以男子就仅仅拿的一个探花的名次,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发配到这弹丸之地,做一个管无可管,人人不知的芝麻官,实在是憋屈死个人。 追溯以往,当初殿试考官论学识其实并不算太高,就是一个官场混水鱼罢了,可那人心气极高,还喜欢给人挑毛病,于是虞仲就和那人在一道显而易见的考题上做了次辩论之争。 那人是指着虞仲鼻子骂骂咧咧,说什么你一个正品书院君子拿不得头名就算了,可这等题你都犯糊,实在有辱于你同名的君子之流。 而虞仲这人又极为有趣,在他看来不是读了书就每天大道理挂在嘴边,而是谁要跟我讲道理,那我也跟谁讲道理,谁要骂我,那我就骂谁。 于是虞仲就同样给这位初次相见的考官来了场大道理淋头,说什么是你眼窝子浅,不懂就不要乱说,更如你连君子都不是,何来君子之流一说,最后是气的考官面红耳赤,一身的傲骨全然被一掌拍在地上。 千平县雨渐停,街道青石路上稍微有点泥泞,那位名叫虞仲的县老爷就一身便装四处溜达,反正坐着也是没事,不如出来透透气,散散心。 他先去一间酒肆买了两坛青花酒,一路悠悠荡荡来到了那间镇学堂。 现在已是傍晚时分,学生也早已下课,那位学堂唯一的先生正一人坐在后院饮茶打谱。 孔新安实在是为那位少年姜怀感到可惜,那么好的天赋若就这样白白浪费,心底是有点过意不去,若不知道还好,可这颗大红灯笼在自己眼前一晃就是七八年,老人本想先抱着继续打量的心思,就算有点错也无伤大雅,可这直接打算弃学,实在让人窝火,就像辛辛苦苦种了一颗大白菜,出去喝酒的功夫回来就被猪拱了,这放到谁身上不心烦? 老人一拍大腿,喃喃道:“要不当先生的也去主动认个错?反正不算丢人。” 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老人压在心头,“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万物皆有定数,说不定只是在画蛇添足罢了。” 老人犹犹豫豫捏起一枚黑子轻轻按在棋盘,朗声道:“虞大人为何站立不动,无妨进来坐坐。” 靠在门口的虞仲,挑了挑眉,缓缓走到老人身前,先是弯腰行了一礼,拎出酒坛晃了晃,“下酒菜有没有啊,请老前辈喝杯酒。” “等着。” 孔新安不紧不慢收回棋子,端着棋盘走到屋内,一手拎着一个木凳,一手端了一盘油炸花生。 虞仲起身接下凳子,坐下后指着花生嗤笑道:“堂堂一个崇阳国九境半步圣人,天天就吃这个?” 老人自顾自拔开酒塞,豪饮了一大口,同样讥讽道:“那你这个七境的书院君子,天天窝在在这弹丸之地,就不嫌丢人?” 虞仲本想回一句,“前辈不也一样?”可话说了一半,还是欲言又止。 老人捏了颗花生扔入嘴中,吧唧吧唧嘴,打趣道:“怎么不继续说下去,怕我一个不高兴找你的麻烦?” 虞仲摇了摇头,丝毫不回避老人暗藏锋芒的话语,喃喃道:“终归是不一样的,前辈是在教书育人,是天大的好事,而我顶多算半个物尽其用,还是一直吃家底的那种。” 男子一手拎起酒坛,猛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仰头笑道:“到了年头官期到满,我就不干了,这世风日下的凄惨光景,崇阳国第二天被人一举踏破太安城我都一点不奇怪。” 他随即放下酒坛,自语道:“可寻根问底和我虞仲倒真没一点关系,我大可以回书院继续读书,以后博一个贤人的名号,顺便看看老前辈眼中的光景。” 徐徐微风拂过男子的额头,发丝飘动,衣衫晃荡,男子打算再说,老人直接摆手怒道:“你来这就是给我发牢骚的?还是特意抖搂下你的雄心抱负啊。” 虞仲在原地微微拱手,满脸笑意,语气温和,“要不老前辈也发些牢骚,算是礼尚往来,再说喝点酒不说点真心话,跟闹着玩似的。” 平日喜欢清静的老人,微微皱起双眉,伸手指着男子直接笑了出来,“你这泼皮无赖到底怎么混到这个境界的,莫非真如世人所说,花银子堆出来的?” 虞仲点了点头,“不如说是买来的,花费我十几年的光景一句一字买来的,说起来还有点丢人,我家先生对我抱的期望太大,说十年之内再让我混个贤人的头衔,可我真的有些黔驴技穷,江郎才尽了。” 老人也不说话,就满脸笑意的听着。 虞仲举起酒坛,“老前辈,我敬你啊。” 二人仰头再喝一口酒,虞仲扭头看向城某处,低声道:“那个名叫姜怀的少年,父母当真只是普通人?” 老人皱了皱眉,没想道男子会提起这个话题,随即回想起一些陈年旧事,感慨道:“二人皆是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命运坎坷,年纪轻轻得了一种怪病,死的比别人早些罢了。” 男子连连称奇,啧啧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没想到这地洞里也能爬出一条蛟龙来。” 老人反问道:“你爹也是仙人?” 虞仲愣了愣,拎起酒坛不由气道:“喝酒喝酒,跟老前辈聊天真没意思。” 夜色里,天空乌云散去,繁星满天,更有一轮白月高悬其上。 草屋房门大开,可屋内还是不够堂亮,少年犹豫片刻还是极其不忍的点上了油灯。 要知道就一碟的玩意足足花了他十个铜板,要不是此地仅少年一人独居,他还真想做一会凿壁偷光的可怜行为。 火光微亮,火苗摇曳,少年脸颊被映照红润。 他从抽屉内取出一张白纸,又略微清点了一下,还剩十三张。 这些东西可不用花钱,完全是那位老先生一手相送的,每次自己什么时候写完那位先生都如预卜先知般再次送来一些,只是次次告知一声,写字的时候用心一些。 姜怀奋笔疾书,快速写下两行字,同时嘴里还不停低声喃喃,因为那位先生说了,写字要做到心到,口到,手到,每一个文字都是有力量的,心诚敬之,方能感受其中的含义。 少年写完放笔,不再低声细语而是直接开口朗声,“天地有一气,飘渺又无踪,思而不得,求而不得,千书万字后,抬头见浩然。” 这句普普通通的简语,周而复始,姜怀已经写了三年。 可刚才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姜怀两眼疑惑,久久盯住字有些出神。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脑袋,“怎么回事,这些字我为什么一点不都认识了。” 更在此时,少年身上自脚板一缕缕金色气息如潺潺流水般充盈而上,直至蔓延头顶。 姜怀对此丝毫没有发觉,而是眼眸中字体又清晰可见,只是有四个字泛着金辉有些刺眼 “天地,浩然。” 少年再次提笔想要再写一遍,可无论怎么使劲,硬是连一撇都写不出来。 那根普通的狼毛毫笔更是一瞬间犹化千斤重,少年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愣愣呆住。 门外月光下泛出一丝丝涟漪,接着便是有一人凭空走出,是位白发白须的老先生, 他满脸笑意,双袖鼓荡,微微点头后走进草屋,将满天月色轻轻关在门外。 姜怀抬起头,有些吃惊,“先生,你怎么” 接着少年想到某事,便是哽咽道:“先生,今天下午实在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讲的” 老人连连摆手,爽朗笑道:“没什么,芝麻大的事,先生根本不会放在心里,只是你确定想通了?是碍于不伤先生的心而强迫自己读书,等时间久了,再去做其余的事情,还是你真的觉得读书就是最好的事情,不读从心底儿感觉到不爽。” 老人衣袖无风自荡,两个大袖中如有清风徐徐,他轻轻按住少年肩头,姜怀手中毛笔直接掉落。 老人以一种特有的风采,朗声笑道:“你不是问我读书能不能吃饱饭,穿暖衣,又能不能像书中仙人一样四处遨游,本来我没打算拔苗助长,今日你既然碰巧踏入二境,那我便带你看看读书人的风采。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章 读书人的风采 月上柳梢头,一位白发老先生就这样牵着一位少年走出门外,踏步向天而行。 身着麻衣的少年,双眼呆滞,此时说不出一句话。 他稍微低眉往下瞧了一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的草屋,少年长大了嘴巴,第一次感到如此震撼。 书上说天外有仙人,无风可扶摇,地下有阎罗,一言断生死,难道都是真的? 他没敢正眼而是稍微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旁老人,依然是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目睹此景继续步步登天的老先生,转头笑了笑,打趣道:“怎么,是不是感觉和书上描写的谪仙人差的太多,既不风流倜傥也无光辉照耀,有点失望?” 心神激荡不已的少年根本未把老人的话听入耳边,自然没有回答。 老人拂动双袖带着少年走入天上云头,于高处俯瞰山河。 点点灯火,千百屋舍,千百里凝聚一气,铺开一副月光下的奇妙画面。 孔新安瞧着少年颤抖的双腿,按了按少年的肩头,“坐下看看。” 姜怀先是用脚踩了踩这飘渺流转的雾气,又是用手不停搅动,才一屁股坐下,但仍是震惊不已,少年发出颤抖的嗓音问道:“这些都是怎么做出来的。” 老人同样盘膝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读书读出来的。” 他接而问道:“还记得我让你每天抄录的那两句诗词吗?” 少年点了点头,怎么会不记得,足足写了三年,可以说是记忆犹新。 孔新安伸出一指,一团金色光源缓缓在指尖凝聚,下一刻,老人以指作笔拖着一丝金线在虚空轻轻写下一个“破”字,接着便是大手一拍,字迹顿时消散,自二人以中心掀起一阵狂暴飓风,如急流险滩四处冲泄,天上云海瞬间消去三千丈。 姜怀呆立无语,愣愣出了神。 老人抚须笑道:“若是天资足够聪颖那句话便是一句开蒙序言,可以让你一步登天,若是心性愚笨,不过就是几个普通的字罢了。” 他转而扭头,笑意更浓,“我说过你的资质不错,而且算的上万中无一。” 少年还沉浸在刚才云海消散之中,长呼了一口气,缓缓道:“可我只是写字还行,背书比别人快了一些,其他并没有什么啊。” 老人“哦”了一声,慕然哈哈大笑,“这还不够?” 姜怀更加疑惑。 孔新安伸手指向高空,又指了指地下,并未做任何隐瞒,道破天机,“天地之大完全超出你的想象,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就如你所向往的“仙人”出了县城也是多如牛毛,可说到底连书都有好坏之分,人当然也不例外。” 老先生用手往下按了按,又往上抬了抬,“如果说一般人的资质在这里,那你可能就在这里。” 少年罕见的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惊喜,而是自顾自扣起了手指,他没认为先生说的是错的,可也不认为是对的。 如果我真的算的上资质聪慧,现在还是这副模样? 应该早就大富大贵了吧。 少年神色恍惚,竟然想起了数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那个被他叫做爹的汉子是如何倒在他的面前,那么苍白又那么无助,每年清明也只是对着一个山包说些违背心里的“暖心话”,什么我现在活的很好,顿顿能吃饱饭,什么我已经学会很多字了,出口便是大好文章,至于谁是他娘,他还没见过呢。 如若不是面前这位好好先生和胖子庞玉石,少年真不知道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并不太喜欢与人交流,只希望一人独处,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那些酸言酸语肯定也都是真的。 姜怀察觉自己这副囧样,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孔先生,谢谢你啊。” 老人撇了撇嘴,后悔自己没有带酒来,转头笑道:“听我讲了这么多,你现在还想不想读书?” 少年如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又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因为先生是个仙人才答应的,此事我已经想过了,我年纪还太,虽然烧火煮饭,下水摸鱼我样样都通,可跟读书比起来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技俩,再说如果读书能读成一个仙人,我干嘛不读,不仅要读,我还要读最好的书,成为像先生一样的人。” 素来喜欢平静不苟言笑的老人,今天笑的特别开心,他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很好了,很好了,可千万不能只成为先生这样,而要走的更高,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姜怀的名字,而且要牢牢记在心头。” 少年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能好高骛远,要一步一步来。” 老人点了点头,接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晶莹玉牌,轻轻按在少年手心,“这个你拿着,每日读书写字带在身上,有莫大的好处。” 姜怀翻转玉牌随意看了一眼,正反两面各提一句,反面是“万般皆下品”,正面则是“唯有读书高”。 少年用袖口擦了擦,塞入怀中,嬉笑道:“这东西看起来挺值钱的,如果有一天没钱了,我能拿去换钱不。” 老人瞥了一眼,刚想说话,少年连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先生可不能反悔,这东西现在是我的了。” 老人连连苦笑,忍俊不禁道:“好啊,又变成这副赖皮模样了,那我也说一句如果,如果你以后碰到一些难事,比如一些蛮不讲理之人,又或者心狠手辣之人,无妨可以直接递出这块玉牌,可以自保,记住,什么都没活着重要。” 少年有些诧异,反问道:“这里没什么不讲理的人啊,就是那个卖混沌的王大娘嘴太碎了,天天絮絮叨叨,忒烦人了。” 老先生赏了少年一个板栗,“不能光看别人坏的一面,哪一次你饿着肚子瞎逛荡的时候,不是她帮了你?” 少年有些吃痛,揉了揉脑袋,“记得,都记得呢。” 孔新安拍了拍衣袖,起身望着远方,双眸中有金线起伏来回,方圆千里一瞬收入眼底。 他淡定从容向前伸出一手,在皎洁月光里掏出那把戒尺,顺手往上一抬,接着往下一敲。 百丈云海之内翻腾不已,先是如瀑布倒流般由高处涌上更高处,接着又飘飘荡荡回归平静。 老人负手而立,衣衫无风自摆,眉眼间有种奇特的风采。 他想了想扭头说道:“不早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不然又给了你子明天不来学堂的理由,以后下课之后,随我一起回到后院,我要教给你一些东西,还有,今晚此事不得告知任何一人。” 姜怀有些疑惑,可一眨眼,发现自己竟然坐在自己草屋门前,他拍了拍屁股进屋,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还是连连称奇,原来世上真有仙人,而且读书就能读出来一个仙人。 少年洗了把脸,脱鞋躺在床上。 他学着老人的样子伸手向前一挥,桌上烛火悄然熄灭。 少年神采飞扬,收手爽朗笑道:“我也是大仙人!” —————— 学堂后院独自喝酒的虞仲,抬头看着夜幕下飘落的一身白衣,拎起酒壶敬佩道:“前辈果然风流倜傥,叱诧风云,乃是真仙人也。” 孔新安在桌前坐下,脸色不变,只是笑骂道:“真没人教教你要怎么奉承人?” 虞仲仰头喝了口酒,打了一个酒嗝,淡淡道:“仗着这酒劲,我斗胆问先生一句,八境无涯到底是怎么个无涯。” 孔新安摇了摇头,返身回屋说了声“只是无涯而已。” 虞仲若有所思,却依旧悟不出一点东西,起身把两个酒坛带走,摆了摆手笑道:“走了,走了,夜黑风高,回家睡觉喽。” 直到男子深夜消失在视线之中,老人才盘腿坐下,握住戒尺喃喃自语道:“无涯既无尽,不是无尽,而是当作无尽,只是懂了又如何,有涯之路都没走好,何来见无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四章 背剑汉子 千平县城口今日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粗糙汉子,满脸胡渣,个子很高,背后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有些扎眼。 汉子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嘴里哼着曲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胖子庞玉石又是早早的去找姜怀上学,手里还拿了两个热乎乎的大包子。 本来他以为姜怀肯定还是一副卧床不起的模样,殊不知少年已经早早蹲在门口,用手指在地上勾勾画画,嘴里还不时嘟囔着什么。 庞海跑跑到姜怀身前,递出一个包子轻声道:“你咋起这么早啊,今天要不要去学堂?” 姜怀毫不见外,在身上搓了搓手,接过包子直接咬了一口,“去啊,读书多好啊,为啥不去。” 庞玉石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却也没多说,二人就直接往学堂去了。 姜怀吃完包子一手搂住了胖子的肩膀,伸出大拇指嬉笑道:“石头啊,等我以后成了仙人,就天天带你吃好的喝辣的,放心,无论我本事多高,你在我心里都是这个。” 庞玉石有点摸不清头脑,却也没感觉这样勾肩搭背有辱斯文,而是有些好奇,“仙人,什么仙人。” 姜怀摆了摆手,一句没说,满脸得意昂着头走的很快。 可过了转角姜怀直接于一人撞个满怀,只是那人个子太高,骨头又特硬,姜怀是撞得脑袋生疼。 他随即抬眼看去,谁知那汉子竟后发后觉般的直接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声不已,还是正儿八经的千平县乡话,“哎呦,我这身子骨都要被撞散了,你这娃可别走,没十两银子起不来。” 庞玉石听到声音赶紧加快了步伐,跑到转角看见此景也有些发懵,他稍微往姜怀身前靠了靠,低声道:“咋回事啊。” 看见有人来了,汉子声音更为凄惨,一位刚路过的妇人也是打着凑热闹的心思踩着碎步往这边走来。 姜怀勾起嘴角,嗤笑道:“没事,撒泼打滚我比他还熟,再说你看他这身子骨,我没讹他几两银子就不错了。” 穿着个大红长衫的妇人,挎个菜篮子走过来就是骂骂咧咧,“姜怀你这娃子是不是又惹事了,不好好读书,天天搞些乱七八糟的,让你那在地下的爹娘知道了,肯定还要骂我没把你照顾好,赶紧去上学。” 姜怀绷住了脸,庞玉石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吧,等会就迟到了。” 二人走后,妇人低头看着地上的汉子,满脸笑意,说话很是和气,“那啥,对不住啊,孩子还,从没人管教,说话是难听了点儿,你有没有事情?” 汉子连忙起身,很是豪气的挥了挥手,“没事,孩子咱做大人的要心宽,就是你看能不能留我” 汉子话刚说一半,妇人已经张口骂道:“没事还不滚蛋,咋滴,等我留你吃饭啊!” 妇人说完扭头就走,丝毫不给汉子还嘴的机会,边走还一直念念叨叨,话语更是放肆,无非是问候了某人祖宗一类的话语。 汉子嘴角下垂,顿时捂住了眼睛,“长年捉鹰竟被鹰啄了眼,这才离开多少年啊,镇里的人都这么虎了?” 他收回心思,勾了勾嘴角,喃喃道:“师兄啊,看来你这先生当的不行啊,这个大的狗屁地方都教导不过来,还不如当年和我一样练个剑,多潇洒,多凤流啊。” 只是汉子话语刚说完,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一只无形大手,带起狂风直接将汉子按在了地上,刚巧不巧这一段还不是青石路,雨过后,泥土有些湿润,汉子算是吃了一嘴的黄泥。 谁知刚离去不久的妇人又急急忙忙的从那边返回,原因是感觉这几天天气不好,想多买面皮,省的要用的时候麻烦。 汉子一抬头,二人刚好来了个对视,妇人直接捧腹大笑,讥讽道:“瞅瞅,瞅瞅,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不让你吃饭还吃起泥巴来了,等会我非要和自家孩子说说,不好好读书长大了是啥模样。” 妇人走后,汉子直接朝地上重重打了一拳,“他娘的,真是晦气。” 本来一路奔波已够劳累了,这恶心人的事是一个接着一个,他是越想越烦,随便抹了抹嘴,怒道:“打不过师兄你,我还揍不过那位县太爷,今天非要问问他是怎么当的官职!” 李青山二人已经早早走入学堂,说是学堂其实就是大一点的屋舍,就十几个人,门外挂了一个已经掉色的木匾,上面写了“学而高远”四个大字和少年草屋内挂的一样,只是字迹更入木三分,盯的久了竟有点让人恍惚。 站在桌前的老先生收回往远处观看的目光,甩动衣袖朗声道:“今天给大家讲讲“善恶随人作,福祸自己招”这个道理,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 千平县县衙府内冷冷清清,寂静无声,不说这座府邸,连门外两个汉子都是虞仲自己掏腰包招的,一人一月足足一两银子,可人家还不想干,感觉每日就这样像个木人一样站着,有些无聊还显得丢人,回家还天天被婆娘骂,说什么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当个看大门的。 虞仲对此也是有些头疼,做官做到这种地步,他算是头一个。 而此时虞仲正悠然自得的依靠在靠椅上,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嗑瓜子儿。 他是真没事做,偶尔闲来无事翻翻书,也因为烦心看不进去,心不静干脆不看。 这个年纪轻轻的书院君子,有些不耐的叹了口气。 他伸手轻轻一勾,屋内边角飞来一张白色宣纸,虞仲又不知从何取来一根青毫毛笔,笔杆更是以金色符文刻下了四个大字,“梦笔生花”。 虞仲微微转头,白纸就这样静静悬浮在他的面前。 接着便是提笔勾画,一缕缕金色丝线布满整个纸张,犹如一条条金色蛟在大河中四处乱撞。 握住毛笔的年轻人有种说不出的风采,再无一丝颓废,双袖无风自动,整个人仿佛背光而战,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片刻后男子收笔,有些不太满意的叹了口气。 宣纸之上并无任何字迹,而是一副美人摘花图, 虞仲一指轻轻点出,白纸砰然碎裂,化为一道道莹光在屋内四处游荡,又瞬间凝聚在一起,化为一个身穿粉衣的漂亮姑娘,手里还握着一朵桃花。 女子面生桃花,手握桃花,可不是一位桃花姑娘吗。 虞仲挑了挑眉,没好气说道:“去给我倒杯茶。” 那位由纸张凝聚的桃花姑娘先是施了一个万福,又踩着碎步走到桌前,洗杯倒水,一气呵成。 男子又摆了摆手,“不喝了,你就站着吧。” 姑娘就真的端着茶杯一动不动了。 虞仲扔掉手中的瓜子皮,又抓了一把瓜子,可还未动手,这处不大的县衙彷佛被一直巨手牢牢抓住,一柄剑气荡荡的锈迹铁剑化为一条丝线直接扎在院落当中,接着便是从空跳下来一位高大汉子,满脸胡渣,还一嘴的黄泥。 虞仲两眼一惊,感觉大事不好,刚想再次挥动青毫笔,那柄铁剑竟骤然消失,直直抵在他的胸口。 汉子走进屋内戏虐道:“你可别动啊,刀剑不长眼,万一刺破了你那身子骨,我可不负责任。” 他笑眯眯的端起了桃花姑娘手里的茶杯,漱了漱嘴,又重新放在女子手心,还顺便揩了把油,啧啧道:“这玩意手感还真不错,你子腰杆子还行不行啊。” 虞仲翻了个白眼,微笑着指了指铁剑,苦笑道:“前辈说笑了,能不能先把这玩意移开,实在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汉子略微勾起二指,铁剑缓缓升空划了一道弧线悄悄落在他的身后,接着便是戏虐道:“没那老头子吹的那么邪乎啊,不是说你是上德书院册封的君子吗,现在看来不还是软蛋一个?” 汉子自顾自抓了一把瓜子,眼神在桃花姑娘身上又瞟了一眼,扭头戏虐道:“你子没事别天天游手好闲,要多吃点韭菜药方,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好,老了可咋办,空悲切?” 虞仲有些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只得硬着头皮笑道:“前辈教育的是,只不过君子的头衔只是那位孔前辈随口一提罢了,当不得真。” 汉子两眼骤然放光芒,扭头调侃道:“不好好为官为民,拉大旗作虎皮,你倒是用的顺手。” 虞仲是一脸的无奈,刚想说话,汉子摆了摆手,“别给我来虚情假意那一套了,我来此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喝酒,装来装去,就不嫌累?。” 虞仲愣了愣,连忙笑道:“前辈稍等片刻,我这就买酒去。” 男子刚跨出门,汉子立即不再是一副严肃的神情,满脸坏笑着往纸人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放在鼻前闻了闻,仰倒在座椅上赞叹道:“桃花潭水深千尺,还不及老子一巴掌来的爽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五章 传道 日落西山,镇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学堂老先生轻轻合上书本,说了声下课。 七八个孩子嚷嚷着“回家喽,回家喽”直接一溜烟从屋内跑出。 庞玉石起身看向一动不动的姜怀,疑问道:“姜怀,已经下课了,为啥不走啊?” 姜怀没有回话而是面向老人露出一副恳求的眼神,可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姜怀叹息了一声,转而笑道:“石头你先回去吧,我要再等一会。” 庞玉石愣了愣,有些诧异,感觉少年有些奇怪,可也没多问,他现在可饿坏了,一心只想着回家吃饭。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姜怀才缓缓起身,神色诚恳的去往学堂后院。 老人则是已经搬出一张桌,桌上还放了一副棋盘,他向少年挥了挥手,“坐吧,我陪你下一局让子棋。” 姜怀点了点头,坐下后捏起黑子放于四个角星,规规矩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老人拿出一壶散酒仰头灌下,抿了抿嘴笑道:“四子寓意不好,就算你心孤气傲不愿以九子来下,可至少也要来两个三连星吧。” 姜怀闻言就又在棋盘放了两子。 老人顿了顿,抚须开口笑道:“不推辞一番?,说上一两句君子之行又或者什么四子足够的大话,看来是我多虑了。” 姜怀捏起一枚棋子来回在手心揉搓,脸上颇有些笑意,“四子认输和六子认输,二者相与比较,差距不大。” 老人摇了摇头,捏子下了一个挂角,二人你来我往,如一场对阵厮杀,可结果和平日一样,少年又是中盘早早投子认输,虽然中间下了几记神仙手,可星火总归不能燎原。 老人轻轻合上棋盒,仰头看了一眼,落日犹如被人一拳打碎化为满天红流,微风徐徐,不由觉得心情不错,于是问了一个很特殊的问题,“姜怀,你觉得人为什么能活着。” 姜怀觉得先生是不是傻了,为什么能活?当然是因为吃饭喝水呗,不然不得饿死渴死?俗话说的好,壮如斗牛,一顿不吃也要叫苦连篇,少年双手抬起,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老老实实作答,“五谷,饮水。” 孔先生不置可否,对少年说了句“往其他方面想想”。 姜怀露出一丝惆怅之色,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荣华富贵虽然我一样没占,但应该是因为其中一个吧,最多再加上欲望二字,人人都有枷锁,有压力也能活着。” 老人还是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伸手指向北方自答道:“出了崇阳国再过龙武国,最北边有个兴神国,那个地方有一群比读书人还要似仙人的青衣道人,无中生有,身化雷霆,皆是最普通的道法,他们讲究一个养气练气,更推崇人因为一口气而活着,存在即合理,没有对错之分。” 他伸手指了指头顶,顿了顿继续说道:“整个天下其实由各种最精纯的灵气幻化而成,无处不在又处处不在,就如这满天的春风,有人看的到就有人看不到。” 老人说话期间,大袖摆动,从这方不大的院搂起一袖的春风,风声猎猎,化为一条条白色丝线,老人再次大袖一甩,丝线化气作无。 姜怀再次见到这个场景,依然心神澎湃,起身拱手作揖,“先生何以教我?”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少年坐下,可脸上却露出满意之色,很是欣赏。 他再次伸出一指,一团浓郁的金色光源在指间骤然凝成,有些耀眼,但不刺眼,“同根不同理,有些青衣道人善养灵气,有些慈悲僧人善养香火,更有一些善养体魄,而我们读书人也有自己的风采,那便是善养浩然气。” “这也是凝聚这个天地其中的一条大道,天地可得,书中也可得。” 老人说道此处猛然起身,伸手遥指远方,声音洪亮犹如大道传音,“就比如我国当代几位圣人,哪一位不是笔落惊风雨,一字万古摧,更有一位以剑作笔,让那万山崩碎,江河逆流,仙人见了也要低头!” 姜怀随即起身,顺着老人手指望去,可眼中只有渐渐灰暗的天空和不时飞过的鸟兽。 老人仰头痛痛快快喝下一口酒,朗声说道:“练气有十境,儒生同样也有十境,就如那朝廷官职一样,一层更比一层高,一境更比一境强。” “第一境为普境,又名书生境,此境并无任何特别,就是书读的多了,话语间会自然而然带了一股正气,心中之火更为堂亮,哪怕半夜三更行走夜路,只要大喊几声,胆妖鬼自然退之。” “第二境名为登堂境,如名其意,如若能初步感受浩然气的存在就如登堂入室般跨出了一大步,此境大成已能初步使用浩然之气,比如以浩然气覆盖双眼,深夜不用烛火便能做到看清万物,更比如以浩然气书写一些带有祝福的话语,皆是会带有真正的福运之意。” 姜怀全神贯注仔细聆听一字一句,老人伸手在空中一挥,屋内飘飘荡荡浮出一纸一笔,落在棋盘之上,老人看着少年,笑容自如,“笔已沾墨,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随便什么都行。” 姜怀缓缓伸出一臂,握笔写了“天地浩然”四个字,字迹游云惊龙,洒脱又有气势。 老人点了点头,再次说道:“闭上双眼,心境放坦然,去努力感受周围的一切。” 少年不敢懈怠,立即闭上双眼,片刻后,双眉紧皱,除了黑暗只有砰砰的心跳声。 又是一道宛如宣法旨的沉重嗓音传入少年心湖,“放下心中所想,去尝试寻找一丝丝亮光。” 姜怀长吐了一口气,手中毛笔直接掉落,整个人如恍惚了一般,愣愣站立出神。 他虽然闭上双眼却感觉正在遨游天地一般,自在且自如,更有一团团金色光源不停在身前浮动。 少年下意识惊奇道:“有光,很多很多光。” 老人皱了皱眉头,随即也就释然,常理说初入二境能寻到一丝浩然气已是不易,可少年的资质实在是太好,得运而生,大道平坦。 “睁开眼吧。” 老人说完独自坐下,仰头喝了口酒,“尝试勾动那些光源以指作笔,再写写看。” 少年缓缓伸出一指,往那些金光上心神一动,满天如星火般的物质化为一道道金色丝线缠绕少年的之间,院中有人亮如朝阳。 可少年却如一个木头般久久站立,不仅写不出一个字,额头还满是汗珠。 老人憋足的一口气终于开怀大笑起来,终归还在情理之中,不然老夫就可要羞愧死了。 他转而伸手拍散少年手中的光辉,爽朗笑道:“若是只是单单勾勾画画,随便字都能写,可要是运用浩然气,那便字字有真意,句句通鬼神,不能随便下笔。” 少年指尖浩然气消失,直接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人撇了撇嘴,脸上露出非常得意的神情,他伸手在空中写了一个“破”字,轻轻推向远处的一颗巨树,少年扭头去看,巨树从底部竟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寸一寸悄然崩碎,无声无息散于天地。 老人颇为自得的笑道:“老夫平生悟得两个本命字,一字为“破”一字为“压”,何为破啊,识破人海混沌,凿破大块造化,讲究的是看破,可还有破后而立的说法,此字传你,必要认真学之,不可落了我的气魄。” 老人话语刚落,缓缓伸出一指点在少年额头,一条宛如大江瀑布的金色河流自老人身体飞处,化为丝丝缕缕的金色雾气贯穿少年全身。 皎洁月光下,老人发丝再白,腰杆更弯,脸上更显枯皱。 察觉此景的少年顿时两眼湿润,哽咽道:“先生” 老人连连摆手,笑的更为爽朗,“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而已,谁又不想看看那新生朝阳缓缓高升?常人如此,我亦如此,说到底还是为了爽罢了。” 身穿简陋麻衣的少年拍了拍衣袖,行了三次躬身大礼,“弟子姜怀拜见先生。” 此先生非彼先生,而是先生! 老人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欲速则不达,你先回去吧,也不要多想,更不要把此事当作头等大事,好好读书才是你的立足之本。” 姜怀一身金光渐渐隐去,他弯腰作揖道:“那弟子就先回去了。” 只是刚跨出院,少年又恢复了那副得意忘形的模样,运用浩然气覆盖双眼在这黝黑之地环顾四周。 夜色下,镇在少年眼中亮如明堂。 他开始伸开两臂大步奔跑,越跑越快,留下一句句欢声笑语,“我会飞喽,我会飞喽。” 刚喝下一口酒的孔新安不由喷出一地酒水,笑骂道:“兔崽子,没个正形。” 可老人眼中满是得意,他远远望去,少年本来就布满花草树木的路途上,更加枝繁叶茂,由欣荣转为旺盛。 他往空中一处泛出涟漪的地方瞟了一眼,伸手在月色下捞出一个满脸胡渣的背剑汉子,伸手一拍,直接将他按在地上,又是一口的黄泥。 老人没好气的说道:“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汉子摔了个狗吃屎也完全不生气,呸呸呸吐了几声,倒坐在地上嗤笑道:“师兄,你可真大方啊,半辈子悟出来的玩意跟大白菜一样说送人就送人,你本来自囚一地不就是为了一个“破”吗,现在倒好,悟出来却直接送人了,真是让人膛目结舌啊。” 腰杆更佝偻的白发老人冷哼一声,再无平日的和和气气,怒道:“我有愧于先生却无愧与你,你胆敢再多说一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夜下屁股开花,格外红!” 汉子撇了撇嘴,不敢多说,只是声嘟囔了一句,“就会欺负老实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六章 成圣 七八个星天外,明月透过枝头洒下一地的银辉。 那间挂着“学而高远”的学堂后院,孔新安和背剑汉子静静无言。 说起来也是极有意思,当年一个天生剑心通明的俊朗少年和一个刚出世就名震崇阳国的白衣书生,一回首,已经变成一个满脸胡茬的粗糙汉子和一个身形更为佝偻的白发老人。 在这不大的院,游子见故人,师弟见师兄。 汉子本来酝酿一肚子的话却是连个屁都崩不出来。 他顿时感觉有些糟心,如变戏法般从空中抓出一个酒坛,先是漱了漱口吐出一些泥渣,仰头就灌,喝的满脸酒水,流了整整一身。 孔新安懒得说些闲话,直接开口,“有话直说,无事滚蛋!” 满脸胡茬的高大汉子听到此直接将酒坛摔个粉碎,声音洪亮,张口就骂,“孔新安,你以为老子跋山涉水只为找你喝酒?” “先生先生走了。” 汉子越说声音越,最后更是细若蚊蝇。 本来已经返身走到门口的佝偻老人,脚步一顿,扭头指着天上似笑非笑道:“先生飞升仙界了?” 汉子顿时从满脸酒水变为满脸泪水。 一个在外面赫赫有名的八境儒家剑修,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成了一个泪人。 身形佝偻的老人一步跨到汉子身前,直接一手将他提了起来,声音如宣法旨,一字一字沉声道:“别饶弯子,直接说!” 高大汉子一手拨开老人的手腕,两眼无神,泪如雨下,“没了,都没了。” 佝偻老人竟是一脚将汉子踢出数米远,撞破了院墙头,同时朗声怒道:“你再敢弄虚作假,别怪我不顾师兄弟之情,将你活活打个半死!” 孔新安悠悠坐会桌前,以一地抬头望向远方,喃喃道:“没了,怎么可能会没了,一个辅佐三代君王,甚至当年有机会直接飞升仙界,却因为边界战火燎原而自囚一地,谱写无数儒家典范的十境圣人没了你在给我开什么天大的玩笑,我辈儒生虽不像那些青衣老王八活个上千年,但先生天资盖于一世,至少五百年还绰绰有余,现在不过三百余岁,怎么可能没了。 老人想到此更是一股怒气从心而来,指着汉子就骂,“当今崇阳国有资格对先生评头论足的不足一手之数,你算个什么东西!” 倒在墙头的汉子无言以对,揉了揉眼睛,伸手托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缓缓落到老人手心。 孔新安愣神看着玉佩上的四个字,一位九境的儒家半圣竟有些腿部打软。 “邪不压正”。 尤其是那个正字,在外人眼中更是大如星斗,让人不敢心生一丝歹念。 佝偻老人似乎从玉里看到一位比他还要矮上半头的白发老人,满脸笑意,腰间悬着这块白玉,领着一位白衣书生和一个喜欢练剑的俊朗少年,踏行四野,游学远方。 白玉中如有一条时间长河缓缓流逝,白衣书生没了,俊朗少年也没了,那位老人更是在一扇天门大开的琉璃门户全然不顾选择了回头,从那之后,老人腰杆一天比一天佝偻,话语也变的越来越少,最后更是一人孤零零坐在云海之上,化为一道道金色光辉如绵绵细雨滴洒在整个太安。 所有人都平白无故增加了一份气运,甚至直接攀高一个境界。 可只有极少人知道这满城的欢呼雀跃却到底意味着什么。 孔新安握着白玉,在满天月色下缓缓跪倒,脑袋挨着地面哽咽不停,“先生,我有愧啊” 老人刚说话这句话,那块刻有“邪不压正”的透明佩玉应声而裂,从中飘出一个简简单单的“正字”直接钻入老人的额头。 这处不大的院开始出现金色光辉,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彷佛大江潮水般四处汹涌奔泻。 一道光芒巨柱宛如一轮巨日,声势浩荡,从院直通云霄,整个镇一瞬间亮如白昼。 云海之上雷音翻滚,气势磅礴,如有一头头倒海蛟龙肆意对天地放声。 本来因丢失一字而境界低了半筹的孔新安,直接由九入十。 世间又多一位圣人也。 千平县县衙府,那位本来还因为刚送走一位泼皮无赖而满心欢心的虞仲,抬头愣了楞,扭头对那位面无表情的桃花姑娘苦笑道:“你看我眼睛是不是瞎了,这大晚上的怎么有太阳啊。” 桃花姑娘只是一个纸人,自然无法回应。 虞仲像被咬住尾巴的老狗疯一样往外奔跑,在这破地方呆了几年已经算是抱住了那位大腿,可现在来看,不够,远远不够。 同时不同地,在那座离此地千万里的太安城巍峨宫殿内,有位身穿龙纹云袍的迟暮老人还在不停翻阅文书,可下一刻却如心有感应般,放下纸笔,遥望远方,起身行了一个躬身大礼。 在太安城内那座由皇朝颁布正典的上德书院,有几人同时抬头遥望南方,传来一声声低语,叹息也有,赞叹也有。 其中一位老人咳嗽了两声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喃喃道:“老家伙啊,还有人接替你的衣钵,好啊,好啊,可惜老夫这几个弟子唯有一个有些姿色,年纪还太,再等等啊,等等老夫再去找你。” 在崇阳国最北边于龙武国的边界处,一座名为“平天剑宫”的巨大城楼内,有位满头银丝,长相却极其俊朗的青衫剑修,于一地缓缓抬头,又转而收回视线,直接拔地而起,一掠上高空。 剑修在空中如履平地,一柄剑气荡漾的古朴长剑静静悬在身后。 他慕然抓住长剑,指向远方同样一道道由重金打造的高大城墙,很是爽朗的笑道:“龙三,来,来,来,咱俩再打一架。” 而在龙武国境地内,那位侧卧歇息的高大汉子,微微睁眼,讥讽道:“庆无二,你他娘是不是傻了。” 剑修轻轻一挥,一道道金色瀑布如大江拍岸直直往城墙倾泻,汉子两眼一瞪,瞬间一步掠出,双手作拳,身后更是出现一个高如山岳的金色巨像,面容模糊,同样是双手作拳,不停朝金色剑气挥打。 高大汉子往身上一拍,一副绽放银辉的琉璃盔甲顿时覆盖全身,同时怒道:“老子有仙人甲,还会怕你?!” 名叫庆无二的白发剑修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动作,直接由高处冲向更高处,身形瞬间淹没云海之中,汉子讥笑两声同样飞向高空。 两国边境上空不时有一道道剑气划过又或者掉落满地的金辉,整个云海上方雷音轰隆,一夜都亮如白昼。 ———— 出了县衙府的虞仲一路狂奔,向学堂而去。 不是他不能御空飞行,不是不敢,之前那位先生还只是半圣,自家先生也是九境半圣,所以能保持自己的态度。 可现在一字之差,隔了整个天地,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在放肆了。 学堂后院内,孔新安已经起身坐在桌前思量一些事情,那位背剑汉子也不说话只是又掏出一坛酒仰头就喝,反正心情不好。 白发老人往远处瞟了一眼,收回视线指着背剑汉子说道:“明日你带着那位少年前去太安城,路上不用着急,可以走的慢些,可要是因为你玩世不恭出了丁点事情,你知道我会怎么收拾你。” 汉子撇了撇嘴,“你准备干啥?” 孔新安负手而立,衣衫无风自摆,两个大袖中更似有清风徐徐,饱满飘摇。 他眼神凌厉,慕然开口,“自然是回去看看,先生一辈子的心血都在那里,我岂能坐视不管。” 汉子点了点头,却又是露出一分玩味,“老皇帝也已经白发苍苍了,几位皇子更是雄心勃勃,你就不怕现在回去落个居心不良?” 老人抬头望向星辰,轻轻说了四个字。 “邪不压正。” 他伸手朝虚空一抓,那位县老爷虞仲直接掉到了二人身前。 虞仲先是诚惶诚恐的拱手作揖,“拜见圣人。” 后者点了点头,虞仲才舒出一口气,只是他余光一瞥,心又被揪起来了,赶紧再次拱手,“拜见剑仙。”虞仲现在还心有余悸,这个人可真把他折磨坏了,不是让端茶倒水,就是插科打诨,同样是一身浩然气,怎么做的就不是人事呢。 汉子似乎看透了男子的心思,喝了口酒,啧啧道:“子,你命真好,有福了。” 孔新安摆了摆手,缓缓说道:“虞仲,既然你那县衙平常无事,那便来体验体验当教书先生的感觉,若有人能悟得浩然,你无妨提携一二,三年之后,你想干嘛干嘛,怎么样。” 虞仲连连点头,“圣人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当,我当。” 孔新安摇头苦笑,伸手从腰间抽出一张金色宣纸,以指作笔写了四个大字。 “正人君子。” 尤其是那个正字,有些刺眼。 虞仲接下金色宣纸,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心翼翼收了起来,抬头笑道:“多谢圣人老爷,有了这玩意,别说三年,十年我都认了。” 这可不是一章普普通通的压字符,这可能是大道机缘,甚至能保他几条命的玩意。 老人负手长叹了一声,又对二人嘱咐了一遍,“就这点事,千万别出岔子了,不然我会给你们摆正摆正。” 老人说完便一步掠空,化为一道长虹直直向北而去。 直到完全在月色下消失身影,汉子才捶了捶腰,起身怒骂道:“当个狗屁圣人,看把你得意的。” 他随之往男子身上瞟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呆着干嘛,等我请你吃饭啊,还不回去准备准备,明天要怎么开始教书。” 虞仲连忙点了点头,拱手道:“那我就先回去,剑仙老爷您自便。” 刚出院,虞仲就飞一样离开,脸上是得意至极,“说到底还是我虞仲有些本事,这天上掉下来的玩意,想要接,也要有能耐才行。” 背剑汉子往地上吐了两口吐沫,碎骂了一句“没良心的玩意”,可转头他就有些忧愁,一屁股坐在木凳上,苦笑道:“那兔崽子要不听我的咋办啊。” 他随即又自问自答,“早上刚结的仇,肯定不会听我的,那就晚上直接绑走算了,让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汉子一拍大腿猛然站起,偷偷摸摸在夜色下往草屋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七章 沧澜江 在距离千平县有些距离的一处山岭,有条横跨几千里的悠悠江水,名叫沧澜江。 正值春末时节,岸边树木葱郁高拔,江面拂过一缕缕春风,浪花相互翻卷拍打,不停盘旋激荡,很快又风平浪静。 一位身背铁剑的高大汉子仰倒在树荫下,悠然乘凉,用蹩脚的方言哼着曲,怡然自得。 “沧澜啊,沧澜,水流弯弯。” “姑娘啊,姑娘,腰肢绵绵。” 汉子声音洪亮,四处在周边回荡,以至于躺在不远处的一位麻衣少年,悻悻然睁开了朦胧双眼。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接着便是满眼震惊,不停向四处环顾。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背靠大树的汉子向后瞟了一眼,随手扔出一个水壶,便扭头继续哼曲儿,“沧澜啊,沧澜” 少年随之跑到汉子身前,莫名感觉有些熟悉,下一刻便开口怒道:“喂,你对我做了什么!” 背剑汉子撇了撇嘴,不由有些来气,“喂什么喂,没大没的,老子叫丁秋,你大可以想着讨好我,叫声丁爷,也没太大关系。” 什么丁秋,什么丁爷,少年又是怒道:“我问你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汉子也想逗逗这个少年,掰着手指喃喃道:“我背着你跑了一夜,怎么说都要有个千八百里了吧,如若我没算错,现在应该快到苏州东边了。” 少年郎姜怀愣住了,苏州?他不知道哪里是苏州,可千八百里是听明白了。 姜怀起身向远处望去,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丁秋爽朗大笑起来,伸手指着南边打趣道:“你也给我摆个死脸,想回去就回去,先往南走个几百里,到了一个云腾客栈往西在走几百里,估摸着也就快到千平县了吧。” 姜怀愣住了,几百里,不说要走多长时间,这身无分文的,不要渴死饿死? 少年迅速在汉子身后蹲下,一边帮他捶着背,一边笑道:“丁爷,丁大爷,你就行行好吧,把我卖了也不值几个钱,我家先生是仙人,还在家等着我呢。” 丁秋勾起嘴角,扭了扭脖颈让少年捶打的更舒服点,嗤笑道:“哟,你子挺上道啊,可这股子酸溜味儿跟谁学的,你们那个县老爷虞仲?跟你实话实说吧,我此行带你出来就是去找你家先生,不然你天资再高,本事再大,我都不会看上一眼。” 汉子说完话就立即起身,冷哼一声,“你走不走,不走就待在这里,我可没工夫陪你在这玩穷开心,老子可要去赚大钱。” 少年摇了摇头,捡起水壶默默跟在汉子身后,只是一步一回头,不停向后远望。 先生啊先生,你不是仙人吗,赶紧把我救走啊。 姜怀现在是一肚子的苦楚,却又说不出来。 丁秋趴到岸边,捧水洗了把脸,又捞了一捧江水,不由啧啧道:“这水阴气这么重,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在这里搭窝。” 随即汉子又笑了出来,“你说这巧不巧,正所谓遇山开路,遇江找船!” 丁秋拔出身后锈迹斑斑的铁剑随手掷入江中,铁剑刚一进水,就金光乍现,犹如一把鱼梭不停在江水乱转,带起一道道水珠。 整个江面顿时如沸水开锅,翻腾不已,极远处更是掀起数十丈的水幕,连连击打,水花四溅。 丁秋已手掌遮眼,往远处瞧了瞧,就蹲在岸边继续哼着曲,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个狗屁的沧澜江,还能翻出朵花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江面再次掀起一道高跃数十丈的水幕,铁剑化为一道丝线直冲而上,缓缓落入汉子手中。 丁秋甩了甩上面的血渍,沉声道:“出来吧,扭扭捏捏,你当你是个人啊。” 下一刻,岸边就涌出了一个人影,长发披肩,面容俊秀,如出水芙蓉般娇羞可人,就是发丝下一道道伤口有些瘆人。 女子张口就是苦苦哀求道:“陆蓉见过剑仙老爷,我可没做恶啊,就只是在水下打个盹,什么事都没干,这些年有路过的船只遇难,我还会帮上一把呢。” 丁秋捏了捏她的下巴,戏虐道:“你这么怕死为何还敢逗留这沧澜江,干脆找个地洞钻起来多好,不见天日的,死了也没人知道。” 女子慢慢潜回水面,再次露头手里拿了一个灰色袋和一个放出荧光的碧绿玉珠。 她心翼翼放在岸边,祈求道:“请剑仙老爷放的一命,算我有眼不识泰山,这些玩意给剑仙老爷冲冲晦气。” 丁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女子的脑袋,“还真是个聪明人。” 他收手转头指了指姜怀,“子,过来把这些破烂玩意收好,咱现在要过江了。” 姜怀本来还在诧异之中,跑过去,只是拿起了那个荧光绿珠,灰色袋子连看都没看一眼。 丁秋嗤笑道:“你手里那个珠子叫夜明珠,除了有可以稍微压制江水效果,也只有夜晚放光的功效,至于那个袋子吗,价格是珠子的十倍,你不是已经掌握浩然气了吗,无妨往袋子里面灌输看看。” 姜怀半信半疑的拿起灰色袋子,抽起一道金线往里灌去,下一刻,少年就震惊道:“这里面是个房子。” 丁秋撇了撇嘴,“是兴神国搞弄出来的玩意,叫做虚空袋,你那个还算是次的,但配你现在的身份,已经绰绰有余了。” 他接着扭头又拍了拍女子的脑袋,“化为真身,带我们过江。” 女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哀声道:“这附近有个沧澜宗,的于他们签订了协约,百年内不能化为真身,还必须帮他们压制此处的江水,不然我连呆的地方都没了,求剑仙体谅一下的。” 丁秋往前伸了伸脖子,“啥来头啊。” “宗主名叫徐千山,是位七境元婴修士。” 高大汉子直接捧腹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身后铁剑不停嘲讽,“老伙计,你堂堂一个半仙兵,在别人眼里连个七境修士都比不了,丢人不丢人啊。” 锈迹斑斑的铁剑顿时开始颤动不已,发出阵阵鸣啸,更有一股冲天剑意如急流险滩四处往外倾泻,姜怀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到了地上。 丁秋指了指铁剑,看向女子,脸上笑意更浓,“听见了吗,它说徐千山连个狗屁都算不上,一剑而已” 名叫陆蓉的黑发女子面如死灰,缓缓钻入水面,水波翻卷,水面骤然往上拔高,一条长约数十丈的黝黑巨蟒扭转身躯穿出江面,又慢慢在二人面前低下了巨大头颅。 丁秋一脚把愣在当场的少年踢了上去,自己又一步跨上,解释道:“这玩意叫妖,你也不用害怕,就把它当作一个会说话的阿猫阿狗就行了。” 黑蟒扭动身躯缓缓游动,江水滚滚,浪花四溅。 姜怀拍了拍胸脯,喘了口气,问道:“你说你要带我去找我家先生,他现在在哪?” 丁秋从贴身虚空袋内拿出一坛青花酒,扒开酒塞,仰头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在太安城,离这里有些距离,你也不用着急,你家先生的本事比我大多了。” 姜怀心翼翼在黑蟒头上站起,伸开双手迎风而战,脸上颇有些得意,“我只信你最后一句话。” 汉子撇了撇嘴,笑骂道:“你这子真不会聊天,忒无趣,安心坐好,别不心掉下水了,还要让大爷捞你。” 少年双手伸的更开,沐浴春风之中,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人本事这么大,应该不是骗人的,只是,只是先生为何会去太安城了。 他回过神指着汉子背后铁剑笑道:“听你的语气,这把铁剑很值钱?” 丁秋盘腿坐下,嘴角勾起,哼了一声打趣道:“怎么,你想要啊,简单,花钱买就是了。” 少年双眼一喜,他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了这把铁剑的本事,翻江倒海,一息千里。 姜怀从怀中掏出那颗散发荧光的碧绿珠,正儿八经道:“我能拿这个跟你换不。” 丁秋立即翻了个白眼,“你子弯弯肠子真多,拿我的东西换我的东西,你怎么不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给我往后面坐坐,看见你就心烦!” 少年丝毫没有生气,张大嘴巴开始乱吼,“我叫姜怀,来自千平县,有人能听见吗?” 这次就连那头黑蟒都略微往下抖了一下,想着这位大剑仙怎么带了个傻子。 丁秋顿时握住了耳朵,没好气骂道:“你子能不能消停会,吵死个人了。” 少年已经心境坦然的盘腿坐下。 他时而满心欢喜的把手伸入水中,看着手掌挡起一朵朵浪花,时而敞开怀抱朗诵几首诗文,比如“江水悠悠,我心悠悠”,更比如“此江如虹贯,独自向前来”,反正少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对与不对,先喊几嗓子再说。 坐在前面的汉子直接双手抱头仰倒下来,对于少年在干嘛也不在多管,仰望着三杆烈日,眯了眯眼,“天气不错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八章 书生剑仙 沧澜江南边一岸口,有位身穿蓑衣的老汉,独自坐在岸边钓鱼。 他嘴里叼着一杆烟枪,手指不停在大腿敲击,似乎颇为有些不耐。 老汉一口一口的抽着浓烟,吐出一个个烟圈,让人倍感生奇的是,烟雾久久不能散去,盘旋回荡头顶上空,此地仿佛化为一地云海。 白雾缭绕,接着从中传来一声收杆的挑线声。 蓑衣老汉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线头,竟然连鱼钩都没了。 他起身拍散烟雾,往远处看了一眼,咧嘴沙哑笑道:“这得是多大的鱼啊,还是说是老夫我这鱼竿不行?” 江面上水花翻滚,那条名叫陆蓉的巨大黑蟒如遭重击般发出一声惊耳嚎叫,接着便是一头扎进江水之中。 突然脚下没了实物的姜怀竟然并未掉入水中,而是安然无恙站在水面之上。 下一刻他便释然。 一个能数十里打伤这么个大蟒的怪人,有这种法术应该不算奇怪。 高大背剑汉子丁秋往远处眯了眯眼,伸手往水里一搅,便抓出一个满脸惊恐的女子。 丁秋往上提了提女子的发丝,听到一声哀痛后,沉声道:“先带着这个子离开,要是出了丁点事情,你连苟且偷生的机会都没了。” 女子娇柔的脸上因为疼痛拧成了一朵花,如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剑仙老爷放心,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了。” 丁秋缓缓送开了手,起身往前踏江而行,他没有抖搂丝毫气势,江水却掀起一道道数十丈的高大水幕。 汉子脚下空无一物,水波自动往两边席卷,他其实在御空而行。 丁秋不仅是一位剑修,而且是一位八境颠峰的儒家剑修。 剑修分两种,一种是道家剑修,一种是儒家剑修。 道家剑修除了手中之剑之外,还能在五境气海境凝聚出一把本命飞剑,数十里之内,转瞬而逝,再好的防御也要被戳出一个大洞,杀伤力不可不骇人。 可想要凝聚出一把本命飞剑的难度,说是登天也不为过。 多少老王八足足在五境待了几百年,就为了一个仗剑天涯的资格。 崇阳国练气士比较少,大多以儒家正统,可要去了兴神国,像一个白发老翁恭敬向一个毛头子行礼,你都会感觉习以为常。 世间万事有正就有反,道家剑修虽然有本命飞剑傍身,可只要飞剑出现一丁点损伤,都要花费大量时间用灵气补之,如若出现断裂?那么几百年的修行就如过往云烟般被扔入回忆之中了。 而儒家修士却不是如此,一境普境,二境登堂,三境纳气,四境养物,和道家一致,同样会开辟身体丹田作为藏风蕴水的地方。 到达四境养物境之后,儒生可以选取一件东西作为本命物放入气海之中温养,可以是一只笔,一块玉,一张纸,还能是一把剑! 可说到底并不是同根之物,在杀伤力这个方面却是比不得道家剑修。 但好处是不用担心飞剑的断裂,如果能达到九境之上,成功在剑上刻下一两个字,实际并不比道家本命飞剑差。 所以丁秋那一天才会对那位新入圣人的师兄,送字跟送一颗白菜一样,感到十分震惊,哪怕天资如他,现在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坐在岸边抽烟的蓑衣老汉,看向远处从巨浪中缓缓走来的男子,烟杆直接掉到了地上,“这他娘不是一条鱼,而是一条蛟龙阿。” 他连忙起身准备行礼,男子却是脚尖轻轻一点就飞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别吖,你这么大年纪,搞的我不尊老爱幼一样。” 蓑衣老汉两眼一喜,竟真的不再多此一举。 丁秋打趣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蓑衣老汉赶紧拱手作揖,“沧澜宗宗主徐千山,见过前辈。” 丁秋坦然受之,事实就是这样,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爷,在他看来,只有那些读书读傻了的楞头青,才会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丁秋毫不在意的坐下,抬头斜了一眼。 立定站好的徐千山如芒在背,连忙弯腰,也不敢坐,只是蹲在一边。 丁秋虎视眈眈的瞪了一眼,开口嗤笑道:“徐千山,你可以阿,一个狗屁的七境元婴,名声都传到十里八乡了。” “不敢,不敢。” 徐千山连忙摇了摇头,谄媚奉承道:“要不去山头喝杯酒?” 背剑汉子置若罔闻,而是用二指相互揉搓了一番,背后铁剑发出阵阵鸣啸,一股股凌厉剑气如狂风般直接席卷方圆百米。 树叶拍打作响,江水翻起高浪。 丁秋目光看向远处,满脸笑意,“徐千山,你说我要是把你体内那个人给取出来,你会不会死?” 心惊胆战的蓑衣老汉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惶恐到话都说不囫囵,“前辈想要啥,我都给。” 丁秋拍了拍手,起身讥讽道:“亏你活了这么多年,连善恶随人作,祸福自己招都不懂,以后别随随便便抖搂你那不堪入眼的把式,要多读书,懂吗?’ “懂,懂。” “你懂啥” “要多读书。” 丁秋拍了拍老汉的肩膀,笑得很是开心,“你很聪明。哦,对了,有些事不是你管的你就不要多此一举,比如,某条蟒蛇。” 背剑汉子说完就摆了摆手,往前走去,“行了,老子又不是强盗,不会要你什么,但你也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不然你可能要大难临头了。” 话语刚落,汉子瞬间拔地而起,如一道长虹骤然飞向高空,向远处而行。 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身影,徐千山才慢吞吞的捡起烟杆,大口大口的抽着浓烟,惊魂未定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苏州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不讲理的家伙。 还是我徐千山真的点子很背。 潇洒自如却长相一般的高大汉子缓缓从高空落在蟒头之上,重新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以难得柔和的嗓音笑道:“姜怀,你刚才一个人坐在这就不害怕?” 远望前方心境坦然的少年挠了挠头,“不怕阿,你不是说了它不会害人吗。” “那你害不害怕我?” 少年依旧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低声道:“开始有那么一丁点,但现在没了,不知为何,你好像和先生有一点相似,好像都挺讲道理。” 身材高大的背剑汉子直接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合不拢嘴,笑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蟒蛇身上。 他捂着肚子笑出了泪花,“我丁秋讲道理?你知不知就咱们坐的这条蟒蛇,我一个不爽就能将它切成八块,再比如刚才那个什么狗屁沧澜宗徐千山,我想抽掉他的元婴,眼睛连眨都不眨。 听到此言的巨大蟒蛇骤然低垂了一下身形,结果又是挨了汉子重重一拳。 可衣衫有些破旧的姜怀,闻言却是双臂搂在胸前摇了摇头,“你不会那么做的。” 他随即指了指脚下的黑蟒,“它不还活的好好的吗,其实就和先生一样,每次我学堂缺席,他都会狠狠训斥我一番,可第二天见面依然如往常一样,认真讲课,并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偏见。” 脸上有些不耐的汉子,听完陷入了沉思。 少年转身竟然十分大胆的点了点汉子的胸口,“丁秋,你是不是心里有很多事阿。” 汉子直接赏了他一个板栗,没好气的怒道:“兔崽子,没大没了?老子还用你教导我?!” 少年揉着脑袋赶紧转身坐好,脸上却是笑的很是开心。 身背铁剑的汉子,欣慰的在心底感慨了一声。 “师兄,你的运气可真够好的,家伙光这份眼力劲常人都未必拥有,再加上心思之通透,天资之卓越,几十年后不得了阿。” 丁秋双手抱住脑袋躺下,望着天空发起了呆。 先生?你还能找人叫声先生。 可我的先生 汉子猛然坐起,又是赏了少年一个板栗,露出一抹尴尬笑意,“子,你想不想学剑啊。” 姜怀捂住脑袋不由有些来气,咬牙切齿道:“不学!先生说了,只要读好了书,什么都会有的。 丁秋不怒反笑,压下心中种种,点了点头。 可他刚躺下,就又听到少年说道:“但我以后会学,不仅要学,而且要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剑仙!” 丁秋表情淡然,并没有什么惊喜,“为啥?” 少年于满天春风中站起,水流激荡下,他摇晃了一下身形,接着便是缓缓张开双臂,仿佛拦住此间山河,畅快喊道:“世间何人侠肝义胆?” 背剑汉子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轻轻嘟囔了一句和少年一样的话语。 “唯有书生剑仙!”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九章 江都县花魁 傍晚时分,苏州江都县来了两个陌生人,一个背着铁剑满脸胡须的粗糙汉子,一个饥肠辘辘捂着肚子无精打采的麻衣少年。 二人一前一后,脚步一致,颇有些特殊的意味。 丁秋抬头看了看天色,带着少年买了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衫,还配了一双布鞋。 至于换下来的破衣,直接被汉子用脚随意踩踏踢到了一边。 丁秋又往少年身上打量了一眼,啧啧道:“人靠衣,马靠鞍,还真别说,换了身干净衣服,你子还真有几分人模狗样。” 少年压制不住内心的惊喜,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穿别人从未穿过的衣服吧。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总共花了多少钱阿。” 丁秋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撇嘴道:“怎么,你想” 只是汉子话未说完,少年已经伸手递出了那颗黑蟒送出的绿珠,“我能拿这个给你换十两银子不?” 丁秋连想都没想,直接怒道,“滚蛋!” 姜怀点了点头,笑意更浓,“那就先欠着。” 丁秋没有回答,开始四处打量寻找饭馆。 他在心里倒是喃喃了几声,“什么欠着不欠着,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师叔,这点钱当然要还!” 汉子越想越得意,步伐竟如龙虎般步步生风。 二人在一间不起眼的酒肆坐下,点了两碗面条,一盘油炸花生。 少年打听到开水不要钱的时候,吃完面条又足足喝了三大碗水。 酒肆内目睹此景的,不停传来窃窃私语。 “这人怎么带孩子的,连顿饱饭都不让吃,你说人活着要那么多钱图啥。” 丁秋越听越烦躁,随即就是一眼瞪去,酒肆内立马就落针可闻了。 这个大个块头,身后还背了把剑,长得又这么凶神恶煞,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 就在二人想要离开的时候,却是有一声细若蚊蝇却让丁秋浑身绷紧的话语。 他下意识的往那边留意了一眼。 “王兄阿,今儿晚上可千万要抽出空来,百花楼花魁柳姑娘要献唱一曲儿。” “这个你放心,家里的黄脸婆是越看越烦,拼了命我也要出去一赏柳姑娘的芳容,如若能摸上手” 坐在角落的二人皆是露出了不可言语的笑容。 可此时酒肆内有人比他们还要欢喜。 站在门口的丁秋,脸上笑出了一朵花,竟有些害羞般的揉搓了一下手心,“百花楼,花魁,这怎么好意思呢” 少年扯了扯汉子的衣角,“丁秋,别站在路口啊,给人家让个路。” 汉子收回心思,往旁边瞟了一眼,赶紧立起脚尖如耗子见猫快速躲到了一边,来人是一个浓妆艳抹,腰如水桶的妇人。 后者双手捏出一朵兰花,不停向高大汉子抛着媚眼。 丁秋顿时捂住了眼睛,苦笑道:“天意,天意阿。” 姜怀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妇人过去后,声问道:“丁秋,咋滴,你喜欢她阿。” 汉子直接给了少年一个板栗,头都不扭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满脸欢喜道:“可不是我真的想去,是老天爷让我去洗洗眼睛。” 挨了一个板栗的少年,捂住脑袋很是不解,却没敢大声说,只是声嘟囔道:“喜欢人家就去说呗,反正我感觉你俩挺合适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走出门外的高大汉子嘴角抽搐,扭头又回头。 要不是自己还算是这个兔崽子的师叔,今天天王老子来,我都要给他抽成皮。 出了酒肆的丁秋不停四处打听,兜兜绕绕终于找到了百花楼的位置。 一个上下两层的漂漂亮亮花楼,尤其是门口两个大红灯笼尤其刺眼。 汉子走在前面,少年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去。 等进去之后,丁秋才发现此地并非是什么烟花之地,就是正儿八经喝茶的地方。 一楼红檀桌椅,东边角一高台有雅人弹奏曲儿。 二楼则是一间间窗门紧闭的私人包房,从外面看不出什么。 二人脚跟还没站稳,就有一人从不远处跑跑来,略微弯着腰,招呼道:“这位爷和这位公子是要喝茶还是喝水阿?” 高大汉子耸了耸肩膀,眼睛一斜,“里头有啥讲头?” 只见那人往大堂和边角分别一指,笑道:“如若喝茶的话就坐在大厅,茶水是上好的龙井毛尖,一壶十两银子,要是二位喝水的话,只需一两银子,可座位嘛,就请二位遭个罪,先坐边角的长凳上,今天人实在太多,见谅,见谅。” 丁秋不由的低声怒骂了一句,“这么贵?” 可抬头之后却是趾高气昂的笑道:“老子会差那点钱?就是刚才大鱼大肉吃的大多了,没什么胃口,先来一壶水润润嗓子吧。” 那人露出一抹有深意的笑意,也没多说,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碰到这样好脸面兜里又没存活的客人多了去了,随便客套了两句就离开了。 二人走到边角长凳坐下后,姜怀才认认真真的四处打量了一眼,大堂内人头窜动,个个都是一身的上好锦衣绸缎,至于坐在和他们一个地方的几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棉布长衫。 姜怀坐在长凳上晃悠着双腿,扭头笑道:“丁秋,你吃饱的撑的阿,花一两银子来这里换水喝,我可看的明白,那些人可都是有钱人,就像石头他爹和我说的一样,兜里的银子换成铜板比我吃过的饭都多。” 丁秋两眼不停在大堂扫视,却是没有看见心里想看到的东西,颇有些不耐的挑了挑眉,“你子懂个屁阿,醉翁之意不在酒,老子喝水不为水。” 少年没有回话,而是双眼紧紧盯向了东边那座高台。 一位身穿大红流云裙,脸上戴了一副红色薄纱的高挑女子正缓缓走上高台。 女子袖口露出的臂白皙如雪,双眼如含秋水,气质秀雅脱俗,并未因一身红裙显得特别妩媚,而是像画中仙子,举手投足都带了一股仙气儿。 不说整个大堂,就连年纪如此之的姜怀都愣愣出了神,他有些打心底喜欢,却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单纯以欣赏的角度,觉得这人张的太过于漂亮,如果再揭掉面纱 少年还沉浸其中时,直接被一个板栗敲醒,丁秋朝少年斜了一眼,话语尽是鄙视之意,“你瞅瞅你那不要脸的模样,别这么色迷迷的去看一个人,这叫没礼数懂不懂。” 说完这话,背剑汉子自己双眼如大灯笼似的,瞪得浑圆,嘴角还不停流出口水。 女子在高台上屈膝施了一个万福,踩着柳步在一架古筝前坐下,拨动双手,扣人心弦。 二楼包房内走出一个身袭墨绿衣袍,腰悬白玉,三角眼的富家公子。 男子身后有一双鬓雪白的中年男子紧紧跟随,刚想说话,男子直接向其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整个百花楼除了一声声悦耳的琴声之外,再没有任何声音。 所有人都置身琴中,仿佛一瞬之间回到了那个多情的年代,更是隐隐约约看到一副让人心酸的画面, 天上有仙人,伸手可揽月,地上有佳人,不觉泪两行。 一曲终落,寂静无言的百花楼竟然传来一道道抽泣声。 是谁辜负了这么动人的姑娘,是谁让她如此悲伤。 二楼绿袍男子不合时宜的鼓掌高呼,“柳姑娘,一千两银子,揭下面纱如何。” 所有人都怒视而去,结果又都缓缓低下了头。 苏州刺史府就在江都县,而此人正是那位刺史大人唯一的儿子,姓卢,单名一个正字。 世人常说字如其人,名字也差不多,可名叫卢正的官少爷行为却不是很正,虽然未达到跋扈这个程度,但也属实让一些百姓皱起眉头。 而卢正他爹,苏州的刺史卢玉淳并不是察觉不到此事,单单一脉香火不说,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心思倒真算的上缜密,看似不讲道理,实则只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打上一拳,就比如来闹一闹这百花楼,说到底真不算什么大事。 百花楼掌柜是个上了年纪却依然风姿绰约的半老徐娘,她迅速跑到二楼,搀着男子的手臂低声道:“卢公子,柳玉她你又不是不知道,面纱下有块胎记,害羞的很。” 男子转头看向妇人,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知道!” 妇人哑然失笑,陷入手足无措的状态。 卢正继续看向高台,再次朗声到:“两千两,不够再加,只求一睹柳姑娘的芳容。” 而那位名叫柳玉的红裙女子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再次施了一个万福。 卢正笑了笑,颇为有些不耐之色,回头对那位中年男子问道:“陈叔叔,你身为一州别驾,如果有人当众拂了你的面子,你会作何解阿。” 两袖清风双鬓白雪的中年男子向前走了一步,满不在意的笑道:“如果那人本事比我高,官帽子比我大,自然是忍而让之,可要是无关紧要之人,当然也有一百种方法解决。” 妇人面色苍白,她深知这位名叫陈长风的男子手段如何,每当卢玉淳外出之时,整个苏州都有此人代理,别说像今天这种可大可的事情,哪怕平日出了一些关乎人命的案子,陈长风都是先把人抓起来,打了在问,问了再打,直到屈服为之,出手雷厉风行,可谓霸道至极。 姜怀感受到此处的尴尬气氛,扯了扯身边汉子的衣袖,声问道:“丁秋,是不是外边当官的都是这样蛮不讲理,我怎么感觉还不如我们千平县的县令好说话阿。” 背剑的高大汉子撇了撇嘴,说了声“极为少数。” 什么叫还不如,是远远不如。 其实汉子还有几句话没说,比如虞仲那子虽然看起来每日无所事事,可待人待事皆是粗中又细,身上更无一丝官架子,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你以为这很简单?很难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啧啧道:“你子别急,不用怕我会见事不管,既然碰见了,肯定会出手帮之,只是无妨先看看这个佐官那一百种方法到底有什么,也算给你长长见识。” 本来有些眉毛皱起的少年这才扶平眉头,只是看着,不再言语。 如果他本事足够,肯定也会出手惩罚这个蛮不讲理之人。 因为先生说了,做好事,不用怕身子斜不斜。 但可惜就可惜在如果二字,少年不由看着头顶缕缕金色气息有些发愁。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章 百花楼风波 江都县不亏是苏州刺史居住之地,哪怕到了晚上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 如果有人能站在高处俯瞰那条沧澜江,说不定有幸能看到黝黑江水中奇异的风景。 一朵朵浪花不停翻卷,偶尔会显出一个个高如山岳的巨大黑影。 可也只是一瞬间,眨了眨眼睛就看不到了。 那条黑蟒陆蓉只有在深夜才会自行遨游。 自从那两个人走后,这条江里不仅平静了下来,更是隐约间少了一些束缚。 它知道肯定是那位剑仙出手,摆平了这件事情,不由的心生感激。 而此时江都城那座百花楼内,陈长风正在双手负后缓缓下楼。 茶楼内那些准备看热闹的也是在卢正一声呵斥下退去大半,最后屋内除了百花楼老板娘和花魁柳玉,卢正不熟悉的也只有三人而已。 一个身背铁剑的高大汉子。 一个白衣秀气的年轻少年。 还有一个身穿青衣道服,头戴高冠的年轻道人。 二者无言,那位青衣道人先是挥手笑道:“我叫曹严华,沧澜宗子弟,我家宗主于卢刺史交情甚好,卢公子无需担心,我只是来喝杯茶而已。” 卢正闻言拱手行了一礼,“卢正见过曹道长。” 男子摆了摆手,只是自顾自饮起了茶。 他卢正不是傻子,不会去得罪一个可能道法高深的修士,那些老百姓不懂,他卢正可是心知透明。 因为他卢正也是一个修士,只不过资质不好,勉强踏入三境而已。 道家总分十境,一境练皮,二境练骨,三境气血,四境开窍,后面更有气海,金丹,元婴,出窍等六个境界。 前三境只不过是在打底子,还没有资格修行灵气,但只要底子打的好了,以后势必突飞猛进。 就如一座塔楼,你搭的快,不一定牢。 所以哪怕卢正已在三境呆了数年,他依旧不急,就当作是在淬炼自身,以后未必不能去看看高楼之上大好风景。 可一个自己都看不清境界的沧澜宗修士就算了,那两个又算什么东西。 一个毫无灵气散发的汉子还有一个只有二境的书生,也敢趟这个浑水? 他本想怒斥一声的时候,楼下先是传来一道悠扬琴声接下来便是如雷贯耳的座椅碎裂声。 双鬓雪白的陈长风往后踉跄了几步,止住步伐,大袖飘摇。 整个百花楼在一瞬间仿佛化为浑然一体,一缕缕金色浩然气自男子身上四溢而出,如有一只巨手按住每个人的肩头。 陈长风体内更是有一颗金色球咕噜噜转个不停,浩然气瞬间更加浓郁。 丁秋撇了撇嘴,呢喃道:“呦,竟然还是位五境文胆境的儒生。” 红裙女子柳玉缓缓放下弹琴之手,不卑不亢,声音柔和,“女子只为自保,不愿出手。” 卢正高声道:“陈叔叔,有没有麻烦阿。” 陈长风没有回话,而是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女子,随手一招,二指间出现一张青色宣纸,上面更是写了“破击”两字,金光耀眼,更是流露出一股股浩然真意。 他往前随手一扔,青色宣纸骤然消失,再次出现已经飘到女子身前三丈,纸张瞬间砰然碎裂,一团金光凝聚的气团瞬间炸开,雷音轰隆,气浪四处翻卷,桌椅茶具直接掀到墙上,撞成粉碎。 而柳玉神情一紧,连忙弹下数道琴弦,一条条细如丝线的风刃瞬间涌入金色浪潮之中,可就如一粒石子砸入水波之中,只是泛点连一,她本人更是怀抱古筝如断线风筝直接撞入柜台之中。 二楼无事,一楼却是整片狼藉,可如此大的爆炸浪潮下,背剑汉子挡在少年身前仍旧一动不动,并且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姜怀体内如心有感应一股金色光源不停,他诧异道:“这是?” 丁秋往后瞥了一眼,又回头爽朗笑道:“姜子,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他们是如何斗法的,刚才那个佐官扔出的叫“破击符”,是以浩然气书写的符箓之一,杀伤力巨大,可那人所画字符只不过徒有虚型而已,你家先生送给了你一样东西,如果你能写出这道符箓,威力可能在数倍以上。” 少年捂住胸口的一股暖流,愣愣出神。 丁秋顿了顿又笑道:“当然宣纸也有高下之分,真正字符所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经过浩然气温养特殊制造的纸张,只有王朝盖过官印才能使用,可价格不菲,就连最普通的白色宣纸都超乎你的想象,更别说还有青色,紫色,金色宣纸。” 姜怀拍了拍衣衫,声道:“那我们还救不救?” 丁秋听出了言下之意,笑了笑,毫不忌讳的说道:“只要那家伙不拿出本身蕴养之物,你就还能再看几眼,放心,一切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汉子身高体壮,声音更是洪亮至极,刚从柜台起身的柳玉和那位双袖鼓荡的别驾佐官陈长风,皆是朝汉子看了一眼,二楼的卢正更是双眼如炬,想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可盯了半天却依旧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至于那位名叫曹严华的年轻道士则是偷偷摸摸从门外绕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参与的为好。 陈长风能爬到这个地步不仅是因为有些本事,更是因为眼力劲十足,他不敢再抖搂任何气势,拱手作揖道:“不知前辈是?” 丁秋扭头嬉笑道:“子,你没机会看了,都怪我们拳头太大。” 他转而向前走去,顺便说道:“你去将照顾一下那位姑娘,我来告诉他们不怜香惜玉有什么后果。” 少年顿时“啊”了一声。 丁秋怒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姜怀就真的去打算搀扶那位姑娘去了,只不过柳玉已经善解人意的施了一个万福,柔声说了句“多谢公子,我已无事。” 姜怀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丁秋用手捂住了头,碎骂了一句“榆木疙瘩。” 他没有看向陈长风而是先望向二楼的卢正戏虐了两声,“你爹是不是叫什么卢玉淳啊,玉淳,愚蠢,你果然和他是一个锅里的蚂蚱,从骨子里都一模一样。” 卢正面红耳赤,心中更是有一团怒火冉冉升起,却还是强行压下一口怒气,开口笑道:“多谢前辈夸奖。” 汉子“哟呵”一声,啧啧道:“还真能沉得住气啊,把老爹卖了眼睛连眨都不眨,你比你爹有本事。” 卢正身体崩成一根线,咬牙切齿,片刻好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语。 没有一点把握,就这样无缘无故死了,才他娘的恶心。 而一州别驾陈长风倒是有点沉不住气了,俗话说强龙遇见地头蛇,怎么着都要给几分面子不是。 他双手抱拳,朗声道:“前辈可愿去刺史府” 只是话更说一半,陈长风便如倒飞的木人直接撞入墙头之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丁秋收回手指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也想对我指手画脚?” 他随即又抬头望向躲在二楼墙角的妇人,满脸笑意,语气温和,“老板娘,统计一下损坏多少桌椅,还有未来几天有多少损失,用一个账本写好送去刺史府。” 妇人心惊肉跳,连忙摇手,“不用了,不用了。” 丁秋也没有多说,轻轻往上勾了勾手,卢正如遭重击般哀痛了一声滚落到了地上。 丁秋直接把他提了起来,上去就是一脚,“带我去找你那不成器的老爹,我去找他聊两句。” 身才高挑,风姿绰约的柳玉向汉子施了一个万福,“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丁秋满脸猥琐的呵呵笑着,摸着脑袋静等下文。 是不是还有一句,“女子愿以身相许?” 可等了半天,无人说话。 柳玉柔声问道:“前辈?” 丁秋立即咳嗽了两声,对着少年不由沉声道:“你子呆的跟木头一样,还不走?” 姜怀双手抱胸如揽月,往门口走去,嘟囔道:“吼什么吼啊,我又不是聋子。” 江都城街道上,卢正走在前面,少年和丁秋走在后面。 卢正是满头冷汗,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 他顿了顿脚步,扭头祈求道:“前辈,我能不能走后面啊。” 可回应他的又是一脚,卢正心有余悸,边走边叹气,同时心里也勾出了很多想法。 只要到了刺史府,任你翅膀再硬,也要插翅难逃。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一章 夜谈刺史府 刺史州衙哪怕到了深夜依旧有重兵把守,门口匾额前两位士兵脸色肃穆,手握长枪,严阵以待。 衙府内回廊九曲,东北角设有精心楼,正北边一片竹林,正南大堂,西边主卧和书房,右边则是客房和佣人房。 苏州方位算是崇阳国的西边,朝廷近几十年也有意往西方发展,无论是还在筹划的东西通河,还是即将要进行的开凿废山,里面都有捞不完的油水。 在刺史公子哥卢正的带领下,三人从门厅走到书房如入无人之境。 当卢正真正站到书房门前的时候,他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自己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去推这扇门。 陈叔叔被别人打伤就算了,自己还带他们绕过守夜将领走到了书房。 后果有多大,他不会不知道。 而站在卢正身后的丁秋才不会管那些,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因为那个苏州刺史卢玉淳他可能比他儿子都要了解。 屋内一张檀木桌前,一个满头雪丝的古稀老人正襟危坐,双眼乌黑发亮,精气神很足。 他何尝不知门口早已站了三人,只不过是在等对方先开门罢了。 丁秋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缓缓起身的老人,感慨了一句,“终归是不饶人白发星星啊。” 双袖清风的老人拱手行了一礼,说话很是缓慢,声音洪亮,官气儿很足,“卢玉淳见过师兄!” 不光是卢正有些呆愣了,就连姜怀都有些产生疑惑。 丁秋不置可否,而是指向卢正,打趣道:“你儿子?架子很大啊。” 如果不收贿赂就算是好官的话,卢玉淳应该算是天大的好官。 每年一百八十两俸禄,绝不多拿。 可令他发愁的只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虽说眼不见心不烦,可终归还是有血脉相连啊。 他负手向前走出,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卢正的脸上。 后者踉跄两步,捂着脸颊哀痛,不解道:“爹” 卢玉淳步步紧逼,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直接把卢正打成了一个猪头,可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丁秋摆了摆手,“差不多行了啊,再演就没意思了。” 卢玉淳就真的没在打下去了,笑问道:“师兄可解气了?” 丁秋指了指少年,“找人带他去歇息。” 卢正连忙起身,走到姜怀身前略微伸出一手,“兄弟,跟我来吧。” 姜怀看了丁秋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少年也就不在迟疑,由卢正带到一间客房后,要了一些纸和笔,一个人静静写书,从碰到那条黑蟒到百花楼变故,少年都是认认真真用文字描绘了出来。 丁秋在二人走后用脚尖轻轻勾住了房门,肆意躺倒在一张靠椅上,伸手从贴身虚空袋内拿出了一坛散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嗤笑道:“卢玉淳,刚才我可给你留了好些面子,你一个普普通通的记名弟子,开口就是师兄,师兄的叫着,这么大年纪你害臊不害臊啊。” 卢玉淳在桌前坐下后,同样挥手取出一壶酒水,只不过还多了一个玉杯,他自斟自饮,缓缓道:“我卢玉淳是没资格成为先生的入门弟子,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是我本事不够大,资质也不够好,可要谈到年纪之说,我怎么记得师兄你比我还要大三十余岁啊。” 丁秋撇了撇嘴,瞟了眼卢玉淳满头的白发,罕见的没有找刺,却也是有些感概。 原来不知不觉,自己都百余来岁了。 他还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天天嚷嚷要练剑的少年,不由的挠了挠脑袋,“忘了,我都忘了。” 卢玉淳又倒了一满杯,端起玉杯却只是抿了一口,开口笑道:“终归是像师兄这样的人活得自在,仗剑天涯,路见不平便能拔剑,可我们就不行了,只要踏入公堂,一身本事又如何,还没有那些人浮于事,狡猾老练的人过的惬意。” 他指了指发丝,“你看,最后都会活成我这个样子。” 屋内烛火摇曳,二人闷头连喝了几大口酒,卢玉淳轻声问道:“先生他?” 丁秋点了点头,满脸惆怅之色,赶紧眨巴眨巴眼睛,强颜欢笑道:“先生是圣人,一心想为天下博得公正二字,可到最后也只是做了一半,至于那个姓孔的,先生之前和我说过,他本来就走错路了。” 满头白发的卢玉淳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推开屋门,面朝明月,恭恭敬敬行了三个躬身大礼,次次弯腰到底。 一个从三品一州刺史就这样毫不忌讳的坐到了门槛上,愣愣的发起了呆。 片刻后,他才扭头说道:“十年前我还见过孔师兄一次,可那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只要踏足镇十里之内,保准被一脚踢回来。” 丁秋沉声道:“最好修改一下措辞,以后要叫孔圣人。” 卢玉淳满脸吃惊,“师兄他” 丁秋喝了一口酒,云淡风轻的笑道:“我以前以为先生说姓孔的走的路可能是错的,其实当年我不太信,因为他资质却是比我们要好一些,一路顺风顺水,更是早早悟出了一个压字。后来不顾先生反对,以为抓到了一丝大道机缘,远离太安苦苦追求一个“破”字,结果怎样,还不是那个样子罢了,如果当时他没有选择前去太安接下先生的担子,哪怕打不过他我也会向他出剑。” “不是一剑,而是很多剑!” 丁秋猛然拎起酒坛,豪饮了一大口,像是有感而发,“卢玉淳,你也算是先生记名弟子中能拎的出来的几个,无妨告诉你一句掏心窝子话,你知道我这辈子感觉最荒谬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那些面临死亡却依旧硬着脖子喋喋不休,说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笑不可笑啊,赢了一次又能怎样,连性命都没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有一天你碰到这种情况,就算是师兄的一句忠告,我希望你能后退一步,就算要死,也要找个有人的地方死,起码还能被埋起来不是。” 卢玉淳很安静的听着,等丁秋说完,才慢慢起身,走到汉子身前,伸长了脖子,“师兄,你再打我一巴掌吧,是啥感觉我都忘了。” 背剑汉子起身拎着酒壶摆了摆手,“算了,都过去啦。” 有些失意的背剑汉子,拎着酒壶,遥望远方。 下一刻,他便一冲而上,化为一道长虹直接钻入云海之中。 汉子一手放在头下,一手放在云下,双脚不停抽动如滑翔般在云海游荡。 他比谁都想的明白,骨气可以造成抵抗,可送死就是两回事了。 背剑汉子就这样以云海为榻,以星空为被,喝酒数星星在云海呆了一晚。 第二日,天微微亮,汉子就睁开了双眼,面朝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便一脚踏破云头,落到刺史府内。 令汉子惊奇的是,卢玉淳竟然和身穿白衣的姜怀这么早坐在院侃侃而谈,而且聊的还挺高兴。 看见丁秋,少年满脸笑意的起身,打了个招呼,“我们啥时候走啊。” 丁秋撇了撇嘴,“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别急啊,吃过饭再走,能省不少银子呢。” 说完丁秋把卢玉淳拉到了一边,用肘子顶了顶他的胸口,“你没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吧?” 卢玉淳露出一抹微笑,“没有,就和家伙随便聊了聊家乡的事情,还顺便送给了他一些东西,比如几十张白色宣纸,十几张青色宣纸,几张紫色宣纸。” 丁秋咧嘴一笑,“家大业大就是不一样,出手就是阔绰。” 卢玉淳低声道:“该教什么就教些什么吧,别到了太安城书院搞得我们这一脉太抠抠搜搜,太丢人。” 吃过饭后,二人就没在逗留,只是丁秋一直有些奇怪,从早上少年的举动就让他很是不解,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怎么变得这么热乎。 卢玉淳站在门口朝二人挥了挥手,还偷偷给少年使了一个眼色。 二人就这样离开江都县,一路继续往东而行。 可刚走了一会儿,少年拿出一个水壶,轻声问道:“丁秋,你喝水不?” 丁秋终于按捺不住,闷闷不乐道:“那家伙到底给你说了什么啊?!“ 少年赶紧拿回水壶,如拨浪鼓般连连摇头,还瞥了一个我能理解的奇怪眼神。 丁秋猛然揪住了少年的衣领,“说不说?不说给我滚回去。” 少年试探性问了一句,“你真要听?” 可看见汉子高高弯曲二指之时,少年连忙高声喊道:“他说你时候最喜欢尿裤子,只要一直让你喝水就行了。” 伸出二指的背剑汉子如泥塑般愣住了,看着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丁秋捋起袖子就准备转头去收拾那家伙。 可没有你这样诬陷人的啊,太损了。 可汉子只不过刚走了两步,叹了口气回头继续往前。 “算了,当师兄的就原谅你一次,谁让我年纪大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二章 初次写符 在丁秋二人离开州衙后,那位平日对儿子琐事懒得看一眼的卢玉淳,那位素来两袖清风却一般公正的一州刺史。 于凌晨之际揪起还在梦乡中的儿子卢正,从大院北头踹到大院南头,在那块刻有高悬明镜匾额的大堂前,当着佣人和士兵包括那位佐官别驾陈长风的面前,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将卢正打的头晕目眩,口喷鲜血。 昨天晚上卢玉淳确实如丁秋所言并未下重手,一个老人普普通通的几巴掌算什么,可今天却是动用浩然气对卢正体魄的狠狠抽打,直击灵魂,痛不欲生。 在众人膛目结舌下,卢玉淳拍了拍陈长风的肩膀,悄悄留了几句话就走了。 “长风啊,你我贵为结义兄弟,我对你是无言不至,可有些时候你也要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卢正他娘来头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不想管,现在是懒的管,可你身为一个外姓叔叔,没人会找你的麻烦,当然,要是累了可以歇歇,毕竟身体最重要嘛。” 同样发丝参白的陈长风缓缓弯下了腰,久久不肯起来。 在他看来,以为自己抖搂的聪明都是对的,星火多了,没想到终归变成了大火。 人啊,有的时候一瞬间就老了。 当天下午,卢玉淳亲自去了百花楼,留下了一袋银子和一句话。 “掌柜的,我一年俸禄一百八十两,这是五百两银子,其他的都被我赏赐给手下人了,你要感觉不够,就先给我记着,我以后在还你。” 不说那位妇人,就连那位身穿红裙的柳姑娘都高看了此人一眼,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有其父必有其子,是不是真的道理。 —————— 离开江都县沿着官道向东而行的丁秋和姜怀,走了将近一天时间也没找到歇脚的地方。 中间倒是搭趁了一位老伯的马车,说说笑笑,在一个支路分道扬镳。 天空乌云密布,空气燥热,竟然有快要下雨的征兆。 姜怀脚板更是起了数个水泡,走路一瘸一拐累的不行。 丁秋摆了摆手,走到一片树荫下坐倒,扭头问道:“先停下歇歇,你子还行不行啊。” 少年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喝水。 开始还能顶得住,可越走脚底生汗,汗水沁入肉中,钻心的疼。 可少年表现的却是非常惬意,说道:“不是很疼。” 丁秋咧嘴一笑,拿出一个碧绿瓶,扔给少年,“上等的仙家药膏,治你这一点创伤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少年满脸欢喜的接下药膏,脱下布鞋,先是用清水冲洗了一遍,脚底泛白,一个个水泡让少年挤眉弄眼,太疼了。 可当他轻轻抹上绿瓶内的白色乳膏,一个个水泡竟如回光返照般以肉眼可察觉的速度快速消失,不仅一点不疼,更感觉脚底生风,能一口气跑出十里。 实在是让人暗暗称奇。 少年伸手递回药膏,汉子摆了摆手,“送你了,好好拿着吧。” 姜怀就高高兴兴的收入自己那个袋子中,只是声嘟囔了一句,“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说完之后少年站起身,精神抖擞,准备动身。 结果被丁秋一把拽了下来,“那家伙不是送了你一些宣纸吗,拿出一张白色的来。” 少年有些不解,但还是从袋中拿出了一张一尘不染摸起来不薄不厚却异常绷直的白纸。 右下角更是有一个非常显眼的朱红印章。 “崇阳帝印,正统合法。” 丁秋嘴角勾起,啧啧道:“还是上好的物件,我本以为是一州所制就算是不得了了,不曾想却是看人家了。” 他随即接过宣纸,一手按住,另一手伸出一指,指尖金光满溢,汉子手腕不停转动,笔走龙蛇,极其潇洒的写下了“破击”两字。 接着丁秋便随手将宣纸扔向高空,飘飘荡荡却速度极快,穿入云海之后,丁秋二指贴紧打了一个响指。 本来遮天蔽日的满天云海在一瞬间如浪潮般四处往外翻卷,更有一声声春雷炸响,震耳欲聋。 丁秋掏出酒壶喝了口酒,淡淡道:“好久没用这玩意了,力道把握不住,凑合着看吧。” 他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除了这道破击符,还有压制符,行渡符,定身符等等,千奇百怪,用处也都不一样,可现在对你来说,如果能学会这道破击符,对你来说是最大的傍身之物。” 丁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再拿出一张白纸来,你自己尝试看看,将浩然气凝聚指尖慢慢书写就行,但有一点需要记牢,如果你中间断笔或者因为掌握不住浩然气而写不下来,白纸就作废了。” 姜怀点了点头,再次拿出一张白色宣纸,捧在手心,深吸了一口气。 他一手托纸,一手缓缓已二指聚拢去牵引那丝丝缕缕的浩然之气。 在姜怀眼中,那张白色宣纸仿佛化为了一片白白茫茫,四处无物的天地。 而他正悬浮天地之中,仿佛想让哪里出现一道山便有一道山,想让哪里流淌一条河,便有一条河。 他再次长吐了口气,心平气和,伸出二指面向天地轻轻勾画起来。 可只有下笔才知道,向丁秋那样随意写下这两个字到底有多难。 不说写完一个字,哪怕是一横一竖都要下足十二分功夫,不仅需要一直牵引稳定浩然气,还要做到眼手心三者合一,精神力高度集中。 少年歪歪扭扭写了一个破字,已是满头的汗水,金线更是一瞬间直接崩断。 丁秋看都没看,直接一手将白纸按下,白纸碎裂,地面之下骤然传来一声震动。 丁秋不仅没有感到奇怪,而且颇有些兴致的呵呵笑了一声,“你家先生当初只用了十张宣纸便能写出完美的二字,我比他要差一些,用了十五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姜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什么赌?” 丁秋仰靠在树上,伸了个懒腰,“如果你能在十张之内写出此符,我便答应你一件事情,无论是要多少银子还是要多少宝物,就算要我背后这把铁剑,我一样送你,可你要做不到,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怎么样,有没有胆子。” 姜怀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开始在内心仔细斟酌。 刚才看似能写出一半,其实应该还差了不少。 无论从控制力度还是凝聚度上都没有做到极致。 而且就算能写出来,歪歪扭扭当然不行,必须要端端正正,能看的过去。 可只有十次机会 下一刻少年便如释重负,因为他想到了先生对他说的一句话,“你写字有天赋,很有天赋!” 姜怀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我答应了,如果做不到,我便答应你一件事,可我要做到了,找到先生之前,所有饭钱你都要帮我出。” 丁秋满脸惬意,撇了撇嘴,“随你。” 因为在他看来,这本来就不是一场赌局,而是一场一面倒的局面,如果让少年知道就算是他的先生也足足用了二十张,会不会埋怨自己太不地道? 那没办法,我丁修看似浑浑噩噩,除了练剑还最擅长下棋,虽然每到收官都会被那些老家伙杀个回马枪,或者被屠掉半条龙。 可开局三十手,从占角到走边,三线四路之争,我丁秋不弱于天下任何人。 有人说我是人得意,吃进肚子的早晚会吐出来,更会被杀个倒马亏。 可有的时候一盘棋下个几十手也就差不多了。 正所谓,急所重于大场,逢战必取周边,从看到老,不会有太大区别 姜怀再次拿出一张宣纸,只不过比刚才还要心。 可似乎是因为胜负之心的关系,少年连续废掉五张宣纸,都是在一字之内草草结束,以至于心神有些不稳,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 而丁秋就如局外人般,满脸惬意的哼着曲儿,对于少年成功与否看都不看,只是每次斗都会出手清扫一下战场,让家伙输的更痛快一些。 姜怀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冷静,一定要冷静才行,千里万里不过才一步而已,绝对不能在此失败,可” 他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就这个动作就被丁秋完全收入眼底,仰头喝了一口酒,在心底喃喃道:“崇阳国拥有绝顶资质的哪有那么多,除了太安那些老家伙,上德书院那子算一个,死守最北边界的剑修算一个,骑着会哭毛驴的算一个,南边版图画一界为之地,独自称王的算一个,至于姓孔的只能算是半个罢了,毕竟是踩了先生的梯子,至于其他盘踞隐秘的闲人野鹤,绝对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丁秋瞟了一眼依旧一动未动的少年,心头又喃喃了一声。 “至于你,顶多和我丁秋差不多罢了,或许以后机缘巧合混上一个弱九,要不就可能在七八境憋屈一辈子。” 汉子喃喃之时,少年又是废掉了一张纸。 丁秋顺手一拍,白纸化气作无,干脆闭上了眼。 “人呐,要量力而行。”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三章 圣人之姿 天有雷音,乌云压头,豆大的雨滴接连而至,将树荫下的两人砸了个满身湿透。 背剑汉子丁秋,抹了抹脸上的雨珠,颇有些不耐之色。 他出手了九次,少年也失败了九次。 看来这局棋,如他所想般,赢定了。 反观因为衣衫打湿,白衣全然贴身的少年姜怀,两眼炯炯有神,似乎并不着急。 丁秋一言不发,也并未动用任何手段躲避这漫天的暴雨。 因为先生说过,行走世间必须返璞归真,不要觉得自己哪怕学会了一些东西就高高在上,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下雨就淋着。 可就在下一刻,因为上次刻字失败,几炷香都未动手的姜怀,突然起身,在灰暗天色下,如有准备般缓缓伸出二指,白色宣纸被一手托在手心。 二指金光满溢,又有雷音轰鸣,接着便是横向划开,一横一撇,一竖一横。 片刻后,白色宣纸上出现了龙蛇飞舞的“破”字。 少年趁胜追击,继续牵引浩然气漂漂亮亮,一气呵成写了一个“击”字。 腰间那块刻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佩玉更是金光闪耀,如洪钟敲响,于白纸照相回应。 白色宣纸浑然一体,上下流动着几乎化为实质的浩然真气,并未有人挥动,白纸骤然飞向高空,随着雨珠隐于云海之间。 并未有气波翻腾,也无雷音炸裂。 可霎那间,压头乌云如海浪般周而旋转,层层叠叠,凝聚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一道两人粗细的金光巨柱如神人归为般穿破云海直接将少年全身笼罩。 背剑汉子丁秋此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眼中除了诧异,费解,更多的是震撼。 那些老家伙们曾经说过,如果有人第一次完成符箓便能做到超越自身极限的实力,浩然天道会降下一道气运馈赠,除了那虚无缥缈的气运加身之外,更多是一种肯定。 此种人被称为圣人之姿。 虽然不是以后百分百成为圣人,但机会总有一线不是吗 丁秋看着散去金光略显稚嫩的脸庞,心中喟叹不已。 “难道是因为姓孔的一字?不应该啊。” 他抓着少年的肩膀,再无一丝冷静,声音颠狂想要问出一个答案,“子,你怎么做到的,告诉我,一字不差的赶紧告诉我!” 丁秋困在八境颠峰已有数年,无论剑术还是学识他都做到了尽善尽美, 可偏僻还是因为悟不出一个字死死呆在八境,连门槛都看不见。 少年发丝上不停流下水珠,他揉了揉脸,声音很平缓,“没什么啊,就只是平常写字而已。” 而已? 丁秋双手再加了一分力气,把少年抓的肩膀生疼。 “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诀窍,快点,快点告诉我,多少钱我都给,那把蕴养的半仙兵我也不要了,我要知道答案!” 汉子急的双眼发红,按住少年不停摇晃。 凭什么你一个刚写符不过十张的懵懂少年能做到如此,而我苦苦求了几十年连个门槛都看不到。 论资质我丁秋不比你姜怀差,论来历,我更是圣人门下二徒。 凭什么,不该如此啊! 姜怀两个肩膀彷佛被捏碎般,钻心的疼。 他立即挣开汉子双手,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丁秋有些不解,却还是完完整整的说道:“就是普普通通写字而已,本来前几次因为胜负之心,我每一次都很认真,想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最好。可后来我都放弃了,因为这样根本写不好,看似非常冷静,其实内心非常杂乱,为了某种东西而去写字本来就是不对,字本来就只是字罢了。” 少年看那人傻傻站立不动,又重复了一遍,“字本来就只是字罢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在丁秋耳中却如圣人传音,比之更加威严。 丁秋直接坐倒在地上,对着脑袋一阵猛搓,长叹了口气,“我现在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局啊,一个专门针对我丁秋的局,从出了太安,到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再碰见那个姓孔的,本来他要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结果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汉子马上又给了自己一耳光,“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有人会看的起你?” 他起身摆了摆手,“走吧,先找个避雨的地方。” 姜怀声问道:“丁秋,你没事吧?” “被淋成这个吊样你没事?” 只是汉子刚说完又笑道:“姜怀,你很不一般啊,刚才的赌约我认输,以后不仅管你吃住,我还再答应你一件事情,但别问我为什么,问了我也不会说。” 汉子说完就双手叠在头顶开始大步奔跑。 少年楞了一下随即也开始学着遮住头顶大步狂奔,一边跑还一边问着,“我们要去哪里避雨啊。” 丁秋往后瞥了一眼,没有搭话,只是脸上轻松了许多。 原来以前是自己太过于执着破境了,反而忘了最开始为什么要开始读书练剑。 想到此处,丁秋大手往前一挥,声音震动山野,“为了爽!” 姜怀也是兴致迸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学着汉子的动作往前一挥手,“我现在也很爽!” 在这条一望无际,尽头漆黑的官道上,二人足足跑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一个避雨之地。 一间荒野的破旧寺庙。 姜怀此时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衣角不停往脚下滴落。 淋了这么大的雨,要不是刚才抹了那个仙人药膏,不说能不能跑出这么远,一场病肯定是要有了。 走进寺庙之后,丁秋直接把上衣脱了下来,光着膀子在那拧水。 少年则是先拿出了那颗黑蟒赠送的夜明珠,白日看的不太明白,可到了晚上少年才发现,这颗珠子不是只能发出微光,只要往里面注入一点浩然气,跟个大灯笼一样。 寺庙内一瞬间亮如明堂。 姜怀四处打量了一眼,屋顶由于常年栉风沐雨垮塌了一角,地上杂草丛生,墙上更是绿茵茵的青苔,一座已经掉漆的泥人佛像立在当中,令人奇怪的是虽然佛像破旧不堪,却是一点灰尘都没有。 可少年对此也没有多想,毕竟佛这个东西,有人在乎了肯定就会去做。 破庙内地上还有一些干柴,丁秋聚拢起来,燃起了一个火堆。 接着便是坐在篝火旁,用几根树枝把衣服挂在上面,大口大口的喝起了酒。 少年犹豫了片刻,把夜明珠放在一个高处,也是在篝火前坐下,不过没有脱衣服,就只是伸手烤火。 丁秋抿了抿嘴,打趣道:“咋滴,害羞啊?” 姜怀连忙摇了摇头,“先生说过,佛像哪怕再破旧都是有灵性的,我们既然占了别人的地方,还是要收敛一些的好。” 丁秋不摇头也不点头,伸手在虚空袋拿出两块干饼,分于少年一块,“凑活着吃吧,幸好我瞎逛悠了一遍刺史府,不然今天就要饿肚子了。” 姜怀接过干饼,干巴巴的啃着,没觉得不好,时候自己如果有一块饼子,就会分成数半,熬水喝,这样能多吃几顿。 可不知为何,姜怀总感觉背后一直有人窥探自己,转头看去又只有那座掉漆的泥佛,右臂处还有一块残缺。 难道佛像真的有灵? 姜怀其实对这个不太懂,只是略微知道一些毛皮,于是他看向了丁秋,捂着嘴声道:“佛像好像是活的。” 光着膀子的汉子往前瞟了一眼,没有说话,往篝火加了一把柴。 火头更旺,二人的脸颊被照的有些发红。 下一刻这座破旧的寺庙立即传来一声哀痛,从泥佛后面滚出一个扎着辫的灰衣童,八九岁的年纪,个头不是很高。 姜怀被吓了一跳,可看清是何物之后,连忙起身把童扶起,给他拍了拍衣衫,“没事吧。” 有些诚惶诚恐,站力不安的童兜着脸,一言不发,不停的揉搓着裤腿,显得十分紧张。 姜怀掰开了一半饼塞到了童的手心,“不用害怕,你还没吃东西吧,先填填肚子。” 丁秋斜了一眼,冷哼道:“怎么,恻隐之心泛滥了?” 姜怀把童拉到了篝火前坐下,目光看向寺庙外,露出一丝温和笑意,“时候我最怕下雨了,屋子很黑,也点不起油灯,尤其是雨滴砸在屋顶的声音,很担心早上醒来自己就躺在河水中,当时我就不停告诉自己,早点睡,早点睡,只要熬到天亮就行了,因为到了早上不仅能去学堂吃上热乎乎的饭,而且还能见到很多人。” 少年以袖遮面,揉了揉眼睛,放下袖子时已是满脸的笑意,“如果当时有人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声不要怕,你还没吃东西吧,我说不定能读书读的更好。” 丁秋愣了愣,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从来到镇开始,从见到少年第一面开始,他便先入为主下了几个定义,天赋异禀,吃不得亏。 可似乎忘了对方还只是个蒙童少年罢了。 丁秋伸出手,想要拍拍少年的肩膀,可是悬在了半空,顺手取下了挂在树枝的衣衫,指了指童说道:“它可不用你担心,身子骨比你好着呢。” 一口一口啃着白饼的灰衣童,瞬间低下了头,甚至快要埋进衣服里。 汉子直接一语道破天机,“它是妖,是一个成精的狸猫。” 扎着辫的灰衣童瞬间抬起了头,如拨浪鼓般摇个不停,却还是没有说话。 因为它确实是一只妖。 可童似乎想到了某事,脸上颇为有些笑意,鼓足全身力气说道:“我叫天真,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在等人,等那个天底下最好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四章 除妖 丁秋眼中不时有金线起伏来回,显然是动用了某种观物神通。 他向灰衣童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眼神淡漠而又怜惜,唏嘘了几声不再说话。 姜怀挑了挑眉,低声问道:“怎么了?” 丁秋穿好衣杉,摇了摇头,嗓音少有的温淳,“狸猫,你苦等的老和尚不会回来啦。” 扎辫童顿时脸红耳赤,放声嘶吼道:“不可能!他说只要我好好在这呆着,肯定会回来接我的。” 丁秋也没有生气,倒是生出了一丝悲哀,又重新念叨了几遍,“不用等了,可能连灰都没了。” 名叫天真的灰衣童起身将饼塞进了少年手里,两三步跳到佛像的身后,还不停嚷嚷着,“世上除了老方丈果然没一个好人,你们就是想赶我走,和之前的人一样。” 姜怀一口一口的咀嚼着干饼,一言不发,只是双眼直直盯着汉子,有些责怪之意。 丁秋没感觉自己做的如何,喝了口酒,坦然道:“故事很简单,有个老和尚碰巧救了一只狸猫,后者心生感激,便想要报答对方,从每日拿来一些青菜铜钱,到后来每日蹲在老和尚的身前听它诵经,这本来可以说是一个好故事,可妖族寿命太过于漫长,可人” 说到此汉子顿了顿,拎起一根树枝点了点少年的胸口,神情很是肃穆,“是人总会死的,无论你本事再高,官位再大,哪怕上天入地,摧山断海,总要有诀别之日。” 佛像后突然伸出一个脑袋,声音很是凄惨,哽咽不停,“不会的,他只是说有些累了想要出去走走,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丁秋笑而不语,仰头喝酒,长叹道:“傻痴儿啊,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姜怀长身而立,甩了甩有些干燥的衣袖,走到佛像前伸出了一只手,童连忙藏匿了身形。 少年没有收手,踮起脚尖又往上伸高了几寸。 样貌很清秀的少年就这样以诡异的姿势站着,举棋不定般,还是缓缓开口,“我家先生说,人如果出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虽然现在满天乌云,可只要你用心对那人说话,无论有多远都是能听到的。” 天真探出了脑袋,显然有些不信。 姜怀又笑道:“是真的,我时候每天都吃不起饭,除了读书之外,我每天都会帮别人干些杂事,可依然吃不饱,我就每天对星星许愿,第二天就真的能吃到又热乎又好吃的大包子,你看,我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灰衣童眼中猛然绽放出兴奋色彩,一股脑跑到门前,仰头看着满天暴雨,放声喊道:“方丈老爷,你能听见吗,天真很想你,很想很想。” 黝黑的夜路中亮起一道白光,灰衣童更加兴奋,以至于蹦跳了起来,欢喜道:“真的有用。” 可下一刻,一条如黑蟒搅动的巨大黑影卷起一阵阵风雨,直接把灰衣童砸进了破庙之中,撞击在泥佛像上,土灰四溅,泥石崩塌,变成一地废墟。 门外有两人撑伞而行,一位身穿黑衣的英气女子收回甩出的长鞭,发出戏虐的声音,“祁元思,这笔官银我要拿六成。“ 旁边一位长相英俊,身袭青色云袍的年轻男子,有些不愿的勾起嘴角,“穆姑娘先行出手不假,可这除妖一事,还是要看看最后花落谁家。” 女子冷哼一声,大步跨进寺庙,先是往那个光芒耀眼的夜明珠看了一眼,接着在屋内扫视了一遍,审问道:“二位是?” 丁秋起身拎着酒壶从女子身前擦肩而过,在门口蹲下,淡淡道:“来避雨的,你们想干嘛就干嘛,此事于我无关。” 与此同时,姜怀心湖内传来一道熟悉嗓音,“子,我说过只会管你吃住,你要想当替死鬼尽管就去,当然你可以请求我帮你出手,咱俩的约定也就作废了。” 姓穆的女子有些意味的审视着背剑汉子,祁元思却是汗如雨下,女子不在意,可刚才那汉子蹲下的一瞬间分明是一股汹涌如海的磅礴气势。 他擦了擦额头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珠,拱手敬道:“多谢前辈。” 丁秋只顾风雨,自然没有回答。 灰衣童扒开泥石,忿然作色,看着满地的碎屑愣愣出神,接着便是一股浓郁妖气在身上弥漫,双手更是生出尖锐,脚步腾挪,速度极快,从上空向二人扑去。 黑衣女子看都没看,黑鞭一甩,空中炸出一声雷鸣,黑鞭顿时粗如水桶,如一头倒海蛟龙蜿蜒直上,再次将灰衣童砸在泥土之间,地上裂出一道浅沟。 她收回鞭子,向前走了两步,眼里全是嗤笑之意,“一个不过二境的妖,也敢在我面前抖搂威风,果然就算化作人形,畜生还是畜生。” 姜怀往女子那边看了一眼,压下到嘴边的一句话,脸色如常,嗓音却很是沉重,“不知二位是要干嘛?” 祁元思呵呵笑了一声,收回打量的目光,拱手行了一个书生礼,少年只有很蹩脚的同样行了一礼。 祁元思笑道:“你也是位读书人,正所谓“斩妖除魔,当仁不让”,此地早要扒掉重建,可就因为此妖行凶作孽,迟迟往后推行十年,凡来人更是残忍杀害,骨肉不留,以前无人管,还好武平县新下一清明之官,摆平此事,赏银,三千两!” 男子双眼如火,紧紧盯着少年,字字道:“兄台,可不要做犯傻之事啊。” 灰衣童从浅沟内一跃而出,脸上全是愤然之色,咬牙切齿怒道:“他们根本未想重建寺院,我早就打听好了,有人要买下此地,当作一个赏月楼台,如若不是这样,我怎么会” 童嗓音越来越低,最后更是细若蚊蝇,他猛然又嘶吼起来,“再说我根本从未伤人,只是逼他们退去而已,我没有错!” 英气女子不由冷哼了一声,“祁元思,你还废什么话,先拿下再说!” 青衣书生不置可否,闻言反而有些诧异,面向童问道:“你此言为真?” 灰衣童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祁元思双手拢袖,鼓鼓荡荡,实则是在双手揉搓。 他转而松了口气,对女子摆了摆手,“本来我还有一丝犹豫之心,除魔正道就不是我该做的事情,可听闻此事又不得不管,没想道最后却是被人当作出马枪,罢了,我不管了。” 男子跑到丁秋身前同样蹲下,恭敬问道:“前辈认为是不是真的啊?” 汉子撇了撇嘴,很是不耐,“你自己问去啊。” 一身青衣的年轻书生就真的冒雨而去,淋成了落汤鸡。 黑衣女子暴跳如雷,怒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可转而也就高兴起来。 三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要两个分,就真没多少了。 她脚尖一拧,体内一股灵气如同雷电,霹雳作响,一气如中庭。 黑鞭再次浮动,宛如一条大蟒匍匐前进,可速度却是快如闪电,声势惊人。 灰衣童虽为妖物,却不是好战之辈,勉强会一些抓挠刺和一些无用的点烛取物之术。 面对如此重击,已经束手无策。 他满脸委屈,慢慢闭上了双眼。 可他直到如此,仍是从没想过怪谁,只是觉得有一天方丈老爷回来了,见不到自己会不会埋怨自己? 寺庙内传来一声雷鸣,接着便是墙体碎裂声轰隆作响。 灰衣童却全然无事,他悻悻然睁开了双眼,惶恐不安。 那个一身白衣送他干饼的好好少年,半身倒出屋外,胸前血肉模糊。 姜怀胸口鲜血涌动,艰难起身靠在满是青苔的墙上,喷出一口口鲜血,咳嗽不停。 左手更是软如无骨,垂然搭在地上。 一瞬间白衣化血衣。 可少年依旧满脸笑意,更不觉得后悔。 他没见过多少人,读书也不算多,更没有仙佛心肠,只是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如果没有那样做,好像没脸去见先生了。 如果像这样心性之好的孩童都要遭受惨死,就因为生来是妖? 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啊。 丁秋猛然站起,门框更是被捏出一个手印。 一股如大江潮水般的浩然真气瞬间从上方涌入,在屋内铺开滚滚洪流,黑衣女子瞬间面如死灰。 丁秋懊恼不已,却还是并未出手,一字一字沉声道:“姜怀,要不要我出手。” 少年脸色不变,只是摇了摇头,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道:“不用了,这事是我一厢情愿,死了就罢,本来让我留恋的东西都没多少,但如果我今天没死,以后我也懂得了一个道理,有时候道理多不多,够不够大,一点用都没有,首先要让人有听下去的资格。” 灰衣童再也止不住泪水,跑向少年身前,嚎啕大哭。 姜怀忍痛抬起手,却又放下,一手的血渍,这么干净的孩童,不忍心啊。 可灰衣童,一身污泥,哪有什么干净的样子。 姜怀安慰道:“不哭,不哭,天亮了就好了。” 童听完更是雷声大作,鼻涕眼泪参杂一起。 丁秋卸去一身的气势,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心里有些无奈。 本来只是想要测测璞玉的心性如何,却反而忘了少年现在就如一张白纸。 如果让某种态度先入为主,真算是弄巧成拙了。 丁秋撇了撇嘴,“这他娘怎么和姓孔的交代啊。” 姜怀掏出一张白色宣纸,目视前方,好整以暇,忍住一口气血翻涌,笑道:“我只会写一张字,也不知道能不能拦下你,但你只要再次出手,我肯定会毫无保留。” 女子双眼眯起,露出一丝不屑,朝门口看了一眼。 刚才那个背剑的汉子气势实在太大,以至于女子久久未动。 丁秋摆了摆手,干脆直接出去了。 可此时步入雨中的汉子,全身并未沾雨,水滴在汉子头顶三丈便碎为粉末,直接消失不见。 女子沉思一番,已经看出这里面的道道,只要不对那个少年出手,应该没事。 她再次挥动长鞭,如化长蛇,不是击打,而是直接向灰衣童卷去。 可鞭未至,便有一张刚写下破击二字的纸张荡游飘来。 姜怀直接把童扑在了一边。 寺庙内顿时掀起一阵阵气浪,来回涌动,四处翻卷。 黑衣女子瞬间被击退数丈,脚尖一踩,踉跄了几步才止住身形。 她双目一惊,喃喃道:“怎么可能,不过只是一个二境,我已入练气四境,竟然能让我退步。” 下一刻,少年已经缓慢爬起,手中再次浮现一张宣纸,不是白色而是一张青色。 他咳嗽了两声,擦去嘴角鲜血,一字一字道:“我知道打不过你,可这张宣纸肯定能让你受一点伤。” 黑衣女子眯起了双眼,嗤笑道:“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在二境写出青色符箓,你是在激将我?” 姜怀直勾勾盯住女子,“你不也没认为自己会退后吗。” 黑衣女子瞬间面如冰霜,沉声道:“刚才那人是你的长辈?” 少年摇了摇头。 “是你的师傅?” 少年依然摇了摇头。 黑衣女子一股血气涌头,脸色狰狞道:“那你是在找死!” 可正当女子准备向前跨出,屋外传来一道嗓音,“穆沛萍,差不多行了啊,被一个辈逼成这个样子,你真不嫌丢人。” 如落汤鸡般靠在门口的祁元思,揉了揉脸颊,脸上全是不屑之意,望着女子怒目而视的眼神,随手一挥,一个古朴铜镜瞬间悬于头顶,其内更有一缕缕金色气息来回起伏。 祁元思笑道:“怎么,你想找我来撒撒气,还是说你们青云宗想要来找我们云朗书院的麻烦。” 黑衣女子脸色阴沉,气势更是剑拔弩张,讥讽道:“祁元思,你这是再给谁戴高帽啊,后果你能承担的起吗?” 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县官,虽然打着纸伞身上亦是有些水渍。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三张大票,“穆仙子,此事算了,但钱我照付,你看行不行。” 年轻县官刚下乡不久,名叫李元末,是某位高官的远房亲戚,生性懦弱,胆子极。 无论是这位青衣男子还是这位青云宗的仙家人物,都得罪不起。 息事宁人最好。 穆沛萍轻轻夹起三丈大钞,笑了笑往门外走去,只是在男子身前停顿了一刻,“祁元思,此事没完!” 可黑衣女子撑开纸伞只是往外走了一步,瞬间趴倒在地,一身污水,还吃了一口黄泥。 她抬起头盯着门外仰头喝酒的背剑汉子,冷哼了一声,起身跺脚而去。 云头满天暴雨,女子满心怒火。 皆是满满之意。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五章 返太安 庙外暴雨如注,庙内狼藉一片。 武平县县令李元末孤身前来,气氛实在有些尴尬。 有人双手拢袖,有人嚎啕大哭,有人躺倒在地,还有人直接拽住了他的衣领。 李元末颤颤巍巍回头看了一眼,被汉子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条,脸色瞬间白了一半。 他斟酌了片刻,声道:“不知大仙有何事啊?” 丁秋顺手拽下男子腰间悬着的一块白玉,冷哼一声,嗤笑道:“吏部尚书李恒远跟你是什么关系?” 李元末面色慌张,如鼠见猫,连连摆手,“没关系。” 丁秋怒道:“你当我是傻子?除了那个老家伙谁会在玉上刻下“勤敬”二字。” 李元末惊慌失色,不停说道:“不能说啊,不能说。” 丁秋揉搓着白玉,挑了挑眉,“是你主张在此建座赏月楼?” 李元末生起一阵酸楚,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低落,“还不是三年一点业绩都没做出来,我便想着投机取巧走个道,准备开凿荒野扩建一些城镇,又碰巧听闻此处闹鬼一事,正好是安抚民心的时候啊。” 高大汉子甩手将白玉扔出,李元末赶紧心接下,用袖口擦拭了几遍才塞入怀中。 丁秋怒道:“滚蛋!如果不是你恰巧姓了一个李字,我今天打折你第三条腿。” 李元末瞬间感觉胯下一凉,连忙拱手退去。 姜怀自穆沛萍走后便晕倒在地,满身血水,人事不知。 丁秋叹了一句“何必呢”,弯腰从少年身上掏出一个绿瓶,扔给了灰衣童,沉声道:”别哭了,吵死个人,用这个帮他在伤口上抹抹。” 满脸泪水的天真接下药瓶,双眼红肿,抽泣道:“他会不会死啊。” 丁秋有些烦心,理都不理,走到寺庙门前坐下,视线望向远处有些惆怅。 可只安静了一会,刚拨开少年衣服的天真又苦苦嚷嚷起来,实在是少年胸前太过于瘆人,从脖颈自腹部被黑鞭打出一道血沟,还不停有血水冒出。 还留在屋内的祁元思甩动了一下双袖同样在门前坐下,二指一勾,地上慕然出现了两坛酒水。 祁元思一脸谄媚道:“苏州上好的青竹酒,前辈尝尝。” 丁秋用余光打量了一眼,拎起酒坛,拨开泥封,深吸了一口气,“嗯,还不错。” 他仰头就是一口猛灌,抿了抿嘴问道:“为何选择中途停手?说来听听。” 青衣书生拎起酒坛并未豪饮,只是浅浅沾了沾唇,“一是确实违背本心,此次出山游历,我家先生就说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深思熟路过后才可下手,二是怕吃一口黄泥。” 汉子爽朗笑了两声,“你倒不傻。” 男子身体略微前倾,低声道:“不知能否问前辈一个问题。” 丁秋举了举酒坛,“凭它的面子,问吧。” 祁元思视线飘向远处,有些举棋不定,思虑后轻声问道:“方才我观那少年写符手法很是生疏,可威力却大的惊人,不知这其中” 丁秋若有所思的沉吟半响,笑道:“凭着某件玉牌的加持,还有天赋。” 祁元思不置可否,显然不信这种说辞,却也不再多问,起身拱手作揖,“那就与前辈道个别,我也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了。” 丁秋看着步步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随手揽起一碰雨珠,略微施法凝聚成一朵水莲,轻轻捻动,水莲被捏至粉碎。 他回头瞟了一眼胸前逐渐伤口消失,双眉紧皱的少年,略有所思,长叹道:“看来要加快步伐了,不然心性变得太快,不是什么好事。” ———— 同时不同地,崇阳国太安城十里外云海上空抹开一道白昼,有一位身形佝偻,腰别戒尺的白发老人俯瞰其下。 前方高城耸立,灯火阑珊,一座宫殿高高其上。 老人一手按下云头,选择步行而去。 此处并无雨水,更是满天星辰。 在老人走到那块悬有“太安城”石牌的高大城楼前,除了守门士兵,城内有数十道眼光紧紧盯向此处。 更有一人身化长虹直接飘落在老人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 太安城禁军总兵,景成虎,一个八境颠峰的儒家剑修,出自最北边的那座平天剑宫,数次于龙武国的登城之战,此人都是冲在最前面的一批人,以杀戮果断,剑术高超闻名于外,更曾斩杀龙武国一名天资极高的六境龙象境神魔炼体修,最后被周皇招揽,当为心腹。 景成虎身高八尺,气宇轩昂,一股正气从体内油然而生。 他再次拱手作揖道:“孔师,周皇有请。” 孔新安点了点头,顺便看向城内一道道打量而来的目光,无一躲避,皆是对视而看。 有人瞬间低下了头,有人露出了一丝欣慰。 对于这个新晋圣人的到来,态度不一。 城内瞬间亮起了数百道灯火,不停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哪怕这里修士如云,却无一人有胆遨游云头,因为上了就是不敬,上了就是死罪。 景成虎默默跟在老人身后,隔出两步的距离,昂首挺胸,一言不发。 从入城走到那座宫殿距离其实不近,可老人依然走的很慢,一步一落定,一步一远望。 街道拐角有一人嬉皮笑脸的站在门口静等,少年模样,书生打扮。 他在老人经过之时微微弯腰,拱手作揖道:“圣人老爷,我家先生希望于你一叙,他还说不用着急,时间有你来定即可。” 孔新安满脸豁达,停顿了一步,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继续往前而去。 那个少年又对景成虎做了一个鬼脸,反手关上房门回屋了。 这话之后,景成虎有些震惊。 太安城有张潜龙榜,记载崇阳国二十岁一下的翘楚骄阳,那位嬉皮笑脸的少年名叫顾百川,入得此榜,更是拔得头筹,以十五岁的弱龄攀登至四境养物境,更是在书写一张“逆水符”成功招引浩然之光,落得一个圣人之资。 听说最近还成功蕴养了一把不错的飞剑,可以说是前途玉毯铺开,路上尽是光明。 而顾百川的先生正是太安城上德书院当代院主——伍生,谐音取自“吾生有涯而学而无涯”,是一位桃李满天下,德高望重的十境儒家圣人。 更是提出“仙民平等”的爱民思想,深受百姓爱戴,谱写典籍无数。 当代周皇即将退位,夺狄之战早已开始,太安城暗流涌动,三位皇子各显神通,四处拉帮结拜,凝结一气。 顾百川的挑明也代表着上德书院可能站在孔新安的身后。 先前之所以未有人出门迎接,正是因为不知孔新安立场如何。 哪怕你是一位圣人,也不能随随便便杀人。 可要是因为贸然站错了队伍,以后等某位皇子得势,落得一个无缘砍头,白白丢掉一身荣华,实在得不偿失。 可现在两位圣人的有意交好,这其中所代表着什么,恐怕任何一人都想的出来。 得推崇者便可得天下! 有些人已经坐立不安,为自己错过最佳的示好机会捶胸顿足。 更有人想要死马活医,早早等在门前,摆足姿态,弯腰都快趴到了地上。 可依旧未能让那位老人停顿一步,甚至看上一眼。 踏入皇门,走到那处百阶石梯的登龙台,景成虎昂首而立,弯腰作揖道:“孔师,周皇在御书房等候,您自行前去即可。” 佝偻老人踏上阶梯依旧走的很缓慢,追溯以往,不禁有些感伤。 几十年前是先生带我来此,几十年后变我独自一人。 十阶石梯便有一人昂首伫立,目视前方,手握长枪。 那位头戴帝王冠冕的白发老人周鸢早早站在门口,负手远望,微微拱手,表达了十足敬意,“孔师长途跋涉还未休息便被我请到宫中,我实在有愧。” 孔新安一言未发,坦然受之。 崇阳国有国规,圣人万物不怯,地位于天子平等。 吴鸢望向孔新安,有些感慨不已,叹道:“数年未见,云烟往往,实在变化的太快,不如先进屋说吧。” 二人皆是一头白发,可孔新安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反观周皇,老态龙钟,行步间很是吃力。 进屋之后,孔新安慢慢关上了房门,二人坐定,周鸢推出一块令牌,先是开口,“太安城集贤书院以前都是由你家先生掌握,现在你来了,要不要考虑一下。” 孔新安正襟危坐,面色严肃,不假思索接过令牌。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此行所求之一。 周鸢满脸温和笑意,点了点头,“孔师,要不要听一些唠叨话。” 孔新安双手虚握放在腿上,正色道:“周皇直说便是。” 周鸢长叹一声,浑浊眼内深邃悠远,笑道:“崇阳国以地界分为八州一城,中有太安,东有宣州,沧州,西有苏州,阜州,北有泉州,宁州,南有锦州,江州” 周鸢说到这里顿了顿惆怅道:“这片天下六国称雄,兴神国,龙武国,崇阳国,三国相连,东有滦东,西有乌元,西柔,可东西两侧毕竟隔着深海,路途遥远,并无战乱发生。我深知天下大势,必有一争,我们崇阳国本是礼教之邦,无心争战,可也不能束手待毙,当作羔羊。” “从数百年前兴神国便有意吞并天下,化六为一,形成一统天下的独权局面,先从打闹到如今愈战愈烈,愈陷愈深,我们虽在北方安置平天剑宫,可意在守城,无意攻城。据我所知西边的乌元国或许已经俯首称臣,不仅各种联姻,更是每年朝拜,所以现在形势有些微妙。” 孔新安揉搓着令牌,淡淡道:“是怕二国联合,先取龙武,再攻崇阳?” 周鸢点了点头,“有那么一方面,唇亡齿寒,如若有必要,我们还可能需要出手帮忙。我也私下派谍子不停打探龙武国北方边境的消息,事实确实如我们所料,龙武国北方战火燎原,更是节节败退,据说最北边的一个大州现在已经寸草不生,雷鸣四起,夜夜亮如白昼。” 孔新安沉吟半响,喃喃道:“兴神国确实实力高上一些,哪怕西有乌元联手,我们只要有心助于龙武,胜负应该还在五五之数,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隐情吧。” 周鸢眯了眯眼,手指不停在桌上敲击,“有心力不足。你也知道,这种争斗平民几乎无用,去了只能被割草,除了在北边宁州的平天剑宫,我国整体由修士编制的只有三支大军,怀远,定国,虎狼。定国军驻扎太安城周围边界,怀远军已经正在前往龙武国,至于虎狼大军除了分布各州以外,主力现在还几乎都在南方。” 孔新安深知此事,坦然道:“北方战起,南方既有人崛起称雄,如果我没记错,那人名叫雷啸,数十年前见过一面,倒真是一头搅世蛟龙也。” 周鸢干脆将手放下,仰倒在靠椅上,脸上万般唏嘘,“我周鸢愧疚难当啊,治国无方,修行资质低下,靠药瓶子堆出来一个不伦不类,雄心未有,就想让百姓真正过上一个平平安安,为了那一天,我足足硬抗了百余年,可到头来,山外凶虎犹在,家中盘踞蛟龙,这等事都做不好,一辈子真他娘白活了。” 孔新安将令牌悬于腰间,双袖飘摇,眼神坚毅,拱手道:“周皇之事,乃是天下之大事。” 躺坐靠椅的迟暮老人猛然站起,眼中闪着泪光,“圣师可愿助周家一臂之力!” 腰别戒尺,悬有白玉令牌的佝偻老人摇了摇头。 周鸢长呼一口气,倒坐在靠椅上,像是飘摇的稻草,无神无根,“是了,是了,圣人教诲天下本就是最大的好事,再让其深陷” 可这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道厚重嗓音如巨龙撞钟震落老人双泪齐流。 只见那人起身而立,衣襟无风自摆,双手抱拳于身前,朗声道:“我孔新安不为自身,不为周家,只愿为天下百姓博得一个安宁舒适,博得一个天下公正,为此身死不悔!” 周鸢泪流满面,起身弯腰作揖,哽咽道:“圣师无愧于其名也!” 他以袖遮面掩饰了几分尴尬,放下袖管哀叹道:“我人之将死,膝下三子无一人成才,孔师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如若胆敢否定你的意见,皆可杀之。” 后半夜,头戴帝王冠冕的老人望着远去的背影,久久立在登龙台之上。 满月皎洁如玉盘,星辰点点如棋子。 那个白发白脸的老宦官站其身侧,轻声道:“周皇,夜深了,歇息吧。” 老人仰头呢喃道:“以前不信这个,可只有将死之时才会生出一丝念想。” 他转头看向白脸宦官,指着星空露出一丝微笑,“你说,我死了是不是也会化为其中一子,于天上俯瞰人间?还是说真的有人以此下棋?” 老宦官俯首不语。 “你啊,还是胆子太。” 老人拍了拍宦官的肩膀,爽朗笑了起来,留下一卷帝诏,转身慢慢返回屋中,于门前止步,回首笑语。 “六子,以后麻烦你了。” 低头的白发老宦听到这个早已隐藏在岁月里的称呼,顿时泣不成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于深夜之时,一道道龙钟撞击回响整个太安城,如巨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震颤不已。 周鸢含笑而逝。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六章 余波 太安城一间由某位大官为后台的烟花之地,此时正有位眉眼清秀,怀抱美人的俊朗男子。 他一手握着一个酒杯,一手挑动着媚娘的下巴,双眼迷离,畅游于女子的胸怀之中。 可当一声声巨龙撞钟之声环绕耳前之时,男子呆若木鸡,酒杯顺手撞地而裂。 妩媚女子吓了一跳,勾起男子的臂膀柔声问道:“周公子,你怎么了。” 那个在她眼中一身上好冰蓝丝绸出手极为阔绰的富家公子哥,在一阵呆愣后突然双眼含泪,呢喃不停。 男子掀起女子的裙摆肆意擦了擦脸,接着便是大手将桌布一扯,桌上酒水菜碟全部摔成粉碎。 他疯魔一般在屋内来回跑动,拎起花瓶就摔,一拳拳砸在白墙之上。 白墙沾红,男子手骨皮开肉绽。 这位姓周的富家公子哥慢悠悠走出这片烟花之地,叹气后再是长叹,于街道一隐暗处抱着脑袋缓缓蹲下,泪流不止。 他仰望头顶漆黑夜幕,有点不愿相信。 难道那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已经没了? 难道那个尽管自己不能修行却依旧对自己万般疼爱,说要带他去看看世上最好风景的人,已经不在了?” 男子捶胸顿足,像是失去了最后一根吊命稻草,瘫软在地上疯癫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巡啊周巡,哪怕到了现在这个时刻,你仍旧想的是怎样逃避问题,怎样苟且偷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啊。” 男子涕泗横流,声音悲凉至极。 那位太安禁军总兵景成虎不知何时背光而战,想了又想,终究没有说话。 虽然他的指责就是守护帝王,可说到底还是他欠了周鸢一个人情罢了,不然以他的实力和资历,随时要走,都没人会拦他,也没人敢拦他。 现在周鸢逝世,大可以龙归故里,转身返回北境平天剑宫的高大男子,眼瞅着这副凄惨模样,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悯。 于是景成虎就做了至此以来最具人情味的动作,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头。 他曾经说过,我景成虎的手只会握剑,只能杀人。 不曾想这个握剑手握起安抚人心的那把心灵之剑,更加锋利,也更加畅快。 周巡察觉有人来此,赶紧双袖同时在脸上揉搓,起身看了看强颜欢笑道:“景叔,你怎么在这啊。” 一身剑意流淌的景成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再次拍了拍男子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从前我也经历过悲痛欲绝的事情,比如某个相熟数十年的朋友,在一次登城战中眼睁睁看着倒在我的面前,就像是黎明前的黑夜,太难熬了,但你要知道你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决心走到这里,又有那些是你视为放弃生命都要守护的东西,不要怕,先回去看看你娘和你妹妹吧。” 脸上布满泪痕的周巡,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沿着灯光向皇宫跑去。 直到再看不到月光下一丝身影,景成虎才收回目光,仰头看着满天星辰,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似乎比刚才所看到的多了一颗较为显眼的星辰。 景成虎其实根本不信这些,转身大步离去,笑着喃喃道:“周皇,你这三儿子某些方面和你还真是很像啊。” “比如偷偷躲起来哭鼻子。” 几乎太安城之人都知道一些不算隐秘的事,大皇子周系和二皇子周权是沈皇后的骨肉,而三皇子周巡和四公主周瑾瑜则是由贵妃苏若兰所生。 几位兄弟看似和和气气其实水火不相容。 大皇子周系心性太善,说是软弱也不为过,他认为万物皆有灵,都有存在的意义,更于世不争,连踩死个蚂蚁都自愧半天,何来指点江山,上阵杀敌。至于周系现在所在何出,没人得知,只知道十年前便离开太安城四处远游去了,有人传出此人早已离开崇阳国,并且在某所寺院削发为僧,成为了一个真正四处为善的行脚僧人,还有人传出或许早就身死道削,成为荒野中的一撮黄土,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 太安城皇宫一处别院内,二皇子周权正搀扶着一位雍容华衣,头戴玉冠的妇人安然入座。 周权待妇人坐定后才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嬉笑道:“娘,我的好日子是不是要来了。” 雍容华贵的妇人轻轻捻动手里一颗玉珠,姿态美艳芳华,脸上却看不出喜乐哀愁,倒是在不经意间狠狠瞪了一眼,才开口笑道:“你就这么希望你那爹死的那么不安生?” 男子愣了愣,转而笑道:“我以后只听娘亲的。” 沈皇后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往前挥了挥手,待男子走到身前,抚摸着他的额头笑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娘亲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再说还有你那身为定国将领的舅舅在此,那老家伙在不愿,也会考虑其中的因素传位给你。” 周权抬头问道:“我听手下人说,有个老头深夜进了一次皇宫,会不会出些岔子?” 妇人秀眉皱起,斟酌一番才说道:“那人名叫孔新安,是某个已经化为灰烬的老家伙首徒,他的出现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不过无伤大雅,遗诏肯定不在他手上,他不是刚从皇宫出来吗,你正好去见见他,不需躲躲藏藏,最好让所有人看见最好。” 男子咧嘴一笑,做了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压低声音道:“娘是说遗诏可能在老宦官那里,我可早就看他不顺眼,以为被赏了一个周姓,就真的当成周家人了,天天指手画脚,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可是让人好生恶心。” 妇人用手指狠狠点了一下周权眉心,笑骂道:“你呀,当上皇帝也不是个好皇帝,连养条狗都不会。” 男子笑而不语。 沈皇后揉了揉眉心,轻微勾动心头一根牵扯数滴鲜血的丝线,屋内阴暗处泛起一圈圈涟漪,接着便是浮现数道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皆是蒙头遮面,杀气腾腾。” 妇人指向屋内一周,开口笑道:“这是我手下十位死士,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随便挑选几位尽管去试试,如果那个不男不女的老家伙因此身死,一切责任我帮你担着,可若是弄巧成拙,那张椅子你也不要做了,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 周权犹豫不决,尝试问道:“娘的意思是?” 妇人直接厉声呵斥道:“说你蠢!你知不知道那个老家伙当年在上一次夺位之中,手刃了多少周家人,凭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不想着招揽还想着偷偷下黑手?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周权面如死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想再说,妇人已经挥了挥手,“退去吧,不然等那个孔新安回到聚贤书院,你连大门都进不去,记得,走的要光明正大。” 男子连忙点了点头,拜了一礼,快速朝外跑去。 妇人指了指墙角一位身形最矮的身影,沉声道:“你去帮我看看那个贱婢和那个畜生现在如何,要是听到一些谋划之类的话语,就让那个地方出现一些意外,手脚干净些,出了半点差错,我让你生不如死。” “请主上放心。” 黑影双手抱拳说了一句,瞬间消失不见。 妇人挥了挥手,其余黑影接连隐秘起来。 她捻动着手心一颗玉珠喃喃道:“万分之一的错误,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 此时皇宫内另一处雅院,一位面容姣好秀丽端庄的妇人不停在屋内踱步。 下一刻当她看到那个推门而入的冰蓝丝绸男子后,连忙跑去握住了他的手,语气急促,说话很是慌张,“巡儿,你快走吧,你妹妹已经被我找人连夜送回了沧州,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周巡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紧紧将妇人的手握在手心,柔声道:“娘,我是你和父皇的儿子,我身上留了周家的血,再怎么着急,都应该祭拜过后再走。” 妇人急忙道:“可是!” 周巡拍了拍她的手掌,脸色露出一抹笑意,“娘,我知道我现在什么处境,自从查出我不能修行后,您每日让我装疯扮傻,花天酒地,都已经足足十年了。 男子顿了顿,摇了摇头,哽咽道:“有些太累了,我想歇歇。” 妇人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回身在屋内慢慢坐下,一手揉着眉心陷入沉思。 院落外一处隐蔽的角落走出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子,手里还提着一个血肉模糊,生死不知的黑衣人。 高大汉子扭头往屋内瞟了一眼,像拖着一条死狗般转身而去。 那位正在屋内饮茶的沈皇后,先是心口一疼,接着便是嘴角流出一口鲜血,手中玉杯直接被捏成粉碎,怒声道:“景成虎!” 对于杀一个至少六境以上的修士跟喝水一样简单的高大汉子,处理完琐事后,只是拍了拍手,如拦明月般双手交叉在前,仰头细语道:“还有没有?我可还没认真呢,不然一剑十人,或一剑十鬼,未必不可一试。” 清风徐徐,无人回应。 景成虎由低往远,伸手做了一个非常洒脱的姿势,仰头笑吟道:“我有一剑,可登楼观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七章 新君 苏州武平县,丁秋一人坐在破庙门口,仰头只是喝酒。 可下一刻,汉子右眼眼睑上下急速抖动 他猛然站起,丝毫不拖泥带水,抬手往右眼就是重重一拳。 可依旧抖个不停。 汉子抬头望向远处,一个个气息浓厚的悠长身影,在夜幕下抹开一条条白昼,从云头之上齐齐向东。 如流星过天幕,转瞬而逝。 丁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自语道:“这帮老家伙们无事可不会这么勤勉,难道龙武国攻破北境了?” 他随即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不可能,不可能,有那个庆无二在北压阵,天塌了也要响个屁出来。” 汉子有些不解,不停在屋内踱步,脸上很是烦躁。 可瞬间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一拳打的破庙来回晃动,怒骂道:“他娘的,不会“好事”全部赶一块了吧!” 他起身拍醒还在昏昏欲睡的姜怀,直接将他拎了起来,“别睡了!急事突发,现在必须赶回太安。” 少年咳嗽了两声,回过神来,“怎么了。” 丁秋也不说话,双眉皱成麻花,转身就拽着少年往外离去。 灰衣童拽住了少年的衣角,伸着二指,扭扭捏捏道:“我想和你们一起。” 姜怀一脸笑意,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就直接被拽离了地面。 丁秋一手提少年,一手提灰衣童,化为一道长虹拔地而起,飞掠远行。 —————— 走出登龙台的佝偻老人步步朝聚贤书院而去,听闻回荡钟声顿了顿脚步,既无说话,又无回头,更不会在意那个不知道何时站在身后的墨袍男子。 老人停步,男子也停步。 孔新安不仅不耐烦,而且略微有些兴趣,回头道:“你叫周权?” 墨袍男子双手拢袖,没有丝毫行礼的样子,神情还很从容不迫,“你就是孔新安?” 老人听见那大不敬的话语,又看着男子的嬉皮笑脸,摇了摇头,“你是不是以为这一手只身入局很高明,知道那些暗处的鼠辈有胆把目光放在这里,却不敢窃听你我二人到底在聊些什么,让别人以为我一只脚刚出皇宫,便立即找到了你,以此产生一些误会。” 名叫周权的墨袍男子一言不发,面色有些得意,更是呵呵笑个不停。 孔新安大袖一甩,一缕缕金色洪流匍匐脚下,接着便如潮水般汹涌向前。 周权面色大惊,却如深陷沼泽一般,动弹不得,直到退无可退,顶在身后石墙之上。 老人站在原地微微摆手,洪流自行消失,散于天地间,看着男子笑道:“说实话,你的性子让我很不喜欢,看似事事谨慎,不拘节,实则过敏多疑,更容易冲动,常年所遭受的不公和愤怒全部压制在心头。” 孔新安摇了摇头,自语道:“一潭死水停滞不前,积日累久,终有迸发之日啊。“ 周权仰靠在石墙上,听见“死水”二字略微有些皱眉,可转而又神色自若,摊开双手笑道:“圣人大老爷,现在不是你选不选的问题,而是有没有选的问题,我那哥哥既无胸怀大志又无上进之心,心性软弱是我生平所见,更别说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至于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酒醉花楼,连修行都不能修行的废物,你说,他们拿什么何我争!“ 周权眯了眯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诡异笑意,“还是说有人要以“道貌岸然”图谋“居心不良”,可不要对不起我那刚死去的爹啊。” 孔新安脸色如常,一手向前伸展,腰间戒尺飘飘落入手心,接着便是狠狠向前敲下。 空中传出一声脆响,男子脸上突显一条尺印,瞬间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哀叫不已。 周权捂着脸,指着老人恼羞成怒道:“你敢打我!” 老人再次抬手,又是向下一敲,男子脸上又多出一条尺印,顿时哀鸣再起,噤若寒蝉的巷内瞬间隐去一道道目光,皆是不再多看。 孔新安好整以暇,收回戒尺朗声道:“周权,回去告诉你娘,爱子心切没错,敢于一搏也没错,可你所求之事说到底于我孔新安何关,我只是一介教书先生罢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墨袍男子直勾勾盯住老人,不知是害怕脸上再多出一条尺印,还是对刚才的话语有所沉思,终究未说出一字,转身快速跑出巷落。 孔新安走到那座如记忆中一般无二的“聚贤学院”之时,门口有一人似乎等待许久,一头雪丝,满脸疲惫。 聚贤书院押院中使——黄泰禾,掌管书院出入并监守院门。 此职向来便有宦官充任,可老周皇在上一代院主上任之时,为了打消监视二字,直接交与院主自己任命。 而这位黄泰禾更是看着曾经那些少年长大的。 孔新安快步向前,拂动衣衫,微微拱手道:“黄伯,让你受苦了。” 一身青衫的和蔼老人连连摇手,腰杆弯的更低,“使不得,使不得,你现在是一国圣人,叫老奴老黄便可。” 孔新安扶起老人,抬头将眼前场景收入眼底,脸上万般唏嘘。 依旧是以前那套四合院,窗明几净,地不染灰。 素来不喜透漏内心的孔新安,如今想要大声的说,放开的说,说于这座院听。 黄泰禾亦是不停的擦着眼眶,柔声道:“都在呢,和以前一样,就是当初你和丁秋他们种的常青树没了,实在是长得太高了,院子都藏不下了。” 黄泰禾目光流转,回想起某事笑叹道:“你是不知道当初我偷偷砍下那几棵常青树的时候,你家先生可心疼坏了,不吃饭也不教书,就躲在屋里生闷气,那可难不倒老黄我,我就告诉他是丁秋砍去换酒喝了,因此那子好长一段时间没理我。” 老人温和嗓音顿了顿,指着院内笑道:“你瞧,前几日刚种的树苗都生绿了。” 堂堂一位十境圣人,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情绪,声泪俱下,“黄伯,谢谢你。” 老人本想像以前一样拍拍那人的肩膀,可看着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腰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哽咽道:“你这娃儿,当年一个多俊的书生,现在怎得变成这副模样了。” 腰悬令牌的孔新安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出了一步。 这处不大的院顿时亮起一道道琉璃金光,更有若隐若现的读书声不停环绕耳前。 那个身形佝偻满头白发的儒家圣人,衣衫无风自摇,双袖饱满如含缕缕春风。 他又是向前走出一步。 腰间令牌颤动不已,院落金光逐渐化为实质,老人白发生黑发,身形不断往上拔高。 他不再停步,直接一口气跨过那间刻有“聚贤书院”的古旧院门。 此时院落再无什么白发佝偻老人,只有一个眼含十里春风,大袖飘摇的俊俏白衣先生。 他满脸泪水,在那几棵常青树下缓缓跪倒,哽咽道:“先生,我回来了!” —— 数日后,太安城皇陵前数百文武官员低头而站。 最前方则是身穿孝服的周家正统血脉。 二皇子周权,三皇子周巡。 紧接其后的便是沈皇后和贵妃苏若兰。 那位白发白脸的老宦官周生面朝百官,朗声道:“跪,叩首,起,再叩首,起,三叩首,起。” 所有人皆是叩首三次,双眉紧皱,为周鸢的驾崩而感到惋惜。 宦官周生往后退了一步,朗声道:“礼部尚书宣词。” 随后立即有一个双鬓雪白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上前方,拿着一卷诏书朗声道:“崇阳国三三三年,周皇,周鸢,雄才大略,宽严并济,知百姓苦,解百姓苦,一生兢兢业业保我崇阳国百年平安,于子时驾崩,享年一百六十三岁,溢号“承天皇帝”,至今日开始,所有官员百天之内不能屠宰,一月之内不得婚嫁,并昭告崇阳国所有寺观,必须鸣钟三万次,以此悼念,礼成!” 此话过后立即有一人哭嚷道:“我崇阳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沈皇后主持大局,安定民心啊。” 那位站在前方的妇人,一双丹凤眼,柳叶眉,柔柔俯身说道:“我只是一个深宫妇人,哪懂的什么安定天下,万一没做好,岂不是寒了众臣的心。” 立即又有一人双手抱拳说道:“以下官所见,还是先问下周公公,帝王可留有遗诏。” 那位沈皇后眯了眯眼,“自然如此。” 白发白脸的宦官周生从袖中掏出一卷金色宣纸,面对众人说道:“先帝高瞻远瞩,熟思民心,自然已经为天下做了一个谋划。” 姿色颇好的沈皇后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周公公,你年事已高,莫要读错一个字了,要一切以国事为重啊。” 二皇子周权,双手抱胸,瞥了一眼老宦官,只是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至于三皇子周巡,则是蹲在贵妃苏若兰身前,一手勾住了她的臂弯,一手紧紧握拳,用力太深,乃至于指尖扎入手掌,流出一丝鲜血。 宦官周正双手摊开金色宣纸一字一字朗声说道:“宣遗诏!皇子跪听!” “朕承继大统,实为巧夺天命,虽兢兢业业,仍为无果,上位百余年,百姓不安,家事不平,羞愧难当。先有圣人相助,后有孔师来迎,心性当善,只得敬之,特封护国太傅,肩聚贤院主,不领朝事,危刻,可掌百文,握虎符,不得逆之,太子储位,思虑万千,一子周系心性为善,乃胜于孤,用于治国则必然坏事。二子周权,资质尤好,可未于真正缅怀天下,只能叹息。三子周巡性情中人,嫉恶如仇,心思灵透,博学多才,必能克承大统,继朕登基,既皇帝位,百官需同心赞辅,特谕!” “胡闹!” 沈皇后走出一步,满脸怒气,再次说道:“论修为论学识,皆是我二子周权高为一等,怎得轮到那子头上。” 此时前方走出一位高个大汉,一身宝甲,气势凌厉,无人敢于其对视。 崇阳国武官百余年未出真正的三军之首天朝上将,现以三大将领为领军,怀远大将军已经奔赴龙武国,虎狼大将军正在压阵江州,应对那座“不周山”。 定国大将军名沈,字九雄,当朝国舅爷,身高九尺,骁勇善战,一手单拳撞大龙闻名朝野,得一外号“沈一拳”,天昏地暗,千万束缚,我自一拳破之。 传说九天之上曾下世一条黑鳞真龙,无需任何仙法,无需任何道法,只凭身躯便可摧山断海,一爪碎山河,古有大能者既不想做那练气养气的老王八,又不想天天抱着书本苦读,就以观龙术开辟了一条新的修行之道,只练身躯,以战养战,双脚踏长河,双拳开万山,身躯化铁骨,胆气化真意,此类人称自己为神魔炼体修,一境练皮,二境拔骨,三境气血,四境开窍,五境开脉,六境龙象,七境踏天,八境天神! 而那位定国大将军沈九雄不仅是三位将领中最为年轻的一位,更是以不足百岁便已达到神魔七境踏天境,资质之好,胆气之足,万人少有也。 沈九雄直勾勾盯着老宦官,沉声道:“周公公,怎能听你一面之词便可立为储君,我于先帝熟识已久,字迹当知,我要亲自看一眼遗诏!” “沈九雄,你这是在越权谋政!” 又有一位白发老人向前走出,轻轻扶起跪拜在地的周巡,拱手作揖道:“周皇,节哀。” 来人正是文官之首,太师张子睿。 沈九雄丝毫不怯,双手负后,气势勃发,嗤笑道:“北有龙武,兴神,西有乌元,西柔,战火已起,可能随随便便选人,我要看遗诏!” 老宦官周正走向新帝周巡,拱手道:“周皇,是否答应。” 而那位身穿孝服,满脸惊骇的周巡,哽咽到说不出一句话。 他每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实则就是在躲避此事,只是为了活命,凭他一个不能修行之人,既无兵权又无人脉,更不曾被何人观照,怎得 周巡摇了摇头,看向自己的娘亲,刚想说话。 太师张子睿轻轻勾动二指,嘴唇轻启,周巡心湖立即有一道浑厚嗓音传来。 “周巡,你无需害怕,尽管说就是,后果一切由老夫替你担着,有些事若错过了,就真的没了。” 周巡咬紧牙关,额头全是汗珠,鼓足全部力气说道:“给他看。” 老宦官点了点头,缓缓走到那人面前,递出遗诏。 沈九雄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随便瞟了一眼,手指一动,便有雷音震耳欲聋,众人脚下更蔓延出一道金色丝线牢牢扯住他的肩头。 张子睿笑道:“可看过了?” 沈九雄怒目而视,怒喝一声,扭头而去。 老宦官返回百官之前,朗声道:“大位已定,朝拜新君!”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八章 风起云涌 祭拜过后,以张子睿为首的几人,先行离去,准备去拜访拜访那位聚贤书院的新圣人。 而皇子周权则是不愿接受事实,一脸的不甘,在沈皇后身前急促道:“母后,这该怎么办啊。” 白发白脸的老宦官周正慢慢扶起依旧充满震惊的新皇周巡,安抚道:“周皇无需担心后续是否有人不愿,老奴得先皇之意,必会护住你的周全。” 苏贵妃扯了扯身前还在发愣的男子。 周巡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道:“周巡多谢周总管厚爱。” 老宦官脸上流露出一丝欣赏,姿态放低了一些,细声细语道:“周皇可受万人朝拜,老奴可使不得,再说能发挥一些余热,老奴很开心了。” 他伸手往前开了一条路,作揖道:“周皇,先回宫吧。” 沈皇后眼眸深处飘过一丝狠辣,又转瞬间被笑意覆盖。 她慢步走去握住周巡的手笑道:“巡儿,当得帝王之后,一定要先治治修行的问题,不然数十年内再举行第二次登基大典,岂不是寒了众将领的心。” 周巡右手随即传来一阵刺痛,他扭头看着满脸笑意的母后,回头作揖道:“周巡记得了。” 沈皇后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一直强忍怒火的周权在妇人走后更是哀极心死,被耻辱和不甘冲昏了头脑,指手就骂道:“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凭什么能坐上那张椅子,那老家伙莫不是真的瞎了眼!” 空中有缕缕雾气弥漫,接着便是一个巨大的金色手掌从天而下,将男子死死按在地上。 双手负后的老宦官眯了眯眼,低声询问道:“周皇,您看?” 周巡点了点头,神色严谨,颇有些帝王之风,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犹如一条死狗的“哥哥”,缓缓道:“周权,你从未将父皇放在心上,又何曾得知他心中到底想了什么,私底下更是次次称呼“老家伙”“老不死的”,你真以为父皇不知道?!,他只是不愿管罢了,你十数年欺辱我就算了,可今后你若再敢辱骂父皇一句。“ 男子顿了顿,声音充满寒意,“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趴在地上抬不起头的周权,怒火攻心,嘴角随即流出一口鲜血,咬牙切齿道:“周巡!” 以高位俯瞰低位的男子立即笑着应声道:“弟弟在呢。” 他微微摆了摆手,便不再多看,返身往皇宫而去。 直到走出众人的视线,周巡才长呼了一口气,背后更是已被汗水沁湿。 老宦官周正跟在左翼,眯了眯眼沉声道:“做的很不错,但不算最好,如果当时你能直接手刃你那位哥哥,以后的路会走的更好。” 周巡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那我和周权还有何区别。” 老宦官置若罔闻,压低声音道:“可周皇是否想过登基之后什么才是最棘手的事情,不是没有兵权,也不是没有修为,而是先要得到认可。” 周巡顿了顿,止住步伐拱手道:“请周总管赐教。” 老宦官连忙扶起了男子,点头道:“老奴只是一介下人罢了,周皇以后万万使不得,有些心里话不算忠言只能算是老奴的一些心得,周皇要听,老奴就说上一说。” “这个认可不是一般的认可,而是要令人生畏。当然没必要广撒渔,只需点明几个人亦可,以张子睿为首的那些文官无需多管,他们那些读书人最注重道德规矩,谁做了那张椅子,谁就是当朝皇帝,六部亦是如此,最难处理的便是三大将领,他们可都是刀头上舔血,从万人堆里爬出来的,不仅个人实力登天,手下更有数千雄兵,现在北境战火已起,如果一个处理不好,将会造成大乱。” 周巡问道:“那这该如何是好。” 老宦官嘴角微斜,长叹道:“先皇登位之时和您现在的情况相差无二,真要说多些什么,也就只有血性了,同性手足七八位,全部无一人可活,皆是由他亲自手刃,虽说有点残忍至极,可毕竟那把刀是悬在了众人的头上了。” 老宦官眼里有些回忆之色,摇了摇头笑道:“当年老奴跟随先皇之时,可谓是步步如走深渊,只剩一口气的境遇绝对不下一手之数,先皇亦是如此,而且更加难熬,虽然对外表现出我连亲兄弟都敢杀,你别惹我,大不了视死如归,其实内心则是慌乱不已,每日不仅要担心谋权之人的刺杀,还要苦心经营这盘无异于输掉先手的生死棋。” 周权听的很认真,一瞬间陷入了沉思。 老宦官沉声道:“现在再想杀鸡儆猴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估计就算做了效果也不是太大,至于接下来要如何行动,周皇一人决定即可,老奴定会伴你左右。” 周巡问道:“龙武国边境战起,兴神国和乌元国相互联合,如若我们只是派出怀远一只大军,恐怕亦是有唇亡齿寒的危险啊。” 老宦官不摇头也不点头,但脸上欣赏之色更浓,笑道:“此事先由张子睿处理便可,周皇还是先想好怎么样才能把这张椅子坐牢,而且还要提防一下那位沈皇后,既然埋下了一根引线,自然要有处理的方法才是。” 周巡望了望四周,感觉肩上落了一座大山。 他此刻才知道那位每天见他脸上挂着笑容的老人到底承担了什么责任,又每天要处理什么样的事情。 说是徒手开山也不为过。 这位即将黄袍加身的俊朗男子,不仅没有一点欢喜,眉眼更是皱成了一条麻花,直到站在百梯登龙台之上,站在那座巍峨宫殿门前,心情才舒缓了一些。 他学着印象中那位老人的观望模样,双手负后,昂首挺胸。 原来八街九陌,灯火辉煌的大好风景下,是一片汹涌澎湃的急流险滩。 男子看了又看,嘴唇轻启,低声喃喃道:“崇阳国,太安城,周家周巡,愿肩挑此任!” ———————— 那座普通的四合院,却因为一人回归而变得浑然一体的聚贤书院,有几人对立而坐,指点江山。 聚贤书院院主孔新安,当代太师张子睿,兵部尚书谢长杞,吏部尚书李恒远,还有特意跑来一趟的苏州刺史卢玉淳。 除了兵部尚书谢长杞之外,剩余几人要不出自那座正统的上德书院,要不就是出自这座普通的四合院。 读书人见读书人,侃侃而谈,雄才大略,于一局围棋定江山。 张子睿持黑先行,孔新安持白落子。 剩余几人皆是围坐一团,只是听,没有说。 哪怕那位已经藏了一肚子话的卢玉淳,见到了这位已经攀登十境的师兄,亦是闭上了嘴。 这座普通屋竟有点汇聚天下英雄的气势。 在众人眼中,棋盘之上,一子山欲崩,二子江倒流。 可下棋之人皆是面无表情,甚至很是惬意。 二人依旧是普通的定式,争金边争草皮,三四线盘回数十手后转入中盘,之后更是落子如飞,转眼之间已入收官。 张子睿再次捏起一子,可久久未落,棋盘之上密密麻麻再无空缺,只好弃子笑道:“我输了。” 孔新安摇了摇头,捏回那枚作为斩大龙的胜负手,放回棋合后,柔声笑道:“你没输,那件事我答应了。” 几人皆是有些敬佩,只有卢玉淳有些不愿,可这事生死攸关,只好低声问道:“师兄,真要如此?” 孔新安看了一眼这个同门师弟,说道:“你们打算撤回应对不周山的虎狼军,由南向北援助龙武国,此事合情合理。” 卢玉淳急忙道:“可是!” 孔新安挥了挥手,坦然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关系,恐怕反观崇阳国,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他转而拂过腰间令牌,面相张子睿说道:“这间书院自成一界天地,身处其中可让我境界高上半筹,我要带走此物,而且还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张子睿拱手说道:“理当如此,孔师尽管提就是。” 老人抬头望向远处,略微想了想笑道:“现在还不知,以后自然有人找你会要,倒时候你可别故作推辞。” 张子睿起身拱手作揖:“只要孔师答应这件事,哪怕要我张子睿这条老命我都认了。” 他说道这里,以手点眉心,抽出一根金色细线,握在手心朗声道:“我张子睿以心魂发誓,今日之言,必将遵守,否则自愿还命于天,洒血入黄土。” 张子睿手心那条金色丝线顿时化为点点荧光消逝于天地间,无影无踪却又何出不在。 孔新安没有多说,轻轻盖上棋盒,略有深意的看了卢玉淳一眼,开始挥手赶人了,“你们先走吧,我先一个人静静,等见到一个人后,我会开始动身。” 以张子睿为首,几人同是躬身行礼,“那就劳烦孔师了。” 在几人离开书院之时,苏州刺史卢玉淳的心湖传来一道洪亮嗓音,犹如星辰入海,泛起百丈水波。 “师弟,早些辞官度日吧,安安稳稳活着就好,至于先生的担子,我一人挑之便可。” 走出聚贤书院的卢玉淳随即回首望去,可眼前竟然模糊一片,那个刚才还入眼可见的四合院如被金光遮蔽般,可知却不可见了。 下一刻他更是被一阵和煦春风吹退百米,直到止步的张子睿身前才停住后劲。 张子睿叹了口气,望向皇宫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人前去聊聊便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十九章 赶至太安 崇阳国各大寺观内不时传出一道道撞钟之声,有一个消息引起轩然大波。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年仅二十余岁,名叫周巡。 可这位新皇看似一步登天,实则步步如履薄冰。 虽掌玉玺,可无兵权可动,唯有太安禁军总兵景成虎一人辅佐,有些不尽如意。 而今日太安城城门前,日夜不停从苏州赶往太安的丁秋,姜怀,天真三人终于到来。 丁秋二话没说,越过守城士兵直接走到了那间聚贤书院。 不曾想到,这间因为上代院主不再教学而变得无人问津的书院,门前人头涌动,皆是手握锦盒,满脸谄媚。 可未有一人能进,全部被一个白发老翁阻挡门外。 丁秋拉着姜怀挤到门口,笑道:“老黄,你可赚大发了啊,姓孔的在不在啊。” 老人本来很是烦躁,听闻此声之后,眼前一亮,沙哑道:“你子咋来了,进来再说吧。” 丁秋撇了撇嘴,拉着少年和天真往前跨出一步,似有似无踏入一道光幕。 三人进去之后,此地立马又嘈杂了起来。 “黄前辈,为啥他能进啊,我们可都等一天一夜,您就让我们见一面,不然实在回去不好交差啊。” “就是,就是,为什么他能进啊。” 老人摆了摆手,没好气说道:“不一样,不一样。” 说完又继续闭眼调息,不观外物。 孔新安已经恢复了白发佝偻的模样,在桌前正襟危坐,手中不停写着什么。 突然有一道稚嫩嗓音传来。 “先生!” 孔新安抬头看去,顿时一脸笑意。 少年迅速跑到了此人的面前,心怀激荡,拱手作揖道:“姜怀见过先生。” 孔新安拍了拍少年的肩头,“近日可好啊。” 丁秋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讥笑道:“好的很,不看看跟谁混的。” 少年拉着灰衣童笑道:“先生,他叫天真,在武平县认识的。” 孔新安瞅了一眼,童有些害羞立马转过身去。 老人笑道:“很好,很好。” 背剑汉子满脸疲惫,揉了揉眉心,取出一坛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姓孔的,现在太安城什么形势啊,别打马虎眼,给我透个底。” 窗外树面朝朝阳,生出一绿。 孔新安轻轻皱眉,起手再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气很是温和,“姜怀,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丁秋猛然站起,“什么意思!” 孔新安没有回答,带着少年走出门外,灰衣童立马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老人彷佛踩踏春风里,衣衫飘飘,院门外自然而然让开一条宽敞大道。 在众人目视中,三人慢慢走向前方。 在不远处靠墙而立的景成虎,似乎等待多时,微微弯腰行了一礼,问了一句暗藏深意的话,“孔师,当真要那么做?” 孔新安报以微笑,带着少年继续往前。 景成虎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不久后,太安城晦暗处亮起一道白光,一柄周身灵气荡漾的白色飞剑自朝阳下急速飞掠,剑指南方。 做完此举的景成虎,仰头打了个哈欠,身形再次隐于暗处。 那座同样有一位圣人坐镇的上德学宫院门,孔新安带着姜怀沿着一条路走到后院。 这座正统的儒家学宫,满地书香,书声朗朗,更有几位教书先生正在教导那些如骄阳般的璞玉少年如何写符,如何运用浩然。 书院一处雅亭,那位一枝独秀的天资少年顾百川微微抬眼,又闭上眼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喃喃细语道:“以后的日子不孤独喽。” 书院后院极为安静的圣人师堂,一个就如普通老翁般的白发老人正坐在院内独自打谱。 看见来人之后,自在且自如的伸出一手,桌前随即出现三个凳。 孔新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坐吧。” 姜怀环顾周围,略微想了想,终究是没把心中的疑问问出。 下棋老翁一子一子收棋清盘,朝少年打量了一眼,满脸欢喜道:“多俊的少年啊,不错不错。” 孔新安对立二坐,拱手笑道:“孔新安见过前辈。” 老翁眼神里有几分赞许之意,捏起一子点在星角,故作笑意道:“怎么,有事要求我?” 孔新安点了点头,同样捏起一子,轻轻按在棋盘,转头看向南方,视线又落在少年身上,缓缓说道:“攘外必先安内,龙武国北线崩塌,我国一军不够,必须再出虎狼。” 院内立即传出一声长叹。 白发老翁继续落子,目光幽幽,转而问道:“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那几个老家伙的决定?” 孔新安依旧在棋盘于老人作三四线之争,连下数子后才抬头说道:“二者比较其实没太大关系,大战即将掀起,如果这个时候不周山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院外大门缓缓打开。 背剑汉子丁秋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在面前坐下,嗤笑道:“姓孔的,你是在找死啊。” 说完之后,见二人继续下棋,丝毫没有打理自己的意思,便把目光转向棋盘,嘟囔道:“你们这先手棋下的真臭,还不如让我来。” 白发老翁有些苦恼的笑笑,摆手道:“你就算了,去了也是白死。” 汉子瞬间酒意全无,抽出身后铁剑放于双腿,怒骂道:“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丁秋,还是看不起我这把剑?” 白发老翁又是再次重复了一遍,“去了也是白死!” 丁秋于老翁对视,还是败下阵来,烦躁的仰头大口喝酒,又改成平日闲散模样,笑道:“我最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那个骑着会哭毛驴的人,在东边呆过一阵子,同是一国人,该出钱就出钱,该出力就出力。” 老翁问道:“你就算寻到了,他就会出手?” 丁秋顿时哑口无言,可又立即笑道:“见到再说呗。” 孔新安落子如飞,二人转而就到收官时刻,以一个棋劫来论输赢。 他捏起一子悬于空中,久久未落,终究还是放回棋盒,打算留一个悬念。 孔新安合上棋盖,转头对少年笑道:“姜怀,你以后就在这里读书。” 少年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你们在聊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但也能琢磨到一些意思。” 姜怀看向孔新安,“先生,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孔新安看着这个自己非常看好的后辈,准备拍拍他的肩膀。 谁知少年竟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嗓音有些哽咽,”先生,书上都说拍别人肩膀有托付之意,你今天都拍三次了。“ 背剑汉子闻言直接大笑,“兔崽子,你讲的哪门子歪理啊。” 老翁挑眉道:“你真的准备好了?” 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起身还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仰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读书人更当迎前而上。” 白发老翁同样高声应道:“好一个国士无双!” 孔新安说完这话便如满天春风般缓缓消失在空中,同样消失的还有那一间聚贤书院。 姜怀立即起身看向远处,一阵柔风席面,似乎轻轻拂过肩头停留半刻。 少年仰望半天,被背剑汉子一把拽到椅座上,指了指院北墙头,沉声道:“别看了,已经走远了,你要真的有心,不如先混出个名头来,比如先给那个子戴个万年老二的帽子。” 姜怀顺眼看去,一位嬉皮笑脸的少年正蹲在墙头之上,一缕缕金色气息自脚边徘徊涌动,更有一把透明若琉璃的三尺飞剑缓缓悬浮在他的身前,一滴滴金色雨露在剑尖不停流转。 少年好似一位大剑仙! 姜怀愣了半天,转头看向汉子,在沉默中扭头说道:“好!” 蹲在墙头的顾百川直接捧腹大笑起来,拍了拍胸脯尽量让自己忍住笑意,伸出一手嗤笑道:“你知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想站在我的头上,至少有五十个,可结果又如何?” 少年起身立在墙头,以一种俯瞰姿态,朗声道:“就如当下一般,我生来便在高处,你拿什么赢我。” 谁知那位白衣少年竟手脚麻利的爬上了院中一棵高大的长青树,站在树枝上同样以俯瞰的角度看着少年,再次高声说了句“好”!。 白发老翁直接笑了起来,汉子亦是哈哈大笑。 顾百川直接捂住了眼睛,脚尖一蹬向后仰倒,在离地三寸时,那把琉璃飞剑安安稳稳停在他的身下。 他扭转身躯翻身跳落,二话没说直接走了,嘟囔了一句,原来是个傻子。 站在树枝上的白衣少年并未看向远去的顾百川,而是由高处看向更高处。 视线于朝阳凝聚一线,眼中五彩斑斓,今日风光正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章 上德书院 上德书院作为崇阳国首屈一指的书院,收生要求也是高如攀天,说是千百人取其一也不为过。 关于学子分配问题,书院整体分为南北两院,有人说北院学子资质之好要比南院高出一大截,不仅有一枝独秀,独占鳌头的顾百川还有另一人在潜龙榜留名,位列第七,是一个天天无精打采,长着一双死鱼眼的读书少年,与人说话从来不会超过五个字,哪怕是碰见当代书院圣人,向来都是“见过先生”,“先生有事?”,“走了先生”,对于同窗舍友更是最简单的“哦,好,不行,不去”,因此又得一外号“惜字奴”,真是应正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说法。 反观南院书生,资质参差不齐,矮个里挑高个也拎不出来一个有头有脸之色,虽说同是来自各地的翘楚骄阳,可二者放于比较之后,高下立判,差距非常明显。 后来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南院北院也有了鱼龙院和蛟龙院的说法。 此时鱼龙院一间带有院的平房宿舍,少年姜怀坐在屋内捧书而读,一身崭新的白衣,胸前印有以金线勾勒的“上德”二字,布料柔软舒适,水不可侵,火不可燃,无论怎样翻滚,一点泥灰都沾不上。 书籍则是那位院主亲自发下的两本典籍,一本讲述如何写字练字,笔下生花的《提笔纲点》,一本讲述什么是文符,如何凝聚浩然气的《初始解文》,皆是大好的书籍,少年也一时间爱不释手,从昨晚到此一来,彻夜未睡,挑灯夜读。 至于灰衣童天真则是慵懒趴在屋前木板之上,手里拿着一串槐叶,嘴唇轻启,没说一句,便剥下一叶,在饿于不饿上面做死命斗争。 门外不远处有两人并肩而立,同是身袭上德白衣,个头于姜怀等高,只不过一个身材臃肿,一个瘦弱竹竿,二人并肩,画面十分诡异。 丁秋连夜走了,只是留下了一袋碎银,清数之后大概有十两银子。 姜怀至此算是此地再无熟知之人,再加上第一次出门在外,犹豫了片刻,打算先行开口。 他缓慢合上书本,起身看着步步靠近的二人,抬手笑道:“我叫姜怀,不知二位有何事?” 身材臃肿的胖子摸了摸脑袋没有开口,竹竿少年倒是上前一步,开口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夜晚见此屋灯火通明,以前无人居住,有些好奇罢了。” 瘦弱少年伸出一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前胖子,“哦对了,我叫余元卜,沧州人士,至于这个” 身后胖子直接先声夺人道:“我叫江童,太安城本地人。” 余元卜加了一句,“户部尚书之子,真正的掌中玉,手心宝。” 胖子立即翻了个白眼。 余元卜毫不在意的在门前木板上坐下,伸了个懒腰惬意道:“姜怀,你身后背景有多大啊,竟然能住这间屋子。” 姜怀四处环顾,感觉和其他地方没啥不同啊,不解道:“这怎么说。” 余元卜用余光打量了一眼,确定对方没有调戏之意,才娓娓说道:“上德书院向来是宁收土中玉,不收富家兵,而整体又分南北两院,本来没什么不同,可因为一两人资质实在太高强行拔高了院门的高度,又被说成鱼龙院和蛟龙院,每一个院落都有一个龙头居,北院是那个顾百川所占。” 他指了指脚下,“而南院龙头居就在你的脚下。” 余元卜双眼变得犀利,审视着少年说道:“可鱼龙院龙头居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居住了,因为不够资格,可我观你不过二境而已,比我都要低上一境,所以才问你背后到底站有何人,能直接把你捧上天。” 姜怀没有回避这句暗藏锋意的话语,摇了摇头,“没有人,只有我一人罢了。” 瘦弱竹竿的少年撇了撇嘴,显然不信,却也没有多问,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而笑道:“天气不错,出去溜溜?” 姜怀正好对此有些不解,“为何此地没有早读,更没有书堂这样的地方。” 江童答道:“从来没有书堂啊。” 余元卜则是问道:“你真不知道?” 姜怀点了点头。 余元卜咧嘴一笑,满脸得意,也似乎印证了心里某个想法,指了指门外,又回首笑道:“上德书院作为崇阳国最厉害的书院,自然有特别之处,别说没有书堂,更是连先生都没几位,平常都是发下几本书籍,自己回去琢磨,有不懂的去问就行了,大家都不是一般人,难道还要一字一讲,篇篇解析?没必要也不至于,还有一点值得一说的是,其实居住书院的学子很少,有些本事的基本都远行游学了。” 他伸手指了指胸前“上德”二字,着重润色了一番,“一般来说无论你天资如何,都只能在书院待上不足十年,而这两个字算是我们未成长起来的护身符,无论走到哪里,上至门派官府,下至平民户,都会礼让一番,有此便捷,谁不想利用啊。” 这个身形瘦弱,衬不起衣衫的少年,伸出一手指向天际,眼中露出兴奋之色,满脸向往道:“再给我一两年时间,等我也走到了四境,蕴养出一件还算不错的物件之时,我余元卜也要去当会侠义书生,如果以后本事再大点,我就去看看这片天下到底有多大,什么龙武国,什么西柔国,我真的很向往啊。” 姜怀赞许道:“阳春五月花,少年当远游。” 江童露出了温和笑意,说了声“不错。” 灰衣童一把丢掉槐叶,飘洒在众人头顶,在木板上来回打滚发泄心中的不满。 姜怀摇了摇头,问道:“书院有没有食堂?” 余元卜闻言直接跳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这瘦弱的身子骨,脸上全是愤然之色,“别提那个烧饭妇人,可把我气坏了,每次整整一勺的肉食,愣是抖来抖去,变成可闻不可见,要不然我会瘦成这样?” 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于是江童算是尽了地主之谊,带着几人去一家不显眼的店,吃了一碗又酸又辣,似面条却入嘴丝滑的玩意。 姜怀没感觉如何,灰衣童确是赞不绝口,说这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更是愿意用几个私藏如玉珠的玩意和少年换几两银子,打算再吃几碗。 姜怀对此直接回绝了,摸着童的脑袋,笑道:“凡事应适可而止,再好吃的东西都有厌烦的一天,不如把这个时间再往后推推。” 灰衣童立马嘟起了嘴,喃喃道:“那我看你昨日吃白馒头还吃的津津有味。” 少年顿时哑口无言。 这个刚从镇走出的少年,边走边抬头环顾四周,碧瓦朱檐,巍峨耸立,千平县确实比之差距太大。 在这崇阳国太安城繁华之地,在少年返回书院的路上,那块刻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佩玉被少年一手抓在手心高高举在头顶,很是随意的动作,却让人倍感生奇。 一缕缕带着暖意的春风从少年身前不停拂过,白衣飘动,双袖飘摇。 少年摸了摸暖洋洋的肩头,转而手心握的更紧,接着便不再多看,大步走入那座上德书院,只是临门之时回头远望了一眼,心境坦然的喃喃了一句,“先生,石头,这个世上只有你们值得我牵挂了,以前不懂,现在我才知道能有一个人让人想念是多么好的事情。” 当姜怀带着天真返回宿舍之时,门前已经有位长相俊朗的中年男子躺在木板之上。 他一手拿酒壶,一手撑着脑袋,目光流转,似乎想把少年从头到尾看上一遍。 可就在男子动用了某种神通之时,少年腰间一块佩玉顿时金光乍现,隐约形成一道无形光幕护在少年身前。 男子收回了目光,盘膝而坐,点头笑道:“果然是孔师的弟子,圣人出手就是阔绰。” 他摇动了一根手指笑道:“你腰间那个佩玉卖给我怎么样,一千两!” 姜怀惊讶道:“一千两?” 男子继续摇动着手指,得意笑道:“黄金!” 姜怀下意识拍了拍胸脯,实在有些震撼,别说一千两黄金,一两黄金他都没有见过。 灰衣童则是用手指不停盘算着一千两黄金到底能吃多少碗又酸又辣的玩意,一时间算不出来,更是气的蹦跳了起来。 那人又是仰头喝了口酒,爽朗笑道:“你不是来自千平县吗,虞仲认识吧,我是他师兄,名叫贺思齐,也是你的授业先之人,咱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只要把那块佩玉给我,立马有一千两黄金送到你的屋内,而且只多不会少。” 姜怀听到县老爷虞仲的名字先是一喜,又立即沉默了起来,他用手拍了拍腰间佩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摆了摆手说道:“还是不卖了,有人给我留了一些银子,够吃饭了,再说” 男子撇了撇嘴,说了声“不卖算了”,便直接起身而立,双眼眯起笑道:“听丁秋讲,你竟然和顾百川一样招引了浩然之光,那子是逆水符,你是破击符,倒也算的上旗鼓相当,可你既然当着的院主面放出大话,说要把那子踩在脚下,就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贺思齐揉了揉手心酒葫芦,笑意更浓,“作为你在此地的授业之人,我必须对你负责,所以我已经帮你通告了所有上德书院的学子和先生,知道说了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道:“很简单,半年之内摆平鱼龙院,一年之内踏入潜龙榜。” 贺思齐看着犹犹豫豫的少年,直接厉声喝道:“你写的符呢,拿出来看看!” 姜怀吐了口气,随手从腰间虚空袋内抽出一张白色宣纸,放于一手,勾起浩然气龙飞凤舞写下破击二字,腰间白玉顿时也是散发缕缕金光,如荷花盛开,在空中摇曳生姿。 男子看都没看,直接伸手将那张白纸抓在手心,捏着便被揉成一团,一团金光在他的手心瞬间炸开,气波翻卷,却没有一缕金光能从男子手心内传出,皆是捏至粉碎,化气作无。 贺思齐咧了咧嘴,张开手掌吹了口白气,扭头嗤笑道:“我说为什么你这个刚学符没几天的雏儿竟然能画出此等字符,原来三分靠“破”字真意,两分靠佩玉加持,凭这些,你连顾子衣角都摸不到,还敢肆意放大话,真不知天高地厚。” 他转头盯着少年再次厉声喝道:“还能不能写的更好?!” 姜怀再次抽出一张白色宣纸,二指并拢,上下浮动,气势比之更足,结果却依然被男子捏在手心,崩不出一个屁来。 只是贺思齐在收手之后,低语呢喃了一声“六分。” 接着便是讥讽道:“就这点本事?” 连续写下两张字符的少年额头流出豆大的汗珠,右手更是颤动不已。 他咬紧牙关,再次抽出一张宣纸,虽然能勾起浩然气却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字了。 男子从木板上一跃而下,仰头喝了口酒,一手轻轻点在少年的眉心,让他放松下来,转而冷哼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璞玉,什么明月之姿,结果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男子转身大步离开,扭头戏虐道:“姜怀,你让人很失望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一章 仙兵 身形高大一脸不屑的贺思齐离开那间龙头居之后,脚步轻盈如马踏飞燕,两三个闪身便来到一所带有院的房屋。 男子如进自己家门一般,夺门而入,看着院内闭眼调息的那位老人笑而不语。 贺思齐拎起酒葫芦在院中一处阴凉之地盘腿而坐,单手作弯放在眼前仰头看了一眼,仰倒在地上,喃喃道:“春末夏初,是烈日当空的好时节啊。” 说完这话,男子用余光瞟了一眼,见老人并未说话,双后放在头下笑道:“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虞仲那狗屁子前往千平县是不是你一手搭桥派去的,何不让他做那北边战线的头狼,活得壮烈一些,起码死了还有人知道不是,窝在一个鸡毛之地,当个芝麻县衙官,天天于一堆农夫村妇一起勾搭,真不怕被污染了心境?到时候满腔热血变为一坛死水,可就又臭又无用了。” 缓缓睁开双眼的老人很安静的听着,等男子说完才抚须笑道:“虞仲最大的缺点就是沉不住气,看似内心玲珑却一点事便能让其恼羞成怒,说到底就是前面的路走的太顺,从未吃过亏,又何知怎么不吃亏,就像渔夫一般,不喝几口水怎么做到浪底拍水,又怎能做到伸手便能抓鱼?读书做学问之事最忌讳心躁气乱,先磨磨他的锐气再说。” 老人说完抬手指着男子笑骂道:“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管起他人的事你倒是次次心血来潮,孔师那徒儿如何啊。” 仰倒在树下的贺思齐高高举起葫芦,酒水潺潺流出,好一幅蛟龙吸水的俊俏模样。 剑眉高鼻,眼含桃花,论长相,男子还真有几分得意。 他放下酒葫芦打了个酒嗝,缓缓说道:“论资质当真算的上不错,可先生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条路,天赋决定了最后的高度,可心境牢不牢决定了你能不能走到那个高度,或许还要半分运气,半分提携,如果几句呵斥就变得怀疑本心甚至萎靡不振,只能说明孔大圣人看错了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人笑道:“你这副赖皮模样到底跟谁学的啊。” 俊俏男子慢慢闭上了双眼,尽情享受此时的安宁,下一刻却猛然睁眼,爽朗笑道:“见贤思齐,当然是跟您学的呗。” 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鱼龙院龙头居的白衣少年,在那人走后,努力想要再写下一字,却如搬动巨石一般,手指不停打颤,最后只能放弃。 灰衣童坐在木板上来回晃动着双脚,善解人意道:“姜怀,没关系的,方丈老爷以前常说修行是点滴的功夫,一天爬不上高山也吃不成个胖子,再说你那天挡在我身前,一张白纸就跟锅炉爆炸一样,厉害的不得了。” 家伙甩着脑后黑鞭一跃而下,又是鲤鱼打挺,又是猛虎下山,一阵乱拳挥打,捂着肚子气喘吁吁道:“姜怀,你看我厉害不厉害。” 白衣少年忍俊不禁,顿时没了一脑子忧愁,在门前木板上坐下,点头道:“厉害,厉害。” 灰衣童歪了歪脑袋,翻身一跃一屁股坐在少年身前,老气横秋道:“别年纪轻轻的就学会奉承人,这样很不好。” 姜怀不解道:“为何这样说啊。” 天真童着重对刚才一套拳法润色了一番,说什么虽然有龙虎之势,什么开山之能,但跟很厉害还差了很多。 少年因此又问了一句什么才算厉害。 灰衣童抹了一下鼻子,昂着脑袋笑道:“自然是一拳递出,天地色变,山河退让,所有人眼中都只有这一拳而已。” 可片刻家伙就垂头丧气道:“好吧,我吹牛了,其实我根本不喜欢打拳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天地色变,只是有点想念方丈老爷,如果” 灰衣童眼里露出一抹向往神色,嘴角口水直流,顿了顿笑道:“如果每天能吃一碗又酸又辣那玩意,自然是最好了。”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 诡计没能得逞的灰衣童立马开始在木板上滚来滚去,用余光微瞄,嘴里嚷嚷道:“不吃就不吃,等我赚够了大把银子,我就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少年纠正道:“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天真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管不管,反正我就要天天吃,而且我就不会厌。” 姜怀没有再说,而是掏出那本《初始解文》将前几章细细翻阅了一遍,才悠然合上书本,不停琢磨起来。 这本书大概讲的是如何运用浩然气和境界划分包括一些关于这片天下的描述。 原来除了崇阳国外面还有龙武国和兴神国等五个国家,并且龙武国和兴神国,崇阳国并未有海域分离,三国相连,常年边境战火不断,形势十分险峻。 自己的境界如果按书中所说应该是在二境登堂境,虽然可以感受浩然之气并且做到初步使用,可身体就像一块未捶打的浊铁,四面无缝,杂质尤多。 姜怀伸出一手作观视,再次牵引空气中的一缕缕金色丝线并未写符,而是想着溶于体内。 可这举动刚起半刻,只是融入二指一丝而已,向前伸出的一手犹如掉进冰窟之中,心有狂风呼啸,指尖被万针齐扎。 一股由内而外的酸麻剧痛沿着手臂直通头顶。 少年牙齿咬得咯嘣作响,额头不时流下汗珠。 两三个跃步趴在屋檐上的灰衣童,以偷窥目光略微看了一眼,心中一惊,连忙准备下去一看,可刚落地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呼气声。 姜怀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再次看向二指,虽看似于以往无差,可在指尖一厘距离却有金光点点。 少年轻松一笑,自语道:“原来书中所说的由登堂入纳气的“淬炼”之意,是需将身体由浩然气整体凝练一番,达到通体无垢,才可在腹丹田之位吸纳浩然气,那为何每次写两张字符便会虚脱无力也能解释的通了,不是不行,而是身体承受不住。” 看着少年傻笑有些不解的灰衣童,一脚勾住木板下侧,作势仰倒,可并未落地而是以一字形停留半空,正好看见少年的眼睛,问道:“姜怀,你一会儿嗷嗷直叫一会嘿嘿傻笑的,怎么了?” 少年笑而不语,一指点在灰衣童的眉心,后者双手摇动如划桨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愤然道:“姜怀,没两碗又酸又辣的玩意,我可起不来。” “拿去。” 少年咧嘴一笑,伸手从腰间掏出一两碎银,扔入童怀中,紧接着便是不再多看后者满心欢喜的表情,起身走到院落当中,并无任何特别,只是轻轻用二指在眼睛一抹,顿时双眼之上缠绕金丝,缕缕金色线条在眼内来回浮动。 少年看着周围五彩斑斓的画面,又扭头看着握着一两碎银的狸猫,莞尔一笑,自语道:“原来这才是读书人真正厉害的意义所在,只要能掌握这种浩然气,日后御空行走,移山填海也未必不是不可。” 姜怀伸出两手,双眉皱起,喃喃道:“先生竟然已经走到了十境之高,就连那位看似不讲理实际很讲理的汉子丁秋都已经走到了八境无涯境,可前几日在那位老先生面前好像有什么苦衷,什么去了也是死,什么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于龙武国的边境之争,还是其他一些原因?” 就在少年沉思之时,一道清冷嗓音从门外响起,还是那个说了句“你让人很失望”的俊美男子。 贺思齐拎着一个葫芦,悠哉游哉往这边走来,嗤笑道:“怎么一脸苦楚的,说你两句,真一蹶不振了?” 男子接而往少年指件瞥了一眼,露出一丝赞赏之意,后知后觉般笑道:“哦,忘了介绍了,我叫贺思齐,你可以暂时称我为先生,主要职责便是帮你如何走的更远或走的更高。” 那人喝了口酒继续笑道:“刚才只是测试一下你的心境如何,别放在心上,跟我家先生的手段比起来,犹如天差地别,如若是他老人家来此,估计就先把你往荒野一丢,生死随你,什么时候等你自行顿悟之后,才会看上一眼。可我不同,我做到不到他老人家的豁达心境,所有东西都会告诉你一遍,可也只是一遍。” 男子看着如木人愣愣站立的少年,不由怒道:“还不行礼?!” 姜怀呆愣了片刻,还没缓过神,被男子一呵斥倒是清醒了不少,拱手作揖道:“见过贺先生。” 贺思齐听闻先生面前无缘无故加了一个贺字,撇嘴道:“不用紧张,当你行走于世间你会遇到无数的师傅,比如坑害你之人,又比如那些普普通通却在某事很擅长之人,他们都在无形中教导了你很多东西,我也只是其中一位。虽然本事比你家孔先生差了不少,可教导你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少年再次拱手作揖道:“请先生指教。” 俊脸男子点了点头,在木板上坐下,掰着手指说道:“事情太多,先一件一件来吧,先谈谈你腰间那块佩玉,说是加持物也可,说是一件法宝也罢,终归是件非常不错的物件,其作用便是让你写出的字符或者你能使用的浩然之气间接得到一个提升,足足有两层之高。” 姜怀取下悬在腰间的那块刻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纯白佩玉,看了看,答道:“我能感受到它的特别,虽然我写符次数极少,可每次使用浩然气之时都能感觉从中流出一股暖流飘向我的体内,应该是很值钱。” 贺思齐眼里露出一抹羡慕神色,自嘲道:“连我都妄想可得,你应该知道像那样的加持物实在罕见,而且根本买不来。” 他摆了摆手,不打算在这件事追根问底,接着再说:“你现在身处登堂境,想要踏入纳气境,除了要掌握更多的符箓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淬炼体魄,从无到有,从一指到一身,这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往往有人在登堂淬炼体魄一事一待就是数年,可有些人只需花费数月便可,就拿那个顾百川来说吧,由二入三,好像只用了不到三个月时间,因为资质一般的人踏入登堂境只能捕捉到几丝几缕的浩然之气,再好一些的便是如河流水般,而那些生来便在高处的璞玉,就如站在大江潮水般,以这种资源淬炼体魄,谈何不快?” 贺思齐顿了顿又说道:“可万物终归讲究一个平等循环,既然你在某处站的很高,那要走的路肯定也比别人艰难不少,既然说到此,不管拔苗助长不助长,再多说些好了,三境纳气境和四境养物境其实可以归为一个境界,都是为了五境文胆境做准备。” “三境在丹田开辟气府之后,和那些老道士讲究的是同一个藏风蕴水之理,重在积累和凝练,较为下乘的气府也就几丈而已,而那些盖于一世的往往都是几百丈有余,气府充盈之后便可选取一件满意的物件放入气府中加以凝练,哪怕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假以时日都会成为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更别说那些地阶法宝和仙兵之流,当然你也可以不养物直接凝丹踏入五境都是可以的,只不过因此会少一件傍身之物罢了。” 姜怀若有所思,问道:“那养物需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贺思齐点头道:“当然要,代价就是不仅可能会把你气府内所有蕴藏浩然气吸食干净,而且以后凝多少吸多少,直到于你心灵通神才可,以前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个资质很一般的野修碰巧寻到了一把还算不错的飞剑,想要加以凝练,虽然确实博得了一个剑修之名,却也一辈子死死呆在三境了,因为太不自量力,飞剑本就是养物中最难降伏的一种,品质越高,难度亦会成倍的叠加,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养物之器便是笔墨纸砚几种,常年使用,自然而然会生出感应,难度要低上不少。” 说到此,男子拎起自己的葫芦晃了晃,得意笑道:“瞧瞧,这便是我的养物之器,可别看这么,里面装下几条江都是事而已。” 姜怀诧异道:“这么厉害?” 男子举起这个本可以装上几条江水现在却是几坛酒水的葫芦仰头喝了口酒,打趣道:“那个顾百川虽未踏入文胆境,但已经蕴养出一把飞剑,而且是由院主亲自去平天剑宫那座剑山之上讨要而回,再怎么说,半仙兵是肯定跑不了的。” 姜怀知道丁秋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也是一把半仙兵,可对此确实半懂不懂,所以问了一句,“什么是半仙兵。” 在少年问出这句话后,仰卧喝酒的俊脸男子骤然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手里已经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铁剑。 他轻轻用二指用力一捏,铁剑随之从中断裂。 贺思齐收回铁剑笑道:“最下品的便是这些普通铁匠打造之物,并无任何特别,再往上便是由修士锻造或者儒生常年以浩然气蕴养之物,这种叫做地阶法宝,只不过分下,中,上,极品,四等,皆是有不可觑,奇而又奇的大神通手段。最厉害的莫非于那些天地而生,自然存在的仙兵之流,比如传说中由数万大山凝聚而成的一方石印,一印压山河,二印镇四海,再比如让天地变色,数万江河倒流的某把仙剑,杂文上谱写的地府一言断生死的生死录估摸着也是这个品阶。” 男子喝了口酒,摆手苦笑道:“当然这些东西我都没见过,都是听说而已,至于半仙兵则是由人为打造,花费无数天材地宝或者某些应运而生之物,此类皆有搬山运海之能,却又跟传说中的仙兵有些差距,所以被称为半仙兵。” 姜怀伸向腰间,摸出那块白玉问道:“那这个是什么品阶。” 贺思齐仔细瞧了几眼,叹了口气说道:“养物境不是说只可以蕴养一件东西,而是实在耗费浩然气太多,没人会选择常年呆在三境同时蕴样几件物品,可不愿却不是不能,这个应该是你家先生除了那把戒尺另外一件蕴养之物,但比那把戒尺差了不少,估计算是地阶中很不错的物件吧。” 姜怀还想再问,男子已经长身而立,摆了摆手不耐道:“行了行了,你先消化消化,一顿吃的太饱反而不好。” 男子走到院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回头笑道:“还有,你底子未打牢之前最好先别出门,那些如虎狼般的少年托我的福,可都是死死盯住你了,莫要太早被人当作垫脚之石。” 将佩玉重新系回腰间的白衣少年,先是弯腰行了一礼,再是开口道:“那我就先避避风头,等底子打牢了再出去。” 男子闻言愣了愣,以为一个敢说让那位少年变成万年老二的家伙,可能会反驳几句豪言壮语,再不至于也应该做出一番表态,不曾想直接认怂了。” 只听那位少年又说道:“读书人不吃眼前亏。” 男子笑着走出了门外,似乎脸上还满是欣赏之意,仰头喝酒之时,嘀咕了一句。 “你倒是不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二章 半步之差 上德书院一处红瓦砌成的亭内,有位身袭书院白衣,一双死鱼眼,似乎对万事无感的少年,正趴在亭中白玉石桌上昏昏欲睡。 下一刻他猛然抬头,一手向前伸出,直接抓住了某个偷袭之物。 定眼一瞧,竟然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少年犹豫一番后,终于一口咬了下去,对那个正缓慢坐入亭中之人是既懒得看,又不想说。 干脆装作没看见此人。 双袖飘摇实则内藏一把琉璃飞剑的顾百川,坐定后缓缓摇手如变戏法般再次拿出一个苹果,直接大口大口啃吃起来,同时开口笑道“惜字奴,你还打算在书院呆多久,真不打算回家看看,或者出门远游?” 实际名叫董理的少年,在听到“惜字奴”后微微皱眉,欲言又止,又变成一脸的淡然模样。 顾百川顿时拍着脑袋笑道:“你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无家可归,又无人牵挂,书院早就是你的家了,既然在家,又何来回家。” 董理听到如此话语依旧面色无常,只是将手内苹果被放置桌上轻轻推向一边,淡然道:“有话直话?” 顾百川一脸扫兴模样,丢掉果仁嘟囔道:“还以为你会痛骂我一番,说句“他娘的,有屁快放”也行啊,最起码也有七个字,你这人真是无趣的很。” 这个虽不及眼前顾百川可依旧如朝阳升起般的璞玉少年,撇了撇嘴,不再多说,起身就要离开。 可下一刻,一柄琉璃飞剑自某人袖口瞬间飞处,如游龙摆尾遨游大河江流之中,不可捉摸,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横在少年面前。 顾百川甩了甩袖子,双手抱头呵呵笑道:“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刚于这把飞剑能说上两句话,想找一个人显摆显摆,书院那些老家伙打不过,的我也不愿出手,只好委屈委屈师弟你了。” 董理直视调转身形以剑尖对准胸前的琉璃飞剑,弯下腰钻了一个空子步步远去。 顾百川愣了愣,大声吼道:“我站着不动,先让你三招咋样?” 已经快要走出石子路的董理,猛然回头,一身气势骤然爆发,沉声道:“此言当真?” 白衣少年挥了挥手,没好气道:“滚滚滚,明骚易躲,暗贱难防说的就是你这种闷葫芦,恶心人的很。” 董理冷哼一声,留下了一个颇为得意的潇洒背影。 闲来无事又实在无事的顾百川慵懒的趴在白玉石桌上,以左右二指竖立模拟对阵厮杀,不时伸出第三指充当符箓飞剑,加上两三声嘶吼,玩的不亦乐乎。 那把若琉璃的白色飞剑静静悬浮在少年身后,从剑尖到剑柄不停流转着一股凌厉剑气。 之后飞剑之上更是光芒四现,更带有一阵阵鸣啸。 一位只有顾百川能看到的虚幻女子立在身后,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她一身飘摇白裙,双眉顺势而上,不杂乱卷曲,更似藏有无穷剑意。 可这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睛,看向少年之时却含有笑意,很是柔和。 见少年依旧玩弄着手指,女子伸手拽着衣领直接将少年提了起来,柔声道:“既然无事,何不继续修练我传你的几式剑诀?” 在外人看来勾着脖子如飘荡在空中的顾百川,先是崩着脸,再一脸笑意的扭头对着空气说道:“神仙姐姐,我不是刚练过吗?” 女子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伸出一手作拳便准备再打。 少年连忙摆手道:“懂了,懂了,哪怕天赋再高,做事都要持之以恒。” 女子化拳做掌,松开提着少年的一手,揉了揉少年的眉心,苦笑道:“你就是生的太好,完全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天赋机缘,再过数十年,你肯定后悔。” 少年顿时摸着脑袋笑道:“有神仙姐姐在,我肯定不会不悔。” 顾百川还想再贫两句嘴,可忽然感觉到某种特别熟悉的字符气息,眼前一亮,便跑便说道道:“神仙姐姐,等会儿再去练剑,我要先去看看。” 如仙人般的白衣女子摇了摇头,身形顿时消失,一把若琉璃的飞剑缓缓落入少年袖口之中,消逝不见。 而鱼龙院龙头居内,姜怀刚写出一张逆水符,并且以灰衣童为对象向前扔出。 这座不大的院内顿时以纸张碎裂为中心充斥着一股浓厚的浩然之意,接着空中便生出 如潮水般却又十分凌厉的金色河流,汹涌扑打在灰衣童身上。 天真身为妖兽,看似柔弱其身躯却坚硬无比,可也只是原地停留一刻,就如被水流推行般直接撞在了一层金色光幕之上。 灰衣童从身躯到发丝皆是往后不停飘荡,一股接着一股的金色流水不停击打在身躯之上。 他立刻嚷嚷道:“放开我,快放开我,一两银子我不要了。” 坐在一旁仰头喝酒的贺思齐微微摆手,河流包括拿那道无形光幕顿时如云雾般消散。 灰衣童蹲坐在地上,揉弄着胸口哀怨道:“还说不会死人,天真马上就要死了。” 贺思齐捏着鼻子,以谐音取笑道:“有人要哭鼻子喽。” 脸上带有些许震惊却被笑意覆盖的姜怀,从腰间摸出一粒碎银抛给童笑道:“天真,若不是贺先生提前削弱了大半威力,我是绝对不敢出手的。” 灰衣童接过银子,冷哼一声,兜着脸坐到了木板之上。 姜怀还想再安慰一番,可是目光却停留在了墙头之上。 那位被贺思齐称为崇阳国潜龙榜排名第一的顾百川,正如上次见面一样,高高立在墙头以同样的俯瞰姿态看向此处。 顾百川笑了笑,蹲下身形用手比划了一番,犹如长辈指导后辈说道:“字符写的很不错,大概离我又近了一些,可要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于我现在相比还是差的太远,甚至用天壤之别都不算过分。” 嬉皮笑脸却又带着一股压迫气息的顾百川一跃而下,甩动双袖恭恭敬敬对喝酒之人说了声师叔好,接着便又看向身高于自己差不多的白衣少年,微微昂头正色道:“据我家先生说,你资质很好,而且在某些方面甚至于我无差,可无论修行时间还是福源一说,你应该都要比我差上一些,于其以我为目标,不如先打败某个闷葫芦更为切合实际。” 姜怀尽管感觉一阵阵犹如烈风般的气息不停席卷全身,却仍是未退后一步,摇了摇头,笑道:“不了,就你了。” 顾百川一副百日见鬼的模样,倒不是震惊与少年的无畏之气,而是惊讶于又他娘不超过五个字,难道被惜字奴感染了? 他拍了拍脑袋撇嘴道:“好了好了,百说不如一使,我把境界压到与你一致,而且不动用丝毫体魄之力,只用最简单的书写字符,你敢不敢比上一场?” 闻言于此的贺思齐亦是一乐,大手一挥,一道金色光幕从上将这座龙头居完全笼罩。 男子爽朗笑道:“尽管一使,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此时正值当午之时,头有烈日高悬,姜怀摸了摸肩头温暖之意,取下腰间白玉扔入灰衣童手中,对视说道:“为何不敢。” 顾百川挑了挑眉,从贴身虚空袋内抽出一张白色宣纸,接着便把虚空袋扔到一边,同时飞出的还有一把袖中琉璃飞剑。 二人如有感应般同时向后连踩数步,接着便是以二指作笔勾动浩然之气书写字符。 贺思齐盘腿而坐,双手按膝,向前方仔细看了一眼,喃喃道:“有胆色。” 姜怀所写字符并非是招引浩然之光的破击符,而是刚才如江河扑泄的逆水符。 而顾百川亦是丢弃自己最擅长的一面,选择了一张不太使用的破击符。 二人同时停手,向前一扔,纸张同时碎裂。 前有金色河流汹涌喷泻,后有金色光源爆炸席卷。 金色光幕内顿时雷音轰鸣,沙尘四起。 以破击符为中心霎那间涌出一股滔天气浪将金色河流轰至成条条溪,四处窜流。 姜怀双手抱前硬抗那股气波连续后退三步才一脚踩定 反观顾白川望着自己向后踩出的一个脚印满脸不可置信,嘟囔道:“怎么可能。” 哪怕只是都用最简单的字符一比,少年亦然不相信自己会退后一步,因为虽然同等境界,可无论手法还是熟练度自己都应高上一筹不止。 只有一种说法,难道他在二境于我感受到的浩然之气不相上下? 本来当作一场玩闹来看的贺思齐露出一抹笑意,指着顾百川笑道:“子,你赢了一筹,为何还不高兴啊。” 顾百川微微勾手,飞剑窜入袖口,虚空袋自然悬在腰间,惆怅道:“既然不是大胜,谈何来赢?” 接着少年又看向姜怀不再是嬉皮笑脸而是非常认真之色,沉声道:“别得意啊,我境界比你高了不少,无论你爬的再快,我依然走在前面,而且走的很快。” 顾百川说完扭头就走,一跃翻高墙,边走边扭头对身后浮现的一道虚幻身影说道:“神仙姐姐,我想认真练剑了。” 那名白衣剑眉的仙人女子,面朝前方,轻轻摸了摸少年的额头。 而在院落内苦苦支撑站立的姜怀终于忍耐不住胸前的剧痛,往后再踉跄了半步。 他微微抬头,紧接着又盘膝坐下,问道:“贺先生,我是不是差了两筹?” 贺思齐仰头喝了口酒,抿了抿嘴解释道:“没那么多,他就算再把境界压在二境,有的东西懂得了,自然就参杂在一举一动之中,而且剩下的一筹完全是经验和时间的问题,你们之间的真正差距就在你刚才退后的半步之间。” 姜怀动了动嘴唇,还是欲言又止。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不周山 离太安城数千万里外的江州,有一条白虹抹过云头从空中直直坠落。 其下则是一座由数百人把守,个个严阵以待的高大城池。 此地有数条江河横叉而过,山脉起伏,绿木匆匆,一副生机盎然之景,可奇怪的是除了这座高墙城池以外方圆百里再无任何县镇村落,更无任何星散人家,唯有鸟兽同居,鱼虫为伴而已。 有位身穿银白盔甲,浓眉大眼,身形挺拔如松的高大汉子正昂首独立城头。 他手中一杆银枪尤为瘆人,枪杆长达九尺,以螺旋纹路蔓延其上,枪头一尺七寸,由天外奇石锻造而成,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霸气十足。 此人名叫甘宁,一位七境踏天境神魔炼体修,其手中长枪更是大有来头,传古有一人名为云城子,擅开炉制仙兵,只要出自此人之手,无一不是巧夺天工的仙家兵器,可反观数百年唯有此枪算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作,此枪无任何花哨之处,只要一枪中腹,无论神魂体魄哪怕金丹元婴都应然而裂,其名断魂枪。 更有人题诗赞道:“游龙甩尾破乾坤,银光九闪万鬼魂。” 此霸道之处,无言可喻。 而此时那位名叫甘宁的高大汉子昂首盯着空中的一点银光眯了眯眼,接着伸出一手向上一抓。 他手中有雷音轰隆,体表外自然流转金色光华,一把将白色飞剑拽如手中。 可片刻后汉子又松开了手任飞剑自行回转,他的面色有些难看。 身后又有一人踩踏虚空而上,静静站在汉子身侧,低声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甘宁看着这位身处此地却依然书生打扮的辅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有些不愿终是叹了口气后,挥手道:“杜景,你驾驭飞舟带着兄弟们返回太安。” 白衣飘飘的男子甚是不解,刚想开口,却是被一道虎符直接抵在面门。 甘宁呵斥道:“返回太安!” 汉子说完便不再多看,而是直接一步走出城头。 高大城墙数十里外,一座云雾环绕,高处天外的大山拔地而起。 杜景直接怒吼道:“你疯了,要不是这座城池有加持之力,任凭你百足千手同样都是死路一条。 手握九尺长枪的高大汉子背光而战,脸上有些憋屈,继而回头道:“如果就这样走了我甘宁才是真的死了,哪怕拼上一足一臂也要讨点彩头。” 他抬头看向北方,对杜景沉声道:“你再不走,我先拿你放血,再说,我甘宁不傻,白白送命这样的事还干不出来,大概一炷香就会有人来助我。” 杜景反问道:“可是!” 高大汉子直接枪头一转,一股磅礴杀气四处倾泻,喃喃道:“三!二!” 男子咬牙切齿,不甘的扭头而去,城墙内响起一道道沉重锤鼓声,同时一艘只有手掌大的精巧船被男子轻轻往上抛出,入空半刻,直接由化大,变为数十丈有余,船身由黝黑硬石打造而成,其上纹路错落有致,侧身更被人以精妙手法刻下虎狼二字。 数百道气息凌厉的身影同时从城内各个角落奔袭而来,皆是目光炯炯,战意勃发,一股又一股的凌厉气势凝聚一起冲天而上,天上云海竟骤然再次升空数丈有余。 杜景抬头看向那位以龙腾虎步,踏空而去的高大身影,面色转为严肃,先行跳入飞舟中,朗声道:“起兵,回太安!” 而此时那座被冠名不周山的高大山岳之上,有位面目如谪仙人般的黑衣男子微微远视,脸色有些不耐。 他双脚悬于崖前,身后更有一位妩媚白衣娇娘轻轻揉着双肩。 女子柔声笑道:“雷爷,我们不去找他的麻烦就算了,他为何还敢孤身来此?” 男子挑了挑眉,捏住女子的下巴戏虐道:“要不九娘来个以身相许,这么好的身子骨不用可惜了。” 女子微微侧首贴住男子的耳边呢喃了几句,惹的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便是长身而立,对着御空而来的汉子高声嗤笑道:“甘宁,九娘说让你做她的裙下鬼,你可愿意啊。” 高大汉子双眼一瞪,身后一道虚幻身影拔高如参天,手中银枪化游龙,从天骤然落下。 男子勾了勾嘴角,轻轻向上伸出一手,并无任何特别,但那抹枪影却直接被抓在手心一捏而碎。 空中顿时传来一阵龙鸣,男子飞速掠起,双手作拳如有蛟龙盘踞对着银枪就是一拳砸下。 那把名为断魂的银色长枪颤抖不已,而黑衣男子双拳之上不仅没有丝毫损伤而且再次蔓延出一道金光冲天而上,声势浩大,对着银枪如骤雨连连锤打。 甘宁双手持枪一退再退,恍然已出上千米。 男子收拳满脸戏虐之意,甩了甩手腕赞叹道:“这都打不断,果然是把好枪。” 反观甘宁不仅嘴角流出鲜血,体内更是波涛翻涌,气息肆意涌动。 可他仍是一脸笑意,同是讽道:“你这畜生不亏是沾有龙血的异种,果然了的。”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怒喝声从空传来。 “你在找死!” 黑衣男子身形化长虹,双拳之上竟生出一片片黑色鳞片如铁甲覆盖,其上妖气弥漫抬手便是雷霆一拳。 天空之上有一道巨大虚影随着男子出拳缓缓向下伸出一爪,直接按向汉子头顶。 甘宁已奇妙步伐连续闪身数次,再次退后数千面之外,汉子喷出一口鲜血,怒吼道:“雷啸,我甘宁平生最得意和最懊悔之事全在监管不周山,因世人信任于我而得意,因不能消除你这个隐患而懊悔,今日我愿以半身血气势必将你诛杀,只求为崇阳国南境谋得一个平安。” 高大汉子自脚边蔓延起一缕缕磅礴血气,单手握枪做抛物状,体内一股股金色气息不断流向手心,银色长枪化为千米虚影,枪尖之处更是弥漫着肃杀寂然之气。 他向前一步,手臂伸展至最大,迅速向前一甩,同时低声细语道:“诛妖!” 一道庞大无比的金虹穿破虚空以一种压碎山河的气息自天上而下,浩浩荡荡,覆盖千米方圆。 天地间唯有一线而已。 这个只用百余年就走到炼体八境天神境的黑衣大妖,竟有些不自觉的后退,心里更是有一种素来未有的强烈危机感。 霎那间,这座高山之上响起一道刺耳的龙鸣,一条长达千丈有余的黝黑蛟龙,自山顶扶摇上高空。 它身躯缓缓铺开压迫云海,张嘴嘶吼,口吐金光,一道道耀眼天雷从空中不断喷射而出。 更有如山般的巨大龙爪破云而下,其上雷音轰鸣,以拉枯折朽之势直接拍打在金虹之上。 方圆数百里内如水纹般扩散出一阵阵余波,树木皆倒,就连那座高大城墙亦是砖瓦齐飞,瞬间夷为平地。 那座高耸入云的不周山之上同时有几人抬眼望去,更有一个毛发雪白,背有九尾的巨大妖狐横挡在山岳之前。 那杆声势浩荡的断魂枪缓缓穿透龙爪鳞片,带起一滴滴金色龙血刺破龙骨“破土而出”。 空中龙鸣更烈,接着便如暴怒般挥动龙爪不停敲击,一道道巨大黑影从天坠下,那杆断魂枪先是传出犹如哀鸣般的鸣啸,接着直接被砸入泥土之中,破开一个大洞。 高大汉子颓然坠落到底,捂着胸口不停咯血。 那条千丈黑龙身形扭转再次一头扎下,一爪高举,势必要将此人捏至粉碎。 可就在距离高大汉子不足数百米之时,空中再是亮起一道白昼,一把普通再不能普通的木制戒尺飞速飘落到黑龙面前,用力往上一拍。 身形足足千丈有余的巨大黑龙骤然往后飞掠倒去,最后更是化为人形砸落到不周山之上。 雷啸看了看手心横开的一个大洞,面朝天下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名妩媚女子双眼凌厉,杀气重重,低声道:“又来一个老家伙,怎么办。” 黑衣男子看向一线落下的白发老人摆了摆手,笑道:“没关系,再来几个一样不行。” 话语间男子再次起身而立,踩踏虚空走到那个白发老人身前,略微打量了一番,有些疑惑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一面啊,先别说,让我想想。” 他忽然一拍脑袋如明悟般啧啧道:“真没想到,当年跟在那个老家伙身前的毛头子都有胆来找我的麻烦了。” 甘宁满身鲜血,艰难怒吼道:“孔师莫要管我,它已身受重伤,快” 老人面色平静,摇了摇头,盯着黑衣男子一说没说。 雷啸一手伸向高空,手心大洞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回拢。 他看着倒地汉子讥笑道:“甘宁,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活这么久吗,是因为大爷我无心管你,不然仅凭那一个狗屁法阵,能奈我何?” 他转而看向白发老人有些不耐,撇嘴道:“你知不道相比于他这种奋然送死之人,我更厌恶你们这种狗屁的读书人,天天大道理挂在嘴边,什么大道为公,万物平等,可你何时见过有谁会在除妖上面心慈手软?” 他笑着自答道:“我此举此为全是因为心里不爽,更要成为你们头顶悬着的一把刀,让你们夜不能寐,愁坐不安,什么正道邪道,还不是一个个怕死之辈。” 男子又忽然一笑,“不是针对你们崇阳国,再等我走入最后一个境界,让这片天下变为以妖族为首你感觉如何啊。” 孔新安笑问道:“若有人作恶必须除之,人妖亦是一样,那你肆意屠杀百姓又为何解?” 他缓缓拂动腰间白玉令牌,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合院骤然将几人笼罩。 孔新安转头回望,对一位老人笑道:“黄伯,先将甘将军带去疗伤。 满头雪发的老人点了点头,可身上却如被万力压制,一步未动。 黑衣男子挑了挑眉,一脚踩碎倒地汉子一条手臂,接着便是一脚踢飞,看着老人笑道:“这也叫公平。” 身形高大的汉子单袖随风飘荡,可硬是没叫出一声。 老黄随即感觉一身压制去无,连忙扶起汉子回入屋中。 孔新安摇了摇头,手里多了一壶散酒,仰头猛灌了一口,颇有些潇洒之意,正色道:“你这样做以后会死的很惨。” 黑衣男子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直接捧腹大笑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话,是凭那把戒尺还是这个院?或是说你那位老不死的先生,哪怕平天剑宫的那个剑修来此依然留不下我,何来死的很惨。” 老人点头笑道“确实没人能留下你,也没人有空会来管你,可你太自负了一些,虽说一层境界隔天地,可一个手握半仙兵宁愿半身修为不要挥出的一击,我不信你一点伤都没有。”“再说,据古籍记载,像你们这些蛟龙之属,一滴鲜血都极为宝贵,你更是被刺穿一个手掌,你以为你的障眼法很高明?” 男子不置可否,一脚踩下,以聚贤书院为中心的金色光幕裂开一个大口。 黑衣男子转身离去,并伸手挑屑道:“被你看穿又如何,你依旧没能耐留下我,再说就你有援手?” 那座高耸入云的不周山顿时飞掠下几道身影,一个白裙妩媚的女子,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胡须的汉子,还有一个脸比纸白,长相俊俏的摇扇生。 可在孔新安眼里却是一个九尾妖狐,一个高如山岳的黑牛,还有一个口吐信子,眼露杀气的白蛇。 黑衣男子一步跨出金色光幕,伸手一招,那把坠入土中的断魂枪直接飞入手中,回首笑道:“再见啦,大圣人。” 孔新安目光幽幽,摇了摇头,返回屋内。 已经止血但也丢失一臂并掉了一个境界的甘宁急忙问道:“孔师既然看出他已身受重伤,何不出手直接击杀!” 孔新安摇动着酒壶喝了口酒,叹息道:“不说那条蛟龙,就那三个大妖实力皆于你无差,真要拼斗起来,胜算不足两成。” 甘宁满脸震惊道:“怎么会。” 孔新安一语道破天机,“如果我没猜错,这局棋我们已经输了大半,那条蛟龙图谋不在崇阳国,而意在建立一个以妖为王的天下,先是惹出一些是非,再搞出一座不周山,让你们不得不大军压境,可又深知无人能奈何的了它,说到底只是一场玩闹而已,它其实只是想以你们为幌子找一个安静突破的地方,等真正走到天神境极致,还真就成了一个大患。” 甘宁沉思了片刻,询问道:“那按这个意思是说我们其实现在不用管他?” 孔新安又摇了摇头,长叹道:“现在不仅是崇阳国的灾难,更可能是整个天下的灾难,怎能不管,可一盘棋输了大半却依然有转机,它生性顽劣又太为自负,认为战火已起根本无人能杀的了它,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但只要我们现在一走,这条蛟龙亦然也会隐去,若如我没看错,它十年内真可能踏入天神境极致,倒时候又如何来管?” 老人起身喝了口酒,朝那座大山看了一眼,回头说道:“黄伯,甘将军现在身受重伤,北境又需要他来领兵,你先带他返回太安吧。” 老黄急问道:“那你一个人” 孔新安挥了挥手,“没关系,它这次养伤至少要两三个月,不会轻易出手了。我在等人,如果那人来了,就算杀不了它,依然有十足信心让这个十年翻几倍,可要是那人没来,到时候也只好拼命一试了。 那座不周山之上,黑衣男子盘膝而坐,闭眼调息。 其余三人则是静静站立四周。 白衣生摇动扇子问道:“主上,玩也玩够了,我们要不要先撤。” 黑衣男子微微睁眼,笑道:“只不过是一个刚入十境的老家伙罢了,不足为惧,先等龙武国,兴神国和崇阳国战乱全然爆发,到时候我们叫上那位老龟前辈,尽收渔翁之利。” 名叫九娘的妩媚女子笑道:“你说那个老家伙会不会直接走?” 黑衣男子直接笑了起来,“不会的,读书人都是这个爱管闲事的死性子。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四 牵驴老头 崇阳国沧州长寿县内,一个满身灰尘,头发凌乱如鸟窝的矮老人牵着一头灰毛驴走走停停。 他端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大白碗,讲着一口不知何处的方言,不停对过往路人恳求道:“好心人,好心人,赏点饭吃吧,俺都几天没吃饭了。” 尽管老头姿态摆得很低可依然处处碰一鼻子灰,更有人嚷嚷道:“没饭吃,干嘛不把你这头毛驴宰了吃了。” 每当别人问到这个问题,老头都咧出一嘴大黄牙,也不说话,只是呵呵笑个不停。 从早上走到中午,老头算是总共乞讨来了五文铜钱,这还是碰见一位同行实在看不下去,就豪气干云的从自己的碗内捏出了五个铜板,说了一声互相帮助。 矮老头揣着五文钱探头探脑,牵着毛驴在一家卖正宗长寿面的店铺门前久久站立。 他揉搓着干巴巴的枯手笑问道:“店家,一碗面咋卖啊。” 呈面二朝老人身上瞥了一眼,有些不厌烦,挥手道:“走开,走开,吗,没看见饭点正忙着吗,没空招呼你。” 老人掏出五文钱苦笑道:“有钱,有钱。” 二倒也真的乐了,打趣道:“您啊,还是去那边卖馒头的去看看,这长寿面可是咱长寿县出了名的正宗玩意,一碗至少五十文,吃的起吗。” 老人哑然失笑。 这时前方木桌上嘭一声磕下一锭银子,一位身背锈迹铁剑的高大汉子咧嘴笑道:“两碗长寿面,再来两壶烧刀子酒,越辣越好。” 二眼前一亮,收走银子嬉笑道:“爷里面请。” 那头灰毛驴顿时嗯啊嗯啊叫了两声。 高大汉子笑着纠正道:“要三碗,不用进屋了,就蹲在门外吃,打不打紧。” 二有些不解,转身拿了两壶烈刀酒,开口笑道:“不打紧,不打紧,那您就先等着。” 汉子拎起两壶酒向前递出一壶笑道:“老前辈,先喝着?” 老人个头实在不高,只得仰头看着汉子,在身上擦拭着双手,扭捏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丁秋在门口空闲处坐下,摇动着酒壶笑道:“你要不喝,我可就扔了啊。” 老人赶紧把毛驴拴在一根木柱上,又在身上擦拭了一番,抢过酒水唏嬉笑道:“这难能啊,不是浪费吗。” 丁秋撇了撇嘴,打起谜语道:“老前辈,既然你能让我找到你,肯定是愿意见我,开个价吧。” 老人猛喝了一口酒,顿时呲牙咧嘴,酒水实在太辣,却是不解道:“哥,你人是好人,咋能说糊话呢,俺可不是啥前辈,俺就是个要饭的。” 丁秋挑眉道:“真要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 老人摊开双手说道:“俺真没听懂。” 此话一出,汉子直接起身怒道:“喝个屁的酒,给我拿来。” 老人赶紧转身把酒水护在胸前,着急道:“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你这娃儿咋能这般不讲理。” 丁秋冷哼一声,坐下叹了口气,转而笑道:“你要真不想出手也行,要不把你那个大白碗送给我,要不把你的毛驴借我骑两天,你看咋样。” 老人犹豫半刻,有些不舍的把酒瓶放在了地上,沙哑道:“那还是不喝了,白碗是俺吃饭乞讨的家伙,毛驴于俺相依为命多年,俺舍不得它吃一点苦。” 店家二这时正端着一托盘缓缓走来,三碗热气疼疼的细丝长寿面。 丁秋直接笑道:“你要不舍得就算了,估摸着这面条你肯定也不是特别想吃。” 汉子起身就想接过托盘端走,老头犹豫不决,终是叹气哀怨道:“不是不愿是帮不得。” 丁秋扭头问道:“这是怎么说啊。” 老人起身端下两碗热腾腾的长须面,一碗轻轻放在驴面前,一碗直接大口吃了起来,也不怕烫,一口面一口汤楞往嘴里倒,吃完打了个饱嗝说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对付那头孽畜吗,哪怕有你那位师兄在,亦是很难出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事,里面弯弯道道实在有点多。” 丁秋端下另一碗长寿面递给老人,笑道:“前辈无妨说说看。” 老头接下面条又是几口清理的干干净净,抿了抿嘴说道:“那条蛟龙后面有个不得了的老家伙,在崇阳国于滦东国海域中间有一座会自行移动的岛,那便是此人的真身,是个活了至少上千年的龟妖,实力更是走出十境之外,不太好惹。” 背剑汉子有些不耐的点了点头,有些事确实强求不得。 汉子瞅了一眼毛驴,起身在面馆前站住,摆手道:“既然你不想出手那就算了。” 矮老人手指不停在腿间敲击,晃了晃脑袋急忙道:“等等,等等。” 他起身长叹道:“如果不帮还真要让我落上一个不为世人考虑和见死不救的名头,这事我答应了,但如果万一事成之后,责任你们来背,而且妖丹归我。” 汉子直接笑骂道:“你怎么不去死啊。” 可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脸上倒是一副打趣之意,“只要你有那个本事,随便你拿。 —————— 太安城上德书院内,姜怀依旧每天跟着贺思齐学习写符。 除了那道逆水符,少年又掌握了一张名为“压制符”的字符,其效果不言而喻,用出此符之后,被施法者就如定身一般,动弹不得。 长相俊朗的贺思齐依旧拎着葫芦仰倒在木板上眯眼歇息,灰衣童就坐在一边,偶尔撕去几片草叶,偶尔在木板上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 姜怀除了写字符之外一有空便开始淬炼体魄,乃至今日,已经淬炼整整一臂。 昏昏欲睡的贺思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望向极远处一艘长约数十丈的巨大飞舟,喃喃道:“看来这崇阳国的天,真要变了。” 他转而又看向少年厉声道:“姜怀,能不能三个月之内踏入三境啊。” 少年依旧正在牵引浩然气从脚尖开始不断淬炼,听闻声音后,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反正我会尽力的。” 贺思齐嗤笑道:“什么尽力不尽力,那都是欺骗自己内心的想法,要学会一搏,要报以拼命的状态去练,到时候万一没达到要求,你心里的负担也会上很多。” 姜怀点了点头,加大了一些牵引浩然之气,顿时整个脚板犹如针扎,哀痛不已。 贺思齐看都没看,对灰衣童笑道:“你请客,咱出去吃饭?” 灰衣童两眼一喜,猛然点了点头,“好,我有钱。”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五章 破境之物 匆匆二月半已过,世间柔和春风一荡而去,烈日高阳,人人已换薄衣。 田间麦浪收尽,酷暑之下,再没有坐于阴凉,以汤勺挖吃西瓜来的痛快。 太安城上德书院内,那位白衣少年郎正于授业先生贺思齐埋头吃瓜。 姜怀眼有深沉之意,不仅脱去了一些稚嫩,而且真正懂得了面前这个天下到底有多大。 炼底足,过腹部,叩心关,凝太阳,一关更比一关险,一道更比一道难。 在抛洒汗泪,筋肉之痛后,终得通体无垢。 贺思齐咬下一口甜瓜,吐出几粒儿瓜仁,看着酒劲上头的二人,满脸得意之色。 他于常人吃瓜有些特别,未开切之前先以酒水泡之,开切后再以酒水灌之,酒中之瓜,又名酒瓜。 姜怀和灰衣童吃下后皆是脸色红润,头晕目眩。 少年从未饮过酒,此举过后,大感畅怀,一头忧虑好似飘向云端,大脑空空如白,如畅游溪水之中,哪怕坐着也是飘飘欲仙。 怪不得先生那么好喝酒,怪不得有人说“宁有一钱也买酒,酒中仙人更自由!” 灰衣童吃的欢乐,半瓜下腹之后,更是如晕死木板之上,只是嘴里还不停喃喃道:“以后天真不吃酸辣面,有钱就会吃酒瓜。” 贺思齐嬉笑道:“世间又多了两个酒鬼啊。” 待酒劲消去大半,白衣少年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对男子问道:“贺先生,从前日开始,我便感觉浩然气再无可入体之处,是不是已经走到登堂境的极致?” 俊朗男子点了点头,温和笑道:“全身淬炼过后便已是走到二境极致的尽头,再想往上攀登只有硬开腹丹田气旋,以此藏气蕴气,又为纳气境,到时便可以体内浩然气出手写符,更能始出一些微神通,比如隔空取物,再比如以浩然化万物。” 说道此处,男子伸手往下一按,院中空余出骤然生出一个金色手掌从天缓缓拍下,尘土四涌,泥石之上被人拍出一个手掌之印。 贺思齐顿了顿又说道:“破镜之法有两种,一种便是哪怕不能淬炼体魄,但继续强行淬炼,等到有朝一日便可水到渠成直入三境,另一种则是强行破之,但需要有特殊法宝才行,两种方法都可,也无优劣之分,但但一种是最笨的方法,耗费时间较长,第二种虽说较为便捷,可破镜之物极其难求。” 贺思齐摇了摇酒葫芦起身笑道:“可我们上德书院是什么地方,要是连一间破镜之物都没有,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姜怀起身跟着男子向外走去。 贺思齐边走边说道:“姜怀,你从凝练体魄到现在应该也是差不多三个月时间,这一点我并没感到奇怪,可你有没有想过踏上三境之后,以后要如何去选取蕴养之物。你要知道那块佩玉你家先生送给你之后,便已切断了所有联系,对你来说只是一件法宝而已,那根线是接不上的。” 姜怀闻言思虑了片刻,抬头说道:“如果能找到一把剑最好,可要是寻不到,那我想用银子行不行。” 正在喝酒的男子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打趣道:“铜臭之物沾染浩然只能用来砸人罢了,并无多大用处,至于剑器来说,倒也不是不可以,你现在御敌有破击,逆水,压制三符,跑路疗伤有行渡,回春二符,再加上已被浩然淬炼过的一身体魄,你要有胆,便可只身去平天剑宫看看,那里有座剑山,其上插满数千把飞剑,皆是生前主人死后遗留,或者是飞剑自行飞去那里蕴养剑意,都算的上极好的物件,并且剑宫对任何人都门口敞开,只求有缘人,不然再多钱都买不来。” 姜怀顿时满脸欢喜,爽朗笑道:“既然不要钱,那肯定要去看看。” 男子撇了撇嘴,低语了一句财迷。 二人止步于一道院门之前,男子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而入,望着院内正在摆弄花草的老人,面无表情行了一礼,作揖道:“前辈,我来借高山图。” 同时压低嗓音扭头对少年说道:“此人为院主门下首徒,名为叶清。” 姜怀连忙作揖道:“姜怀见过叶先生。” 正在浇花的素雅老人对前者没有搭理,倒是少年行礼之后,勾了勾手温和笑道:“不打紧,你们先坐,我先沏杯茶。” 老人一身儒衫,白发白须,给人一种平和淡然之意,仿佛见到此人一腔怒火也会悄然淡去。 酷暑天气,头顶骄阳,可院落内既无遮蓬,又无吹风,可只要身处院落之中,竟给人一种凉爽之意,让人倍感生奇。 贺思齐长舒一口气,带着少年在桌前坐下。 他其实不愿来此,到不是生出胆怯,就是感觉每次见到这位叶前辈有些不自在。 儒衫老人慢步从屋内返回,端来一壶茶水,三个古朴茶杯,分别斟满茶水之后笑道:“茶叶是我闲来无事所种,其名春回夏去,也算是一种消暑茶,尝尝看。” 姜怀心翼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顿时心中一惊,但瞬间又心境坦然下来,茶水入口虽热,可入喉之后反而凉意浓浓,原来院落会这么凉爽是因为种植这些茶草之因。 贺思齐摆了摆手说道:“叶前辈,你知道我只喝酒水的。” 儒衫老人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而是直接从袖口拿出一卷画图。 他并未展开慢慢放到桌上推给男子笑道:“酒水虽能解愁,可愁中之愁还是要已茶水静静抹去。” 男子支吾半响,起身拿起画卷拱手道:“突破要紧,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少年心中有些诧异男子为何急着要走,可也没说,也是起身行了一礼。 儒衫老人捻动茶杯,自饮了一口,没有看向说话之人而是对少年笑道:“你叫做姜怀吧,没事可以来这里喝茶。” 少年点头作揖道:“那就谢过叶先生。” 二人走出院门之后,老人眯了眯眼,眼中充满惆怅之色,自语道:“上了年纪竟感觉每一个天资不错的少年都像我那徒儿,真是让人心生愧疚。” 姜怀看着步伐急促的男子,心中万般不解,询问道:“贺先生,为什么会如此着急,可是有什么隐情?” 俊朗男子眉头蹙起,似回忆某事,紧随其后便是没好气怒道:“跟你有关系?” 少年哑口无言,只得沉默。 话说数十年前,在这位俊朗男子还潇洒远游之时,其身侧有一人共同游行,正是那位叶清之徒,又是男子挚友,二人既友既敌,互相切磋,一同进步,当时就如两颗耀眼新星猛然窜起,世人都认为会有一个大好前程。 一日二人路途期间恰巧碰上一妖物在村庄横行霸道,屠杀百姓,见此一事,不得不管。 可那妖物确实厉害至极,二人远远不是对手。 叶清之徒主张自己先在此蹲守,让贺思齐回书院叫人,哪怕先去附近山头喊一些宗门之人也可。 但贺思齐当时天纵一世,心气极高,感觉只是落了一个境界而已,还用回去叫人?倒不如说是回去丢人。 他二话没说便已挺身而出,字符齐出,各种法宝接连不断,蕴养葫芦更是不停用洪水灌溉。 殊不知那妖竟然是一条白蟒大蛇,遇江河如鱼得水,体魄之强硬抗二人字符轰击,身动如风,二人随之大败。 挑起事端容易,向前说几句公道话也容易,可要善始善终就要看别人答不答应了。 二人仓皇而逃,可毕竟境界有差,各种手段之下只得逃出一人。 从那天以后,上德书院不是少了一个天资少年,而是少了两个。 侥幸逃回的少年心境如染灰尘,每日酗酒为生,更是在那位叶清面前长跪不起,只说有愧。 虽然经过时间的抹平,男子再次恢复到平日的模样,境界也因此继续拔高,可那每日笑嘻嘻的脸上似乎不是特别高兴,而且那个由他蕴养的可纳江河的葫芦再没装过江水,只有酒水。 数十年内他曾不间断的去寻找那个白蟒大妖,更是以其魂魄立下誓言,此生必杀此妖。 可过了那么久,那个大妖就如灰飞烟灭一般,寻不到也打听不到。 他仰头喝了口酒,长吐了口气对身前少年沉吟道:“姜怀,无论以后你境界多高,天资多好,如要遇到危险之事,一定要记得先活命,法宝,名声没了,都可以再取,可命要是没了,就真的没了。” 姜怀点了点头,“知道了。” 贺思齐罕有的揉了揉眉心,略微有些惆怅之色,心思微转,低声道:“如果你以后见到一位白脸书生,其手中拿有一把刻着凤流二字的折扇,记得一定回来告诉我。“ 他双眼顿时坚毅起来,沉声道:“那把扇子我一定要拿回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六章 踏入三境 二人返回龙头居之后,灰衣童依旧酒醉如泥,一手拍打着腹呢喃不停。 双眉紧皱的男子看见这副场景,如麻心境顿时缓和不少。 他从袖中拿出那副高山图,一展而开,给少年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仔细悄悄。 姜怀立即扭头看去,白纸之上,一座铺满宣纸的高山巍峨而立,山腰云雾笼罩,如披薄纱。 盯得久了,竟犹如身临其境,整座高山映在眼前,令人生畏。 贺思齐摇动着画卷,解释道:“这副高山图之中是一个天地,当然那座山也是真的存在,里面浩然气比外更加浓郁,而且压迫力十足,等会你只要顶住压力不停吸纳浩然气,自然可以踏入三境,可只要你坚持的时间越长,开辟的气府也更加广阔,顾百川在此熬了七天之久,气府足足扩深至八百丈。” 姜怀从虚空袋内拿出丁秋相赠上次未用完的药瓶问道:“能不能抹上这个?” 贺思齐从腰间取出一枚圆球递给少年点头道:“当然可以,但多了也没用,这个名为龙虎丹,不仅可以强行加固你的体魄,而且短时间内会让你受到的压迫减去大半。” 少年接过丹药放入乾坤袋中,深吸口气,正色道:“我准备好了。” 贺思齐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便一手拂过画卷,一道刺眼金光后,画卷之上产生一股巨大吸力,姜怀直接被硬扯进画卷之中。 做完此举的俊朗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期待,慢慢把画卷放至桌上,躺在木板眯眼睡去。 对于结果如何,静静等着便是。 姜怀转瞬间感觉被人一掌裹挟其中,狂风猎猎,天旋地转后咣当掉在地上。 他揉了揉屁股,可真是有够疼的。 等少年回过神来,对目光所及震惊不已,自己正身处一座巍峨山峰之上,拔地千尺,迎风而立。 东由山川叠嶂起伏,只在一线,西有江河汹涌流泻,奔停不息。 而以此处俯瞰山野,不由让人心声澎湃之意,彷佛整个世界尽在足下。 可只是一息而已,少年腿部立即不停打抖,一道道磅礴浩然之气不断从头顶那轮朝阳之中倾斜而下,宛如一柄金色巨锤不停向下敲击,从头上,从腿上,从腰上,来来回回,最后又化为残影消散于天地之间。 姜怀赶紧盘膝坐下,以体魄硬抗四处倾泻而来的压力,端受心神,慢慢感受身前一举一动,并开始不停吸收这浓郁如海洋般的浩然之气。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开始坐立不安,那一股股从头上砸泄而来的巨锤越来有越重,而且越来越让人焦灼。 这处天地内仿佛只有这轮巨日而无其他,这种压迫下疼痛反而其次,等待最为折磨。 少年只得凭感觉每过一炷香的时间用手指在身前划上一道竖印,而此时已经满地印记。 他伸手再次掏出一张宣纸写出一道回春符,举在头顶一手捏碎,一阵如春风般的和煦之气渐渐落在肩头,带走一些压力。 他长呼了一口气,喃喃道:“是不是已经过去四天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无垢体魄之上越来牢固,而身体之内更如临近山口的湖水,几乎快要爆发。 天空之上又是一柄金色巨锤从上落下,生生砸弯少年腰杆,同时腹内传来一声微妙声响。 少年踏入三境。 一股股磅礴浩然之气开始以少年为中心疯狂涌动,缠绕其身,宛如化为一个金色蚕茧。 姜怀腹一阵火热,丹田其内有气旋不断扩张。 一丈,十丈,百丈 随之而来的便是超出之前数倍的压力,姜怀瞬间从手腕开始皮开肉绽,嘴角不停留下鲜血。 他速以取出药瓶直接拍碎,青色药膏直接化为一股股乳气覆盖全身,不停损伤,不断修复。 画卷之外,星辰满天,贺思齐对月饮酒,乐不可遏。 他捻动手中葫芦不停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画卷之中值万金,子,一定要顶住啊。” 男子收回视线,伸出二指作弯砸在旁边呼呼大睡的灰衣童脑门之上,哈哈笑道:“天真,来继续斗酒如何。” 谁知满身酒气的狸猫竟犹在梦中,嘟囔了两声再次沉沉睡去。 贺思齐摇头苦笑,只好对影成三人,仰头于明月举葫芦共酌。 书院之内,有一少年嘴角勾起,很是得意,他向前伸出一手,一柄若琉璃的白色飞剑骤然飞入手心,接着便是以下向上挥出,并无任何特别,可下一刻一道细如丝线的金色剑气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少年手握飞剑,脚步一掠,如踩踏飞燕攀登而上,双手握剑飞至上空直接将那抹金色丝线拦腰斩断。 他飘落入地,好整以暇,对身后一位宛如谪仙的白衣女子笑道:“神仙姐姐,我这一手飞燕还巢如何啊。” 女子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拍了拍少年的额头,除了赞赏之外还训斥了一句,“还要更快,等什么时候你自己都拦不下的时候才算还行。” 少年以手作弯放在眼前遥望明月,接着做了一个虚握的手势,把明月握在手心,昂头细语呢喃道:“不远啦。” 时间转瞬过去两日,姜怀步入画卷之中已有六日之久,此时少年正端坐在那座高山之上,却是惨不忍睹,口鼻不停留下鲜血,可鲜血沾染衣衫之后瞬间消逝不见。 少年虽仍是一身白衣,可却如失去精气神一般,吊着最后一口气没有昏迷。 而那枚龙虎丹更是昨日已经吞服,虽然效果显著,可毕竟只有一颗罢了,贺思齐也说过多吃也没任何用处,最多吃能吃下一颗。 他以心观神,看向体内仍旧不停开扩的气府,喃喃道:“七百丈,也就是说只要我再坚持一天,也能达到八百丈之长,可是” 天上那轮耀日再次落下一柄金色大锤重重砸下。 少年眯起了眼,“不行了,顶不住了。” 就在此时,腰间那块刻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纯白佩玉自行飘向少年头顶,从中蔓延出一缕缕金光形成一道金色光幕抵在少年身前。 可自从佩玉自行飞出之后,耀日更烈,竟是飞出一道道金色剑影如骤雨狂下不停砸落金色光幕之上。 那块纯白佩玉之上竟生出一道刺眼的裂纹,金色光幕越来越淡薄,但终归是挡了下来。 白衣少年慢慢闭上了眼睛,有些为此不甘心,耳前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不停萦绕。 “姜怀,我胆子可不,上次我爹不让我吃饭,我还敢和他顶嘴哩,男子汉大丈夫,说吃两碗就吃两碗。” 少年听到耳前有声音传来,仔细去看了一眼。 “石头” 他似乎打起了一点劲头来,想要多看那个胖子一眼。 “姜怀,你在读书上不仅有天赋,而且就如一轮巨日高高悬起,生的得之,莫要荒废了。” “先生” “姜怀,你这兔崽子是不是又闯祸了,还没吃饭呢?看你那落魄模样,大娘我是好心才施舍你碗饭吃,你以后要懂得报恩知不知道。” “王大娘” 一个又一个熟悉身影匆匆在眼前飘过,有叹息,有欢喜,转瞬间又消散不见。 少年再次抬眼看去,面前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破”字,映入眼帘。 虽然只有手掌大,可却亮如烈日,散出数丈光华。 画卷之外的贺思齐额头不停流下汗珠,他不停在院内来回踱步。 他缓缓伸出一手想要将少年从中捞出,毕竟真如自己所言,东西没了就没了,可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可就在男子抬手之时,又缓缓将手放下,眼中更是生出一丝喜意,连他都有些心怀激荡。 画卷中白衣少年已经长身而立,站在一层光幕下双手作拳似乎捏住了一个字。 体内气府之内浩然气翻卷来回,足足八百丈有余。 他抬头看着再次如骤雨般降落的金色剑影,轻轻伸出二指在虚空下写了一个“破字”。 金色光幕应然碎裂,那块纯白佩玉亦是如玻璃般生出数道裂缝,之后更是化为灰尘散于天地。 数千把金色剑影冲击在金色光幕上几乎消失,只剩最后一道。 在少年写下一个“破”字之后,体内八百丈浩然之气顿时涌动席卷,不停从指尖飘然而出。 天有一字,可破万物。 金色字体骤然飞起,化为一道金色长虹于金色剑影相撞而去。 山颠云雾顿时开始不停向四处席卷,瞬间消去数十丈有余。 白衣少年立足山颠,再次俯瞰其下大好风景,开始朗声而吼。 “先生,踏足八百浩然气,可否一地称仙人。” 远方传来一道嘹亮嗓音,震动山野,“可!” 少年瞬间被一只巨手从中抓出,再次落地之时已在上德书院鱼龙院龙头居内。 贺思齐略有欣赏的点了点头,看向画卷隐去的一些光影,高声笑道:“不用隐藏,是时候开始展露头角。” 此话过后,一道道金色浩然气从少年体内四散而出,如清风拂山岗环绕书院之上。 有个正盘膝坐下双腿承载一柄琉璃飞剑的少年转头而去,战意浓浓,同样以一股浓郁气势于其对抗。 有个对万事无感的死鱼眼少年,慕然抬头,在月影下向上伸出一手,其手中浮现一根金色毛笔,其上刻有“入木三分”四个金莹字。 他一手负后,盯向书院某处,淡然道:“董理,求一战。” 依然是五个字。 鱼龙院一个瘦弱竹竿的少年张口结舌,晃了晃脑袋,对身前一个身形臃肿的少年问道:“你先,我先?” 名为江童的少年思虑一番,叹气道:“算了,我们确实差了一筹。” 蛟龙院再起数道凌厉气息,冲天而上,上德书院瞬间宛如百花争鸣,互相攀升。 一位白发老翁撇了撇嘴,一掌向下压下,书院顿时静如黑夜。 老人有些不耐道:“这么晚了,就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睡个安稳觉?” 似乎感觉有些扫了众人兴致,老人再次说道:“于其比修为高低之分,不如比比谁做出的贡献大,比如治于乱世,又或者安邦定国,有胆的,不妨留个名字,日后再看,胜负我来作主。” 万籁俱寂的书院内顿时响起一道道嘹亮嗓音,于其回应。 站在鱼龙院龙头居的白衣少年亦是微微拱手,说出了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几个字。 “我名姜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七章 前往剑宫 枝头沙沙作响,一位身穿白衣的清秀少年伫立太安城北门之前,面相朝北。 他时而回头,时而取出腰间虚空袋内一坛刚买的散酒,端住坛底只是抿了一口,呲牙咧嘴的同时也浮现出一抹笑意。 少年正是姜怀,他好整以暇,收回视线踩着悠闲的步伐越过高大城门,行走于山间野路,双袖甩动如飘带,在这酷夏之日,带起阵阵凉风。 只是姜怀似乎没穿那身水火不侵的上德院服,身边也少了一位叽叽喳喳喜欢酒瓜的灰衣童。 因为他此行只为取剑。 而且不说身上只有五两银子够不够两张嘴吃饭,万一碰上一些险恶阴险之事,少年不觉得凭自己能百分之百护得一个周全。 虽然气府已开,而且已能做到绘制青色宣纸。 可有些事差了一点,沿伸到最后可能就差了一万。 再说青色宣纸用起来有点心疼,按其内心所想便是,这玩意很贵的好不好。 出了城门先是一段铺展而开的青石路,百八十米开外已是泥石路。 沿途树木高拔,绿叶茂盛,处处阴凉之意,倒也没感觉如何烦躁。 可少年知道此路途必将艰难,路途之远需跨越两个大州行至最北边境不说,而且由那位贺先生所言,剑山之上只求有缘,不然再多钱也是求之不得,因此有可能此行也会是一躺虚行,一无所得只是凭增一些脚步而已。 可要是提不起剑,退而求次或者次而再退,那就真的是枉费天赋了。 是于不是,得于不得,总归要走上一趟再说。 姜怀想到于此,步伐更生几分迅捷,步步生风,大步朝前。 响午之时,少年在一处溪涧歇,咬着备好的干饼馒头,视线盯于溪水之间。 如果有一两条碰巧又恰巧游过的鱼儿虾,少年不介意脱鞋下水勇当一回拦路虎。 可事与愿违,鱼儿没等着,倒是满头汗珠先行到此。 少年大口吞掉手中干饼,仰头喝下一口酒水顺了顺肚,捧起溪水洗了把脸,便准备再次启程。 谁知耳边竟传来轰隆隆声响。 他扭头一看,不远处竟行来一辆黑棚马车,一位露出双臂的汉子御马而行,似乎黑棚内还能听到微弱的话语声。 少年起身而立,用袖口轻轻沾了沾脸上水渍,便准备尝试是否能充当另一种拦路虎。 不等少年开口,那位身穿布夹,双臂肌肉隆起的汉子倒是先拉紧马绳,“吁”了一声,爽朗笑道:“哥,咋滴有事啊。” 少年本来已经酝酿好的措辞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扭捏了半天,竟傻乎乎的举起酒坛问了句“要喝酒不”。 汉子愣了愣,行走多年从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离老远便看见有一人从溪涧走来,还以为可能是那些刀尖舔血,洒血拦路的山寨之人,离近一看,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衣少年。 他摇了摇头,笑道:“还要赶路,喝不得酒,倒是这荒野之地,哥来干嘛啊。” 车上布帘被一只玉手掀开,露出一个四处张望的杏眼女子,柔声问道:“李叔,怎么了。” 汉子咧嘴一笑,回头说道:“姐,只是碰见一个问路的,不打紧。” 女子往少年身上看了一眼,见无出奇之处,便对汉子沉声道:“既然无事还是快些赶路吧,不然爹爹在家等急了,肯定要训斥我一番。” 汉子点了点头,对少年报以微笑,“哥要无事,要不先请个道?” 姜怀拱了拱手,往后退了一步,汉子勒紧马绳,“驾”了一声,马车随之飞驰而去,荡起满地灰尘。 姜怀自顾叹气一声,只得继续埋头行走。 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身后竟再次响起车轱辘声,而且更为响亮,他扭头看去,不是一辆,竟足足有三辆马车。 皆是高头大马,脚力很足。 少女再顾不得面子之说,站于路边,做了一个拱手抱拳的姿势。 为何有此举之说,因为少年读过一些野书,学得了一个最实用又最简单的道理,如要求助,当先抱拳。 第一辆马车停脚之后,后方两辆紧接而停,随之传来呼叫声,“老王,前方何事啊。” 刚勒紧马绳的消瘦老人,没有回应,而是双眼紧盯少年身上,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开口问道:“少侠可是要搭便车?” 姜怀犹豫了半刻,还是点了点头。 老人眉毛之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闻言往边靠了靠,空出一余位,笑道:“如果不嫌弃,那就上来吧。” 姜怀再次抱拳道了谢,登上马车,在旁边坐下。 老人勒紧马绳,“驾”了一声,马车随之开始急速奔走。 瘦弱老人一身淳朴布衣,一边注视前方道路,一边开口问道:“不知少侠要去往何出啊。” 坐于一边,双手扶住车架的少年微微一笑,回答道:“去往泉州。” 老人露出些许警惕之色,眯眼问道:“少侠怎么知道我们也刚好要回泉州。” 姜怀闻言有些喜意,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只是想着这荒山野岭的能蹭多远就蹭多远,若老前辈正好要去往泉州,那我还要再谢过一番了。” 老人摆了摆手,闭口不再多言。 不曾想路途中竟真窜出一些山贼,七八人之多,手握尖刀,个个凶神恶煞模样,二话不说,举刀就砍。 姜怀刚想起手却被老人一手按在肩头,脚尖往前一蹬而出,双拳如含铁钢,一拳砸至山贼胸口,后者立即喷血倒地,七八人只出七八拳而已。 杀人如杀鸡狗般的瘦弱老人做完此举只是拍了拍手再次翻身坐回马车,如同无事,继续驾马而行。 姜怀心湖波动不已,对老人下手如此之凶狠有些莫名不自在。 人称老王的精瘦老人还是原先那副淡然模样,抽起腰间一个水袋灌了口水,挑眉道:“怎么,是不是因为对方只是起意还并未伤人,而我却直接将他们生生打死,觉得我比山贼还要险恶。” 少年仰头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老人冷哼了一声,呵斥道:“那你何曾想过他们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手上到底染了多少血,或者刀尖割下多少年轻头颅,又欺辱了多少女子?!我能看出你有点本事,而且极有可能是已学字符的儒生,可说到底像你们这种人做事还是太拖泥带水,涉险帮忙,惩奸除恶当然要做的麻利,而且要打的痛快。” 老人露出一抹笑意,对皱起双眉的少年问道:“如果刚才碰见不是我等有些本事之人,就是一些行水赶路的平民百姓,最后落得一个无缘无故满车染血,游子回不得乡,贤妻做不得良,这些苦水要倒给谁听?” 姜怀沉吟半刻,目光盯向车旁匆匆而过的草木树林,重新呢喃了一遍这些暗藏锋芒的话语,淡然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错既改,大错既大改,人命当可用人命偿还。” 可少年顿了顿又说道:“这中间似乎少了一些东西,我要再想一想。” 老人听的前言生出一些喜意,可片刻又有些不耐,没好气说道:“我知道这些话对你们这些儒生有不好影响,甚至可能决定大道所向,此举算我做的不够厚道,本来还想从你子身上捞些行车油水,现在就算了,可说到底你我真不是一路人,强行坐到一辆车上也是不耐的很,到达泉州边县城你就自行离去吧,阳关道独木桥随你走就是。” 白衣少年露出尴尬神色,笑问道:“老前辈这么性情?” 瘦弱老人目盯前方,自顾自说道:“泉州四方城有座镜月山庄,其原本只是以运送货物之事赚取银两,可后来出了几个天资很高的修行中人,这几年也算混的风生水起,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就算了,千不该万不该便是把手伸到我们四方城王家身上,正好近日镜月山庄庄主过百岁大寿,我们这些在外押镖的,自然要回去随家主送份大礼。” 少年想起一事,问道:“刚才你们前面的一辆马车也是你们王家人?” 老汉点了点头,可瞬间又皱起脸来,有些赶人之意,“要不你就在这下车吧,后面的路也好走些,没啥弯弯绕绕。” 少年不置可否,而是开口笑道:“不知老前辈说的天资很高有多高啊。” 老人挑眉怒道:“你这娃年纪轻轻的怎听不懂人话还是咋滴。” 可实在被少年盯的有些不自在,摆手叹道:“像我这种野路子修来的神魔炼体二境放在四方城已是数的上来的高手,可要于那位山庄最厉害一人相比,应该差了不少,按你们的说法那人应该在练气四境开窍境,而且一百零八窍至少开的一半。” 老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虽说有传言有人以神魔二境用拳头生生打死过一位练气四境,可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哪能为真啊。” 少年听言喃喃道:“练气四境应该于我们养物境在一个境界,确实有些不俗。” 可少年现在不仅开气八百丈,而且连丁修,先生那样的御空飞行,一剑开江都已见过。 一位百岁的四境修士,倒也真没多少出彩之处,甚至听过之后心湖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 可警惕之心却并未消失,毕竟先生是先生他们,而我还只是初入三境罢了。 少年斟酌了一番,开口笑道:“老前辈还是多捎我一段吧,这鬼天气要真走的到泉州,会累死人的。” 老人以为自己说的太过含蓄,让那人没听懂其中的意思,准备再说,只见少年已经侧卧在护手上眯眼睡去,说了声,“我只是搭乘顺风车。”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八章 到达不周山 太安城上空一艘刻有虎狼二字的远行飞舟在云海急速穿行,遥指北方。 一位独臂高大汉子身列船头,剩下的一只手竟有些不知放于何出。 以前能握枪,现在只能握拳了。 单袖随风飘摇之下,他有些烦躁但更多是忧虑。 此行援助龙武国有多艰险不知,毕竟人多势众,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那座不周山之前,唯有那个老人一人而已。 如若按他所言,除了那头口吐雷光的黝黑蛟龙之外,还有数头相当于九境的大妖。 对方要真有心一举铲平那座书院,而那位老人又死性坚守,那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在那座高耸入云,拔地千尺的不周山之上,那个面目如画眼中带有缕缕邪气的黑衣男子,以手撑鄂,眯眼打起了盹。 名为九娘实则一头九尾大妖的妩媚女子侧蹲在男子身后,伸出柔拳轻轻敲打在男子背部。 她爬在男子耳前笑吟道:“雷啸,我们真要和这个老家伙熬下去,既然你已无伤,我们何不直接连根拔起,将那书院也一同拆了。” 黑衣男子微微睁眼,伸出一手笑道:“要是有个万一呢,现在双方各拘一地正好,若真像上次一样差点被一个如猪狗般的玩意打成重伤,再憋屈个几个月或者几年之久,等到兴神国攻破龙武国,就算有那位老前辈在我们身后,亦然很难做出大事。” 男子身后一位白脸生摇开手中折扇,看向上面风流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低声道:“如若那老家伙死了,能不能让我吃了他。” 另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胡须的高大汉子戏虐笑道:“白脸,你那蛇胆莫非变成熊心豹子胆了?主上都没开口,你竟敢提出如此要求,看来真的是活腻了。” 白脸生以扇遮面阴沉笑道:“我还想吃牛肉羹呢,你肯不肯啊。” “够了!” 二人剑拔弩张之时,黑衣男子怒喝一声,转而笑道:“急什么,以后不仅有的吃,而且只挑那些天资不错的风华少年。” 白脸生顿时笑道:“这敢情好,那滋味我可久久不能忘怀呢。” 不周山数百里开外,一个背着铁剑的高大汉子和一个一头鸡窝风尘仆仆的矮老人再加上一头灰色驴跨山而行,无论江川河流还是起伏山脉皆在二人脚下如一步之遥,就连那头毛驴亦是一弹蹄便可跨出数千米。 矮老人在空中止住步伐,嬉皮笑脸道:“要不还是从长记议吧,要是真引出了那头恶龟,后果可担不起啊。” 汉子听着就来气,直接怒道:“可以啊,这一路不算住宿就只算酒钱,怎么着也要个百八十两银子吧,掏出来你就走人。” 老人拍了拍脑袋,哀怨道:“你这真是一艘贼船啊,老夫我” “唉。” 他双手合十低语道:“老天爷可要保佑老儿我平平安安,我虽上无老,下无,可我也不了。” 高大汉子咧了咧嘴一步跨出千万米,如长虹坠落停步于那间四合院之中。 闭眼调息,不停用戒尺拍打手心的白发老人看见来人终是生出一些喜意。 丁秋朝身后指了指,笑道:“骑驴的我给请来了,就在后面。” 孔新安看向其身后缓缓落下的一个脏兮兮的老人和一头灰色驴,起身弯腰作揖道:孔新安见过前辈。” 矮老头没有回应,稍微露出一些赞许之意后,开口问道:“那老头的字你倒是拿到了,可本事学会几成啊,当年那老家伙只凭口言便可让六境七境的妖震的肝胆碎裂,你又能做到几分?” 孔新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矮老头啧啧了几声,叹气道:“那这事情就难办了,如若我们不能在一炷香内彻底铲除这几人,恐怕要生变故,而且要真招来了那个老家伙,你我都在劫难逃。” 丁秋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好气怒道:“你都走到了这个境界,还会怕某头大妖?” 矮老头摇了摇头,指向头顶一语道破天机,“很多事都是真的,无论练气士还是儒生亦是那些练拳脚之人,只要走到境界极致便可飞升如仙境,如若境界到了强行不入修为便会一日一跌,可还有一种人便是境界够了,却只跨过了半道门槛便被天威打下,以后虽再无成仙之路,可无论修为还是底蕴都要比普通十境高处不止一筹,那个蛟龙身后便站有一位这样的存在,你说棘不棘手?” 丁秋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惊人的信息,一瞬间哑然无语。 孔新安问道:“那我们崇阳国可也有此类修士?” 矮老人露出一些惆怅之色,回忆起曾经往事说道:“除了早已飞升仙界开创三支修练之路的始祖之外,千年内这片天地都没人能达到飞升的要求了,又何来失败之人,虽不愿承认,这片天下能稳稳压住那头大妖之人绝对不会超出一手之数,而且全都不在崇阳国,若真的爆发起来,后果不堪想象。” 二人顿时沉默了起来,矮老人打破寂静再次说道:“现在唯一不知的便是那头蛟龙到底能不能引来身后那位,而且据我所知其实像那些老家伙应该会有一些束缚,不能随便出手,不然会平白无故减少寿命,当然我也是听别人说过,对此不是特别了解” 丁秋仰头只是灌酒,感觉有些憋屈人。 孔新安将戒尺插回腰间,问道:“要不试试看?” 矮老人挑眉道:“试还是大试?” 丁秋直接吼道:“当然是先打了再说,管他娘身后站有何人,既然来到这崇阳国,当然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见到爷爷要磕头。” 矮老人不再多说,转身一手按在那头灰色驴之上,顿时流光溢彩四散而出。 那头灰毛驴瞬间化为一个银色六角罗盘,东南西北四位分别压制一颗玉珠,其势可定山河。 矮老人手持罗盘,先行一步昂首跨出,再无一丝颓废之意,以一种跋扈姿态一脚踩下数千山峦,山河摇晃,罗盘被一手掷向高空。 云海之上压下乌云半天,银色罗盘散发出数万道金色光柱,盘旋绕下,一道遮盖数十里的金色光幕骤然而起,其上金色符文序列排开,有雷音震震而出。 他盯向那座不周山几个大妖身上,从腰间拿出那个干净大白碗,并未出手,而是朗声向身后说道:“我帮你们压阵,一炷香之内无论大试还是试皆可一试!”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二十九章 欲斩蛟龙 在这恢宏光幕之下,矮老人如独坐城头,以俯瞰姿态望着那座高山之景。 本来正惬意挑逗身前妩媚女子的黑衣男子,瞬间抬头仰望,如临大敌之外更是听到从远方传来一道沙哑戏虐声响。 之后便有两人身化长虹以踩踏虚空之势停步于山颠之上。 聚贤书院孔新安,背剑汉子丁秋。 在一片肃穆之意中天上再掉下一个遮天蔽日的白色大碗,直接将三人扣在其中。 矮老人从天掠下,微微挠了挠头上鸡窝,对面前三个不伦不类笑道:“你们几个打算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块去给阎王老爷报道啊。” 不等三人说话,老人又是笑道:“老夫讲理更讲钱,谁要能拿出让我心欢之物,倒不是不可以留下一命,不着急,想好了再说。” 白衣妖狐望着那已经变为一个普通白碗的神奇之物,虽有些震惊,但更多是对面前此人的忌惮,像这种直接覆盖几十里的镇压之物,别说见过,连听过都没有。 她扭动腰肢二指捏出一朵兰花,柔声道:“不知前辈姓甚名谁,又来自哪座山头?” 老人摇了摇头,向前走出一步,高山震动晃荡,如被压下一寸,微微笑道:“活得时间太长,名字什么的都忘了,要说名,俺师傅曾经最喜欢叫俺黑蛋,这算不算?” 九娘随即傻了眼。 白脸生摇动着折扇阴冷笑道:“那前辈就这么肯定我家主上会输,而且我们三个打不破这道光幕,甚至一点后手没有?” 放眼看去,起伏山峦全部被压下至少一寸之多,声势之浩大超出众人想象。 矮老人面色转为肃穆,缓缓向前伸出一手,在几人未反应之时直接拽住了白脸生的衣领,往后一拉按于身前笑道:“像你这样的家伙因果缠身太多,以后自会有人来收拾你,但惩依然少不了。” 话语期间矮老人以二指掐诀作势轻轻弹于男子额头,一声闷响后,白脸生如遭重击,不停在地上打滚扭转,最后更是化为一头数百米的白色大蟒,在数十里山峦之内四处乱撞,大片山体倒塌,碎裂之声响彻天际。 在来回撞击之后,那头雪白大蟒铺开百米身姿一头扎入江河之中,搅起数百丈高大水帘, 以一地卷起一个旋涡,再一头扎入水中。 片刻之后才有一位白脸生钻出水面,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只是一指而已,竟生生打去我一个境界。” 矮老人对于刚才那妖卑微模样一看不看,而是转头以审视目光盯着余下二人,打趣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名为九娘的白衣女子目睹此情形摇摆不定,她以二指并于身后想要使出一记杀招,可看着老人一脸戏虐模样,终是松了口气,也失去了一身气势。 身材魁梧满脸胡须的大汉倒是一步向前跨出,一身金芒大震,双臂成牛角之势,脚步一踩,拳如星斗直袭矮老人面门。 可当这愤怒力沉一拳还未行到身前便被发丝乱糟如鸟窝的老人一掌重重向下拍去。 接着便是一道金色手掌在汉子跌落之地再次重重按下,一掌接着一掌,土石齐飞,春雷炸响。 不周山降下百余尺。 而身材魁梧的高大汉子更是夹在不周山一条横开缝隙之中,满身鲜血。 矮老人收手微微一笑,赞叹道:“做的很不错,犹豫便会败北,但愤然便是身死之路。” 老人看向远处一抹斜阳,没有在管已经魂丢八分的白衣狐妖,慕然抬手,悬空大白碗轻轻回到手心。 一分平静后,便是传来一声龙鸣,一条头生双角的黑鳞巨龙从白碗之中匆忙飞掠,摆动身躯游于云海之中,其身后一白发佝偻老人手持戒尺,摘下数片龙鳞。 更有一高大汉子不停挥动手中锈迹铁剑,一道道浩然剑气如瀑水般接连扑打。 云海分开一条笔直大道。 天空乌云遮天,雷鸣之后,下起暴雨,黑色巨龙卷动风雨一爪在前,口喷雷珠,想要将头顶金色光幕撞开一条逃亡之路。 可结果便是数击之后,金色光幕暗淡一些,却并未有溃散之势。 随后三人一步上高空,二人成犄角之势将其夹于中间,矮老人端于头顶之上护阵而看。 丁秋胸前染血,却仍是潇洒至极。 他直直盯住蛟龙大妖,一手持剑在前,爽朗笑道:“姓孔的,咱要真宰了一条蛟龙之属,还不得闻名于世?” 白发老人衣衫有些褶皱,手中戒尺更是断掉一截碎角。 若不是那个白碗之中有些压制之意,要打伤这条蛟龙还真非易事。 他吐了口气,朗声道:“名声非我心,只为除患而行!” 高大汉子咧了咧嘴,在心头轻轻呢喃了一句,“虚伪。” 再次仰头便是一剑划开,金色剑气连绵起伏,直上云海。 矮老人亦是笑道:“何必呢。” 黑鳞蛟龙一尾之下,雷荡八方,瞬间拍散金色剑气后便化成一黑衣男子,狰狞怒道:“你们以为真的能留下我?” 他伸出一手作拳竟锤向自身胸口,接着便是仰天发出一声嘹亮悠远龙鸣。 矮老人随即伸出一手向上拍去,吼道:“不好,速以斩杀,不然那老家伙可能要来了。” 孔新安丢出手中戒尺掷向云头,并甩出一张金色符箓。 丁秋亦是双眼一瞪,回身划出一道剑光,只有一丝而已,却分外凌厉,所到之处云海皆然退之。 三人同时出手,数道浩然气息直袭处在当中的黑衣男子。 可众人头顶突然乌云更加稠密,暴雨如注,不时窜出电闪雷鸣。 一根犹如山岳一般的鳞甲手指自天而下,愤怒狰狞。 金色光幕应然而碎,化为一个银色罗盘,再化为一个灰色驴,双眼滴泪。 那把木制戒尺再崩一角弹飞到老人手心。 至于那抹剑气碰触巨指之上,瞬间化气作无,再无一丝声响。 矮老人抬头向上,盯于某处似在验证心中一丝想法。 黑衣男子立即从那缝隙之中遨游向上,身后白脸生和白衣妖狐亦是直上云头,一闪而没。 云海之中响起一道震耳响声。 “退散!” 三人随即被一道无形巨力往后推去数千米有余,再回神之时,已是乌云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丁秋吐出一口鲜血,怒喝道:“这到底是什么妖怪!” 孔新安亦是有些不解之意,世上怎会有如此妖怪,简直不可思议。 矮老人冷笑了一声,牵着还在不停流泪的灰毛驴走到二人身前笑道:“没那么简单,刚才我死盯那处,只是一瞬间而已,便感觉那根巨指之上浮现出一些岁月之力,应该如我所想,像他们这种存在,不能随随便便出手,不然会自然灰飞烟灭。” 丁秋还想再说,刚张口随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立马盘腿坐于书院之内,吞下一颗丹药之后,吞吐疗伤。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章 饭前小试 三人在院坐定后,矮老人顺手拿起桌上酒水仰头猛灌了一口,开口说道:“此事只能到此为止了,不仅没能捞到一点好处,还引得这么一桩祸源,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稍微有些好转的汉子丁秋闻言直接怒道:“你可别拿起筷子吃饭,放下筷子骂娘,天天带你游山玩水,各种花楼都逛荡了一群,这还不够?” 矮老人哀怨道:“老子的驴都快被打没了,这能相比吗。” 孔新安笑道:“那前辈想要何物,我们尽量有了就给。” 矮老人两眼一亮,嘿嘿笑道:“还是你子看着顺眼,至于东西嘛,好说好说,就送我几张金色宣纸吧,分别写上“凤流倜傥”,“卓尔不凡”“英俊潇洒”“高大威猛”之词,你看咋样。” 孔新安未说话,丁秋直接捧腹大笑道:“就你还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你知不知道就前几日我们去的那座花楼,别人只需五两银子即可,到你五十两都不愿接,更是在背后偷偷笑你什么?” 丁秋提高了几声音调,“笑你肯定软弱无力!” 矮老人顿时有些浑身不自在,高声怒道:“哎哎哎,你这人就是做事不地道了啊,说好不再讲此事,老夫才愿于你一同来此,再说当年老夫意气风发之时,多少女子愿拜在老夫胯下,不然你以为老子为什么叫骑驴的,正所谓骑什么有什么,你懂不懂。” 汉子笑出了泪花,“还骑什么有什么,我刚才还差点骑了一头龙呢,怎么说。” 矮老人起身怒道:“比比?” 汉子亦是拍腿站起,挑屑道:“你不服?” 不等孔新安劝阻,二人勾肩搭背牵着一头还在流泪的灰色驴奔天而去,还不停嚷嚷道要让某人知道什么叫“金枪不倒”,什么叫“真似头驴。” 孔新安对此是哭笑不得,还忘了送出字符,只能算是欠下一个人情了。 他拿出断掉一截的戒尺缓缓插回腰间,闭眼调息。 准备再等等,如若真无事了,再返回太安。 —————— 搭乘顺风车先准备到达泉州再去往那座剑宫的姜怀,这两日倒真是闲来无事了。 马车晃晃悠悠,少年和那位名叫老王的驱车老人聊的不亦乐乎,外人看来,竟有些忘年之交的感觉。 二人点破之后再无一丝隔阂,聊天聊地,偶尔歇息还拿酒共饮几杯。 少年平日不是不想说,而是没人说,平常面对之人要不就是先生长辈,要不就是那个灰衣童。 时候的性子渐渐都被磨到骨子里了。 而面对这位老人不一样,同是从地方走出,又无任何关系,还不用担心说不好话挨板子。 哪怕聊上一些捉鱼摸虾,爬树偷瓜,都能聊上半天时间。 老黄勒紧马绳,朝身后高声道:“先歇息一番,搭个火,吃顿饱饭再说。” 姜怀便一跃而下,帮忙捡柴煮饭,对其他几人也算是了解一下。 除了一位面容黝黑的少年,其余二人应该都是王家押镖之人。 几人拎来几坛酒对面而坐,有人笑道:“姜少侠,你一看就是读书人,能不能帮俺解个惑?” 姜怀打开酒坛饮了一口,还是呲牙咧嘴,抿了抿嘴笑道:“王大哥,有事您尽管说,我没读过多少书,但知道了肯定不会瞒着。” 汉子咧嘴笑道:“俺当年压镖之时,碰见一个满身泥垢的乞丐,二话不说愣是要我送他五两银子,俺肯定不答应啊,不熟门熟路的凭什么给你,谁知那人竟是会御空飞行的仙人,可把俺后悔坏了,连忙送出五两银子,那人收下后送了俺一句话,俺刻在木牌上天天随身携带,就是搞不懂什么意思。” 他随即从腰间掏出一块木牌递于少年,笑道:“你帮俺看看到底啥意思,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仙人哩。” 另一人开口笑道:“王越,行了啊,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不瞅瞅你那样子。” 汉子反驳道:“要你管,又不吃你家大米。” 姜怀接过木牌一看,顿时绷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木牌上歪歪扭扭写着“天生人剑合一,可成剑人”几个字。” 汉子满脸期待道:“咋样,是不是说俺有练剑的天赋,俺以前问过很多人,他们都笑的合不拢嘴,肯定是他们无知,姜少侠书读的多,绝对能看出个门道来。” 姜怀咽了口吐沫缓缓递出木牌,歉意道:“王哥,您还是再找人问问吧,我看不出来。” 汉子还没接过木牌,倒是那位黝黑少年直接夺了过去,看了一眼,撇嘴冷哼道:“王叔,这是那位仙人在骂你呢。” 汉子一把抢过了木牌,呵斥道:“你子不懂别瞎说,仙人怎会骂人呢。” 少年耸了耸肩,解释道:“你看啊,人剑合一,可成剑人,不就是“贱人”的意思?” 少年故意在剑人二字压重了几声音调,汉子听完后知后觉般想起了什么,随手将木牌扔于草堆之间,跳脚骂道:“他娘的,让老子花五两银子不说,还白白愁了这么多年,还真以为是在说老子有修剑的天赋呢。” 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黝黑少年却是没笑,而是双眼盯着姜怀问道:“听别人说读书人亦然也会一些大神通,你是否也会?” 老王呵斥道:“王乐,你说什么呢。” 瘦弱老人同时对姜怀笑道:“姜少侠,此人是我当年捡来的一个孩子,规矩是少懂了一些,但人是还算不错,你别放在心上。” 姜怀连连摆手道:“不用如此,只是一问而已。” 那名叫王乐的少年竟是骤然起身,重新系了系腿部布条,冷哼道:“既然你没否认,敢不敢来比试一场?。” 火柴声噼啪作响,几人却没有说话,老王亦是拿起酒壶喝起了酒,对于这位可能很不俗的白衣少年也有一些期待。 姜怀起身笑了笑,问道:“你想怎么比?” 王乐脚步往后一撤,摆出一个拳架,沉声道:“谁先倒地谁就算输!” 姜怀点了点头,“那就点到为止。” 走到今天,他眼力劲亦是拔高了不少,能清晰看出少年并未有境界之说,可拳脚之力,还是要试过才知道。 再说自己虽未练习过什么搏斗之术,可经过浩然气打熬过的体魄,哪怕挨下常人数百拳亦是不会有丁点疼痛。 王乐脚尖一点,奔袭速度极快,右臂往后伸展,便是一拳向前砸出,竟还缠绕些许拳罡之意。 真可谓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瘦弱老人老王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个子虽然是自己捡来的,可资质根骨之好,远超身边众人,尤其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以后未必不可走的更高。 可观王乐这势如疾风的一拳不仅被姜怀一个侧身轻轻躲过落空不说,更是自己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王乐一个扑空再次转身,腰杆下浅,如龙虎下山之势,脚尖一拧,再次一拳打出,可结果亦然被对方轻描淡写化解。 一瞬间一个满头大汗,一个轻松自如,再不明事理的人也能从中看出一些门道,不仅有些差距,而且差距很大。 王乐脸红耳赤,高声喊道:“有本事别躲!” 话语刚落,王乐又是攥起拳头,狠狠朝白衣少年胸口砸去。 可那人竟真是一动不动了,只是伸出一手轻轻挡住了那势大力沉的一拳。 姜怀松手并散去覆盖于手掌之上的浩然之气,正色道:“先吃饭吧。” 王乐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心情有些低沉。 老王举起酒坛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姜怀端起碗,一饮而尽后向前伸出了大拇指,爽朗笑道:“不用灰心,除了我刚认识的一些同龄人之外,你称得上这个。” 王乐不怎么喝酒,但也轻轻抿了一口,问道:“这些人是多少人?” 姜怀挠了挠脑袋,回忆了一下上德书院大概碰见有多少人,答道:“七八个吧。” 王乐笑道:“没说假话?” 姜怀点了点头。 在王乐看来,像姜怀那样的人肯定见过很多人,而且本事都应该很高,却不知少年只见过这些人而已。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一章 四方城 三辆马车平静晃荡过几个县城之后,终于来到老王嘴中所说的四方城。 而姜怀也在城门之际于几人分别,同是笑了声有缘再见。 那位黝黑少年更是鼓足了勇气,正儿八经说了句“如果有机会,日后必须再打一场。” 姜怀都一一应了下来,可他其实现在没想走,虽以抱有观望心态去看看那座镜月山庄,更多的则是感受独身行走于世间的处处风土人情。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少年于城头回首远望,单手轻拍腰间虚空袋,摸出未喝完的一坛散酒,往前一举,豪迈一饮,有感而发笑道:“江湖,我敬你啊。” 四处无人回应,只有烈日高悬。 少年倒拎酒坛晃了晃,轻轻抿下最后一滴酒水,就这样晕晕乎乎迈过城头。 四方城街道纵横交叉,店家自两旁一字排开,人群比肩接踵,好不热闹。 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瞬间充盈耳膜,或有“他娘的”,“你大爷”等词不断传出。 少年亦是见到一些以往只在书中或从别人嘴中听到的一些东西,比如有人在空地圈出一个大圆,以杂耍扮丑博取几文铜钱,更比如那些以黏糖便能捏出一个个精巧人的手艺行家,比比皆是。 虽说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试,可少年囊中羞涩,只得抱以图热闹的心思看了一看,要真让他花钱,那还是算了。 在他看来,见过“猪会跑”,就挺好了。 可就当姜怀准备迈步离开之时,一阵嘈杂欢呼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前方几人围绕的一个摊,有人欢呼雀跃,有人叹气连连,更有人跳脚大骂。 “你这老东西是不是偷偷动了手脚,老子一向堪称鸿运当头,怎么到你这边不仅连输七把,而且次次只差一点,你当我们是傻子?!” 有人充当出头鸟,“风雨”紧接而来。 “说的不错,我早就感觉你在底下捣鬼,没想到还真让我猜中了。” “砸摊子,砸摊子!” 姜怀走去瞧了瞧,原来是一位留有八字胡的矮汉子做庄,以摇骰子猜大压取铜钱。 可少年知道此类游戏看似以比拼运气为胜负,实则内藏玄机,而且门道很多。 哪怕不是一位修行中人只要长年累月不停练习,除了一些简单手法之外,最主要的便是一种名为“以耳听风”的玄妙技俩,摇骰之时,只需详听其中所动,便能知其点数,让人防不胜防,而且最主要则是一场心里博弈,摇骰之人会扔出一些甜头,你要接了就走,此事作罢,可要一心抱有以赚大,以少博多的盈利心思,那可真要输个屁股朝天,两瓣格外干净了。” 那位贼眉鼠眼,留有八字胡的中年汉子听闻到此是真坐不住了,暴怒而立,个子虽,可却气势十足,更是从桌下抽出一把尖刀重重扎向桌面,瞪大双眼怒道:“出来混是要讲规矩的,信口开河算什么本事,如若你们能拿出证据,今儿我燕六倒赔十倍,如若你们拿不出证据还肆意诬陷人,那就要问问我手里的刀意下如何了!”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此人虽不起眼却有如此气势,要说证据还真没人能拿的出来,就只是因为输的不高兴想取巧给拿回来。 众人大眼瞪眼,只好不欢而散。 矮汉子冷哼了一声,坐下悠闲磕起了瓜子,嗤笑道:“就你们这些兔崽子,还想和我斗。” 他转而眼前一亮,放下瓜子搓了搓手对那位准备路过的白衣少年笑道:“哎,公子,要不要玩上一把,只要猜中点数,压多少赚多少,绝对童叟无欺。” 燕六眼睛极为毒辣,像这等身着白衣的清秀少年要不就是那些家底儿很厚的富家公子,出手极为阔绰,更是愿意为几分面子甩手几千两,眼睛眨都不眨。 要不就是那些兜比脸都干净,只懂苦读书的穷酸书生,榨不出一滴油水出来。 可干这行的不都是在一个“赌”字吗。 姜怀听闻止步,转头笑道:“怎么个玩法。” 见鱼上钩,汉子立即搓手笑道:“少则五文欠,多则嘛,您随意。” 姜怀点了点头,随手掏出一两银子放于桌面刻有“”字一面,故作惬意道:“那就先玩把的,看看再说。” 矮汉子心头一喜,还真让自己给赌对了,真是位富家公子。 他不再多言,拿起骰盒行云流水上下摇动一番,嘭一声按在桌上,嬉笑道:“公子,如若没有异议,我可开了啊。” 少年点了点头。 随之便是一声赞赏声,“公子您运气还真好哎,开门红!” 他随即从怀中拿出一两银子放于桌面,嘻笑着静等下文。 不曾想后者收起二两银子直接扭头走了。 汉子立马坐不住,起身急忙道:“您就只玩一把?!” 白衣少年一回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怎么,你还想强人所难,必须输个底朝天才能离去?” “这,这” 汉子嘟囔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 这放长线大鱼没钓道,连鱼饵都没了。 燕六低声怒道:“我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必须找回场子再说。” 他随即把桌子往墙角一拉,捧起瓜子偷摸追随而去。 姜怀用余光稍微往后瞄了一眼便不再多看,收起二两银子入怀,若有所思。 “像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果然容易蛊惑人心,明知有诈,却还想再赢一把,最后又只得愿赌服输。” “人心可畏啊。” 少年收回心思,悠闲慢步,止步于一座富丽院门之前,微微侧身,盯着府邸之上几个金线勾勒大字喃喃道:“这便是镜月山庄?” 门前一黄衣老仆弯腰笑道:“敢问公子也是前来道贺之人?可有请柬?” 少年摇了摇头,转身而去,在某个拐角行人不经意间催动气府浩然之气,轻轻向后一转,拍了拍那个自以为隐藏很好,面色阴沉的汉子。 后者一个激灵,转头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他面色慌张,一副不可置信模样,哆哆嗦嗦嘟囔道:“你你是仙人?” 少年摇头笑道:“自然不是仙人,只不过会一些把戏罢了。” 矮汉子脸色木然,显然不信于此,常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离谱的事情,刚才明明还在眼前数十米的地方,一个眨眼竟然跑到了自己身后。 他没敢多想,更不再期望能讨回那一两鱼饵。 面色如常,一身白衣的姜怀双手抱胸笑道:“你既然在此地混的如鱼得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少年指了指远处那间富丽府邸,低声道:“想个方法带我走进那家院子,而且最好光明正大一些。” 燕六闻言一愣,不解之外更是脸色一变,霎时苍白。 姜怀问道:“很麻烦?” 他不是不可以换上那一身带有“上德”二字的院服,只是感觉有些不妥,若真出了一些事情,那不尽是在那水火不侵的白衣填上一道黑线吗,实在划不来。 燕六犹犹豫豫,终是叹道:“我们这些江湖人士骗骗老百姓还好,可像镜月山庄之流,是万万不敢,也万万不能做,再说今日是那庄主百年大寿,如若被查出半点猫腻,的我十条命也不够砍的啊。” 在此事上燕六还真没绕圈打胡,他是打心底儿怕那个镜月山庄,如若对方真有那心,欺负像他们这种不入流的角色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事关生死之事,他从不打马虎眼。 姜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神游万里之外,以那位背剑汉子设身处地该如何去做。 他似乎看到一位汉子大大咧咧,豪放不羁的模样。 片刻后满脸和气的白衣少年瞬间脸色铁青,一手拂过汉子的肩膀,老气横秋道:“燕六,莫要遮遮掩掩,不然有你苦头吃。” 燕六唯唯诺诺道:“真没办法。” 姜怀“哦”了一声,转身离去,仰天淡然道:“那就算了。” 贼眉鼠眼的汉子微微一笑,如释重负。 可少年转而又回头笑道:“那我就去你那摊附近贴张告示,告知世人你以何其手段摇骰,又如何判断其中大之分,或者如何抛线钓鱼,那张普通木桌又有多少机关,你感觉如何?” 矮汉子看着面前略显稚嫩的脸庞竟生出一股绝望之意,双手抱头狠狠揉弄一番,长叹道:“确实有一种方法,但我要问一句本该没资格知道的事情,事关重大,还望仙人您莫要责怪,敢问您为何要去镜月山庄啊。” 少年竟是模仿一人上了瘾,单手负后如虚握剑式,大手往前一挥,爽朗道:“当然是为了爽!”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二章 暴起 临近响午时分,日头愈来灼人,而那座镜月山庄之内却是凉爽宜人,除了绿树成荫外,还布有几个池塘。 另一方面也凸显出此地庄主家底何其之厚,想要在城中建立一座庄园,绝非数十数百银两可以拿下。 而此时庄园边角一门,有二人偷偷往门卫塞了几两银子,沿着一条路谨慎而行。 燕六压低嗓音声道:“这是镜月山庄唯一的后门,几乎很少有人知道,看守之人是我一发,绝对可靠。” 姜怀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去那一两银子放于汉子手心,继续往前,笑道:“还你的。” 燕六楞了楞,满心欢喜收下,没想到这位仙人还是通情达理之人,刚才还真被那副凌人姿态吓个不轻。 在汉子带领下,二人熟门熟路穿过几道半月石廊,便看到有数十人在桌前饮酒取乐,更有一位富家翁装扮的白发老人在一高台之上微微拱手,沙哑道:“老夫俞鸿飞先谢过各位百忙之中来此助兴,粗茶淡饭还望各位见谅。” 数人拍手叫好,笑道:“俞老客气了,我等晚辈日后还需您多多提携才是。” 俞鸿飞摆了摆手,“生意之事当得私下谈,以后再说。” 接着便是众人举杯共饮,连连道贺。 姜怀躲在暗处斜眼一瞧,便看见院中老王几人坐在边落,脸色都有些不耐。 那位黝黑少年王乐低声对身前瘦弱老人说道:“师傅,这些人怎么如此行事,当年我们王家鼎盛之时” 未等少年说完,老人便打断沉声道:“少说话。” 他随即望向位于主位的那位杏眼女子,从身后拿出一个四四方方木盒,低声道:“姐,已经准备好了。” 当日在姜怀遇见第一辆马车内的女子,微微点头,压下眼眸深处的一抹恨意,笑吟道:“那就等等送他一个惊喜。” 一阵寒暄过后,富家翁装扮的老人感觉少了一些东西,招手叫来一个佣人问道:“那兔崽子去哪了?” 灰衣仆人微微弯腰,摇头道:“公子早上就出去了,至今未归。” 老人碎骂了一声“不孝子”却也没有多想,毕竟在这四方城内现在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更不会觉得有人会想活着是不好的事情。 他端起酒杯再次于众人同饮了一杯,便准备转身离去。 可当他才跨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嘹亮嗓音,正是那位王家杏眼女子,其名王玉。 女子高声笑道:“俞庄主莫走,我们多准备了一份贺礼,还望俞庄主亲自过目。” 俞鸿飞顿步返身,冷眼看去,便瞧见瘦弱老王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慢步上前,沉声道:“俞庄主可要做好心里准备啊。” 俞鸿飞面色骤然一变,一手掀开木盒,看清何物之后,瞬间踉跄了两步,转而狰狞道:“你们在找死!” 他一手作拳便是重重锤向老王胸口,可后者竟全然不退,丢掉手中木盒,同样出拳直面那股凌厉拳意。 众人这才看见木盒中滚出一颗血淋人头,不是外人竟是镜月山庄少庄主。 俞鸿飞双眼如火,怒气冲天,双拳如猿猴暴起,一拳接着一拳,拳意如水流,绵延不断。 瘦弱老人一退再退,直接倒飞砸入饭桌之中。 名叫王玉的杏眼女子起身挥了挥手,沉声道:“无事之人先行离去,不然莫要怪我不客气!” 院主之人瞬间逃散。 俞鸿飞脚步一踩,院外顿时出现数十人将此团团包围,皆是身强体壮,拳意流淌全身。 还有一人身穿青衣,手持一鹿尾拂尘,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姿态很是从容不迫。 俞鸿飞怒道:“是你杀了我儿俞亮?!” 女子面对如此阵仗亦然不怯,不置可否,脸色微白,沉声道:“俞鸿飞你莫不是忘了十年前你如何偷袭我王家之府,我娘又如何死去,我爹又如何再也无法正常走路?是不是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四方城如何称为四方,原本有王家,李家,陈家,俞家四大家族,其中以王家最为鼎盛,其余三家愈来愈不显眼,便以俞家为首私下结成同盟,在一日雨幕下掀起一场偷袭厮杀。 王家虽未完全灭族,可损伤之大几乎不可估略,不仅家族财产抢劫一空,有天赋之人更是斩杀殆尽。 只留下伤痕累累几人,还有一个花容失色的杏眼少女。 从那之后,她便远行寻仙而去,更立下誓言势要抱此仇恨。 可笑的是此事发生之后,外人得知便是王家被山贼抢夺一空,所有痕迹都被那场大雨清刷至尽,寻不到丝毫足迹。 一座鼎盛家族一夜而亡。 余后,俞家再次如出一辙荡平其余两家,改名镜月山庄,一家独大,日进斗金。 俞鸿飞伸出一指,不可置信道:“你是王玉?” 可转而老人又颠狂大笑起来,怒斥道:“是又如何,凭你们这几个臭鱼烂虾,还能翻起什么波浪,今日我要以你人头献祭我儿。” 他一声令下,数十人团团围绕,皆是身形暴起,双手作拳,想要将几人撕成粉碎。 可拳还未至,一抹亮光随着女子拔出腰间一柄柳叶长剑骤然以女子为中心四处扩散。 所到之处,皆为粉碎。 数十人掉下数十颗大好头颅。 不说俞鸿飞和那个青衣道人,更是连老王等人都膛目结舌。 他们只知道姐远行寻仙归来,不曾想竟如此霸道至极。 黝黑少年王乐更是瞪大了双眼,喃喃道:“姐竟是剑仙!” 躲在暗处的燕六双腿不停打软,对身前少年哀求道:“大仙人,我就先撤了,这实在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再呆下去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姜怀点了点头,后者如踩飞燕瞬间消失不见。 少年同时露出一抹奇异神色,从没想过这么一位姑娘,竟能轻描淡写间瞬杀数十人,而且只一剑而已。 他想到了那个汉子木牌上所写的“天生人剑合一,可成剑人”,这话莫不是不是一句调戏之话,而是间接说汉子的姐天赋极高?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多想,也没打算出手,真如当初所言,只是来看看。 青衣老道人眯着双眼,缕缕灵气覆盖其上,端倪尽在之中。 他拂动拂尘笑道:“原来有此威势全仗那柄地阶宝剑,你本人只是初入开窍而已。” 老道人翻手拿出一颗青色玉珠,转头沉声道:“俞庄主莫要怪我这座上宾临时索价,实在是此人极其不好应付,剑修本就杀力最高,哪怕老夫已经开足百窍,亦是需要你的帮助,而且那柄剑事后需归我。” 俞鸿飞一身拳意上下流淌,二境颠峰神魔体魄神意尽显。 他脚尖一踩,腾空而起,双手合拢作拳,朝女子脑门砸去,同时怒道:“只要杀得此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青衣道人一手握青珠,来回捻动。 他轻轻浮动拂尘,竟有一缕缕如雾气般透明气体缠绕全身。 那缕缕雾气钻入青色玉珠之后,有雷音轰鸣,噼啪作响。 更是化为一道雷光霎那间窜出手心,如利箭穿梭,直取女子心口。 而杏眼握剑女子只是嘴角一撇,随手向上掷出飞剑,同时二指掐诀呢喃道:“御剑诀!” 那柄飞向空中柳叶长剑竟自行扭转,返身一线而下,剑意冲天而起。 那抹雷光被一剑打飞,而俞鸿飞更是连靠近都不敢靠近,连忙往后掠去,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吃上一剑。 俗话说:“剑仙最逍遥,万里可杀敌!” 更比说此地只有数十米之距,虽然这还不是那些道家本命飞剑,可亦是让人不可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三章 镜月山庄 王玉伸手召回飞剑,提剑而望。 她略微审视后,便是迈开轻盈脚步,以一种奇异步法侧袭而上,似悠闲踩踏湖水,每一次落脚地面便会泛起一丝涟漪。 正好有微风拂面。 女子一个呼吸间,便已行到青衣道人身前,对身后急速而来的一抹雷光看也不看,抬手就是一剑向下。 雷光再次弹飞阁楼之中,不见踪影。 佳人握剑,并未有大开大合之势,如闲庭信步,顺手摘花,便有剑气匆匆而来。 老道人返身踏走,双手不断掐诀亦出,雷光再起,大袖之中更有一抹金光笔走龙蛇窜迎而上。 一条金色长绳如化金色蛟盘旋围绕再起伏而去。 只为压住那把飞剑。 老道人更是高声喝道:“俞庄主,此剑交给我,你只需走到她身前抬手给他一拳,便可大事化,事化无,剑修的身子骨最是糟烂。” 富家翁装扮的老人俞鸿飞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脚尖一拧,拳意凝聚一臂,有龙鸣狮吼握拳而出。 前有金绳围绕,后有拳意奔袭,那颗青色玉珠再次化为一道雷光从侧面砸来。 如此形势,不可谓不凶险至极。 修士对阵拼杀,胜负往往只在转瞬而已,尤其是这种以少应多的局面,全神贯注只是其次,要如何破局,如何抹掉其中一人,才是化险为夷之根本所在。 杏眼女子王玉亦是有些紧皱眉头,她本想先斩老道人,不曾想对方法宝如此之多,有些超出她的意料。 那道霹雳作响雷珠速度最快,尤似一道闪电从天砸来,女子倩影一闪,以单手握剑猛然挥出,看也不看回身以劈剑式想要斩断那根耀眼金绳。 谁知那根金色长绳竟迅速落降再扭转缠绕那把柳叶长剑之上,用力一拔,女子顿时被拖行而去。 身后拳意已到,俞鸿飞气势如虹,眼神凌厉,抬手就是一拳砸下,势必要一拳打碎其后脑。 女子不得已松开飞剑转身双手交叉环胸,以双臂硬吃下一拳,顿时倒飞如断线风筝,双臂传出碎裂骨响。 黝黑少年王乐躲在一边,面目着急,嘶吼道:“姐!” 他不再多管,跳脚而起,打过打不过亦要出拳! 可当他跑到那位富家翁老人身前三丈之时,才发现双腿打抖不停,面对那老人回身势如破竹的一拳,竟不知如何躲避,又或者根本没办法躲避。 少年黝黑脸庞,其内苍白。 刚落地双臂酸麻的女子喊道:“王乐,快躲开!” 俞鸿飞暴怒一拳重重锤下,怒喝道:“兔崽子,给我去死!” 生死只在一线而已。 可就当那决定少年生死的一拳即将落下之时,有人轻轻以二指勾勒出“行渡”二字的白色宣纸砰然碎裂,一道白色身影如长虹过隙,黝黑少年转眼不见。 再次显现之时,已在数十米外高台之上,其身旁一位白衣清秀少年长身站立,脸色沉重,一缕缕金色浩然之气缠绕双腿之上,骤然飘散作无。 俞鸿飞一拳落空,有些诧异,接着便寻望而去,质问道:“你是谁!” 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将黝黑少年挡在身后,犹豫片刻,轻声道:“只是路过。” 黝黑少年惊魂未定,瞧见来人便是一喜,哀求道:“姜哥,救救我家姐。” 白衣少年闻言既没点头又没摇头,轻叹一声,面向前方询问道:“两位前辈可否先行停手,关于恩怨之事,你们以后再说。” 俞鸿飞一时间看不透此人,用余光轻轻扫向青衣老道人。 后者已金绳拖回那把柳叶长剑,拂动手中拂尘嗤笑道:“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三境儒生吆五喝六,可我等修行之人,毕竟心怀仁慈,今日便开一面不追求你横插一脚之事,速速离去。” 他眼神一冷,“不然,连你一块收拾。” 姜怀感觉衣角被死死拽住,看了一眼黝黑少年祈求之色,摇了摇头。 富家翁装扮的老人得到肯定答复后,心境坦然,再次踏起脚尖,步步向前。 他一手负于身后,作拳而藏,再次身形暴起,双拳拳意流淌自如,一拳挥出,直袭少年面门。 姜怀迅速带着王乐退步而去,更是一手捏出一张白色宣纸置于空中,八百丈气府之内浩然之气翻涌起伏,有金光叠叠攀登覆盖二指之上。 二指浮动,一气呵成。 如遇近敌,可用“逆水”。 当那道写有“逆水”二字的白色宣纸飘飘荡荡飞于老人身前之时,砰然碎裂,接着便是一股如浪潮江水般的浩然之气汹涌喷泻。 这座不大的院顿时充斥着种种压迫气息,桌椅板凳更是猛然掀飞撞击石墙之上。 俞鸿飞双脚狠狠踩入石砖之中,可依旧一退再退,发丝飘乱,划开一条一掌浅沟。 白发老道人膛目结舌,以拂尘挡开面前凌厉气息,诧异道:“怎么可能,只不过三境而已,如何会有如此声势?” 他迅以一种独有观物法门定眼一瞧,更是张口结舌,嘀咕道:“八百丈!此人又如此年轻,难道是?” 青衣老道人随即高声问道:“你可是名列潜龙榜第一的上德书院,顾百川!” 他从未见过,可那人声名在外,资质之高压迫所有青年才俊,更被称为一国翘楚之龙头,而上德书院又有圣人坐镇。 老道人顿时冷汗直流,双手抱拳道:“真不知是书院先生来此,还望不要见怪。” 黝黑少年王乐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顾百川,此人不是名叫姜怀吗?” 双臂依旧麻疼的杏眼女子王玉,看着这个曾经见过一面的少年,眼神拂过惊奇之意,一句离开之话回荡心头。 她远行恰巧被一位老妪收为门徒,此次返家之时,师傅说过,“虽然你资质不错,但应藏器于身,并怀有敬畏之心,四海山河,一山更比一山高,一浪更比一浪强,不说那些老东西,就举一位比你年纪还要的少年,那人名叫顾百川,就和他那师尊一样,当年也是我们那一代头顶悬着的一座大山,无论怎么跨都跨不过去,年纪大了,更是发现已经遥不可及,恶心人的很。” 而那个白衣少年本人却是尴尬至极,翻了个白眼,笑道:“你们认错人了,我叫姜怀,但你们所说的那人,我倒算是认识,而且和他打了一架,尽管他未用全力,我亦是输了不止一步。” “姜怀?” 青衣老道人捉摸不定,但随即又自己否定。 “绝对不可能,百年内儒生开辟气府八百丈之宽广唯有那少年一人而已。” 他想了想,随即释然,应该是这位先生不愿暴漏身份。 老道人拱手笑道:“既然顾姜公子出手,那老道自然不再插手此事,至于此剑?” 他有些犹豫不决,叹了口气后,收回金色长绳,随手将那柄柳叶长剑丢于一边,冷哼道:“若不是今日有姜公子出手帮你,任凭你剑术再高,老夫亦会摘取你的头颅。” 柳叶长剑脱离缠绕之后自行悬于女子身前一侧,微微颤动。 姜怀闻言却是心中苦笑一番,此人之作为自己何能看不出来真正意义所在,先是故意表现出极其不舍之态,再点明道姓说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之上忍痛放手,让人不知不觉间欠下一个人情。 此手段于燕六行巧比之如何,自然是高了不止一筹。 白衣少年轻拍腰间虚空袋,却忘了最后一坛酒水已被他入城之前饮尽,只得收手而立,看向杏眼女子道:“王姑娘,你意下如何。” 一剑在手的王玉剑意迸发,厉声道:“镜月山庄杀我王家数百人有余,此仇不报,我何以姓王。” 她扭转剑尖指向先前退于墙角的富家翁老人,怒道:“俞鸿飞,你今日必死无疑!” 后者胸口一股气机涌动,抿了抿嘴角鲜血,露出一副可怖笑意,嗤笑道:“王家孽畜,你真以为你爹就是什么大好人?若不是我们先发制人,后面死的就是其余三大家族,谁他娘不想活着!” 他摆了摆手,长叹道:“罢了,江湖事,江湖了。老夫没有否认手上沾下数百条人命,吾儿又被你亲自诛杀,再加上老夫这颗头颅应该还差了几百颗,你若要杀就是杀,若真怕报应之事,就留他们一条生路。” 少年直接转身离去,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是不想看,也不想知道,既没身处别人立场之上,何以体会其心中所想。 从后门入从正门出的白衣少年,微微仰头,盯着烈日眯了眯眼,喃喃道:“世上可有以德报怨之事?哪怕是那些真正高高在上的仙人,虽不至于瑕疵必报,可要触摸其底线,亦会痛下杀手,手段之残忍于侩子手无差。” “那如果说全是以直抱怨,你砍我一刀,我必须还你一刀,你杀我百人,我必须杀你百人,那书中所谓救世佛陀,割肉喂鹰,舍身喂虎又作何观解?” 少年顿时头痛愈烈,抱头低声沉吟。 他连忙捶打胸口几拳,喘气道:“不能想这些问题,牵扯太大。” 少年忍痛花足足一两白银买了一坛高粱酿酒,边走边喝,踩着泥泞脚步走出四方城,于一地回头,却是忘了回答关于那日行车杀土匪之事,只得发自内心哀叹一声,收回酒坛,在烈日下大步奔跑,脚尖生风。 酒意上头之后,少年跑过之处,带起一声声家乡童谣,很是嘹亮。 “虫儿飞,蝉儿鸣,下水摸鱼我最行,吃大饼,吃大馍,只要吃饱就能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四章 常自在 时至傍晚,天气依旧燥热,姜怀安静侧躺在一片树荫下,以手撑鄂眯眼歇息。 少年偶尔会在几声蝉鸣后,下意识拿起身旁酒水,抿一口,润湿双唇。 他擦了擦额头汗珠,自语道:“这鬼天气可真够热的,要是能吃上一块贺先生的酒瓜,那得是多幸福的事啊。” “没有酒瓜,酸梅汤行不行啊。” 姜怀回头一瞥,一个身穿青衣道服的俊俏少年手持一个白碗嬉笑而看。 姜怀莫名从此人身上感觉一丝熟悉,可又说不上来,疑问道:“你是?” 青衣少年自顾自将那碗含有冰渣的酸梅汤放置地上,盘膝坐下笑道:“我们刚才还见过,你就忘了?” 姜怀有些不解,可眼前一亮,沉声道:“你是镜月山庄的老道士?” 青衣少年再次端起那碗酸梅汤,眉宇间满是笑意,“恭喜你答对了,喝两口呗。” 姜怀摇了摇头,拎起酒坛自饮一大口,打趣道:“无功不受禄,再说,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啊。” 青衣少年咧嘴一笑,仰头一饮而尽,收碗说道:“我叫常自在,泉州上清宗人士,来此主要因为有些事不告诉你心里不爽,既然不爽又何来自在一说。” 姜怀挑眉道:“你真把我当成顾百川了?” 身穿青衣道服的少年闻言更是一笑,眼里流过些许神采,轻叹一声说道:“那子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你嘛,虽然在某些方面很相似,但从根本上来看完全是两个人,就比如刚才那碗酸梅汤,如果是他坐在这里,肯定二话不说一饮而尽,之后不管有毒无毒,都会向我索取谋害他的银两,可你不会,而且最主要便是你比他少了一把剑,一把足以让持剑人越境而战的有魂剑。” 白衣少年眼神逐渐凌厉,质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青衣少年毫不在意笑道:“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叫常自在,平常的常,自己的自,在意的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要问我为何如此了解顾百川的话,因为我同样和他有过比试,而且不止一次,虽然次次都输的很惨,可亦然有人喜欢称我为什么潜龙榜第三,要不然你以为是个修士都能带这么多法宝出门,或者是个修士都能踩在同境剑修的脸上?” 常自在摆了摆手,“不过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找你的麻烦,虽然话有点难听,但凭现在的你还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是来告诉你镜月山庄之前供奉为何消失,王家和俞家在你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怀皱了皱眉,起身而走,沉声道:“我不想听。” 常自在一愣,起身追去,倒退而行,笑道:“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姜怀亦是说道:“不能。” 名叫常自在的少年是真的有些不自在了,压下心口一股怒火,啧啧道:“那就让我猜猜看。” “你此行往北,要说求学,完全是扯淡,出自那座学宫又何来求字一说,要说四处远游,倒也有些可能,但你这个穷酸模样,应该不是。” 他双眼眯起,笑道:“你是不是要去剑山取剑啊。” 不等少年回答,常自在又是笑道:“那就有意思了,你知不知平天剑宫有个天生剑心通明的少年,最烦大道理比他多,还喜欢穿白衣的少年,你要这样去,估计少不了要有一顿麻烦,到那个地方可没人会管你来自那座学宫,身后又站着那些大人物,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天爷!” 姜怀顿了顿步伐,“是因为顾百川的关系?” 顾自在摇了摇头,“你自己猜吧。” 到了夜晚,明月高悬之时,姜怀仍然没有走到下一个县城,只有就地歇息,在一棵不知名的粗壮树上放下那颗夜明珠。 万般树影透光而下,不知是明珠灯光,还是皎洁月光,格外绚烂。 而那个身穿青衣道服,头顶一根玉簪的少年常自在不仅没走,而且就跟狗皮膏药一般,姜怀一走,他便走,姜怀一停,他便停。 他只是说反正无事不如陪你转转,过几天再走,更是在少年拿出那颗夜明珠之时,嘀咕了一句,“穷酸货果然拿不出什么好玩意。” 其实常自在说的没错,不只是少年刚放下的夜明珠还是他腰间虚空袋,又如何于那绵延缠绕的金色长绳和那如化雷霆的青色玉珠相比? 姜怀虽然听到那人的嘀咕话语,不仅没有烦躁,而且神态自如,很是惬意。 盘膝坐下后便是随手拿出一本无字书籍,以膝作台,提笔研磨,书写文章。 所写之物无非是些鸡皮蒜毛事,真要说来,于其说是事不如说是账本,几文钱一个馒头,一两钱的酿酒,点点滴滴,皆在笔下。 双手抱头仰倒在树下,神情更加惬意的常自在,微微一瞥便不再多看,向前伸出五指,各有火苗萦绕,在少年灵气催动下,火苗时大时,来回卷动,再叠起而上窜出一朵火花。 少年是真心无聊。 可似乎那闪烁不停的火光让正在写字的少年感觉有些不耐,皱了皱眉,便收笔收纸,拿出一块烙饼独自啃吃,更是在某人如火目光下豪饮一大口酿酒,高呼一声自在! 之后便是有一声不合时宜的肠胃怒吼声起伏传来,青衣少年揉了揉肚子,谄媚道:“姜怀,一碗酒,一两银子做不做?” 他本以为自己刚才用焰火骚扰对方肯定会得到一些刁难,殊不知对方竟直接把酒坛放到了自己身前,满眼压不住的惊喜,声音很是雀跃,“做,你看能倒几碗酒,都卖给你了。” 白衣少年更是在心中喜道:“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傻子。” 常自在在对方灼灼目光下,拿出白碗倒了一碗,饮下再倒一碗,拿出二两银子放于酒坛一侧,抿了抿笑道:“差不多行了啊,你这人怎么比那顾百川还要不地道,坑起老实人是眼眨都不眨。” 姜怀收起二两银子入怀,拎起酒坛高举,“一起喝一个呗。” 常自在微微挑眉,打趣道:“不说点敬语,跟闹着玩一样。” 可下一刻他便捂住了头,端起了酒,说了一句违背良心的话。 二人同时笑道:“那就敬二两银子!” 满地月影下,两位少年举酒痛饮。 常自在放下白碗,打心底有些高兴,不知为何,虽然于此人只是认识一天时间,竟感觉比以往做任何事都要高兴,更是莫名其妙有很多话想说。 他举头望月,爽朗笑道:“姜怀,你知不知道世上最害人的三样东西是啥?” 不等少年回话,他便自答道:“那便是心胸狭的老头,不明事理的儿童,还有衣不遮体的短裙姑娘。” 他压低声音道:“尤其是最后一种,你以后碰见了一定要心,她们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坏的很。” 姜怀不解道:“前两个虽然我不太明白但也能猜到一些,可为什么短裙姑娘会吃人不吐骨头?” 自在且自如的青衣少年嘿嘿一笑,略有深意道:“你这身板就不要问这种无关于吃饭喝水的问题,不然若误入歧途,百般折腾下,定会有物用时方恨少。” 姜怀挠了挠头,甚是不解,反问道:“那为什么你会知道。” 青衣少年目光正对那颗荧光绽放的夜明珠,举起大拇指高声赞叹,“我家宗主可是久经沙场,快活凤流的大人物,其内力之雄厚可以用“固若金汤,安如泰山”来形容,更是私下自称厚实人。” 可片刻他便迅速捂嘴不语,脸色苍白如雪,哀怨道:“哎呦,姜怀啊姜怀,差一点我就完蛋了,这还没出泉州呢,要是万一被我那夜神远游的老宗主给听见了,肯定屁股开花节节高。” 他连忙又拂袖高声笑道:“我家宗主那是铁打的老实人,不仅大义凌然更喜欢劫富济贫,助人为乐,人品心性之好冠绝一州,胸怀更是宽如四海,哪怕别人怎样辱骂,他都是付之一笑,根本不当回事。” 少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比身旁白衣少年更似一位读书人,最后更是起身朝四周各行一礼,有气无力道:“真编不下去了,老宗主您要是一不心听见了,就当看见一坨臭狗屎,眼不见心不烦,当作没看见算了。” 之后把自己贬为一无是处的青衣少年更是一头仰倒在巨树之下,闭眼开始睡觉。 一时间搞不清状况的姜怀想要说上一句,后者直接伸出一手,“别问也别说,就当咱俩喝了碗酒,晕倒在此。” 姜怀撇了撇嘴,甚是不解,但也没在多问,倒是从心底感觉此人真是有趣。 他伸手向上一招,那颗夜明珠落入手心,散去其上光华。 白衣少年便同是靠树而睡,直到天明。 只是少年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一个就如常自在所说的短裙女子不仅抚摸更是亲吻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其眼中尽是慈祥。 少年更是在深睡时喊出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字,竟还流得满脸泪水。 可目睹此景听闻此言的只有那个假装熟睡却精神抖擞的青衣少年。 他微微侧首便闭上眼去,真的睡了,只是轻轻呢喃了一句,“对一位陌生人这么放心,你还真是心大,可你这天之骄子又是哪里的可怜人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五章 规矩 天际泛出鱼肚之色,朝阳下有两位少年急速奔走,速度之快可谓恍然不见也,其二人身旁更有缕缕白色雾气上下缠绕,天马行空,尽是迷离。 二人于一座城头下止步,放缓了步伐。 姜怀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青衣道服少年压住眼眸深处的一抹得意之色,摆手道:“道尔,道尔。” 二人志同道合谋划出一顿丰富早饭之行,除了需各吃一馄饨之外,还要外加两个肉包。 当然是那位名叫常自在的少年掏腰包,按他的话说便是“这点钱只是毛毛雨而已。” 酒足饭饱,二人脸上各自洋溢出红润光彩,沿着城中一条笔直大道缓慢而行。 常自在笑道:“关于四方城王家和俞家最后如何,你真不想知道?” 姜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于某人目光交汇后,淡然道:“无非是报仇雪恨,以牙还牙,或者还有极可能出现开一面的反转场景,哪怕会有所变故,亦不会全变,何必再问。” 依然喜欢倒退而行的青衣少年撇了撇嘴,不再多说,倒是双手拢袖,笑弯眼眉,打趣道:“姜怀,我不怎么读书,可也知道不能盲目从众,随波逐流的道理,就比如一个村庄内盛行常饮湖水的习俗,可偏偏只有一人不喜湖水,哪怕苦累凿井也要饮井水,可偏偏被邻舍视为神经,脑子有问题,百般排挤,处处压迫,最终只得屈服,认为喝湖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你感觉有没有错?” 姜怀不以为意,继续抬脚向前,作问道:“你是在说我没知晓结局,便贸然做出结论,有些太过于以一盖全?” 常自在摇了摇头,“没有那个意思,你确实说对了,还真是那个报仇雪恨的通俗画面,只是我的疑问是由你们已经飞升的那个儒家师祖谱写的文学典籍,究竟有没有人能学的到,像什么《三字真言》《礼书》《蒙童始经》,虽便宜到几十文钱便能买到,可到底是不是通俗易懂的大道之理,如若是,为何参悟之人何其之少,如若不是,为何还要朝日苦学,甚至流传四海,何不像我般养气练气,争得于天地同寿,哪怕像那些苦练拳脚,身躯硬朗如山岳的神魔体修都要比你们活得快意风流。” “在我看来,于其说是大道理,不如说是条条框框的规矩,犹如一道牢笼把你们这些读书人当猪狗一样圈养起来,跨出牢笼就要挨打,日积月累,就如喝井水喝湖水一般,只得认为那些就是对的。” 白衣少年神情严谨,很是认真的问道:“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双手拢袖,只是为了寻求一乐便一脚踢走镜月山庄老供奉的青衣少年常自在,低下眼,微微一笑,烈日下,衣衫竟无风自动,莫名神采奕奕。 他扭转身形由倒行转为正行,嬉笑道:”虽然我次次败于顾百川,也并未于那个剑宫少年一比,或者再包括你,可我仍坚信像你们这种活在规矩内的读书人,哪怕先手棋下得再好,日后依然要被我常自在踩在脚下,你要不信,就等着瞧。” 白衣飘荡,一坛酿酒被少年拎起一口灌下,从方才话语中走出神来,泰然自若,“你之前所讲,我也曾问过我家先生,为何书上说的都必须是对的,为何人人都必须遵守其中的行为,为何舍己为人,助人为乐便是好人,又或者高风亮节,两袖清风,便是好官。” 常自在不以为意,静等下文。 姜怀笑道:“先生告诉我只需独善其身便可,好人又或者坏人不是一个人可以定义的,是千千万万乃至几百年或者几千年磨出来的道理,我也不想知道你站在规矩方圆外看到的是何物,反正跟现在哪怕露宿荒野,清晨依然能安稳吃碗馄饨有些差距,而且很大。” 常自在皱了皱眉,双手抱头长叹道:“姜怀,我现在真期待百年之后,等你我都真正站在这片山河之前,可随意踏行四海之时,那时候再来一次真正意义的坐而论道,应该极为有趣。” 他说完便撒开丫子急速奔跑,呼喊道:“等我去买两坛酒水,带你去见一位极其有趣的老前辈。” 走出这座不知名县城,二人便来到一处荒郊山岭,其绿树高拔,鸟儿环绕,一瀑如万千雪丝垂然直落,砸在一清澈水潭之中,水珠四溅而起,灼阳透其出光,万般绚烂又万般清爽。 水潭一侧有一座青翠欲滴竹楼,一位身穿宽大衣袍,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人正做着于其穿着格外分明的事,刨地挖土,播种施肥,之后更是淘米切菜,生火吹烟,宛如真是一个平常白发迟暮独居老人。 其身侧还有一条毛发泛黄张嘴吐舌以此发泄心中燥热的大黄狗,尽管如此酷暑,它仍是不敢跳入水潭之中清洗一番,只在心神向往之时,颇有灵性的叼起一个大碗舀水灌溉全身,再扭动抖擞一番,很是满足。 竹楼前还有一位长相如玉琢般的红裙姑娘,一手拿着糖葫芦舔来舔去,哪怕其上糖浆早已去无,却仍是不肯一口咬下,品尝酸爽之意。 仙风道骨的老人用余光瞥见来人之后,既没说话,也没任何待客之行,只是摇着一把竹扇不停驱热,静等米饭生香。 倒是那条卷缩一地的大黄狗骤然爬起,双眼透漏凶光,开口吼叫不停,其声音之响亮竟响彻山野之间,一不留神被吓倒在地的红裙姑娘,匆忙爬起之后,仔细观察糖葫芦之上可染灰尘,接着便握起粉拳,打的那狗嗷嗷直叫,后者又不敢躲避,生怕下一刻就会变成死狗,入得那老人之腹。 片刻后那条嗷嗷直叫的大黄狗竟身形一卷变成一个抱头痛哭的胖子,声泪俱下,其头顶鼓起数个大包,抽泣道:“凭什么你我同为妖物,好吃的,好玩的全是你的,我不服!” 红裙姑娘握拳准备再打,后者立马闭嘴不言。 她跑到老人身后,轻轻捶打,委屈道:“莫爷爷,她老是欺负我。” 老人揉了揉姑娘的发丝转眼一瞪,由大黄狗化成的胖子立马倒地装死,满腔怒火化成泪珠连线流下,心里万般委屈愣是说不出一个字,至于牢骚之话更是不敢生出一丝。 竹楼不远处目睹此景已经呆若木鸡的白衣少年姜怀,笑了笑,在心底说了句,“这位老前辈还真是够不讲理的。” 常自在倒见怪不怪,给少年使了一个见机行事的眼色,提着两坛上好花雕酒,恭敬笑道:“莫前辈,别来无恙啊。” 老人还是没看,倒是沉声回了一句,“酒留下,人滚蛋!” 常自在不仅没恼,而是更死皮赖脸起来,撒泼打滚运用自如。 老人微微皱眉,朝白衣少年眯了一眼,淡然道:“红,去搬两个木凳来。” 红裙姑娘屁颠屁颠进竹楼搬了两个木凳。 常自在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老前辈其他不说,光取名字真是一绝。” 他转头对哭哭泣泣的胖子笑道:“你是不是叫黄啊。” 后者揉着眼睛点了点头,少年赞扬道:“我对前辈五体投地。” 白衣少年弯腰拱手道:“姜怀见过莫前辈。” 老人点了点头,细语了一声“不错”,接着便是自顾打开泥封仰头细抿了一口,润了润唇挑眉道:“你们找我有事?” 常自在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一般笑道:“开始只是路过想要拜访一下,但若能够进那水潭泡上一泡,倒也算不虚此行。” 老人笑骂道:“你家宗主欠我多少银子你不会没数吧,再说你以为这是你家澡堂子说进就进?” 少年嬉笑道:“我家宗主那是治腰培元,我们就解解乏,活络活络身骨。” 老人摇了摇头,盯着两坛酒水笑道:“不够” 更是紧盯少年不远处泛出涟漪之地,打趣道:“你子要倒霉了。” 不知为何,名为常自在的青衣少年在此话之后竟遍体生寒,微微侧首,直接一屁股仰倒在地面上。 一位大袖飘摇的青衣老道人跨山而行,其脚下自成阵法,流水自如,山林枝头包括瀑布水流皆在老人跨步之下震荡不已。 宛如山崩之势。 最主要便是此人一脸黑线,怒气透体化为狂风席卷山林,回旋盘绕,猎猎作响。 少年面生惨淡之意,用尽全身力气结舌道:“宗宗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上清宗老道人 从天而落的青衣老道人在常自在眼中宛如一团雷霆夹杂风雨而来,可怖骇然。 常以自在挂口的青衣少年如锅中蚂蚁,心神躁乱不安,喃喃道:“这可真玩大,怎么就管不住这嘴呢。” 少年连忙拂袖站起,姿态很是恭歉,弯腰作揖道:“常自在见过师尊。” 后者则是大袖一甩,冷笑道:“哪能啊,老夫不是叫厚实人吗。” 少年嘴角抽搐,咽了口吐沫,谄媚道:“没错啊,师傅您憨厚老实,洁身自好,不正是厚实人吗?” 老道人缓缓伸出一手,慢中之慢,可少年却犹禁一地,丝毫躲避不掉,直接被拎住耳朵,悬浮空中,又被一脚重重踹中屁股,滚落一旁。 老道人怒道:“滚一边去!” 可少年刚巧不巧正好砸入水潭之中,一阵水花激荡之后,便是欢声笑语从中传来,少年如鱼儿如水,上下翻滚连扎数下猛子,很是雀跃。 其潭水之中更有缕缕雾气沿着水面一道无形轨迹通过臂膀灌溉少年全身。 姜怀笑而不语,拱手抱拳道:“姜怀见过老前辈。” 老道人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你啊莫于此人交往过密,近墨者黑,其心不善啊。” 少年心湖更有一道嘹亮嗓音从远传来。 “那子说的话你有没有当真?” 少年笑道:“我只信赞扬一词。” 老道人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真以为自己这老脸要被丢光了。 霎那间再次拂动大袖,又有一人从空入水。 名为莫子游的白发老人怒不可遏,那栋青翠欲滴竹楼之中一股凌厉剑意冲天而起,转瞬间化为一把青绿飞剑悬浮于老人身侧,其上剑意雨露流转不停。 他勾起二指,飞剑一声鸣啸,愤然怒道:“你这老王b1道元神也敢肆意来此,真当我不敢杀你?!” 老道人昂首挺胸,自若在剑前止步,语气轻佻,略有玩味,“至于吗,不就洗个澡,看把你急的。” 一位八境出窍境修士面对一位七境元婴境剑修,孰强孰弱,自然不得而知,可你一道元神便敢来此,还做出如此让人心生厌恶之事。 莫子游真是一口老血欲喷口而出,张口怒骂道:“老子那法宝百年来蕴养之物,全他娘被你给糟蹋一干二净,今日说什么都要让你付出代价。” 青衣老道人嘴角微撇,不曾想这老家伙真生气了,只得嬉笑安抚道:“别闹。” 一阵长啸突起,原本满天暑气顿时一分为二,一抹剑光如雨后春笋节节拔高,攀登直上,拖出一条诡异虚影,虽未刻意显露,却依旧掩盖不住其剑意之磅礴。 遥遥看去,灼日下一抹金光突显,垂直落下,声势壮如吞牛。 两位童迅速躲于远处,战战兢兢,望而生畏。 胖子黄更是面如死灰,藏在姑娘身后,哆嗦不停。 另一旁,那看似平常湖水,实则由一法宝为根不停蕴气化露的清澈水潭内,虽周身环水却依旧衣衫干燥舒适的常自在,挑了挑眉,便不在多看。 他从不认为那个作为上清宗宗主,又身为自己师尊的“厚实人”,以他的了解,会在此栽跟头,或者吃丁点亏。 因为他不讲规矩,他师尊更不讲规矩。 而那位衣衫尽湿的白衣少年,除了震惊于这环身之水竟如那青色药膏有同样奇异之处,心思更多放在那从天而下的青绿飞剑之上。 此剑若于那汉子丁秋一剑斩出江中大蟒来比,熟强孰弱。 他自然不知,可却能清晰感受到其中不同之处,一个剑意更胜,一个剑速更猛。 姜怀在水中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自语道:“这便是那道家本命飞剑?还是于那丁秋手中一般的半仙兵。” 他早已不是那个刚走出镇的蒙童,也正因如此,更生敬畏之心。 少年更曾设想,如果这劈天一剑飞向自己,那破击符或者逆水符,又或者饱含镇压之力的压制符,可能让它停滞不前,甚至顿上一顿。 结果便是自顾摇了摇头,应该差了太多。 可他却丝毫没有颓废丧气之意,反而腰杆直挺如松柏,心境坦然又昂扬。 以前近观那劈江一剑,不感如何,因为不懂,虽然现在依然不懂,可这剑修二字倒真是让他心生向往之意。 若能背剑读书行走世间,遇不平斩不平,遇不理讲道理,还有比这更潇洒的事情? 并未用真身而只是一道元神行走于世间的青衣老道,并未注意那雷霆万钧一剑,而是心神一动,察觉那少年心性之变化,抚须爽朗一笑,声音高昂有力。 “真他娘像老子几百年前的模样,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再让你长点见识。” 他拂起大袖,迅猛一拍,风起四方,卷涌于那大袖之中,更加飘摇。 那把青绿飞剑霎那收于大袖之中,撞击不停。 老道人怒道:“你这老玩意玩真的?!” 鹤发老人更是怒道:“你这老王八连这副压宗之宝乾坤袍都带来了,还有脸说我?” 之后便是剑意更胜,二指再次向下。 青衣老道人大袖之中顿时敞开数寸,更有劈砍撞击,铮铮有声。 不是这副乾坤袍不够厉害,而是一道元神想要完全驾驭实在艰难,可周围还有几道灼灼目光注视于此,这老脸 老道人低语了一句“他娘的”,又将那句“别闹”咽回腹部。 再次双手按下,死死压住袖中飞剑,以心湖传音道:“一件地阶法宝,速速撤手,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鹤发老人莫子游缓慢伸出二指,并未指剑而同样以心湖传音,“两件,答不答应?” “你!” 之后便是老道人大手一挥迅速抓出那把青绿飞剑,如拿一件普通剑柄上下挥动再顺手扔出,很是自在。 并转头向二位少年以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得意神情笑道:“怎么样有没有看懂?” 姜怀拱手赞道:“老前辈果然厉害。” 而不明其中事理又深信师尊不败的青衣少年,咧嘴一笑,“师傅,等你什么时候走不动路了,那件袍子能不能赏我?” 接着那少年便是被一直无形大手死死按在水中,吃尽苦头,才听到一声怒骂:“你脑子有病?” 少年抹了把脸上水珠,反问道:“你有药啊。” 二人同时不语,但少年脸上压制不住得意之色,既然没有拒绝,那便是应下了。“ 莫子游挥动一臂,那返身之剑落地再化成一栋青翠欲滴竹楼,并回首笑道:“去拿几个碗来,怎么说都要请大财主吃顿饭才是。” 红裙女童笑道:“好咧。”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七章 心性 从水潭中走出的少年衣衫紧贴胸膛,滴滴水流顺发而下。 早已坐好并且端碗吃米的青衣少年,挥了挥手抹去其身水渍,笑道:“老前辈煮米堪称一绝,来尝尝。” 姜怀眼看衣衫由湿漉转眼变为舒适,对其道法赞叹不绝,握了握拳,经那潭水侵泡之后,竟感觉凭空增长至少一臂之力。 红裙女童踩着碎步,端着一碗米饭递给少年,笑容挂满脸庞,玉琢之面更加可爱,“哥哥,你吃。” 姜怀点头说了声“谢谢”,接过瓷碗尝了一口,倍感生奇,确实于那世俗之米好吃上不少,更是带有一股浓郁的竹香。 青衣老道人捏起嘴角残余米粒,豪爽扔入嘴中,吧唧吧唧嘴,用余光扫了一眼白衣少年,笑道:“听我这孽徒说,你此行要去剑山取剑,不错,少年郎需要有这份朝气。” 他转而看向嬉皮笑脸的常自在,面色肃穆,冷哼一声,“至于你,今日之后便返回上清宗闭关苦修,不结金丹不准下山!” 还在不停扒饭的青衣少年闻言顿时不悦,至于礼节什么的更是抛向云海之外,怒道:“为什么,我常自在” 只是少年还没说完,老道人便摆手讥讽道:“行了,行了,又是你常自在如此行事肯定不自在,既然不自在如何得自在一说,就不会变个花样说不定老夫还愿意听听。你啊,就是太像老夫当年了,玩世不恭又自认天赋极高,对那些一心只知苦修死修之人不屑一顾,更认为身在枷锁又如何跳出枷锁。” 老道人顿了顿,惆怅道:“可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强大永远没有巧合,别老是你认为,你觉得。说的难听点,你现在完全是顶着上清宗宗主之徒在外行走,而不是等老夫出门远游,别人一看便恭敬称一声“此人是那常自在之师,我们需要礼敬代之”。” 老道人缓缓伸出一手拍了拍已经楞言无语的少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要这一身衣袍我给你,可老夫只想要一个名号,你能不能也给我。” 少年对头顶大手有些诧异却并未移开,而是转头揉了揉眼睛。 老道人收手笑道:“怎么,就这点事你都要感激涕零,痛哭流涕了?有点不像你的性格啊” 少年回头双眼红肿,笑骂道:“眼睛里进石头了,揉揉不行啊!” 莫子游只是静静吃饭,只听不言,倒是两个家伙不仅听的很认真,更是开口问道:“莫爷爷,眼睛里怎么会进石头呢?” 白发白须的老人撇了撇嘴,嗤笑道:“有些人啊,脸皮薄儿。” 老道人迅以余光观察其爱徒脸庞之色,见并未有所变化,才点了点头,首先要学会沉住气。 可下一刻,揉弄眼睛的青衣少年便睁大眼睛,伸头恐吓道:“我眼睛里不仅能装石头,还装有一条鲤鱼和一头大黄狗,你们要不要看!” 红裙女童兜着脸,两行泪水无泣而下,模样很是让人心生怜悯。 老道人挑了挑眉,他可知道那个老玩意是真心疼这红裙姑娘,这一潭灵水完全是为其破境而准备,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生气。 可常自在双手拢袖,对那即将暴怒而起的冲天剑意虽有心惊,却是不怯。 他耸耸肩头,无奈道:“姜怀,拿出来吧。” 起身而立的白衣少年在身上搓了搓手,从贴身虚空袋内拿出两串有黄纸包裹的糖葫芦,举到姑娘面前,晃了晃安慰道:“不要哭了,看看是什么。” 不停抽泣的红裙女童看见何物之后,欢快的不停拍手,“糖葫芦,是糖葫芦哎。” 她心翼翼接下糖葫芦,笑的很是开心,“哥哥你真是好人。” 她又对青衣少年扮起鬼脸,吐了吐舌头,“你是坏人。” 白衣少年移动步伐把另一串递到那个眼睛发亮可双手纠缠一起很是紧张的胖子身前,笑道:“这是你的。” 名为黄的胖嘟嘟少年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这是我的?” 在后者点头之后,只是一串普通再不能普通的糖葫芦在胖子手中竟如山岳一般沉重。 他缓缓拨开糖纸放在鼻前嗅了半天才伸舌轻轻舔了一口,突然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声泪俱下,话语不清,嘟囔道:“是甜的,是甜的哎。” 姜怀并未告知那甜意之下便是酸楚,就像那红裙姑娘一般只喜欢吃其表面糖皮儿,在他看来,这些应该都是对的。 离家不久身形就长高不少,容貌更是俊朗坚毅的少年,看着身前微胖童,竟回想起那个曾刚买下一串糖葫芦更是只吃一口便递给的自己的玩伴石头。 他说那东西太苦了,没有肉包子吃起来痛快,扔了又心疼不如给你吧。 少年便平生第一次吃到了糖葫芦,也是唯一一次,可当他咬下一口之时,不仅没有因朝思暮想而欢喜,更是绷着脸流下满脸泪水。 从那以后他便发誓以后无论过的怎么样,无论成为什么人,可要让石头还有那个王大娘乃至于自己的先生有半点伤心,就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那此少年因冲动于先生一番争论,后悔不已。 什么因读了书便要护百姓太平,便要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少年从没有这种想法。 只是为了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我于你无任何瓜葛,当你身处险境之时,我需出手相助,又凭什么宁愿自己受苦,也要处处着想他人,到最后只是换来一句毫无用处的“谢谢”。 可少年心性循序变化第一次便是巧遇破庙天真,哪怕深知对方只是一只狸猫,可他觉得如果像那样心性之好还要遭受世间不公,有些不对,也说不过去,所以尽管自己肯定不是那人对手而且可能会死,依然挺身而出,挡在其身前。 也正因如此,少年在四方城明知可能王家占理,虽并未真正意义上的出手相助,可依然装作路过帮上一些忙。 乃至于今日再次看到如记忆中那个只因吃一口糖葫芦就泪流满面的童。 他觉得以后或许能做的再好一些。 这个很是年轻的白衣书生,举头遥望远方。 他很想对那几人大声说,自己不仅学会了很多奇异字符,更是学会了喝酒,而且有可能成为一名剑仙。 碧绿竹楼外分外安静。 不仅是那个不在嬉笑的青衣少年,乃至于那位八境出窍境老道人和那位七境元婴剑修都是满脸震惊,更多的是欣赏之色。 那白衣少年通体光芒大震,隐约之间竟有龙鸣狮吼伴随其身。 而少年体内八百丈浩然之气更是转瞬之间回拢凝缩,雾气缠绕,仅剩七百丈有余。 可那其中浩然之气也更加沉淀厚重,更加浓厚有威势。 话说儒生三境纳气境开辟之气府宽广决定其以后修为高低,可气府越是长无边际想要一点一点凝聚最后化为一颗文胆直入五境文胆境,难度亦是不断提升。 就像那道家四境一百零八窍和五境气海境也是在为六境金丹境打底子。 可八百丈气府直接凝缩一百丈,这种事情只有遇到天大的机遇才能做到,可这不过只是送出两串糖葫芦便能得到如此回馈。 常自在哀怨道:“我现在是一点不自在!” 鹤发老人莫子游点头道:“心性之拔高比之其余提升确实天差地别,既然你有送物之恩,那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太简单的路永远不能带你去最想去的地方,那座剑山亦是如此,如果你没有做好十足准备就算到了平天剑宫也不要尝试爬山,虽然你资质的确很高,也可能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万剑齐往,可那些山颠之剑可都是个个傲气凌人,一般的天才还真有可能看不上,而且只有一次上山机会,上了山再下山,那道门也就永远与你无缘了。” 姜怀拱手抱拳,“多谢前辈提点。” 莫子游揉了揉红裙姑娘的脑袋,有些兴致的抬头问道:“你真想握剑?” 之后不等少年回答便是从袖口拿出一把银白三尺长剑,其剑柄刻有“清风”二字。 老人一手掷剑于地面,淡然道:“此剑虽只为一柄地阶下品法宝,可对于你来说做为一柄雏剑再适合不过,而且你将浩然气汇入其中挥出的剑气也会更加凌厉犹如切风一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崇阳国金色宣纸,如若有只需拿出一张并且在上面写下你的名字,便能拿走此剑,你感觉如何。” 青衣老道人怒道:“你这狗玩意可没这样做生意的。” 虽说一张金色宣纸相比于一柄地阶下品法宝便宜一些,可要是写下普通字符还好,若是写上自己的名字,等哪一天提笔者攀登到一个极高的境界,那张金色宣纸亦会沾染其锋芒,带有不可思议之力。 曾有人拥有一个圣人亲笔姓名字符,临死前被他放于一座山颠之上,当他闭上眼的一刻,世间也就少了一座大山。 少年摇头道:“有倒是有,可我写不上字。” 老人直接开怀一笑,随手扔出长剑,“拿着,就当你欠我一张,什么时候有本事了给我送来便可。” 少年接住那把刻有清风二字的长剑,掂量一番,便是向下一挥,竟有丝丝破风之声。 少年疑问道:“这样的剑一张真的够吗?” 莫子游捧腹大笑,“够了,很够了。” 少年握清风,抬眼遥望远方,双手握剑摆出一个极其别扭的架势,喃喃道:“剑修是不是这样啊?!”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八章 喜欢的姑娘 夕阳西下,朝霞卷云,侵染半边天际。 那处清澈静宜水潭之上,一位大袖拂动的青衣老道人正带着一位不停向某处挥手的少年跨山远去。 一个面带喜意,一个面生忧愁。 而此时也正有一位刚弯腰行礼,缓慢走出竹楼的白衣少年同样仰头挥了挥手,行步于山野之间。 于之前不同之处便是白衣身后多了一个由灰布裹挟的长剑,其上有人以金线刻有“清风”二字。 少年醉眼朦胧,摇摇晃晃缓慢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一炷香,一个时辰,还是几个时辰。 直到满天星辰点缀高空,少年才止步盘膝坐下,可这山野之间却并不是一副灯下黑模样。 在少年视线可及最远处竟有一座灯火辉煌,巍然建立山头的富丽堂皇府邸。 少年晃了晃脑袋,瞬间酒意全无,视线盯于一线,喃喃道:“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为何会存在这样一座府邸,不会是妖物鬼怪吧,可为何莫前辈刚才没与我告知一番?” 姜怀略微有些生疏的握起背后长剑,更掏出白色宣纸写下一道行渡符,藏在袖间,若真有意外发生,尽量不至于慌手慌脚。 他藏于树影而行,踮起脚尖于数十丈前止步。 可眼前之场景让少年更加生疑。 富丽门前更有两位瘦弱身影对杯换盏饮酒守夜,说说笑笑,很是欢喜。 姜怀压下身形,略微催动浩然之气融于耳膜,侧首聆听其交谈之话。 只见其中一人举壶痛饮,两手做了一个揉捏某物的手势,贼兮兮道:“府主刚请来的那妇人真若仙女般,不仅媚态横生,尤其胸前那二两肉,真是大的吓死个人。” 另一人笑道:“瞅你那没出息样儿,最好把眼睛里的钩子给去掉,那女的一看就非同常人,生的那么水灵不说,其身旁跟随那汉子,只是瞥了我一眼就如坠深渊,再说此地可离那青竹剑仙没多远,我们修行不易,若因为一时眼快变成那裙下鬼或者剑下魂,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人点了点头。 姜怀听闻那二人的谈话难免有些乐呵。 他分明从二人身上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奇特气息,虽未仔细查看,可应该是妖气无疑,但后者之谈吐和眼界明显高上不少。 之后平静。 姜怀转身欲走,可推门声响飘入耳边。 一位姿态婀娜,裙摆只到大腿的妙龄妇人翩翩而出,少年只是看了一眼便羞红了脸,真如二人所说,胸前大的吓死个人。 两名守夜低下了头,那女子猛然抬眼,似察觉一丝偷窥目光,其身后一位肌肉狰狞的高大汉子,立即踏步而出,拳如沙包,似猛虎奔袭,在黑夜中展现其魁梧身姿,一跃便是朝那一抹暗影处狠狠砸下。 顿时烟土齐飞,可却不见一丝身影。 那高大汉子缓缓蹲下捧起一手泥土,嗅了嗅,又揉捏一番,收拳而立,遥望远处,脸上露出一丝怀疑之色。 富丽府邸门前,一位面如冠玉,身袭墨色衣袍的公子哥从门内走出恭敬问道:“上仙可是还有未交代的事情?” 可下一刻就被那高大汉子一手攥住衣领悬空提起,怒斥道:“你这妖竟敢在我们面前耍花样!” 墨衣男子连连摆手,神色紧张,“两位交代的事情,人都一一记下了,可不敢耍花样。” 妙龄女子眯起双眼,妩媚一笑,柔声道:“算啦,依我看那人可能只是一个路过的山泽野修而已,至于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一定要给我办牢喽,不然” 妩媚妇人揉捏了那墨袍公子的耳垂,嘴唇轻启嘟囔了几句法诀,那低头不敢抬视的两位守夜瞬间面目狰狞,由内爆炸,血肉荡飞满天。 男子一身墨袍满是血腥,其冠玉脸庞其内更白。 反观其余二人,一尘不染,若无事般,只是那妇人除了胸前波涛,两条大腿在月光衬托下,明晃如洁玉,当真诱人。 妇人娇笑道:“妖族内属你们鼠类数量最多,遍及也广,让你帮我留意何出有那蛟龙一族,应该不算难事,只是你一个鼠精为何能在一位元婴剑修身旁安营扎寨,而且还活得如此逍遥?” 墨袍男子不敢抹去一脸血水,低声说道:“那位老前辈身前有条黄狗,我于他有兄弟之情,并发誓不行恶事,才能居住如此。” 妇人掩嘴笑道:“都说狗拿耗子,你这交情也算出奇,在此清净不说,还能得到庇护,倒真是聪明。” 妇人和汉子转身离去,在那条富丽府邸大灯笼映照下的一条路上,逐渐消失身影。 之后便有人瘫软在地,那灯火辉煌的府邸转而消失于山野之间。 肌肉狰狞似山丘起伏的高大汉子龙行虎步于妇人并排而行,揉了揉鼻子,对那股刺鼻香味有些不耐。 他目视前方望着那月洒山野的寂静光景,冷哼一声,质问道:“为何不让我宰了那个白衣少年,莫不是又春心荡漾,想要找白脸滋阳补阴?” 娇美妇人踩着悠闲步伐,其胸前微微颤动。 她二指捏出一朵兰花,戏虐道:“你啊,就算化成了人,脑子里也全是浆糊,那府邸门前被我设下几道障眼之法,若无人助之,凭它一个三境儒生何来那么大的能耐。” 汉子双手拢袖,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那位青竹剑仙出手故意让那少年目睹此景,可这又中间又有什么深意?” 妇人摇了摇头,柔声一笑,“我哪能猜得到,估计是那个老家伙让他看好的后辈懂得一些道理,比如美人最毒心。” 数千米外,连须使出三道行渡符的背剑白衣少年,在夜幕下急速奔走。 他边拍胸脯,边若有所悟呢喃道:“常自在说的没错,短裙姑娘果真都不好惹。” 少年不管身后光景如何,只是一头向前猛窜,以剑拄地,飞跃而行。 直到夜幕下消去那微弱灯光,才气喘吁吁放慢步伐。 少年轻拍贴身虚空袋,拿出一坛由那位老人送出的私酿花雕酒,皆开泥封,仰头就灌,一阵豪饮之后抿了抿嘴,重新将那把长剑系回身后,继续向前。 夜走漆黑路真不算什么快意之事,可想起那汉子势如疾风的一拳,总比被人抓住打个半死,或者还未成为真正的剑仙便已夭折好的多。 何人能想到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竟独自走下一夜,偶尔喝酒,偶尔把玩身后长剑,于抬头之际终见光明。 可少年面前再无土路,山林也全隐于身后,一条广阔大江横拍两岸。 姜怀蹲下身捧水清洗面庞,伸手搅了搅江水,抬头放目远望。 天际微微泛白,徐徐微风吹打面庞之上,扶平了少年眉头,也卷起了江面水花。 不知这江水之中可有那于沧澜江一般的黑色大蟒,又是否心性为善,不会恶意伤人。 一阵嘹亮歌声打破了少年的沉思。 那江面之上,一页孤舟劈江而行,水面顺着船头划为两半,带起水波再归于平静。 一位蓑衣老汉一手摇船桨,一手提酒壶,又唱着略微难懂的方言歌谣,站立舟之上。 在其身后还有数千鱼群徘徊而游,仿佛托舟而行。 让人膛目结舌。 少年蹲在江边,一手托腮微微皱起眉头,“这人莫不是真如那沧澜江黑蟒一般,是为妖物,要不就是某些道行高深的修士。” 那蓑衣老汉眯了眯眼,转而爽朗笑道:“娃子,起这么早,急着过江啊。” 姜怀起身点了点了头,高声问道:“前辈可是专门载人过江,又要收多少银两?” 老人挥了挥手,满脸笑意,“专门做船只生意算不上,可白花花的银子谁会介意呢,五两银子我便带你过江,你感觉如何。” 少年扭头就走,五两银子?那我不如绕些路好了。 脚力苦头,我还吃得住。 老人连忙改口道:“三两银子行不行?” “二两,二两!” 少年转身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最多一两银子,前辈做不做。” 老人露出惨淡笑意,将舟停靠岸边,自嘲道:“老夫堂堂一位亲自撑船竟然连五两银子都挣不到,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又摇头道:“罢了罢了,上来吧。” 少年快步跃上舟,坐于船板之上,指了指身后鱼群,笑问道:“老前辈,这鱼群是紧跟于你,还是紧跟这船?” 老汉撑起船篙用力一推,舟掉头往江面行去,自言自语道:“得道之人,四方来迎。” 少年爬在船尾疑问道:“那你这船尾拖入水中的可是那鱼饵之物?” 老汉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脚,啧啧道:“行啊子,眼神活络啊。” 少年嘿嘿一笑,算是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多鱼群紧随而之,从怀中拿出一两银子,思虑片刻又掏出五枚铜板放于舟一角,待老汉看到后笑道:“老前辈能否讲上一些杂事,又或者过了此江又到哪里?” 老汉从银子之上收回视线,望着那无边无际的画卷之水,惬意道:“此江名为冲霄江,江头两端错落有致,递增而上,虽察觉不到,可从一头行至另一头无形中已拔高了数十米,所以赋予冲霄二字,更有气魄也可见两岸之人对此江的喜爱。 “至于到了对岸,沿着山岭走上十几里路,便会行到高海县,此名于冲霄江有些关系,至于过了高海县其后又是何出,那我便不得而知了。” 老汉坐于船中,缓慢收起银子,虽未摇桨,舟亦是快速前进,不知真是那紧贴船尾的鱼群推行,还是那如那老汉所说,“得道之人,四方来迎!” 蓑衣老汉喝了一口酒,抽出腰间烟杆,击打火石,吧唧吧唧抽起了浓烟,打趣道:“子,你来的正是时候,高海县正值夏日鱼潮之际,哪怕是那平日贵上五两银子一尾的龙须鱼,现在也不过几百文便能买上一条,你要有闲钱倒可以去尝尝。” 可见那白衣少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拎出酒坛喝起了酒。 老汉露出一嘴黄牙又笑道:“高海县为鱼米之乡,其内姑娘也是个个生的极为漂亮,唇红齿白,细腰脯大,你要有闲钱,也可以去试试。” 少年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被那细腰脯大羞红了脸,更是如拨浪鼓般连连摇头。 老汉颇为认真想想,嗤笑道:“你这娃子莫不是还是个雏儿吧,像我们那般年纪的时候,有钱人家不过十几余岁便妻妾同堂,更甚者已经能带娃下水摸鱼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姜怀看着那人一脸坏笑,叹了口气,后知后觉般从怀中再取出两枚铜钱轻轻放到老人身前。 老汉捏走铜板,吐了口浓烟,认真问道:“真没打趣你,你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无妨说说看,老夫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会月老牵线,成全一桩美好姻缘。” 老汉挑眉笑道:“是喜欢温良贤惠,性感泼辣,乖巧玲珑,还是那端庄严厉的高贵妇人,亦或是那大气无畏的女中豪侠?” 少年惊慌失措,只得咕咚咕咚大口喝酒,脸颊绯红如火烧。 老汉撇了撇嘴,一手私下二指捏紧,眯眼半刻,露出一抹坏笑,嗤笑道:“你子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又想那黑发三千,弹琴蒙面的花楼姑娘,又想那胸脯硕大,妩媚露腿的短裙妇人,行啊,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出门在外的白衣少年第一次真正陷入这种手足无措的窘迫局面,哪怕是在那富丽府邸门前面对那汉子雷霆万钧一拳,也只是有些慌张,可也不至于心境如孤舟入海,深陷其中又不知如何倒舟。 怕说了别人不信,又怕说了毁了别人清白。 少年心最淳朴,白如纸张。 撑舟老汉微微一笑,如教导晚辈般,柔声道:“读书人,没关系,喜欢什么就要大声说,而且不仅要让自己知道,更要让世人全都听到,别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句虽万千人五吾往亦,你啊,应该先学会绽放心中桃花,成为某人心中的万古长青。” 少年听的入神,竟破天荒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道:“老前辈说的在理,可我真不喜欢那两位姑娘。” 老舟子“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少年不知自己已经步步走入圈套,脸上生出一丝向往之意,呢喃道:“不需要长得多么漂亮,最好有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不是很妩媚的那种,就是让人观之就喜,她开心你也会开心,最好还能吃点苦。” 少年越说声音越,最后更是细若蚊蝇。 老舟子哈哈大笑,揉着眼中泪花赞赏道:“眼光不错。” 老周子又转而问道:“如果别人喜欢你,你却不喜欢她,你可知道要如何拒绝且不会伤了那人的心。” 少年摇头。 老舟子淡然道:“比如你是个好人,又比如有位书写趣文的写书客说的,你长得很美,就不要想的很美。” “你是个好人?” 少年轻声嘟囔了一遍,羞愧的赶紧大口喝酒,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自己呢。 老舟子看破少年心思,抽烟而笑,“你啊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的模样,不过如此也好,狭窄路未必不能遇见一位眼如秋水的姑娘,只是有一句老夫要提醒你,如果,我说如果你以后真碰到一位让你心生向往的姑娘,记得千万不能让她哭,弄脏一身衣服容易,走过数千里山河也容易,可要是伤了某个人的心,你拿什么赔!” 少年这次是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肯定不会!” 老舟子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郎正襟危坐,沉声道:“我叫姜怀,来自上德千平县!” 老舟子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瞄了少年身后长剑,接着便是大手一挥,声音荡传江面。 “起船!” 此声之后,那船尾密密麻麻布满鱼群,助水推行,江面之上此页孤舟所过之处划出一道不起眼的沟壑,浪花泛起席卷两旁。 之后便是更为洪亮的一声回绕少年耳前。 “起身握剑!” 姜怀愣了愣,随即长身而立,拔出身后刻有清风二字的三尺长剑,双手持之,举在胸前。 之后有宏大嗓音回传少年心湖之中,来回震荡。 “催动浩然之气覆于剑刃之上,就如你书写字符那般,轻轻挥出便可。” 少年举清风长剑过于头顶,剑刃之上一缕缕金色气息由上而下缠绕全身。 接着便是轻轻向下一挥。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丝线由剑刃激发,在江面铺开劈水而去。 冲霄江之上,舟之前,有江面切开一道浅沟。 少年收剑而立,继而回头,那页舟已消逝不见,而自己已经站在那对岸满是捕鱼捞鱼的高海县。 白衣少年持剑于身后,朝那广阔无垠的江面弯腰行了一礼,低声呢喃道:“如果真能碰到非常向往的姑娘,我会如老前辈所讲一般,不仅要说,而且要大声的说,如果有人让她流泪” 少年高举长剑,朗声道:“那便如前辈教我练剑一般,让那泪水倒流而去,以此冲霄!”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三十九 偷窃 高海县处在冲啸江上游,正值夏季,水滩前数十条渔船之上有人来回撒下饵,丰收时节,当得欢庆。 而此时在冲霄江下游一溪流分支,有一位束发扎木簪的灰袍男子俯身捧水洗脸。 其身后一位身穿青衣书童,放下背了一路的书篓,对这位年纪轻轻便成为一地先生的男子有些不满之意。 本来在家乡当个授人以渔的教书先生多好,既无风雨淋头,又无灼日袭面,处处受人爱戴不说,最主要便是不会像如今这般每日饥肠辘辘,四处为营,只得每日花言巧语骗取每日饭食,到最后还说是别人占了天大便宜。 青衣书童耸拉着脸,拍了拍几乎于自己等高的木制书篓,嘟嘴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这天天“游山玩水”的哪里有更大的学问可学?” 他掰着手指低声道:“我都已经十二岁了呢。” 灰袍男子双眼明亮,如含十里春风,笑道:“当午,我读了半辈子的书,以前往往不理解的地方,便自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可现在晃眼四年已过,跋山涉水数千里之路,偶尔再想想或许可能也有书的问题,再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崇阳国,要不去那太安城上德书院看一看,可不算是虚了此行?” 男子毫不介意在自身衣袍之上擦干水渍,指着面前这广阔无垠的碧绿江水,委婉笑道:“至于这山水之间有没有学问,自然是有,而且很大,就如那捕鱼摸鱼,下田插秧,爬树种树,没学过又怎么会?” 名为当午的青衣书童很不情愿“嗯”一声,从书篓里拿出水壶,晃了晃,咽了口吐沫,递给男子,“先生你喝水吧。” 年轻先生在心底暗自赞叹一声,虽说跟着自己吃尽百般苦头,可这心性一说倒真于自己契合无二,哪怕最渴望的东西就在眼前,也依旧选择坦然而等。 不曾想那青衣书童竟歪着脑袋急道:“先生你喝不喝,不喝我可喝了。” 灰袍男子顿时翻了个白眼,苦笑连篇,难道自己看错了? 那就在尊师重道之上在加上不拘一格,善于追求渴望的东西。 反正我一肚子学问,哪怕黑的变成白的,也应该是顺理成章。 他并未接下水壶,摇了摇头,“你喝吧,先生不渴。” 书童闻言一喜,拔开壶塞仰头就灌,最后倒拎酒壶可怜兮兮道:“先生,喝完了。” 男子揉了揉书童发丝,满脸笑意,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已有些泛皱的雪梨,看来藏的有些日子,大口咬掉其上泛皱一半,其余的放到了少年手心。 当午欣喜道:“先生,你真好。“ 年轻先生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有些事情没必要从嘴中说出,就比如刚才压下心中的一句。 “有你在,我更好。” 更如他其名一般,何不语,不必言语,只在于心。 —————— 高海县之内被一条河一分为二,其源头依然是那冲霄江,城内高楼屋舍分布两旁,不停有吆喝之声从中传来,偶尔亦会看到一扇木窗内,有女子摇动手绢而笑,其面宛如桃花,娇艳生姿。 姜怀行走于河水左侧街道,时而望着那河水之中偶尔飘过的船,时而抬头望向那开窗遮面的羞人姑娘,于一处廊桥上止步歇脚。 少年双手搭扶在桥廊之上,看着这处处彰显热闹又祥和之地,长舒一口气,一句赞语由心而生。 “佳处亦可暂留,饮酒亦可忘忧。” 说着便举酒而饮,同时视线盯于身后河水中一艘荡荡而来的船。 其上一位戴着斗笠的黝黑少年撑舟远望,似于姜怀有一息对视便立即低下了头。 当舟距离此处仅仅数丈之时,那黝黑少年便以船篙用力一撑,身形如飞燕跃空而起,在桥廊尾端轻轻一点,从另一头飘然而落。 人刚落,船已来。 少年落入船中压下几圈涟漪,摆正头上斗笠位置,继续撑船而去。 当那艘舟漂流到高海县一偏僻之地,那黝黑少年把舟停靠岸边,移掉头上斗笠,坐在水边石阶上捧腹大笑。 他从怀中取出那个灰色袋,在手心掂量几下,啧啧道:“这般轻飘,还以为是那四处闲逛的公子哥,不曾想又是一个饮酒忘忧的穷光蛋!” 少年名叫陆勇男,当然不是那已经死去的爹娘而起,而是那个只抚养自己几年便同样飞入西天的烂好人所起。 勇男,勇敢的男子汉? 可少年感觉是真的俗气,他便自称无手,神偷无手! 尤其是那一手翻身过桥取钱的奇妙手法,实在是百试百爽,主要是少年除了从到大培养的一身捞鱼打鱼的本事,最主要便是眼力劲很足。 哪些人是悠闲晃荡之人,那些人是出门游历的江湖中人,又有哪些是家底殷实的达官贵人。 他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清楚。 名叫陆勇男的黝黑少年,四处打量一番,才心翼翼准备打开这灰色袋,苍蝇肉也是肉不是。 可正当他准备撕开袋口之时,一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头。 陆勇男扭头一看,心神一惊,不曾想正是那个在廊桥之上饮酒被自己视为嘴中鱼肉的傻乎乎少年。 姜怀笑了笑,取过虚空袋重新系回腰间,还未说话,那黝黑少年竟伸出一手,大大咧咧说道:“算爷我今天大水冲了龙王庙,你要杀要打尽管来,按规矩,一条手你拿去,我要是眨一下眼皮子,我就不叫陆无手!”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打趣道:“你就这么希望丢掉一条手臂,或者挨一顿毒打?” 黝黑少年怒道:“少在这充大尾巴狼,江湖规矩我懂,偷人东西是要还命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可走了,以后见面可别说我欠你东西。” 见那白衣少年一动不动,陆勇男收手戏虐了一句“窝囊废!”,将斗笠戴在头上,转身而去,还悠闲的哼起了曲儿。 “站住!” 陆勇男听闻其声,回身怒道:“我刚才可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过了时辰你我已经两清。” 不曾想那白衣少年竟从虚空袋内拿出一两碎银,捏在二指间笑问道:“一两银子,你能不能帮我抓一条龙须鱼来。” 斗笠少年急速返回,着急问道:“你确定不是两条而是一条龙须鱼就行?” 姜怀点了点头,“一条就够了。” 黝黑少年搓了搓手,一跃跳入舟之中,顺着河水撑船往那冲霄江而去。 比起顺手偷东西,下水捉鱼更是他最在行的本事。 一位龙须鱼平常需要五两银子,可到这夏暑时刻,一条五百文都算是高价! 少年压了压斗笠,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不曾想今日竟会碰到这种好事,不仅被抓个正着没找自己麻烦,还送上门光明正大的银子。 真是个十足的大傻子! 只是过了几炷香的时间,陆勇男变驭舟飞速返回,其舟内一个竹条编制的鱼篓内,放着两条半死不活,其腹部还在不停出血的金黄长须鱼,也可见少年出手之狠辣,所制鱼枪为棱尖锥,扎鱼是次次定的极准。 他拎着鱼篓上岸,在那依旧等在岸前的白衣少年眼前晃了晃,得意道:“今儿个运气好,有两条龙须鱼正爱意缠绵被我逮个正着,一两银子都送给你好了,也算公平交易。” 那白衣少年放下手中酒坛,往那鱼篓内瞟了一眼,笑问道:“你既然有如此本事,可为何还要行偷窃之事,能不能告诉我?” 陆勇男抬眼怒视,“你要不要!” 姜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晃了晃手中银两,“鱼就不要了,但这银子依然可以给你,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哪怕坚持一个月也行。 那位黝黑少年擦了擦脸上水渍,如木人站立,傻傻出了神。 手中鱼篓更是直接掉落到了地上,在心底嘟囔道,“你莫不是个傻子吧!” 可表面上却连忙如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不干了,以后都不干!” 姜怀这次并未偷窥对方内心,扔出二指间一两银子,转身而去,就当作是真的了。 他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也不是好心泛滥,而是眼瞧那少年不过于自己年纪无差,若因为没人矫正而走上一条歪路,岂不是世间最让人失望之事? 自己若当日于先生吵架选择弃书从军,又或者习武健体,何会有如今背剑喝酒的大好风景。 此处令人作笑的场景正好被二人收入眼底,一位灰袍戴木簪的年轻男子,一个背着于自己等高的青衣书童。 正是那年轻先生何不语和书童当午。 书童挠了挠脑袋,疑问道:“先生,那白衣人就真以为那戴斗笠的会信守承诺,就不怕他转眼就不认人,继续行偷窃之事。” 年轻夫子笑了笑,甩了甩衣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那人还没走呢。 如此简单拿到一两银子的陆勇男却似乎没那么高兴,甩手拎起鱼篓扔入舟中,扬长而去。 可当他再把目光放到那行人腰间胸前,腹部,所有可藏匿银两的地方之时,却有些犹豫不停,毫无平日潇洒爽快之意,其心中更是不停回想起那少年所说话语。 他咬了咬牙,行到那廊桥之处,再以一个翻桥顺手之法,从一人身上偷走五两银子,远去后,直接把由少年送出的一两银子连着那带有两条龙须鱼的鱼篓扔入河水之中,脸上才生出一丝笑意。 在他看来,偷东西不是为了维持生活,只是因为喜欢,发自内心的喜欢。 至于那个白衣少年所讲之话,更是如那掉水银两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按那少年的话说便是,“你是谁啊,管老子的都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 岸边江口,待黝黑少年陆勇男离去,何不语才对书童笑道:“那白衣少年不是以为捕鱼之人会信守承诺,而是按照心中所想希望如此,做完心中觉得应该做的事情,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当午不解道:“那不是白白丢了一两银子吗,我看他还偷偷心疼呢。” 年轻先生没有回答,微笑按住书童的脑袋缓缓往县城中而去,倒是低语了一声,“真是位秒人!” 高海县之内冲啸江支流源头,有一座高大红砖门桥竖立于此,之后便是宽敞大道。 高大门桥之上有人曾经以细刃刻下“画龙点睛”四个大字。 此门便被当地人称为化龙门,亦有人称为鱼龙门。 姜怀坦然走过此门桥,往其上四个大字瞟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估摸着也就和当初石头他爹天天说什么望子成龙一般,其寓意便是从此门走过,就会如那鲤鱼化龙,主要在于混个喜庆,或者填上几分飘渺气运。 走过化龙门之后,本来热闹集市行人竟纷纷散于两旁,有一中年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悠闲过龙门,独占大路当中,骑着大马昂首向前。 其身后更有数人随行,腰间配长刀,一身官府,不时扫视四方。 高海县县令何野,原本也为太安城上德书院门生,可却是明月先出,后劲不足,早早爬到三境纳气境,又成功蕴养一物走上四境养物境,可后来千般苦修,日日夜夜,终是不得跨入五境文胆境,他那位授业恩师更是声称于其隔了数千个海峡,这辈子跨五无望。 不得志的少年便参加科举,通过一些手段分配到这高海县做一地土财主,每年俸禄明面上只有几十两,可私底下却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十数年来,更是不主动调往他处,有人提携也是一袖挥之。 两袖清风,高风亮节,可能拾起那已经被众人踩碎的信心? 要说这何野最憎恨与谁,便是那当年同窗,待遇却于他天差地别的虞仲。 何野是对那虞仲又狠又怯,狠他天资太高,又天天喜欢取笑捉弄人,明明玩世不恭,可依旧攀境如喝水,怯也是怯他本事比他高,动不动就以比试字符,比试学问将自己兜里的银子白白拿走。 可当他以道消息打听到那狗玩意竟然也同样跨入官场,更被分到最西边一旮旯镇。 这个素来只进不出,抠门至际的县老爷,私自掏钱,举办花戏三天,以此喝彩。 那几天真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几天。 天赋再高,修为再高又能怎么着,还不是没老子有钱,也没老子活得自在。 可这些话他也就是在心底想想,更不敢到处声张,若真一不心,万不心传到那虞仲耳边,以那人的性子当得脱掉那身云纹袍,奔赴千里也要找自己的麻烦。 何野骑着大马潇洒而过,还不停向周围人群挥手致意,真搞得跟入世考察一般,其意在显摆,也在震慑民心。 其身后几位腰间出鞘半许的刀刃就在告知众人,莫要不安分守己,搞臭了老子这身官服,没你的好果子吃。 可正目视前方,向周围挥手致意的何野突然扭头凝视,盯于人群阴暗处一位正蹑手蹑脚准备溜走的斗笠少年。 他勒紧马绳,双脚在马鞍上轻轻一点,如飞燕而出,落于众人身后一手狠狠抓住那少年肩头,更是将其头上斗笠直接甩飞,看了看,意味深长道:“又是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真是跟当年那个老家伙一样,死性不改。” 他拽住少年袖子猛然甩动,哗啦哗啦掉出数个钱袋。 立即有人惊呼道:“他娘的,兔崽子敢偷我的银子。” “让让,让让,那是我的银子。” 众人纷纷指认。 何野怒目扫视一圈,弯腰大袖一卷,将钱袋全部掷向其身后握刀侍卫,朗声道:“谁的银子谁等会去县衙认领,可要是说不准其中银两多少,哪怕少一个铜板,皆为于此人同罪。” 有人面面相觑,就连那真的失主也不再多言,只能当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可真有一人出来说道:“那个灰色袋子是我的,里面有两个铜板,县老爷可以检查一番。” 何野看着这位灰色衣袍,头戴一根木簪的年轻男子,又瞟了瞟其身后一位畏畏缩缩的青衣童,大手一挥,立即一个灰色袋子入手, 他只是掂量了一番,看都没看,直接随手扔出,并嗤笑道:“瞅你那穷酸样,二个铜板也好意思带出门。”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就连那身后青衣童都羞愧的用额头顶在了男子身后。 实在没脸见人了。 接过钱袋的灰袍男子笑而不语,只是其头顶木簪有些常人不可察觉的微弱气息,可又在男子转身而去后,消散不见。 何野撇了撇嘴,往身后挥了挥手,立即有二人架起面如死灰,不停挣扎的黝黑少年,准备返回衙门。 自称陆无手的少年扭转身躯,怒道:“放开我,你这个畜生养的玩意!” 何野刚想上马,挑眉松开马绳,转身就是一掌甩在少年的脸上,打的后者嘴角流出鲜血,怒骂道:“既然你这么想死,便让你去找那个同样手脚不干净的老家伙!” “带走,先关入水牢三天三夜再审!” 陆无手顿时头晕目眩,可一转眼竟看到那个赠送自己一两银子的白衣少年,挣扎哀求道:“喂,那个买鱼的,救救我,救救我,我不会再做了!” 无人回应。 黝黑少年心死低头,他知道被抓入水牢之中会遭到何等待遇。 就算不用刑法,光是泡在水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是十死无生。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同样因偷窃被抓入牢狱的滥好人,眼神逐渐灰暗无光。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四十章 何不语 高海县化龙门后一偏僻酒肆内,姜怀刚点下一碗素面和一叠油炸花生,至于酒水则是自带半坛。 店家见此本想唠叨一番,可斜眼瞅见少年身后狭长布条后,也随即释然,如此年轻便来闯荡江湖,想必那酒坛之中多半尽是苦愁之水。 掌柜姓高,名英俊,其样貌却于其名天差地别,身形矮不说,那半脸的麻子和举手投足间的猥琐之意,让人真联想不到英俊二字。 可这矮汉子除了最喜那描写木榻之上如火焰缠绕,令人口干舌燥的庸俗闲书,还最向往那江湖少年背剑远游,多么潇洒,又多么让人心生向往。 只怪当初手足无力,裤兜子装的东西太薄,可等稍微有些闲钱也算混出一点成就来,可惜人已不再年少,更有那满肩的家愁之事,还要对得起那稚嫩嗓音的一声“爹”。 也正因为如此。 少年那碗于众人同样五文钱一碗的白挂素面,多了一个洒满葱花的煎蛋,其内金黄,香油欲滴。 高英俊将面条放至桌上,得到如自己所想般的诧异眼神后,爽朗一笑,豪气干云道:“哎,别大惊怪的,这玩意又不值几个钱,送于你吃又如何。” 白衣少年楞楞而笑,拎起桌上叠放而起的白碗,倒满酒水,自己则捧起酒坛,开怀笑道:“那我就请掌柜的喝杯酒。” 高英俊豪气而饮,大呼一声痛快,竟还惬意的捏起了桌上的花生,咀嚼一番后便翻身走回柜台,以低头翻阅账本做掩饰,继续偷看那让人脸颊羞红之书。 书籍侧面似乎有金瓶二字,主要被矮汉子握的太死,看的不太清楚。 有人前脚刚走,有人后脚而来。 那位名叫何不语的年轻先生带着一个嘟着嘴生闷气的书童走入酒肆在少年身前止步,盯着桌上那一叠花生笑而不语。 读书人见读书人,其名不语,又怀何物? 正拿起筷子准备吃面的少年,抬头略微一瞟,待查询到某人故意放之却又无声无形的浩然之气后,认真看了一眼。 这不正是那个头戴木簪,索要两个铜板的灰袍男子吗。 姜怀起身而笑,喃喃而问:“不知前辈是?” 何不语揉了揉身后童发丝,散去一身起气势,轻松笑道:“一个外地教书先生,又恰巧路过此处,又有些囊中羞涩,只好” 白衣少年立即扭头笑道:“掌柜的,再来两碗素面。” 目不转睛又抿嘴偷笑的高英俊闻言伸头看了一眼,没起身朝后厨喊道:“再下两碗素面。” 青衣童当午紧了紧身后书篓弯腰致谢,同时也是羞愧的面目羞红。 实在是太丢人了。 相比青衣书童的扭捏姿态,反观那位年轻先生倒是大大咧咧坐下,既无任何羞愧之意,而且很是坦然,坐定后竟还翻腕自顾倒了碗酒,就如于少年是那相熟朋友一般。 姜怀对此只是一笑,既不问其出处,又不问其姓名,全当认可,这便是对人最好的礼仪,逢人短命,遇货添钱,于此理相同,有些时候在不明他人性情骨意如何,哪怕是再暖心的话也有可能会被当作讽刺其处境之语。 那就干脆不说,只是吃饭而已。 何不语替书童放下身后书篓,一把将他按在凳子上,端起白碗润湿双唇便立即放下,笑问道:“就这样随手扔掉一两银子,心疼不心疼?” 少年愣了愣,继续低头吃面。 年轻先生顿了顿继续问道:“那就换个说法,虽然出手却只能善始而未能善终,或者对那斗笠少年,又或者对于你心中所想,有没有一丁点的失望之意?” 不等少年回答,男子又是追问道:“是不是觉得人微言轻,无人信从,又觉得人与人之间果然不同,明明不让你做,你偏要孤意行事,最后落到被抓到官府囚禁水牢的下场,觉得此子真是不可教也。” 男子语气缓慢,声音厚重,却不像是在与人平常谈心,反而像教诲弟子一般,字字诛心。 果然是一位先生常有的做派。 少年放下竹筷,摇头道:“先生只说对了一半,人微言轻为真,人与人之间则是必然不同,至于称他人不可教也,只以一件事便盖全定论,我还没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 何不语挑眉道:“你认为偷窃之人没错?” 少年道:“罪不至死。” 灰袍先生这才端起那碗只润双唇的酒水,一饮而尽,指着刚端上来的白面打趣道:“人与人果然不同,就比如一个有“锦上添花”,一个就真的只有葱花而已。” 少年准备起身再要两个煎蛋,男子摆手笑道“不用,只是一句玩笑话,只是你吃完这碗面后又准备如何?去县衙府跟那人讲讲道理,说上一句罪不至死,还是拔出身后之剑,在抖搂一下你那八百丈的气府?” 何不语一手夹起筷子大口吃面,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由桌上推向前方,嘟囔道:“拿着,就当作这两碗面的报酬,大恩不言谢,吃面,吃面。” 姜怀顺手拿起那块木牌,入手冰凉,细闻之下有淡淡清香,更能感觉其中灵性十足,有数道若隐若现气机来回窜动,其上以金线勾勒出四个大字。 “藏器于身!” 握住木牌的少年突然被一道无形气机从令牌之中笼罩全身,平日被那些高于少年的修行之人一眼便可看破其体内气机所在的场景瞬间浮上一片雾朦。 如若有人以大神通观其本身,少年更似站在白雾之中,可听却不可见。 大口吃完白面又饮尽面汤的何不语,瞧了瞧还在细嚼慢咽的书童,又看向拱手行礼的白衣少年,半开玩笑,半正色道:“千年阴沉木所制,只要不是高于你三个境界以上,皆不可查询你的气机或以某物查询你的踪迹,倒也算上一个非常不错的地阶法宝,可对我无用,对你而言却如雪中送炭,正中痛处,当然你要感觉不妥,真有意偿还,那便等你什么时候去往龙武国,我可能会在一个名为正阳书院的地方等你,当然也有可能在四处游历,那你就真不用还了。” 他咽下面食,眯着眼笑道:“正阳书院,院主何不语!” 少年不再隐瞒,拱手抱拳道:“上德书院,姜怀!” 男子闻言愣了愣,似解开某个心结,在那个已经放下羞人书本掌柜的怒视下,拍桌捧腹大笑。 当午抿了抿嘴,将整个头都埋进了袖子里,对先生如此不雅的举动感觉丢人。 头戴木簪的男子察觉气氛不对,连忙吐了口气,忍住笑意道:“姜怀,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行来是处处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出跟脚,说上一句旁门左道等讥讽话语,毕竟你们崇阳国以文立国,传承千年,可反观我们龙武国却是流传什么“学无益”,“宁为千夫长,胜作一书生”的读书无用论说法,所以像我那正阳书院说白了也只是混口饭吃,再加上这一路走来,见识多少英雄豪杰,还能随随便便碰到一位三境开辟八百丈的天大苗子,你说让我怎能不谨慎?” 他自顾倒了碗酒,豪气而饮,搓着手咧嘴笑道:“正愁如何光明正大前往上德书院,你能不能送我一个物件,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你的东西便可。” 少年想了又想,终是从虚空带内拿出已经所剩无几的白色宣纸,以二指作笔,轻轻写下姜怀二字。 其上浩然布满纸张,字迹很是飘摇,可外人看之,就如无字天书一般,毫无字迹可循。 何不语心满意足的收下写有姜怀二字,其右下角还有“崇阳帝印,正统合法”印章的白色宣纸,笑语道:“你若是真有心想要说上一句“罪不至死”,千万不可着急,不如先等等,等到某人尝尽苦头,心如灰烬,九死一生只留一线之时,再出手助之,这样既偿还偷窃之罪,又能做到破后而立,两全其美,你感觉如何?” “甚好!” 少年再次起身拱手,“那就祝先生一路顺凤,可得心中所想。” 又低声细语道:“何先生若是若是碰见一位名叫孔新安的老人,能不能帮我问声好。” 何不语笑声应下,“当然可以。” 接着这位灰袍年轻先生便带着那位背着等人高书篓的书童走出酒肆,穿过化龙门之后止步于岸前一隐蔽之处。 何不语笑问道:“当午,你的学问在哪啊。” 青衣书童指了指身后,得意道:“在我书篓里呢。” 何不语哈哈大笑,接着朝那冲霄江某处弯腰行礼,又摸了摸书童的脑袋。 有人挥袖同凤起,潇洒遨游过大江! 冲霄江一页有万鱼跟随的舟之中,有位刚点着烟杆的老汉,狠狠吸了一口浓烟,望着那云雾飘渺中自在风流的灰袍男子,又看了看其大袖之中裹挟的青衣童,咧嘴而笑,以手拍舟,钻于江水之中。 一道如山岳巨大的奇异黑影在冲霄江之中来回拂动,掀起数百丈高大水帘,其身前有漩涡自然而成,张嘴可吞万舟。 巨大黑影身后,数万鱼群缠绕绵延化为两扇银白雪翅。 霎那间冲霄江数道海浪重叠起伏,横拍两岸,百丈水帘之中有黑影扶摇而上,畅游数万里云海之中。 其名为鲲,最喜爱成人之美,牵线姻缘!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四十一 地牢之苦 高海县县衙府,那处建立在地下的潮湿牢狱内,一位黝黑少年双手缠绕黑铁半悬空于一潭脏水之上,腹部一下全然侵泡于黑水之中。 除了冰寒之意,更有恶臭从水中传来,还混杂着丝丝血腥之气。 没人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进了这个牢笼,哪怕只待上两三天,亦是生不如死,其残酷程度,完全超乎常人之想象。 当然忍受恶臭只是其次,最主要便是那黑潭之水冷意入骨,让人无法闭眼,饥寒劳累,再长久不能得到歇息,人会疯的。 这还是那位名叫何野的县老爷发了大善心,不然连铁链都不悬,直接丢入水潭之中,任你在这几丈之内肆意遨游,到最后再落得一个筋疲力尽,溺水而亡。 人命如草芥,当然不是说说而已,无势无权家里再不殷实,甚至比那江水之鱼都不如,就比如那龙须鱼之中的龙王鱼,金鳞覆盖,其长须食之则可延年益寿,更有人为其开辟出一个鱼塘当作观养之物,一尾则需数百两有余。 这黝黑牢笼之内,拐角阶梯处有烛火摇曳,映照在那少年脸庞之上,瞧不见任何血气,苍白之外更显凄惨。 少年更是浑身不停发抖,双眼空洞无神,从最初的嗷嗷直叫,奋力辱骂,到如今的生死不知,也仅仅只是过去了一天罢了。 这还是他常年下水摸鱼,侵泡湖水使得这一身体魄更为坚韧,要不然别说摇晃颤动,说是挂着一具死尸都不会有人反驳。 那阶梯之上忽有清脆脚踏声回响牢狱之中,接着便有一人双手负后缓缓走来。 何野挥手示意身后一位用手帕捂鼻的八字胡老者不用跟随,独自走到那黑潭之前,上下瞟了一眼,嗤笑道:“怎么不骂爹骂娘骂老天爷了?看你这狗杂种还能蹦跶几时。” 察觉到有声音传来,那悬空不知死活的少年微微眯起一条眼缝,嘴唇轻启,断断续续沙哑道:“求求求你,放放了我。” 身形高拔的何野一手微微摆手驱散身前污浊之气,面色如常淡然道:“这么没骨气,先叫声大爷听听。” “何大爷,求求求你放了我。” 未穿官府一身便装的男子这才上前一步,右手一甩,虽未碰触少年脸颊,可立即传来一声清脆响声。 被掌掴的少年顺着铁链左右摇晃,嘴角不停流出鲜血。 何野立即退后两步,生怕沾染了“污浊”之物,嘴角略微勾起,流露出不屑之意,冷笑道:“像你们这种人,不是最喜欢说什么来杀我啊,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你只要说,我便成全你,说不定下一辈子还能投个好人家,当得那掌中宝,手中玉,何须受这种煎熬之苦。” 双手被铁链紧紧捆绑的少年只是动用全身力气微微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何野又是一掌甩出,只打的少年血流全身,其身形顺着铁链来回摇晃,如当秋千。 男子看着这副可笑场景,微微勾起二指,那一身金黄之气化为一只巨手,托起那格外分明的污浊之水冲少年头顶灌下,其冰凉酸臭之气顿时让那几乎快要失去意义的少年清醒三分。 何野俯下身形,嗤笑道:“味道如何啊,这里面可还流有你那已经死去的养父之血,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现在可真算是畜生都不如了。” 他紧接着更是高声笑道:“要我说,你啊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那个名叫朱三的养父虽同样是扒手,可那是因为他双腿患有风湿,入不得水,只好行此下策,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那老家伙确实有些手段,数次当着我的面出手,都未让我发现过一次,虽然我有能力直接将他绳之以法,可事事总要讲个规矩二字,没有证据抓人是要犯法的,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能被我抓到这牢狱之中?” 何野指着那几乎已经无息的少年哈哈大笑起来,“这还要多亏了你这狼心狗肺啊,要不是你那日出手被我一眼盯个正着,哪会有那老家伙来官府主动顶罪的场景,你是不知道那老家伙的风湿腿掉入这水潭之中会有什么反应吧?” 男子压低嗓音讥讽道:“哎哟,那场景我是想想都觉得凄惨,一个老家伙嗷嗷叫了一晚上,吵死个人。” 他俯下身形盯着少年微微睁开的双眼,摇动一根手指戏虐道:“一百两,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那名为陆勇男的少年心如死灰,他终于懂得那个老人为何从不下水,又为何在离别前一天晚上对他说了那么多唠叨话。 只可惜少年眼中再无一丝泪水,只有血水潺潺而下。 他站过最高的地方便是那老人的肩头,他背过最重的东西便是那老人瘦弱的身形。 少年只是从心底把他当作榜样而已。 至于偷东西,他从不喜欢,只是觉得那人做的好的事情,他也要做的很好! 要不然就对不起那风雪夜里的一碗鸡汤和一夜的故事。 少年咬紧牙关也只是崩出几个字,孱弱道:“杀杀了我。” 高大男子转身而去,对那污浊之地不再多看,只是细语道:“杀了你?你真是瞧我何野了,老子还嫌脏手呢。” 走出那处牢笼便见光明,苦等依旧的八字胡老人弯腰问道:“大人,这样会不会太” 他没把话说完,虽同情那位少年,可自己这身官袍还是要看他人脸色吃饭。 何野没好气怒道:“他跟你有关系?是你外甥还是你私生子啊,于其想这些无关要紧的事情,不如把那几个家族盯好喽,过了暑季再把贩鱼税率提高一些,这样我们才能捞的更多白银,你说是不是啊,主薄大人!” 老人连连点头,不敢再言语一二,他望向地牢入口,又望了望男子大步离去的身影,皱起了眉,像是说给某人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低语哀声道:“怎么上德书院出来的学子也是如此,现在又正值战乱,这个天下到底怎么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四十二 有人断手,有人拔剑 高海县冲霄江上游,姜怀一人闭眼独坐岸边,其双脚于江水之中来回晃荡,竟有丝丝缕缕金色气息自双脚柔打去江水之中,水花翻卷宛如青莲摇曳。 他在等那所谓的“尝尽苦头”也在不停凝练气府之中由八百到七百再到如今六百八十丈的浩然之气。 那气府中飘渺如云雾般的金色气息有一字悬停当中,犹如旭日东升,其光芒横无际涯,实在有些耀眼。 更随着少年不停凝气蕴藏,自那气府边角有一缕如丝线般的金气自东而来,似一条金色蛟畅游于这百丈气府之内,随意窜动,其上浩然更加厚实也更加带有一丝真意。 凝缩百丈可化蛟龙。 如果照这个样子继续下去,等少年完全凝练八百丈气府,就会有八条蛟定位八方,以此凝集出来的文胆又被称为“八龙含珠”。 如若真能凝聚出如此文胆,以后哪怕不用刻意修练,其吞气速度仍然日进千里,离那可御风远游的青云之境不知要比常人多跨出多少个台阶。 而现在这位身上仅余三两银子,白色宣纸也仅剩十张的白衣少年,以左手握剑柄,右手捏出二指从左到右来回抚摸剑刃。 这把剑柄之上刻有清风二字的无鞘之剑在少年二指拂过之时,有金色流光缠绕其上,剑刃颤抖不已,偶有一声鸣啸。 接着便被少年轻轻向前一挥,同样是如上次舟之上一般的金色丝线绵延而出,其长度却由一丈化为三丈。 这三丈浅虹直直入江,少年面前如滚水开锅,江水不停以一道缝隙往两边倒退翻卷。 一息之间有深沟而出便再次化为水平。 姜怀收剑而立,抬头看着那朝霞之云,随意拍了拍脚心便穿上布鞋返身而去。 其一身白衣肆意飘摇,由其是那胸前以金线勾勒的上德二字,在某些识货人眼中,更是大如金斗,敬而畏之。 其腰间更悬有一块刻有“藏器于身”的阴沉木牌,随着少年抬脚来回撞击白杉,竟有悦儿响声阵阵而出。 白衣少年跨过那道化龙门桥,于那县衙府两头石狮前止步,下意识如在家乡般轻轻揉弄石狮头顶,其嘴角略微勾起。 那千平县光滑石狮果然于这刺手石狮不一样,此方县令也果然于那虞仲相差很多。 少年收回手抬脚向前踩上两节石阶拎起悬挂于一侧的木槌,重重敲之。 县衙府一鱼塘之处,那高大身形的何野正俯身撒下鱼饵逗弄那其须金黄的龙王之鱼,在听闻鼓声之时瞬间扭头,又接连有八声鸣鼓持续传来,其声音之大震的整个县衙府顿时躁乱不已。 古有仙人九剑开天,今有少年九锤鸣怨。 何野紧皱眉头,将那满手鱼料倾洒满池,转瞬挥手间便有一身云纹官袍覆盖全身,昂首阔步朝那黑漆铁门而去。 而此时县衙门前一位老人推门而开,挑眉道:“是你在鸣鼓?” 可当他看见那少年胸前上德二字,微微一愣,颇有些怀疑之色,便听见那少年拱手朗声说道:“上德书院,姜怀!” 老人并非凡人,而是一位登堂境儒生,当他察觉那少年身上故意流露出的浩然之气,再无一丝怀疑,更不信有人敢在此弄虚作假,同是抱拳道:“高海县,主薄徐子鸣!” 之后身后便有一道怒意嗓音传来,“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老子休息!” 何野拨开门前几个官兵,走到那徐子鸣身前,眯了眯眼,同是一愣,瞬间转怒为笑,惬意道:“竟是书院之人,不知你授业之师为何人?” 白衣少年想了又想,终是没有说出孔新安三个字,而是沉声说道:“贺思齐。” 何野立即笑道:“竟然是贺师兄的弟子,怪不得如此俊朗,为何来此不先招呼一声?” 他连忙扭头对那老人吩咐道:“徐主薄赶紧安排一下,今日我要于我这师弟把酒言欢,畅谈一番!” 徐子鸣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何野伸手笑道:“姜师弟,我们去后院坐着聊如何?” 不曾想那白衣少年竟站着不动,还摇了摇头。 “喝酒就不必了,如果何师兄现在无事,可否能帮我解除一个疑惑。” 何野尴尬的收回了手,拍着脑袋笑道:“你看我这脑子一时半会把正事都忘了,不知师弟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高海县,又为何锤鼓鸣冤?” 只见那少年大袖一甩,昂头朗声道:“敢问何师兄,若有一人身为官职,既不以民为主,而其下官兵哪怕是否定一个意愿便以刑罚处之,乃至生生以棍棒打死,此为何解?” 何野摇晃着脑袋说道:“前者不仁,后者不义,若有此举,当为不仁不义之人。 那少年点了点头,继续朗声问道:“若此等不仁不义之人又以私欲压榨百姓,私自提高税率,中饱私囊,而且还出自正统儒家学宫,执法犯法,此举又何解?” 少年如宣法旨,声音洪亮亢奋。 何野脸色再无一丝笑意,眯眼挑眉道:“师弟为何有如此之问?” 姜怀笑道:“只是恰巧来到这高海县,又恰巧见到了一些人,听闻了一些事,仅此而已。” 何野点了点头,双手推开那漆黑大门,对那几名官兵怒道:“滚开!” 待几名官兵弯腰退走,又转而眯眼笑道:“姜师弟可愿来喝杯茶?” 不等少年回答,男子继续说道:“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虽不是同窗,可也出自同一座书院,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白衣少年上前一步,于男子对视,正色道:“那我要先去水牢见一个人。” 何野虽有些诧异,可依然点头道:“可以。” 而此时那座只有几盏灯火摇曳的黝黑水牢内,那个被悬于黑潭之上名为陆勇男自称陆无手的少年,嘴唇崩裂,四肢无知无觉,只有眼皮微微颤动。 其身上不仅有恶臭袭来,被泡于潭水之中的腿部更是泛起白皮,开始腐烂。 水牢阶梯出忽有脚步声传来,陆勇男强行眯起一条眼缝,看到两人,四人,八人,十数人,到最后原来只是两人。 之后便有一声鸣啸突起,在这漆黑牢笼亮起一道白昼,粗如手腕的黝黑铁链应声而断,更有一人直接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从水中拽出,其身上污秽之物遇金芒砰然消散。 做完此举的白衣少年更是一手持白色纸张速写下一张回春符,按在少年脑门之上。 随着纸张碎裂便有一滴滴金色雨露灌溉少年全身,双腿腐烂之地虽无痊愈但已开始结疤,那少年更是有力气认真观望二人。 何野先是诧异于少年那把长剑之凌厉,又转而从怒气变成笑意,质问道:“姜师弟如此举动,算不算知法犯法?此人犯偷窃之罪,而且应该不止一次,除了上次被我抓个正着不说,以往少说也有数百两进账,而且根据朝阳戒律我也只是严惩一番,并未夺其生命,不算坏了规矩,你要不信,便可问问那人是否做了此事。” 那因为回春符已有些力气站立的少年连忙躲避目光,不愿又不肯去面对那个救他于生死之间的白衣少年,双唇颤抖,支支吾吾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何野低声问道:“姜师弟来此救人可是应了书院之令?还是带有哪位大官的手谕?” 见姜怀没说话,何野呵呵一笑,摊开双手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就没办法了。” 可转而又笑道:“但是!你我即出自一间书院,要见此忙不帮,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你看这样如何,你替他出那欠缺的百辆白银,我便放他离开,你感觉如何。” 姜怀摇头道:“我没那么多银子。” 何野听到预想所料的答案,点头道:“那师弟应该是刚出书院不久喽?那今天师兄就再帮你一个忙,你我只需把酒喝上三杯,今天之事就全于抛向脑后,如果有人问之,不必过多渲染,只需“娓娓道来”,你感觉这又如何?” 一时间,水牢之内噤若寒蝉。 白衣少年挑眉道:“真没的聊?” 何野丝毫不切,“如此便捷,还想如何?” 陆勇男到此仍是不愿直视少年目光,冷冷盯着那高大男子,轻声问道:“恩公,我可能借你长剑一用。” 之后更是加重一分沉声道:“请再帮我一次,求求你了!” 何野满脸不屑的盯着那落魄之人,更是不做丝毫防备等着那人出剑,只要出了那一剑,自己则能当面立即出手将他抹杀,这样无异于已经赢下了这场于这位师弟心境拔河的一半,之后再将他安稳送出县衙府,连夜将那些漏嘴之人填上缝隙,我何野还是一个双袖清风,爱民如子的好官! 想道至此,他双手抱胸,低眉讥讽道:“你啊,还真是一个连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克死了亲爹亲娘,连那后爹都给你克死了,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服?” 何野敞开胸怀嗤笑道:“我就站在这一动不动,你可有那个胆子动我一根指头?杂碎!” 陆勇男怒火中烧,双拳被指尖握出鲜血,刚想说话,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扭头恳求道:“能不能再帮我一次,能不能借我长剑一用” 姜怀双眼紧紧盯着陆勇男,沉声道:“你会死的!” 那人摇了摇头。 姜怀点了点头,单手将刻有清风二字的长剑插于地面,背身而去,低声道:“你还欠我两条龙须鱼,别忘了。” 颤巍拔出长剑的少年竟然开始全身发抖,额头不停流下豆大汗珠。 何野面露讥讽之意,不停在心底说道:“快出剑,快出剑!” 颤抖不已的少年咬紧牙关,一剑而下。 何野满脸呆滞。 更是听闻那白衣少年一声叹息。 握住长剑的陆勇男竟挥剑自切一臂,空空荡荡,鲜血四溅而出。 他瞬间脸色苍白,豆大汗珠如雨而下。 在何野诧异中更是将刀柄缓缓放于口中。 姜怀连忙转身道:“不可!” 这黝黑之地瞬间尽然鲜血,有人双臂空无。 姜怀速以二指挥动浩然点向少年臂头,止血之后竟抽出一张青色宣纸再次写下回春二字,金色雨露缓缓而下。 虽能挽回少年性命,可那双臂是真的没了。 何野一脚将那两条手臂踢于水潭之中,怒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你以为凭你那身子骨能换来数百两银子?你以为你真能安然无恙走出这里?” 白衣少年再也压住不住心中怒意,二指弯曲,有剑入手。 他甩掉其上血渍沉声道:“壮志不酬,若心境不安,必成大患,果然如此。” 高大男子低语道:“壮志不酬? 他突然哈哈大笑,指着白衣少年颠狂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后辈,有什么资格指责于我!你知不知道老子最烦两个人便是那贺思齐和虞仲,一个断言我此生无望文胆境,一个嘲笑我资质低下,你知不知道我何野也曾见过那上德书院上千个日月交替,也曾无数站于众人之前,也曾披星戴月!” 一杆金色长枪自水牢浮现,其上金芒流转不停。 何野一手持枪,其百丈气府之内更有两条金色蛟来回窜动。 也就是说此人曾经开辟三百丈气府! 他略下腰杆,长枪藏于身后,怒斥道:“只要把你平安送出这里,再抹平其他缝隙,你能如何。” 一点金芒骤现,那一人之高的金色长枪如游龙而出,带起烈风呼啸直刺已经失去双臂倒地昏迷的少年头顶。 姜怀一剑拨去,瞬间往后踉跄几步,要不是刚好又在那青竹剑仙潭水内淬炼体魄,挡这一枪,虎口必裂。 他连忙抽出一张白色宣纸,速写下“行渡”二字,用力一捏,少年身影如白驹过隙带着陆勇男转瞬消失。 何野眼神一蹬,同是写下一道行渡符,瞬间往那县衙门口而去。 此时星光满天,寂静无声。 少年不停辗转身姿,一道道白纸砰然碎裂,穿过化龙门直至跑到冲霄江之前,将那真为陆无手的少年放下,缓缓止步。 他朝那江水中低声道:“前辈可能帮我先照看于他,算是我欠下一个人情,以后必来偿还!” 有沙哑嗓音自少年心湖响起。 “可。” 接着便有一阵波涛翻卷如化一只巨手瞬间将那少年带入水中,不知去处。 紧接而来的何野四处环视,见没发现那陆勇男身形,沉声道:“姜师弟,莫要做不智之举,速速将那人交出,我可绕过你这一次。” 谁知那少年微微一笑,以二指抚过清风剑刃,带起一抹金光,若有所思,又勾了勾嘴角,“不交又如何?” 何野笑意不变,举起手中长枪,摇头道:“既然贺师兄没能教你如何处事,那便让我这位何师兄用这把枪教教你,有些事要怎么做,有些事要怎么说。” 他话语刚落,脚尖一拧,便是急速向前奔出,随之而来便是一道金色丝线自那少年剑刃激发,绵延而来。 何野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以双手持枪,其气府内两条金色蛟顿时绽放光芒,枪如游龙,直冲而上。 于那抹金色丝线有一丝碰触,便是金芒炸开,剑丝随即消散。 何野挑了挑眉,戏虐道:“我不知道你身上带了何物竟能让人察觉不到你的境界,可以此来看,不管你开辟出多大气府,至今也最多凝结出一条蛟龙之气。” 他再次摆出一个枪式,沉声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与不说!” 迎面便是一道白色宣纸一掠而来,其上逆水二字,若隐若现,碎裂之后便有如罡风席卷,从空灌下。 何野仍是满脸不屑,双手握枪不停旋转,再次向前一刺。 罡风瞬间去无。 顿时又有一道破击之符萦绕而下,其有春雷炸响,响彻镇。 可那浩然之意仍是被那单枪之人枪枪捅破。 何野笑道:“首先你那把长剑是很不俗,可毕竟不是本身蕴养之物,你能发挥多少余力,其二,你再这样无休止写符,根本不用我出手,你便会力竭而止,到时候就与常人一般,又如何于我争!” 他提枪昂首向前,戏虐道:“记得,师兄永远是你师兄!” 少年皱眉颇有些不自在,其气府之内除了那条游动蛟,其下浩然已失大半。 现在再讲什么怕不怕告知书院,已经没多大用处。 其意在杀人,也在掩盖。 那何野在少年三丈前止步,笑意更足,“姜师弟是不是自认为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不敢下手伤你,才有胆如此孤傲。” 他眯起双眼,以枪尖直指少年面容,沉声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人濒临绝路,可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姜怀笑道:“你这跟披着人皮的恶鬼有何区别?” 他但手持剑,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脚板踩于江水之前。 “如果将体内全部浩然之气凝聚于剑刃之上,可能否将他打伤” 少年立即摇头否定,差了太多。 他忽然眼前一亮,观于气府内那亮如朝阳之地,“先生传于我之破字,可能否牵引其中气机,以此挥剑?” 时不我待,少年立即以心念抽动气府那金源之光,在颤抖之后竟真有丝丝缕缕更加浓厚的金色丝线缠绕长剑之上。 那金光满溢的清风长剑上更有若隐若现的一个“破”字。 一道金光,自岸边挥出,有洪流滚滚而起,其声势之浩大照亮千米江岸线。 如洪水灌溉直接将那持枪之人死死压住,不停冲刷洗涤。 挥出此剑的少年更是气府之内浩然顿失,全部消散无形,以剑尖拄地,更是连连咳血。 姜怀抿了抿嘴角,震惊道:“这代价也太大了。” 他连忙盘腿坐下,固守心神,招引浩然如府。 反观那一剑之后,那高大男子仰倒于岸石之上,其一身上千裂口,鲜血喷涌,金色长枪更是从中断为两节。 他不可置信断断续续道:“怎怎么可能!” 冲霄江之中一页舟之上,其名为鲲的老汉,正豪饮酒水,瞅了瞅船中沉睡的无臂少年,顿时笑出了声。 “陆勇男,陆无手,你子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其上星空如水,静宜安然,那位盘膝坐地的少年直接仰倒于岸边,闭眼呼呼大睡起来。 在远处目睹此境的高海县县衙主薄徐子鸣,在夜幕之下,弯腰作揖,心怀激荡道:“如此这般,才是那真正的上德学子,才是我崇阳国之栋梁之才,需以礼敬!”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六国仙侠录》正文 第四十三章 有人披星而来 在少年前往剑山的路上,太安城则是连起数件骇人之事。 一是那定国大将军先朝国舅爷沈九雄竟私自带着数十心腹驾驭飞舟远离太安城,无人知道去往何处,更有人私密为叛国之举。 皇城上下乃至文武百官皆是人心惶惶,更有一位老道士以舍弃性命修为以大神通测算此火上浇油之举动,只在临死之际说了一句“已不在崇阳国。” 二是在某天深夜,有一位自称来自兴神国望月山的青衣老道人,在夜幕下披星而来。 将那太安城所谓的不能离地三尺之规完全置之于外,以双脚踩踏与那皇城之上,单手拄剑,俯瞰其下。 接着在那青衣老道人以长剑指天,低语一声“摘星”之后,不仅有群雷如万蛇滚滚而下,更有一轮星辰急速而落。 不是宛如而是真的星辰。 太安城瞬间被阴影笼罩,遮天蔽日下数千道悠长身影皆是法诀亦出,其声势之浩大当如白昼连绵。 在那位刚登基不过数十天的新皇周巡在惊悚中轻轻按下那块雕有九龙吞珠的琉璃玉玺后,以皇城为中心一道道厚重光幕重叠而起,身在其中之人个个精神抖擞,如有天助。 更有一位刚返回太安腰别朱红戒尺的佝偻老人以一座四合院为跟脚拔地而起,冲出重重金色光幕外,面对那焰火缠绕的巨大星辰,双手向上,一节木尺而出。 上德书院那位名叫伍生双手按膝的白发老人,撇了撇嘴,开口笑道:“何人敢尔?” 自那书院之中便有一道磅礴之气冲霄而起,如巨龙抬头,愤怒狰狞。 仔细看去,其中唯有一页金纸,飘飘荡荡,却有浩然似海。 顷刻间那轮星辰便被这一页金纸一分为二,再分为四。 金色浪潮叠起,四块巨石雷霆坠落。 一节木尺满溢百丈金光,一担四石,再转瞬间横拍而去,化为满天沙尘洒落人间。 而那滚滚万雷一半被挡于金色光幕之前,一半被众人生生打成碎片,化气作无。 那位以一剑摘星的青衣老道人并未感觉意外,只出一剑便急速返身遁走,于数千人灼灼目光下消散身形。 却留有一话响彻众人耳边。 “下次,就不是我一人来此。” 背剑汉子丁秋亦在太安,却没有出手,而是于一位长相极为俊俏并且腰别酒葫芦的男子同是仰靠在一棵树下,观望于这如烟花绚烂,湮灭星辰的奇异光景,有人轻轻念叨了一句,“你家院主不准备独善其身了?” 之后那俊俏男子便提起酒葫芦回了一句,“身在乱世,如何独善其身。” 丁秋双手抱头长舒一口气,道出一个对那俊俏男子无疑于直扣心扉的秘闻,“你要找的那把带有风流二字的纸扇,我见过,而且差点帮你拿回来。” 名为贺思齐的俊俏男子一改往日慵懒模样,翻身坐起,正色道:“在哪。” 他腰间那个装满酒水的葫芦瞬间颤抖不已,其中酒水如雾气蒸发从瓶口荡荡而出,有滚滚金色洪水灌入其中,在其内翻腾不已。 可那汉子只是摇了摇头,并未真正道破玄机,绕了半天还是故作笑脸,一字不说。 而那俊俏男子已经心有感应的点了点头,放眼于天外,双眼紧皱,淡然道:“我不怕死的。” 回答他的只有一句,含有戏虐讥讽的话语。 那汉子嗤笑道:“老子就不告诉你,你能如何!” ———— 皇城之内,头戴帝王冠冕,身穿龙纹袍的周巡,在御书房几丈之内来回踱步,如若有心去看,便能发现这位不过上位数十天,年仅二十余岁的万人之上,竟然黑发之中衍生白丝。 他转身一拳锤在那紫檀木桌之上,怒道:“这周权母俩真当世人是傻子不是,那沈九雄外出叛逃真与她沈皇后没一丁点关系?现在又以身体不适闭宫不见外人,可还真是我周家之人!” 其身旁一位白发老宦官摇头不语。 周巡吐了口气,问道:“那青衣老道可查清跟脚?是为何人,又为何出此一举,我崇阳国又何时招惹这样一尊存在。” 老宦官点头道:“那人是兴神国望月山之主,是一位十境归一境的老修士,其名摘星老人,而且他手中那把剑非比寻常,貌似不是一般的半仙兵。” 龙袍男子怒道:“我不是听你在吹捧他人的!” 又转而心底大惊失色,连忙歉意道:“实在是现在形势过于严峻,周爷爷别见怪。” 老宦官摇了摇头,沙哑道:“老奴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周皇无需担心老奴是否因此生气,更不必多此一举。” 周巡揉了揉眉心,终是长叹了口气。 老宦官说道:“以老奴所看,那摘星老人此举无疑于侧面说明,在北方战场上我怀远军和虎狼军作用之大已经超出了想象,所以周皇现在万万不能撤回两军护守太安,只能熬。” 周巡叹道:“现在没了定国军压阵太安,要是下次来的不是一位,而是两位甚至三位那所谓的山头之主,我崇阳国还有何解?” 老宦官笑道:“自然有书院顶着,那些读书人哪怕再独善其身,到了这等地步也不会坐视不管,再说以老奴所知,那兴神国唯有两山两宗为大患之地,分别是那望月山,悟道山,大河剑宗和福禄宗,可这其中的悟道山一向是不问外事,那些修士只以成仙为本,应该不会出手,哪怕再加上乌元国的阴阳道宗,可龙武国也不尽是吃软饭的,所以周皇无需担心,此举定然是恐吓之意,意在让你退兵,也在击毁你的本心。” 周巡叹道:“但是” 老宦官立即沉声道:“还望周皇一定要熬住,我崇阳国北境还有平天剑宫镇压,如若大难临头,大不了放掉北境,那些背剑的家伙可都不是好说话的角色,到时随他们斩露头角便是。” 头盖帝王冠冕的男子点了点头,“那也只好如此了。” 又转而问道:“如若让张太师亲自出手,我崇阳国像上清宗那些山头或者一些闲人野鹤,可有机会招揽?” 老宦官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弯腰退于一侧。 而此举无非已经说明,机会不大。 而距离千万里的那座太平剑宫,有位发丝雪白,剑眉星目的灰衣男子,一手按剑柄仰靠在那座其山顶已经隐于云雾中的巍峨高山。 自山脚而起便有密密麻麻长剑点缀其上,由低望高,目光所及之处,剑柄则越来越稀少。 而这座拔地千丈的剑山山颠,在那云雾飘渺中有一道人影迎风而立,其一身白衣棉袍,清澈眸中深藏深邃寒意,举手投足如于天地相融。 无论那山下万把长剑剑意如何凌厉又如何浩荡,可都在这男子微微皱眉下立即不敢作声,更不敢抖搂任何不满。 仰倒在山下名为庆无二的灰衣剑修,挑了挑眉,打趣道:“老朋友,你要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什么一剑斩星辰,一剑切四海,乃至于那些喋喋不休的老王八,说到底算个屁啊。” 可那白衣棉袍只是摇了摇头,面目很是慈祥。 如若由高处环顾四周,在那云雾飘渺中,隐约隔开一个数十丈大圆,似乎都在躲避那白衣棉袍的锋芒。 更在男子轻轻挥手间,云海瞬间退去千丈有余,久久不能合拢。 庆无二稍有些遗憾之色,自嘲道:“几百年前你亦是这副模样,说到底哪有什么一路不一路人的说法,要不是还有那一丁点的希望,我早就一剑开天飞升而去,什么崇阳国,兴神国,跟我有屁的关系,真以为我是那读书读傻了的老家伙们?” 那山颠男子笑道:“你不也是老家伙?” 此时正有一位剑宫少年触此霉头,刚巧不巧从男子身前走过。 便是被那名为庆无二的白发俊俏男子一把抓在身前,质问道:“我潇洒不潇洒?” 那少年先是呆愣片刻,连忙点头道:“宫主当得世间最潇洒之人。” “我剑术高不高?” “宫主称第二,何人敢称尊?” 男子心满意足的收下了这不是拍马屁的马屁话,一脚将那少年踹出数十米,挑眉道:“听见没,世间我最潇洒,世间我剑术最高。“ 更是得意道:“我是谁?我可是庆无二!” 男子随后便起身而立,双手捂住双耳大步远去,嘴中更是重复了一遍刚才话语。 高声道:“我是庆无二,此间无二!” 虽不愿听,但仍是有人如释重负道:“你啊,就是一个老顽童!” 男子一个踉跄直接跌倒在地,之后便有数百道金色浪潮向那龙武国城楼之内倾斜而去,如灌洪水,惊天动地!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