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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红楼(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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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家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令人目不暇接。平儿来明华这里拿花蜜的时候,  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道“如今家里是大太太管着,  她根本就镇不住,下面也乱得一塌糊涂,  家里的婆子不给钱就喊不动,  有时候连奶奶的膳食都拿不上来,非得我或小红去大厨房盯着催。晚上执勤的,  光明正大赌了起来,账面上有点银子,  她就敢往自己兜里扒,  气得大老爷把公账上的钱都收走了,让大家各过个的。前儿袭人流产,  大太太差点把怡红院也给抄了,  正好查出碧纹也怀孕了,  后来老太太来了,  保下了碧纹,袭人却被送走了。”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就没有舒展过眉头“这好好的家,  怎么就成这样了”

    得亏林姑娘走的早,不然就她以前那美人灯似的身体,  指不定要被折腾成什么模样。

    明华叫人额外多收拾了一些养身的东西给她“你可要好好保重,你们家奶奶,  能信的也就你和小红了。”

    也就是贾家如今形势不好,  这要放在以前,  王熙凤这么躺在床上,贾家必定得给贾琏娶一个能理事的二房。

    平儿道了谢,带着东西离开了。

    没过几日,又是探春要出嫁的日子。这一回明华去添妆的时候,不仅给了首饰,还特意送了她两匹骏马。她道“那边的女性都彪悍,不像咱们这儿的都被关在家里,对她们来说,外出跑来跑去是常有的事儿,你得学会融入她们。还有,趁着这段时间你们还留在京城,多采买些南边的东西带去那边,能卖不少钱,你们也不常跑,也就挣一回快钱。”

    探春感激道“我心里有数,谢谢你了。”

    骏马是战略物资,一般也不能随意出售。就这两匹马儿,也值不少钱了。

    明华倒也没把这个放在心上,帝君敛财的能力,她已经看到麻木了。钱财多了,就真的只是一个数了,用出去也没有早先那种肉疼的感觉了。如今她要考虑的,反而是如何叫这些钱财更有意义。

    贾探春成亲后,转眼就到了年关。这个新年,是明华和帝君在人间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所有的年货都是他们自己亲自去准备的。房间被打扫地焕然一新,下人们也发了新衣,鸡鸭鱼肉运了几大车进府,有鲜货、腌货和不知打哪里弄来的小部分熏货,瓜子、花生、糖果、糕点等这些零食是绝不会缺的,香肠、金针菇、木耳、红枣干、核桃这些东西也不少,更有甚者,他还买了好几车炮仗,就是打算在守岁那晚放。

    林府的人用不了这么多东西,有一大部分被林熙装进了明华的空间。

    明华这会儿是确定他有收集癖了“你自己不是也有芥子空间为什么不往你的空间里装”

    林熙理所当然道“我的芥子空间是用我的法力开辟出来的,一旦遇到无灵世界就不能用了。而你的空间是自带的,无论有没有灵气,都能使用,放在你那里比较方便。”

    行吧,不就收集癖吗谁叫他是她亲亲相公呢,她不包容谁包容反正空间那么大,他爱收集啥就收集啥吧。

    初一的时候,皇帝赐了福字和玉如意给林家。贾家扒拉着数了数,皇帝总共也就写了二十几张福字,这有福字又有玉如意的,总共也就十家,林家就是这十家之一。

    这么一算,还是得和林家打好关系。

    初二的时候,官员女眷要进宫拜见皇后,林家人商量了一下,给林母报了生病,没有带她一起进宫。

    从宫里回来后,各家就走动了起来。林母作为林家的太太,必须得叫她出面了,否则其他人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猜测帝君和她。

    这是一件叫人心累的事情,林父、林熙和明华轮番上阵,教林母怎么回话怎么待客,林母听地头都大了,最后就记住几条“一、记得问好,问好之后可以交给儿媳妇;二、若遇到听不懂的就微笑,儿媳妇会来帮忙;三、中途不要多说话,吃吃喝喝就好,有事儿媳妇会来处理。总之一句话,有事找儿媳妇,不许自己乱来。”

    总之,遇到麻烦找儿媳妇。

    林母原来还觉得不服气,真到了宴客那天,她才明白林父说她玩不转是什么意思。第一位客人来的时候,明华带着她去迎接,问候了人家之后,还多问了一句“家中老太君可还好”

    和她携手进来那个贵妇人笑呵呵地“托您的服,老太君年近八十,但仍然耳聪目明,笑声朗朗。”

    明华笑着道“这都是福气。”

    林母将这一幕记在了心里。

    等下一位客人来的时候,她学着明华的模样问候了一句“您家中老太君可好”

    谁知这话一问完,整个正厅都安静了下来。

    明华刚想打圆场,那位夫人拦住了她,非常好脾气地回答林母“家中老太君已经过世一年了。”

    “真、真是对不住,请节哀。”顶着周围人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林母尴尬地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

    等那位夫人走了以后,明华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在林母耳边道“太太,刚才那位沈夫人,她家老太君在一年前过世了,所以我们不能问她们家的老人;之前那位赵夫人,她与赵大人成亲十载,尚未生育,所以不能问孩子;看那位头发灰白穿绿色绸衣的老太太了吗她和她儿媳不和,记得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她的儿媳”

    林母一个都没记住,听的头晕眼晕“我再也不胡乱开口了”

    自这件事之后,她便一直牢牢地跟在明华身后,能不开口就绝对不开口,看得宾客们心中纷纷擦侧不已。

    这婆媳之间的位置,是不是倒了怎么觉得这林太太,反而像是小媳妇

    为了不再出错,明华也没有拒绝林母随时随地的点击跟随。宴客那几天,她直接就叫人搬了椅子坐在林母身边,一步都不挪开,林母接不了宾客的话,她来接;林母听的一脸茫然,她来解释;林母招架不了突发情况,她来处理,就这么糊弄着把那几天混过去了。

    林母经了这一遭,彻底地被打击到了,原本不知从哪里来的信心也散地一干二净,越发躲在自己院子里不肯出门了。

    正月十五那一日,宫中忽然影影绰绰传出消息说,有一位贵妃没了。

    林黛玉道“好险三妹妹已经成亲了,不然贵妃娘娘没了,如之前那老太妃似得,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她的好事也该耽误了。”

    明华怀孕已经四个月了,肚子也有了些凸起。她起身道“把咱们府里那些喜庆的装扮都换下来吧,明儿只怕就要进宫随祭了,如今咱们家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呢,不能被人抓到这种错处。”

    林黛玉忙跟着起身扶她“等大哥哥回来了,叫他想想办法,免了嫂子的随祭吧,这怀着孕去宫里,还要跪一整天,是个人都受不了。”

    明华道“这事儿得等他回来再说。”

    周贵妃毕竟是皇帝的宠妃,她死了,该有的待遇绝对不会少。此番她若是想免了随祭,只怕还得找皇后帮忙。

    家里人都在等林熙回来,然而这一日,他却回来的特别晚。一直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他人还没有出现。林父不想叫明华肚子里的孩子跟着挨饿,硬是叫她和林黛玉先用了晚膳,然后赶着她们回房去休息。

    自从怀孕之后,明华就容易犯困。到了房间才躺下没多久,她的眼皮就打起了架,撑不住睡着了。睡了一会儿,她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林熙披着披风坐到她床边,道“吵醒你了”

    明华从床上坐起,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问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迟”

    林熙给她拉了拉被子,道“贾赦带着贾珍在路上拦我,我只得跟着他们走一趟。”

    明华就问“他们找你什么事儿”

    林熙道“周贵妃没了,他们打听不到具体消息,担心出事的是贾元春,便拦着我打听情况。”

    明华清醒过来了“是周贵妃啊。”原来的林熙,就是因为周家的恶奴才消失的,周柏成去给林熙道歉,两家才搭上的关系,“周贵妃的小皇子和小公主年纪还小吧皇帝有说要怎么安排他们吗”

    林熙脱了披风,挂在一边,道“嗯,皇帝把儿女送到皇后那里去了,他只相信皇后。薛宝钗倒是本事,居然将两个啼哭不已的孩子安抚住了,皇后索性就叫她放下手中的事情,只陪着小皇子和小公主。”

    明华道“她倒是极有本事之人,可惜,被她兄长拖累了。”薛宝钗这样的心性,到哪里都能出头。

    只要不是贾元春出事,贾家人就不再关心是谁死了。周贵妃随祭结束之后,宋杰就要带着贾探春去边疆了。史湘云特意请了假,和卫家史家的女眷们赶制了一些冬衣和春衣,请贾探春帮她们带过去。

    贾探春则在离开之前,亲自来了一趟林家。她要见的不是明华,而是林黛玉“这会子我离开了京城,家里的事情怕是顾不上了。贾家是什么情况,我知道你也是明白的,好妹妹,看在老太太曾经照顾过你的份上,若是贾家真有那一日,还得劳烦你照顾他们。”

    说完了话,她就拿出一个小匣子,交给了林黛玉。

    晴雯是个厚道人,但和黛玉相比较起来,还是黛玉对贾家的感情更深厚。且黛玉是贾家的亲戚,日后贾家若除了事,她去出手搭救,也更加名正言顺。

    林黛玉打开那匣子一看,发现里面都是银票,粗粗一看,大约有五万两的样子。她看着贾探春,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贾探春抓着林黛玉的双手,恳切道“我这一回出嫁,府里给了我十万两银子做嫁妆。可我知道,这其实不是我的嫁妆,而是贾家寄存在我那里的救命钱。如今我将这一部分寄存在你那里,若是家里出了事,你便用这些银子去帮帮她们。好姐姐,你一定要记住,这银票只能用来救人,需要多少用多少,绝对绝对不能给他们。”不然,光这些银子,就能叫剩下的人争夺不休了,这反而是害了他们。

    “若是他们没有出息或贾府中人都不在了,这笔银子,就算是还了府里欠你的一部分银子。林姐姐,你放心,只要我在,哪怕我去了边疆,也会督促他们将那剩下的银子还给你的。”

    她这样的用心良苦,林黛玉如何能不明白林黛玉抿了抿唇,收起了匣子,道“这东西我收下了,你的话我也记住了。三妹妹,你日后出了门,要多保重自己,我还盼着我们姐妹相聚的日子。”

    贾探春眼里含着泪,起身抱了抱林黛玉,狠了狠心离开了。她要跟着宋杰,去边疆闯出一番事业,到时候才能庇佑家里人。

    如今这样的结局已然算是很好了。

    到了三月份的时候,林家在通州的码头上,收到了广东来的番薯。明华大喜,这番薯抗旱且高产,若是能将番薯推广,意味着在干旱时期,百姓至少有东西糊弄肚子,不至于叫自己白白饿死。

    她当即就叫庄子里的人按着她的法子育苗,等育苗成功后,将番薯种入了试验田。

    四月份中旬,明华在小汤山的山庄终于建好了。她和林熙去那里逛了一圈后,就去贾家接贾惜春。

    谁料他们去的时候,妙玉也收拾好了东西,在那里等着。见着了明华后,她施了一礼,道“我才听四姑娘说,林夫人修建了寺庙之事。清修清寒,妙玉想和四姑娘一起过去,互相之间也有个伴,不知道林夫人可否愿意接收妙玉”

    既收了一个惜春,也不在乎再带走一个妙玉了。再者,这姑娘最后仿佛是被贼人掳走的,最后死在了海边,结局也不大好。

    能多帮一个就多帮一个吧,这个世道,这些女孩都不容易。

    将惜春接回林家的道馆后,明华将林家为她办的度牒给了她,道“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好,虽不会有人来家里查这些,但这也是你身份的证明。庄子里有女孩和你一样,想要青灯古佛四大皆空的,我将她们都送到这里来了,到时候便由她们伺候你们的生活。除此之外,你们还另有两个看门的婆子,一个赶车的车夫,衣食笔墨和颜料,每月会有人按时送来,若是清修累了,可以去庄子上看看,或是去药堂帮帮忙都行。若是想还俗了,也尽管来找我便是。这里的行宫就要建成了,每时每刻都有禁卫军巡视着,且林家另有护卫队守着庄子,安全无虞,你们放心住着便是。”

    听到她这话,惜春和妙玉的心里都安定下来了。

    等明华走后,妙玉道“贾家的情况,我看在眼里。我总打算着走,却不知离了贾府,我还能去哪里,便只能一直拖着。如今也是我运气好,能碰上林夫人这样的妙人,寻到这样的安身之处。我听说林姑娘在这附近建了药堂,以后那每月一次的农具改进大赛也会在这里举行,还有女子诗会、女子书画大赛,我们也能跟着一起参加。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地方”

    怎么会有待女子如此宽容的地方

    贾惜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她看着明华远去的背影,道“她不仅仅是个妙人,还是个奇女子,可以写入奇女子传的那种。”想到这里,她忽然转身看着妙玉,双眼亮闪闪道“妙玉,你来给她写个奇女子传好不好”

    妙玉也有了兴致“这倒也有意思。我写,你画,如何”

    “就这么说定了。”

    番薯长势良好的时候,京城里传出了一个噩耗,贾元春死了。别说贾家人听到这个消息懵了,便是明华,也愣了许久。

    “这怎么还是死了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熙随侍在皇帝身边许久,他是难得完完整整亲眼见到这件事的“宫里没有人要害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自打薛宝钗去了皇后那里,并且接触到了周贵妃的小皇子和小公主后,四大家族都觉得,一切已经好转。这小皇子和小公主,养在皇后膝下,长大了以后免不了亲王和公主的封号,薛宝钗要是真能照顾他们长大,那四大家族就和王爷、公主有了联系,一切就有复起的希望。

    但在宫里的薛宝钗和贾元春却不这么觉得。四大家族帮着废太子藏匿了“小皇子”,从而导致好些土匪,借着这个“小皇子”的名义起事,妄图推翻当今的统治。

    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即位的时候顺顺利利的,名声漂漂亮亮的,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是民心所向,真命天子

    “小皇子”的事情一直这么闹腾,当今之前因顾忌着太上皇,能忍这么些年,怕也是到了极限了。等这事儿解决之后,作为罪魁祸首犯了藏匿之罪的四大家族会有什么下场,用脚想想都能想得出来。

    可家里那群人都还抱着侥幸心理。

    虽然担忧,但也没有法子,贾元春和薛宝钗也只能按捺下那颗焦躁的心,慢慢地等待机会。

    贾元春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孟婕妤生了个小皇子,小皇子满月,皇帝在宫里为其办满月酒。为了热闹,他让忠顺王从掖庭挑了人来表演杂耍。

    酒至半酣,大家都在热热闹闹地恭贺皇帝的时候,那杂耍班子里忽然冲出了几个刺客,直冲皇帝和皇后。

    皇帝脸色沉沉,拉着皇后,叫她躲在自己身后。然后一挥手,就有数不清的禁卫军围了上来,将他们护得严严实实的。

    那冲过去的侍卫后退不及,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大半。其中有两个,觉得刺杀皇帝无望了,便将目光放在了怀抱着婴儿的孟婕妤身上。其一,孟婕妤身边的防守力量相对比较薄弱,其二,小婴儿比较好控制,他们完全可以挟持那个小婴儿,叫皇帝放他们离开。

    于是,几个刺客又凶狠地扑向了孟婕妤。

    孟婕妤完全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能慌乱地往侍卫身后躲。哪只那刺客将她和她手中的小皇子当成了救命稻草,求生欲叫他们爆发了无穷的力量,不怕死地往前冲着。

    禁卫军眼看就抵挡不住了。

    贾元春见状,当即悄悄往孟婕妤身边而去。

    就在那些刺客冲到孟婕妤身边的时候,她一把扑了过去,挡在了孟婕妤的面前。大刀从她的肩膀砍到她的腰间,鲜血喷射而出,她很快就软倒在地。

    恰好就在这段时间,又有一队禁卫军冲了过来,将孟婕妤等人围了起来。

    几个刺客很快就被解决了,贾元春也被紧急送去附近的宫殿施救。刺客的大刀上有毒,御医到达的时候,她的嘴唇已经完全变紫了。

    御医摇头,以示无法救治的时候,皇后叹了口气,坐在贾元春床边的凳子上,握着她的手,道“你救了小皇子,可有什么心愿”

    贾元春趴在床上,费力地抬起头去看皇帝,皇后忙又把座位让给了皇帝。

    皇帝坐下后,贾元春便满脸泪水,气若悬丝道“陛、陛下求您了,放贾家人一条活路吧,他、他们、罪罪有应得,臣、臣妾只求,他们活着只要能活着,就、就行”

    皇帝握住了贾元春的手,道“好,朕答应你,叫他们活着。”

    活着也不过是免了死罪,皇帝明白这个,贾元春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尽力了,她能只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她呜呜地哭泣着,眼泪沾湿了枕巾。

    好累呀,终于可以结束了,下辈子,就叫她像晴雯一样,为自己而活吧。

    皇帝有些不忍,最终还是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贾妃,别想太多了,好好歇着吧”

    将家族的希望压在一个女人身上,这群人,全是废物。

    贾元春没有说话,她的呼吸渐进于无,慢慢地,她搁在一边的手也滑下了床,晃了两晃后,就一动不动了。

    皇帝叹了口气,起身将被子盖在贾元春身上,然后拉着皇后的手,夫妻两个一起朝外面走去。

    “走吧,她这最后一个心愿,朕满足她。”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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